“周將軍，傷亡統計出來了，今日我軍戰死大概一千多人，負傷三千多人，其中有六百人是重傷，叫大夫看過了，說恐怕撐不過今晚……”

        一個校尉神情凝重向周熙匯報白天一戰的傷亡。

        周熙面容苦澀，他也知道白天戰斗慘烈，卻也沒有想到傷亡竟然如此嚴重，勝利的喜悅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無奈長長嘆了一口氣。

        單單第一日便已經有如此傷亡，揚州軍勢大，如此下去自己還能守得住幾日呀。

        “周將軍不必如此喪氣，敵軍傷亡比我軍更加慘重。”李靖眼見周熙嘆氣，自然知道他心中擔憂，連忙安慰道。

        李靖的話卻沒有絲毫減輕周熙的憂慮，他又嘆了一口氣：“孫璟縱使今日傷亡上萬，但仍有三萬多人，而我軍明日能戰者不過六七千。而孫璟素以勇烈著稱，麾下揚州軍也是出了名的悍勇，只怕明日一仗不好打呀。”

        李靖搖搖頭：“周將軍且放心，兵法有云，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揚州軍今日攻不下合肥城，明日必然不會再有如此血勇，只要我合肥守軍上下一心，何懼他孫璟。”

        周熙想想似乎也是如此道理，只是一想到對于守住合肥城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擔心，遂問李靖道：“李都尉，你實話告訴我，揚州軍勢大，你當真有信心守住合肥城嗎？”

        李靖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左右，周熙會意，讓其他人全都退下，房內只剩下他們二人。

        李靖這才搖搖頭，開口道：“周將軍，恕我直言，若單以我們城內守軍，恐怕守不住合肥城十日。”

        周熙內心一時如墜冰窟，一時滿是絕望。

        “就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嗎？”周熙神情異常苦澀，嘆氣道。

        李靖卻笑道：“周將軍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說單憑我們城內守軍，恐怕守不住十日，并非說合肥城守不住，但若是有援軍就是不一樣了。”

        周熙搖搖頭，援軍的事他早就想過了，但是他的族兄被孫璟的長子孫竣拖在廬江，根本無法率軍支援，而九江郡太守裴越既不懂帶兵，麾下也并無兵馬可以支援自己。

        除非……算了，他太了解自己的族兄周烈了，他雖說名義上歸附齊王，但是現在是絕對不允許齊王來染指九江的。

        李靖卻似乎看穿了周熙的心思，笑問道：“你族兄周烈生平可有什么心愿？”

        周熙有些無語，這不是廢話嗎，整個合肥城的人誰不知道，不就是手刃殺岳父的仇人孫璟嗎？

        李靖看周熙不回答自己，也不在意，繼續問道：“若是裴越親手殺了孫璟，周太守是否會介懷？”

        周熙一愣，搖搖頭道：“那倒不會，裴太守畢竟是裴州牧之子，他為父報仇也是名正言順。但裴太守一介文弱書生，手下又無兵，如何能殺得了孫璟。”

        李靖哈哈一笑，道：“裴太守手中是無兵，但是齊王有呀，裴太守也是齊王的臣屬，齊王為何不能調兵給他？”

        周熙聞言不由大喜，當即起身道：“如此一來，一切就名正言順了，我現在立即寫信給我族兄，讓他準許齊王派兵進入九江，由裴太守統領。”

