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腦海中的身影越發(fā)清晰，是卓然。

        景若若抽出肩膀上的綢緞，捏著尾端發(fā)些發(fā)呆，在惠王即將大婚的節(jié)骨眼上，卓然命人把禮畢揍了。

        她很是驚詫，“為什么他忽然就對女主禮畢下手？”

        仿若是在回答她的問題，湯圓擦擦頭上的汗，一臉興奮，“殿下殿下，胡良叔的酒什么時(shí)候制好呀？”

        景若若呆呆回道，“大約半月。”

        “那可太好了！”湯圓彎著腰，在自己的背簍里仔細(xì)翻找著東西，他掏出來一個(gè)賬本。

        “殿下，您猜猜惠王臉上的傷什么時(shí)候能好？”

        瞧見他眼中的狡黠，景若若漫不經(jīng)心反問道，“難道也是半月？”

        “非也非也，傷或許是好得快，但大婚……”湯圓舉起賬本，拿起筆，“女皇陛下已下旨，要徹查此事，故惠王大婚將推遲半月。”

        景若若倏然一驚，心中又是一喜，那她豈不是能從局中順利逃出？

        待半月后，景王府的鮮花美酒便能制成。

        雖然并不知道女主禮畢她們是不是想借著鮮花美酒一事給她使絆子……但此番不可不防。

        “殿下，今天好些買鮮花的人問咱們景王府這鮮花美酒的事。”湯圓咬著筆根，“好像是胡良叔跑出府買東西時(shí)順嘴說了幾句。”

        “殿下，你瞧瞧我這賬本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大家都等著喝鮮花美酒呢！”

        原本皺著眉頭的景若若，她望見湯圓賬本上記著的名字后，不由得心生一計(jì)，“你們想借著鮮花美酒弄些齷齪事情，那我順著你們的心意走便是。”

        景若若微笑，“但大婚當(dāng)日，贈鮮花酒只有吳三明家公子一個(gè)豈不是有些孤單？”

        若惠王大婚，所來賓客贈禮均是鮮花美酒呢？

        想在酒里弄名堂，那便大膽來試試！

        “湯圓，你去叫胡良叔多制些酒。”似是想起什么，景若若指著府中的水塘，“記得拿府中荷花制酒，讓胡良叔再來摘點(diǎn)荷花。”

        湯圓應(yīng)聲而動，收好賬本毛筆，背上背簍迅速往屋內(nèi)跑去，“好嘞！”

        等湯圓跑遠(yuǎn)，景若若欣喜若狂，尖叫出聲，“太好了，有救了！”

        “這個(gè)糟心的反派，倒是干了件大事。”

        她笑著說道，“看來我該送點(diǎn)禮物謝謝他才是。”

        景若若往外走，嘴里喃喃的說著，“上次制的衣裳不知道弄好了沒有，這次送他些折扇吧！”

        她瞧見過應(yīng)大人夫郎，他手里拿著的折扇很是風(fēng)雅。

        而攝政王屋內(nèi)，湯管家正喝著茶和卓然對峙。

        兩人分明皆是手無寸鐵之人，偏偏對出了劍拔弩張的緊迫感，筆山實(shí)在是受不了這種氣氛，他端上茶水后，趁機(jī)灰溜溜地站在屋外守著。

        屋內(nèi)，湯管家端起茶杯，聞了聞又將茶杯放下。

        “攝政王倒是拿殿下的令牌用的順手，但王爺別忘了，這令牌是你同意同我合作，為殿下謀事，我才心甘情愿交給王爺?shù)摹！?

        卓然微微笑，“湯管家放心，令牌我會親手交給殿下的。”

        “此番用令牌指示景王府府兵前往惠王處，傷了惠王，目的依然達(dá)成。”

        而湯管家不屑一顧的說道，“攝政王，惠王始終是擋在殿下眼前的大石頭……”

        “你既能傷她，何不直接索她性命？留她一命對殿下來說只是禍?zhǔn)隆！?

        轉(zhuǎn)瞬湯管家揭開茶杯的蓋，用力地反扣在桌子上，“半月時(shí)間對我們殿下來說，壓根一點(diǎn)用也沒有。”

        卓然端起茶杯，不緊不慢地抿了一口，反問道，“哦，無用？”

        “不知湯管家為何如此心急？”

        他將茶杯輕輕放下，眼睛直愣愣地盯著她，“殿下對皇權(quán)的態(tài)度，想必湯管家比我更清楚。”

        “逼著殿下登上皇位，未必是件好事。”

        卓然微微側(cè)頭，望向窗外，周身散發(fā)著釋然和淡淡憂傷，“殿下，會不開心的。”

        聞言湯管家整個(gè)人都熄了火，“是啊！會不開心。”

        參與皇家爭斗的人怎么可能開心……在爭斗中能安穩(wěn)活下來就是件不容易的好事了。

        卓然再次端起茶杯，這次他揭開茶杯，重重地吹了吹杯中騰起的熱氣，語氣堅(jiān)定。

        他說，“我會護(hù)殿下周全。”

        “哪怕是我死，也會讓殿下安然無恙。”

        此刻，湯管家泄了氣，傲氣的人望向卓然的眼神里多了些欽佩，語調(diào)也是止不住的柔和。

        她溫柔地說道，“攝政王所想所思，很是不錯(cuò)。”

        卓然放下茶杯，他覺得自己和湯管家沒什么好說的了，他知道她懂。

        可就在卓然起身離開時(shí)，湯管家的態(tài)度卻倏然轉(zhuǎn)變，她眼中滿是恨意和冷淡，身子顫抖不止，面容復(fù)雜，似是內(nèi)心在爭斗不休，在吼叫。

