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飛VS任白 下
容飛望向蘇臻,對方淡然一笑,帶著安撫的意味。
莫名地,容飛緊張了起來。這是他和蘇臻的第一場戲,他終于不再是他的替身,他將會有自己的臺詞,將與蘇臻對戲。
放松……放松……
容飛閉上眼睛,告訴自己:從現(xiàn)在開始,你不是莫小北,而是張昊。想一想張昊所處的環(huán)境,他是一個國際刑警,一個沒有與第一反派何振云直接接觸的人,他的危險性遠遠不如林默風,這使得他可以從旁觀者的角度看待這發(fā)生的一切。但這不表示他不需要小心翼翼,他傳遞信息的方式左右著林默風作為一個臥底的情緒波動。這些特性在容飛的腦海中融合起來,展現(xiàn)出一個立體的張昊。
開始了,容飛走進了茶水間,他并沒有像任白那樣靠在蘇臻的身邊,而是隨性但是卻有幾分尊敬地喚了一聲:“林先生。”
“嗯,咖啡要等一會兒才好。”蘇臻淡淡地說。
“哦,看報紙呢?”容飛伸了伸腦袋,然后想到什么一般說,“戴建德死了。他的身份暴露本來要連夜離開,但是沒來得及。”
當容飛說出這段臺詞的時候,任白松了一口氣,甚至露出了得意的神色。容飛過于掩飾悲傷,甚至于像是在和蘇臻講一則昨天聽到的八卦消息,完全失去了本該有的感染力。
蘇臻依舊保持著看報紙的姿勢。
“他身重二十多刀,流血過多而死。”容飛背過身去,像是在看咖啡還有多長時間才好。
“我知道了。”蘇臻的報紙輕輕翻過一面。
那一刻,觀眾們才看到容飛的背影。那是一種復雜的絕對與剛才輕松地與同事攀談的氣氛不同。他低著頭,脖頸與背脊形成的弧度像是有什么悲哀按耐不住,卻又不得不極力掩飾。
圍觀的人注視著這一幕,心底涌起莫名的沉重感,仿佛方才的輕松攀談只是為了這一刻將所有人的心情推入谷底。
“嗯。”陳思樂點了點頭,他雖然什么都沒說,但是在場人都明白,容飛的張昊比任白的更加出色。
任白死死盯著容飛的背影,似乎在辨認這樣的感染力到底是容飛演出來的還是巧合。
他的經(jīng)紀人小聲地說:“沒關(guān)系的啊,也許一會兒你飾演莫小北的時候會比容少更出色。莫小北這個角色你琢磨了很久,但是容少之前一直在走秀未必有充足的時間看劇本,他的理解不一定有你透徹!”
任白別過頭去,輕哼了一聲。
容飛回到了陳思樂的面前,對方的表情沒有絲毫顯山露水,他只是翻開劇本遞到容飛面前說:“就演這一幕吧。你先來。”
接過劇本,容飛有些驚訝,沒想到陳思樂選擇的竟然是這一幕劇。
“怎么,有問題?還是一時之間記不下臺詞?”陳思樂問。
任白有些好奇到底是哪一幕,伸手將劇本拿過來,唇上扯出一抹笑,看來這一幕他早就準備多時了。
“如果容少不行的話,我可以先來。”任白說。
“不,沒關(guān)系,我可以來。”容飛轉(zhuǎn)身走向片場的一張桌子,順帶向工作人員要了兩瓶啤酒。
蘇臻很配合地端坐在了桌邊。
場內(nèi)一片安靜,就連本來在裝修場景的工人們都停了下來。
容飛扮演的莫小北拎著兩瓶啤酒走了過來。
他的腳步有些慢,像是要在林默風面前表現(xiàn)出自己的無所謂,啤酒瓶拎上桌的動作卻很爽快,坐下來的時候椅子輕微地滑動,這些小細節(jié)都很符合莫小北這個角色的社會經(jīng)歷。啤酒瓶在桌子邊緣一敲,瓶蓋掉下來,然后他將酒瓶遞到林默風的面前,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要拿回來的時候,對面的林默風卻伸手將酒瓶接過去了。
容飛咧著嘴笑了笑,有幾分開心在里面。
簡單的動作沒有一個臺詞卻讓人讀懂了莫小北的心態(tài)。莫小北很敬仰林默風,也知道林默風的生活層次。當他撬開啤酒的那一刻,他想到的是首先要給林默風喝,可是酒瓶遞出去了才記起剛才自己開瓶的方式可能讓瓶口蹭到了桌子的邊緣,而且廉價啤酒對于林默風而言是入不了口的。林默風在莫小北收回手之前接過了啤酒,就好像是為了莫小北而融入這種不屬于自己的階層,這讓莫小北感覺到了自己對林默風的重要性,自然很開心。
容飛仰起頭來咕嘟咕嘟喝了幾口啤酒,然后呼出一口氣來。
站在導演身邊的攝影師低下頭來小聲說:“沒想到容少這種含著金鑰匙長大的人,竟然能將莫小北的形象表現(xiàn)到這個地步。”
陳思樂不發(fā)一言,容飛能夠演出莫小北的氣質(zhì)他早就在日本料理店里見識過了。
“林哥,我有件事情得跟你說一下。”容飛提起酒瓶與蘇臻的酒瓶撞了撞,力度并不大,隨性之中是無言的信任。
“說吧。”
“我聽說何振云最近有一筆巨額的黑賬要漂白……我想說林哥你要小心這家伙過河拆橋。”容飛的語調(diào)是輕松的,但是隱隱能感受到幾分小心翼翼的味道。
“你怎么會這么想?”