        李靖微微一笑，這也是他此次來合肥最主要目的，就是想辦法讓周烈松口讓齊王派兵進入九江。

        但若是蕭錚主動提出此事只怕周烈會心存疑慮，但是由自己的族弟周熙說出來就不一樣了。

        只待援軍一到，他有信心絕不會讓孫璟黯然回到江東。

        ……

        慘烈的攻城戰已經持續了五日，合肥城內外已經是血流成河，尸橫遍野，年久失修的合肥城墻甚至有一段已經被揚州軍的投石車砸塌了一個小小的缺口。

        揚州軍試過從那一小段殺進合肥城，但卻一次次被頑強的守軍打退，沒辦法，城墻上那個缺口太小了，小到僅僅能夠容納兩三個人通過，揚州軍盡管人多勢眾，但是根本施展不開。

        最后一次孫璟不顧手下將士勸阻，親自率領親兵殺入，卻被對方一個手持長戟的都尉擊退，孫璟甚至右手還不幸負傷，只得含恨退卻。

        第六日，揚州軍本想繼續試著從那個缺口殺入城內，卻發現城內守軍不知哪里找來一些大石頭，已然將缺口堵住了。

        既然如此，就只能繼續用投石車和攻城云梯繼續強攻了。

        雖說如今揚州軍傷亡已經近兩萬，但孫璟相信城內的守軍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要自己再堅持一下，合肥城必破。

        孫璟拔出戰刀，怒吼一聲：“攻城！”

        投石車率先發威，幾十塊巨石挾破風之勢呼嘯而出，重重砸在城頭之上，一時之間似乎整個城頭都在顫抖。

        巨石炸裂，碎石飛濺，被不幸擊中的士兵當場骨骼斷裂，鮮血淋漓，瞬間哭爹喊娘，更引得其他人心悸不已。

        還未等城上眾人反應過來，又是一輪巨石呼嘯而至……

        這次更慘，有倒霉蛋直接被巨石砸中，當場成了一灘肉泥，死狀可怖。

        幾輪巨石攻勢過后，眼看城上守軍已經被壓制，孫璟下令投石車停止進攻，隨后揚州軍攻城云梯緩緩推進。

        眼見揚州軍開始用云梯攻城，合肥城的守軍卻沒有馬上用弓箭還擊，這也是周熙的命令。畢竟五天的時間已經將城內倉庫的箭支消耗得差不多了，得省著點用。

        眼見城上守軍沒有用還擊，揚州軍士氣大振，不知道第幾次將攻城云梯搭上合肥城頭，一個個揚州兵順著梯子往上攀爬，已經有士兵出現在了云梯頂端。

        “給我放箭！”

        周熙一聲令下，瞬間云梯上的揚州軍士兵紛紛中箭摔下云梯，一時之間慘叫聲不絕于耳，后面的士兵聽著多少有些害怕，攻勢也放緩了不少。

        “所有人不許后退，違令者斬，今日務必拿下合肥城。第一個登上城墻者，官升三級，賞銀白兩。”

        眼見揚州軍有了退意，孫璟當即下令道，他的親兵立即縱馬將消息傳遍戰場的每一個角落。

        揚州軍不敢抗命，又聽有重賞，士氣大振，鼓起最后的勇氣繼續瘋狂攻打城頭……

        城上守軍經過連日苦戰，傷亡慘重，剩余的士兵也是個個有傷在身，筋疲力盡，越來越多的揚州軍跳上了城頭。

        孫璟面露喜色，他感覺勝負就在今日了！

        但就在攻城到了最后關頭，孫璟卻突然聽到身后響起一陣號角聲，喊殺聲震天，瞬間驚得目瞪口呆。

        城上的守軍也注意到城外的動靜，李靖高聲呼道：“將士們，我們的援軍來了！”

        合肥守軍一聽援軍來了，瞬間士氣大振，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紛紛將攻下城頭的揚州軍打下城。

        揚州軍看到對方援軍，嚇得魂飛魄散，一個個倉皇退卻……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孫璟眼見大勢已去，自知無力回天，當場就要拔劍自刎，所幸被親兵校尉眼疾手快攔下，不顧孫璟的掙扎將他架著去戰船……

        眼見主將退卻，其余揚州兵也紛紛往戰船的方向逃跑……

        最終，辛苦搶救出的十幾艘戰船帶著不到一萬揚州兵倉皇退回江東，死者降者不計其數……

        沒過幾日，江東傳來消息，孫璟因兵敗合肥，最終回到建康因舊傷復發，不幸身亡，其年僅二十一歲的長子孫竣繼承州牧之位。

        孫璟既死，廬江太守周烈再無牽掛，和裴越主動致信蕭錚，請辭廬江太守和九江太守，自愿去下邳為官，蕭錚自然同意。

        自此，蕭錚也徹底一統淮南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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