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湛遞給蕭錚的時候心中竟有一絲緊張，考卷都被糊上了名字，他也不知道這十份考卷出自世家子弟還是寒門子弟之手。

        他心中自然是希望這十份考卷都是出自世家子弟，如此一來對于那些寒門子弟和平民子弟的打擊無疑是致命的，也許會導致他們對于科舉考試的期望和認可大大降低，如此一來將來科舉考試也許會成為他們世家子弟的獨角戲。

        蕭錚拿起最上面那張考卷，笑問道：“這是諸公一致推選的公認最為優秀的一份？”

        王湛表面上微笑著點點頭，心卻沒有沒來由一陣狂跳。

        他雖看不到名字，但是憑直覺他認為這是自己孫子王睿的卷子，他也指導過王睿讀書，對孫兒的一些遣詞用句，引經據典有些印象，而這份卷子字里行間都給王湛一種很熟悉的感覺，他便因此認定這是孫兒王睿的卷子，便極力鼓動其他考官公推此卷為第一。

        好在這份卷子答得確實不錯，其他考官也挑不出任何瑕疵和不足，也就同意王湛的意思，將這份卷子和原先公推的第一名調換了順序。

        王湛也不擔心結果出來后會不會有閑話傳出來，畢竟自己的孫子在徐州也是頗有名氣的才士，連當世大儒淳于墨都對他贊不絕口。

        蕭錚輕輕一笑，拿起手中的卷子細細瀏覽起來，看完后也沒發表任何意見，反而遞給一旁的皇甫韜。

        “狀元郎，不妨你也看看吧。”

        蕭錚的語氣分明帶著調侃，皇甫韜卻只是笑笑，不客氣接過卷子，也細細看起來。

        王湛臉上依舊掛著笑容，心中卻微微有些緊張，難道蕭錚沒有看中孫子王睿的考卷嗎？

        蕭錚又將另外九份一一過目，看完之后也不發表任何意見，只是遞給一旁的皇甫韜，王湛一時之間甚至有一種錯覺，他和皇甫韜到底誰才是真正的主考官。

        待皇甫韜全部看完之后，蕭錚笑著問道：“以皇甫尚書之見，榜首之位花落誰家？”

        皇甫韜抽出其中的兩份，輕輕叩擊桌面道：“這兩人不相上下，皆可為榜首。”

        王湛假裝不經意瞟了一眼，一眼看出這兩份考卷正是他的孫子王睿的考卷和原先其他考官公推的第一名的考卷。

        蕭錚哈哈一笑：“既然不相上下，那我就任意欽點其中一人了。”

        隨即蕭錚的手指落在其中一份上面，笑道：“就以他為榜首吧。”

        王湛心中頓時一沉，蕭錚挑中的居然是原先第一名的考卷。

        “王公，除了這位榜首，其余的順序就按照你們考官擬定的順序張榜公布吧。”

        王湛不動聲色拿起將卷子裝進箱子，重新貼上封條，隨即轉身告退。

        罷了，第二名就第二名吧，反正殿試還有機會爭狀元，只希望第一名是世家子弟便好。

        蕭錚看著王湛遠去的背影，臉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了。

        他王湛真的以為自己對他的小動作一無所知嗎？

        ……

        終于到了張榜的日子，所有的士子都從面八方趕來下邳城的貢院，將本就不大的貢院門口圍個水泄不通，遠遠望去只能看到密密麻麻都是人頭。

        雖然說張榜之后，會有專門的差役敲鑼打鼓去每一位中榜者的住處報喜，順便討幾個賞錢，但是每一個考生都想最早知道結果，他們寧可自己親自跑來貢院門口看榜。

        金榜已經張貼出來，還有專門的士兵把守保護，防止士子們因為太過激動將金榜損壞。

        眼看士子們越擠越往前，士兵們組成人墻也阻攔不住，每個考生都探頭探腦拼命往前看，只想看到自己的名字有沒有出現在榜單上。

        有的士子在榜單上看到自己的名字，立即興奮不已，當場喜極而泣，邊哭邊喊跑開了，估計是回家報喜。

        惹得旁人羨慕不已，同為學子，他們都明白考中意味著什么，意味著他們從此可以入仕為官，甚至出將入相。

        但更多沒在榜單上看到自己名字的考生卻是越來越著急，他們不甘心又反復看了一遍，沒看到又繼續看一遍，就是久久不愿意離去，惹得身后看不到榜單的士子叫罵不止，場面更加混亂。

        高能為了省錢，住的客棧有些偏遠，等他趕到貢院的時候，門口已經被密密麻麻的考生圍個水泄不通，半天也不見有幾個人離去，他心中頓時急了，照這樣子，猴年馬月才輪到他看呀。

        就在此時，榜單前面的人突然有人喊了一聲，東萊高能。

        高能以為有人在叫他，慌忙舉起手高喊一聲：“我在這兒！”

        原本喧囂的貢院門口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所有考生突然齊刷刷回頭看著他，臉上帶著不可思議。

        高能心里沒來由一慌，想著不會是自己圍堵齊王府的事又被曝光了吧，這些人在看自己笑話吧。

        “都看著我干嘛？”高能面色有些窘迫，干笑幾聲道。

        一個士子終于緩緩開口了，一字一句道：“恭喜你，新科會元。”

        高能腦袋嗡的一聲，瞬間跪倒在地，淚水瞬間模糊了雙眼，一句話也說不出。

        很快有考生認出，這不就是那個帶頭圍堵齊王府大門的學子嗎，齊王居然還能錄取他為會元，齊王當真是胸懷廣闊之人。

        ……

        蕭錚錄取高能為會元也是引發了下邳官場的軒然大波。

        很多官員上書給蕭錚，要求蕭錚取消掉高能的會元，甚至取消高能的貢士身份，他們的理由也很簡單，高能曾經帶人圍堵齊王府，行為如此惡劣，齊王不加以懲處已經是寬宏大量，若是再給他選為會元，豈不是鼓勵其他學子今后鬧事嗎，長此以往如何得了。

        蕭錚隨意看了幾份，清一色都是世家官員上書，心中已然明了，說一千道一萬，都掩蓋不了他們的真實目的，無非就是因為高能是寒門子弟出身，觸犯到了他們的利益。

        要知道，這次中榜的前十名有九人是世家子弟，王湛的孫子王睿更是考中第二名，但第一名卻是一個寒門子弟，他們如何能接受。

        最終，蕭錚一科舉公平取士為由，堅持沒有取消高能的會元。

        三日后，在殿試中，高能再次斬獲了狀元。

        一個寒門學子成就了連中三元的傳奇，大大鼓舞了寒門學子，也掀起了民間就學的風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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