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后。

        飛舟終于到達(dá)目的地。

        六師弟一見到漫天的大雪就激動地不行，第一個沖了下去。

        然后被恐怖的溫差凍成傻子。

        他顫顫巍巍轉(zhuǎn)過頭，就見小師妹披著厚厚的大氅，毛絨絨的領(lǐng)子快把臉都給擋住，襯得玉白的臉更加小。

        小師妹不急不緩地往下走。

        萬夢辰跟在祝枝寒后面，笑呵呵：“都叫你多穿點了。”

        六師弟苦著一張臉，老老實實回去加衣服了。

        雪山秘境將開，雪原里的修士確實不少。

        三長老一下飛舟就去找酒喝了，祝枝寒和大師兄一路，準(zhǔn)備去逛逛攤位，看有沒有更好的靈草和靈種賣。

        另一邊，萬夢辰則是和六師弟一路，去了解怎么擺攤……不，售賣東西。

        繳納了一些靈石之后，他們抽了簽，就擁有了自己的攤位。

        過去的時候，隔壁攤位已經(jīng)有人了。

        萬夢辰抬眼望過去。

        很巧，隔壁攤位的人他們還認(rèn)識，就是之前飛舟上的那位尊貴無比的煉丹師。

        萬夢辰出于禮貌，打了聲招呼。

        那個很會恭維人的跟班還記得他，昂著下巴：“你們也來賣東西？哼，瞧你們的樣子，手里也沒有什么好貨。”

        萬夢辰不語。

        跟班不依不饒：“怕是最后連租位的錢也賺不回來吧，哈哈。”

        泥人也有三分火氣。

        萬夢辰臉上的笑淡下去，拉住想要過去理論的六師弟，道：“就不勞煩閣下操心了。”

        跟班想不到對方還敢回嘴，一時有些怔住。

        在他怔住的時候，萬夢辰吐出一口氣，已經(jīng)坐到攤位上，把要賣的東西拿出來。

        吵架這個東西就是這樣，錯過機會再開口就會顯得很怪，跟班只得悻悻閉嘴。

        萬夢辰往外拿著東西，心里發(fā)沉。

        兩家都賣丹藥，總會有比對，也總有被比下去的那個。

        隔壁的那個煉丹師財大氣粗地租了好幾個攤位，連在一起，擺著的紫檀木桌案看起來就很昂貴，襯得上面的小玉瓶也仙氣繚繞。

        反觀他們這邊。

        雖然萬夢辰也懂得包裝的道理，盡力讓自己這邊顯得上檔次，但財力有限，鋪著的花紋精美的布料和素白瓷瓶，到底比不上實打?qū)嵉纳萑A。

        和隔壁的一比，他們的攤位又破又小。

        萬夢辰嘆氣，心想：只希望隔壁的賣的是中階或者高階丹藥，和他們這邊低階的構(gòu)不成競爭。

        有幾個人往這邊走，萬夢辰見了，戳了戳旁邊的六師弟，六師弟便扯開嗓子喊：“走過路過的來看一看啊，青靈丹、養(yǎng)元丹、補血丹！每種都只要十塊上品靈石！”

        那幾個人沒反應(yīng)，隔壁的跟班倒是看過來——可叫他找到了機會。

        跟班目露嘲諷：“喲，你們也賣青靈丹和養(yǎng)元丹？”

        萬夢辰：……

        原來你們真的也是啊。

        不是，你們弄得這么豪華，最后和我們這些賣低階丹藥的搶市場？

        那跟班還想再嘲諷些什么，微胖煉丹師拍了拍跟班：“行了，和一群賣假貨的計較什么。”

        看似大度解圍，實則暗搓搓把他們貶低成不入流的造假的人。

        旁邊的六師弟坐不住了，咬牙：“你把話說出口，得掂量一下真假，不該憑空污蔑人吧？”

        微胖煉丹師訝然：“我一個煉丹師，那么多人追捧，用得著費心污蔑你們？”