“嗯,不是有句話意思是兔子死了,追兔子的狗就會被主人殺來吃了……”容飛說話的力度恰到好處,沒有刻意的做作,像是在腦袋里想了半天還是沒找到那句合適的話。
“狡兔死走狗烹。”蘇臻的唇上漾起淺笑,不仔細去看甚至感受不到他笑了。
“對,就是這句話。”莫小北說完之后就繼續(xù)仰頭喝了兩口啤酒,其實他是在等待蘇臻的回答。
“放心,何振云不會那么做的。我自有分寸。”蘇臻看著容飛,眼神柔和了起來。
放下酒瓶,容飛用手背擦了擦嘴,看進蘇臻的眼睛里,“嗯,我信你。”
就是那么簡單的幾個字而已,卻有著莫名的力度。容飛的眼神太純粹,仿佛這世上所有的事物都無關(guān)痛癢,只有林默風所說的話才能決定他的方向。
這樣的信任,過分簡單卻又太不簡單。
容飛的目光,加上篤定的表情,令人想要忘記都難以忘記。
明明這出戲里的重心應(yīng)該是蘇臻的林默風,一向漠然的他對莫小北流露出的那一點點暖意就是提示觀眾林默風還未被那個黑色地帶同化的細節(jié)。但是偏偏容飛的虔誠卻拽走了觀眾的視線,令人不得不動容。
任白愣在那里,容飛所呈現(xiàn)的莫小北超出了他的預料。
“任白,你知道你和容飛的差距在哪里嗎?”陳思樂忽然開口說。
“差距?”任白露出無法接受的表情,原來在導演的心中,他還未試驗莫小北就已經(jīng)輸給了容飛嗎?
“容飛他并不是在表演一個角色,而是‘再現(xiàn)’。他的心中有一個完整的人物形象,所以他從來不糾結(jié)于某句臺詞該如何說,也不用琢磨面對林默風的時候他的莫小北該擺出什么樣的表情,于是他能做到‘自然’二字。任白,如果你也能達到容飛的深度,那么我把莫小北這個角色交給你也可以。”陳思樂拍了拍任白的肩膀,“我并不是在給你壓力,而是讓你知道我對你的要求是怎樣的。”
任白走了過去,這一次換容飛與他擦肩而過。
容飛回頭看了一眼任白的背影,視線正好撞上蘇臻。對方朝他微微頷首,那瞬間的肯定令容飛的心飛揚了起來。
任白也去拎了兩瓶啤酒走過來,只是看了容飛的表演之后,他滿腦子里都是容飛的莫小北。容飛的神情、容飛的動作、甚至于說話的神態(tài),他都不自覺模仿了起來。
圍觀的工作人員們漸漸有了感覺,互相小聲地交頭接耳。
“怎么感覺任白就像是跟著容少念臺詞呢?”
當他的臺詞念到一半的時候,對面的蘇臻忽然開口說:“任白,在你的心里應(yīng)該也有對莫小北的理解。不要否定你心中的莫小北。忘記容飛的莫小北,做回你自己。”
任白愣在那里,喝啤酒的動作停在一半。
很少見到蘇臻打斷對手的臺詞,就算有任何意見,他也會等到對方演完了再說。
但是遠遠看著這一切的容飛卻知道蘇臻是在為任白好。
如果任白再繼續(xù)這樣演下去,他的自信會一點一點崩潰,不止演不好莫小北,就連原先屬于他的張昊也將難以駕馭。
放下酒瓶,任白的手指顫抖了起來。他在緊張,因為他竟然被自己最不屑的容飛給影響了。
“再來一遍吧,任白。我相信你可以演的更好。”蘇臻回頭看向?qū)а荩愃紭伏c了點頭,表示愿意再給任白一次機會。
任白吸了一口氣,再度拎著酒瓶走了過來。
他略微揚起下巴,表情有點倔強,而莫小北這個角色,骨子里就是如此。可是當他將酒瓶放在桌上時,唇上掠起一抹爽朗的笑。
之后的表演都很流暢,導演一直皺著的眉頭也緩緩放松了下來。
直到那句臺詞。
“林哥,我有件事情得跟你說一下。”任白低著頭,手按著瓶身。
“說吧。”
“我聽說何振云最近有一筆巨額的黑賬要漂白……我想說林哥你要小心這家伙過河拆橋。”任白的聲音壓低,制造出一種認真的氣氛來。
“你怎么會這么想?”