        “告訴他，把一切都告訴他！”

        她面露悲壯，聲音嘶啞且難聽像是孤鳥哀嚎，“可若只有皇位才能換我家殿下活呢？！”

        湯管家眼中無處可逃的憤恨，“這般，攝政王也認(rèn)為我家殿下不該登上皇位嗎？”

        卓然的身子一頓，迅速轉(zhuǎn)身，“你說什么！”

        “罷了罷了，原以為我會將這件事埋爛在肚子里。”湯管家面無血色，她從懷中取出一金葉，上面刻的是展翅鳳凰。

        她將金葉遞上，“攝政王，你可認(rèn)識此物？”

        金葉展翅鳳凰……是元善皇后遺物。

        大商自元善皇后死后，從未有人穿過帶有鳳凰的繡品衣裳，更是不敢提及鳳凰二字。

        望見此物卓然只覺得心中亂糟糟，他迅速開口聞到，“此物和殿下有什么關(guān)系？為何殿下登上皇位才能保命？”

        湯管家整個(gè)人顫抖不止，她癱軟著身子，跌坐在地上。

        望著金葉，她失神地說道，“這一切都不是殿下的錯(cuò)。”

        “全是當(dāng)朝女皇的錯(cuò)！對，都是她的錯(cuò)！”湯管家整個(gè)人都止不住的發(fā)顫，滔天恨意蔓延。

        “她貪得無厭，搶了塞外珍寶，又不愿拿出相等貨物還回去，竟然……竟然拿我家主子換取此物。”

        這時(shí)湯管家整個(gè)人縮在一起，淚流滿面，“不久我家主子便被診出有孕。”

        “此胎怎么能留得下來……可我家主子長跪御書房外，只為保下殿下。”

        湯管家失聲大哭，“世人皆道當(dāng)年我家主子命苦，生下殿下便匆匆走了……誰人知道那是女皇親手所賜鮮花毒酒，因此毒我家殿下才自幼散發(fā)異香，蒼天！無理啊！”

        “大商無人知曉此事，為我家主子接生的婆子全死光了，是我親手殺掉的，世間絕無二人知道此事。”

        湯管家跪地磕頭，“求求攝政王，將此事爛在肚子里！我家殿下只有登上皇位才能保下性命啊！”

        “我家殿下并非皇脈啊！”

        “不登皇位，你讓我家殿下怎么活，怎么才能活啊！”她哭的撕心裂肺，卓然感到心如刀絞。

        這一字一句引人動情落淚，字字敲打在他心上，將他日后想為景若若搭建的保護(hù)罩砸了個(gè)粉碎。

        卓然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他大步走近湯管家，一手捏住她的脖子，“放肆！皇家事由也輪得到你嚼舌根？！”

        湯管家漲紅了臉，難受無比卻笑得自在，她舉起金葉，“此金葉是我家主子臨死前給我的，想必?cái)z政王幼時(shí)也聽過元善皇后吹響金葉，引百鳥在空中旋繞的故事吧？”

        “有金葉作證，我所言句句屬實(shí)！”

        卓然緊咬雙唇，展翅鳳凰無人敢仿制……這做不得假。

        卓然捏緊的手慢慢放松，他將人狠狠地丟擲在地上，“你膽敢往外說出一字半句，我定將你剝皮抽筋！”

        半晌后，他半瞇著眼，聲音凌厲，“殿下登基后，你只能死。”

        這個(gè)秘密絕對不能暴露出去。

        湯管家大口喘著氣，一臉欣慰，“那是自然！”

        “我湯好一輩子就這一個(gè)念想，只要讓殿下登上皇位，我怎么樣都可以！”

        聞言卓然麻木地抬腳往外走，他想讓殿下開心……想讓殿下有自己的選擇，去她想去的地方，做她想做的事。

        我家殿下并非皇脈啊！此句話在卓然的耳中不斷回放，他腦海中止不住回想以前的皇家辛秘。

        他不信湯管家的話。

        哪怕她句句悲切，傷心欲絕，但事關(guān)殿下，卓然只有自己親手查才放心。

        屋外靠著樹熟睡的筆山被卓然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走路聲吵醒，他擦擦嘴邊的口水，趕忙追上去，“王爺王爺，您要干什么去呀？”

        而屋內(nèi)，本是心急如焚，悲痛萬分的湯管家，此刻卻擦干凈眼淚，利落起身，“小樣兒！”

        和她斗，你還太嫩了。

        湯管家極其平淡的端起茶杯喝茶，“查吧查吧！反正是假的，你什么都查不到。”

        當(dāng)然她所說之事并不全是假的，只是事件對象，以及其中緣由截然不同罷了。

        要知道她說的事情真假參半，再來當(dāng)年之事已經(jīng)算是久遠(yuǎn)之事，現(xiàn)在才查，蛛絲馬跡早沒了，什么都不可能查到。

        喝完茶水，湯管家爽快大喝一聲，“啊！”

        隨后她放下茶杯，喃喃道，“我死算什么，能讓殿下登上皇位就行。”

        對她湯好來說，只要讓讓自家殿下登上皇位，以什么方式，用什么手段，其實(shí)全都不所謂。

        只要禮畢那個(gè)雜種不登上皇位便好！

        湯管家眼神中的恨意極其強(qiáng)烈，“崔貴妃，這么多年了……債該還了。”

        她放不下當(dāng)年事，今日這般悲情便是她心中藏了這么多年的東西，像是埋進(jìn)土里的新鮮蘋果。

        在土里呆久了連帶著果肉果核都腐爛的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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