        六師弟就要沖過去和這個人打一架，被萬夢辰拉住。

        萬夢辰朝他搖頭。

        六師弟攥了攥拳頭，到底還是忍了下來。他委屈地說：“憑什么呀師兄，這個豬頭連鑒別都沒鑒別過，就敢下結(jié)論？他不覺得虧心嗎？”

        萬夢辰不知道怎么說。

        人被捧得太高了，心性不好的，就會變得很飄、目中無人，可他們偏偏有權(quán)有勢，有自己的追隨者，讓人奈何不得。

        他最后只道：“虧心事做多了是會反噬的，我們且等且看吧。”

        其實萬夢辰說出來只是安慰六師弟，畢竟報應(yīng)這玩意實在太玄，誰知道會不會有呢？或者真的有了，又會在多久之后呢？

        但萬夢辰想不到，那報應(yīng)應(yīng)驗得如此之快。

        擺攤擺了一上午，路過他們的門可羅雀，都往旁邊的攤位去了。

        他們扯著嗓子吼、想辦法降價也吸引不來幾個人，反而引來輕鄙的目光，就算有人一動，旁邊那個胖子淡淡解釋一句假貨，就沒有人愿意到他們這兒來了。

        反觀隔壁攤位，那么大的攤子，人都快擠滿了，還有人搶著競價的。

        中午，祝枝寒和大師兄過來了，還買回不少材料。

        看著他們，萬夢辰愧疚更甚，苦笑：“師妹，我辜負(fù)了你的期望。”

        祝枝寒微微訝然，問發(fā)生了什么。

        萬夢辰把事情原委說了出來。

        祝枝寒看著眼前神色黯然的師兄，她的眼神也沉下去。

        “我知道了。”

        她捧著小暖爐，坐到了攤位旁邊。

        模樣精致漂亮、如同玉人般的雪發(fā)少女吸引來不少目光。

        祝枝寒面對這些目光坦然自若，淡淡道：“師兄，他們準(zhǔn)備的這樣華貴，卻依舊賣低階丹藥，你知道為什么嗎？”

        萬夢辰不明所以，還是問了：“為什么？”

        “因為不入流的丹師，也只能這般嘩眾取寵了。”

        祝枝寒的音質(zhì)很特殊，清清涼涼的，她的聲音雖然不大，卻清清楚楚落入附近每個人的耳朵里。

        圍著隔壁攤位的買家都訝然轉(zhuǎn)過頭，那個故作大度的微胖煉丹師，這下大度裝不下去了，一拍桌子：“你說什么！？”

        祝枝寒并未理會他，隨意拿起桌子上的一瓶青靈丹，打開瓶口。

        沁人的丹香涌出來。

        附近嘈雜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祝枝寒又從瓷瓶里倒出一粒，放在掌心：“三條丹紋。”

        她抬起眼皮，看向隔壁的丹師：“你的丹藥里，丹紋有一條嗎？”

        萬夢辰三人是外行人，不明所以。

        隔壁的胖丹師卻已是失態(tài)了：“不可能！”

        買丹藥的那群人里也有懂行的，很快祝枝寒她們的攤子前便聚了四五個人。

        有人問：“能讓我們看看嗎？”

        祝枝寒抬起手，叫他們細(xì)瞧。

        少女雪白的掌心里，淡青色的丹藥穩(wěn)穩(wěn)停著，外形瑩潤漂亮，像上好的翠玉。在丹藥的表面，三條類似龍形的紋路盤亙著。

        這就是丹紋！

        胖丹師還在旁邊叫囂：“不可能！一定是假的，造假的！丹紋難道就不能造假了嗎？”

        這幾個懂行的人細(xì)細(xì)看著，卻道：“我看像是真的。”

        “我曾經(jīng)跟著自家長輩有幸看過一枚四品丹藥，上面便有三條丹紋，和這個一般無二！”

        那邊有人便不懂了：“這有丹紋和沒丹紋差別大嗎？你們干什么那么激動？”

        “當(dāng)然大了！”