“嗯,不是有句話意思是兔子死了,追兔子的狗就會被主人殺來吃了……”任白輕笑了笑,雖然那句成語沒說出來,卻是在警告蘇臻一定要小心。
“狡兔死走狗烹。”蘇臻配合任白制造出來的氣氛,掠起一抹輕笑。
“對,就是這句話。”任白握緊瓶口,沒有去看蘇臻的眼睛。
“放心,何振云不會那么做的。我自有分寸。”蘇臻的眼神如同剛才看著容飛一樣柔和。
“嗯,我信你。”任白拎起酒瓶與蘇臻碰瓶。
表演結(jié)束了,任白閉上眼睛吸了一口氣。
陳思樂不發(fā)一言的端坐在原處,倒是一旁的助理導演急了起來:“導演,到底是容少演的好,還是任白演的好,您有沒有個評價啊?”
“不需要我來評價,他們自己應(yīng)該知道。”陳思樂抬手看了看腕表,然后對另一旁的場助說,“時間差不多了,給大家訂的午餐來了嗎?”
“來了。”
“嗯,大家吃飯了,下午再繼續(xù)忙。”說完,陳思樂便起身離去。
任白的經(jīng)紀人張了張嘴想要問什么卻還是咽了下去,他走到任白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覺得你演的挺好的,就是不知道導演怎么想的?”
他再看向?qū)γ嬲鹕淼奶K臻說:“蘇天王覺得我們的任白演的怎么樣?”
蘇臻坐了回去,手指撐著側(cè)臉看著一直閉著眼睛的任白緩緩開口說:“任白的表演,我挑不出任何的毛病來。只是……”
“只是什么?”經(jīng)紀人順著蘇臻的目光看回任白。
吸了一口氣,任白睜開眼睛,像是承認某個現(xiàn)實,“只是遠遠不如容飛的莫小北打動人心。”
蘇臻沒有繼續(xù)說下去了,沉默著將時間留給了任白。
任白起身,走向?qū)а莸姆较颉4藭r的陳思樂正坐在樹蔭下閉目養(yǎng)神,沒有人去打擾。
“導演。”
“嗯,說吧。”陳思樂應(yīng)了一聲,沒有睜開眼睛。
“我的演技確實不如容飛。”任白臉上的表情有些變扭,但是說話的語調(diào)卻很爽快。
“什么地方不如?”
“蘇臻說我的莫小北不夠打動人心。這點我承認……這是我始終不明白如何才能讓這個角色能夠感動別人。”任白停了下來,靜待導演的反應(yīng)。
“因為你給了莫小北一個過分清晰的定位,于是你在琢磨這個角色的時候參考了太多其他相近的角色。但是莫小北就是莫小北,即便其他的角色也有相似的背景,也同樣為了自己的大哥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顧,但是你要記住一點,其他角色不可能有和莫小北一樣的感情。莫小北對林默風是敬仰的,他從來不認為林默風會行差踏錯,所以當他問林默風知不知道何振云在利用他洗黑錢的時候,他并不是在提示對方要小心或者質(zhì)問對方為什么要替何振云洗黑錢。他要的到底是什么?如果你真正將自己的感情也融入到了這個角色中,那么你就會自然而然地表現(xiàn)出你心中的莫小北。”
“我明白了。其實在看過容飛對張昊的詮釋之后,我感覺到自己對莫小北這個角色過分執(zhí)著而忽視了張昊在整部劇中的重要性。他并不僅僅是一個傳聲筒,他也有感情和立場,而這也使得張昊這個角色很有挖掘的空間。”
任白的話令陳思樂沒有表情的臉上顯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意。
“所以現(xiàn)在,你做出決定了嗎?”
“是的,我決定繼續(xù)飾演張昊。我想要把自己放在莫小北的執(zhí)著全部都給張昊,看看我能演到怎樣的程度。”
“我很期待。”導演點了點頭,終于睜開了眼睛,而此時任白的目光則比最初更加堅定。
“只是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使得容飛獲得了現(xiàn)在這樣的演技……”
任白和陳思樂不約而同地側(cè)目望向容飛的方向。
此時,正值午餐時間。不遠處的容飛和方大同在一起蹲在一張小椅子前,兩人費力地撬著一瓶榨菜。
“嘿,怎么回事?我都用刀撬過了怎么還是擰不開?”容飛皺著眉頭研究著瓶蓋。
“是不是你力道不對?”方大同拿過瓶子繼續(xù)研究。
容飛蹲著有些累了,想要坐下。但是地上都是白灰,于是他順手拎過一張工人剛釘好的馬扎坐下去。
“小飛!”迎面而來的蘇臻看到那一幕忽然叫了出來,伸出手去要阻止容飛。
只可惜晚了一步,容飛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發(fā)出了響徹整個片場的慘叫聲。
(https://www.dzxsw.cc/book/28302/1559332.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