        “丹紋代表著丹師爐火純青的煉丹技術(shù)，五條丹紋為極致。這丹紋可以激發(fā)丹藥的藥性，也就是說，每多一條丹紋，丹藥的藥效便要增上一倍。”

        有人感嘆：“我還從未在青靈丹這種低階丹藥上見到三條丹紋！一條的倒是偶爾有過。”

        “為什么？這么說他們是真的造假了？”

        “屁！因為丹紋只有厲害的丹師才能煉出來！丹師磨練到能隨意出丹紋的地步，起碼得是五品以上。這樣的丹師早就去煉高階丹藥了，誰還回過頭來煉這些玩意？”

        這下人們聽懂了：“也就是說，不是不可能出現(xiàn)，而是……”

        祝枝寒聽著他們的爭論，垂著眸子，有些昏昏欲睡。

        她想，還是速戰(zhàn)速決吧。

        “結(jié)論還不用下得這么快。”她道，“既然有人說我們這邊賣的是假丹藥，我們也得做出點證明來，不是嗎？”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遠(yuǎn)處的胖丹師一眼：“這樣吧，我出三枚丹藥，讓服用過青靈丹的諸位修士試試，看效果是不是貨真價實。”

        旁邊的胖丹師不再叫囂，看著祝枝寒篤定的神情，他知道自己可能是……踢到鐵板了。

        怎么會這樣？這幾個明明是窮酸的……卑賤的……

        經(jīng)過一番爭搶，參加試驗的修士最終選了出來。

        為了避免作假的可能，祝枝寒讓他們從攤子上隨意挑選。

        結(jié)果自然是真的——丹藥都是祝枝寒一顆一顆煉的，她怎么會猜不出來效果？

        有現(xiàn)場的效果和宣傳，人們都圍攏過來，情緒激動。

        “雪山秘境真是來對了！我苦升階久矣！”

        “可不是么！除了這兒，世上哪里還有帶三道丹紋的青靈丹賣？咱們這是撿了大便宜了！”

        “請問這種丹藥怎么賣啊？”

        祝枝寒拍了拍手，人群肅靜下來。

        她不太會應(yīng)付這種場面，看了眼萬夢辰。

        萬夢辰從恍惚中回過神，職業(yè)素養(yǎng)極強，連忙把話頭接過來：“我們這是第一天開張，行個善緣，就按普通青靈丹的市價賣，十塊上品靈石！第二天再提價！”

        “除了青靈丹之外，我們這兒還賣養(yǎng)元丹和補血丹，同一位丹師出品，也是有丹紋的！各位買之前可以先驗貨！”

        “什么？你問這兩種丹藥價格多少？我可以告訴你，也是十塊上品靈石！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dāng)啊！”

        把氣氛炒熱，萬夢辰話音一轉(zhuǎn)：“當(dāng)然，鑒于旁邊這位同行對于我們的污蔑行為，我們也會給予適當(dāng)?shù)姆磽簟！?

        “這樣吧，就不論以前的，在此之后如果有人從隔壁的那位里買了丹藥，我們這邊的丹藥將不再對您售出，就算已經(jīng)售出了，也會討回。”

        六師弟這個時候來勁了：“我會盯著的！我記人臉型可快了！”

        眾人眼里只有帶丹紋的原價丹藥，哪里還有隔壁攤位的位置。

        他們紛紛道：“我們絕不買！”

        “那人心腸真是壞，我呸，差點就讓我錯過了。”

        “您可千萬別計較我們剛剛的眼拙！”

        “快開始賣吧，我想來五粒！”

        “我要十粒！”

        就這么片刻的時間，形勢就轉(zhuǎn)了過來，隔壁的攤位門可羅雀，萬夢辰這邊則烏烏泱泱。

        萬夢辰賣的熱火朝天，另一邊祝枝寒抱著小暖爐，又開始犯困了。

        閉眼養(yǎng)神之前，她看了那邊的胖丹師一眼。

        胖丹師已經(jīng)臉色煞白，癱在椅子上。

        由此可見，人還是得謹(jǐn)言慎行，別做虧心事。

        不然不知道什么時候，現(xiàn)世報就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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