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川
怎么對付苗吉?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只是于公于私,妖鼎都絕不能丟,無論采取什么手段都好。
接下來神卷帶著我在沙葛轉來轉去,眨眼半月時間已過,苗吉卻始終不見蹤跡。
神卷已經開始泄氣,“那小子果然是狐貍生的,個性狡猾又奸詐,故意在人群密集處打轉,還把氣味弄的到處都是,擺明了是在耍我們。”
我道:“它既然要玩,我們就奉陪,接下來依舊盯死了,我就不信它不累。”
神卷惱怒道:“別讓我抓到那只小狐貍,不然非把它皮剝下來做件小皮襖!”
后來許是見我神色太古怪,又連忙擺著手解釋,“不敢不敢,我只是嘴上說說而已。”
我用力捏捏礦泉水瓶子,這可惡的小東西害我連闖三回女廁所,天冷我也想添件小皮襖。
“主人,”神卷聳聳鼻子,指著一間酒吧興奮道:“找到了,它在這里。”
我狐疑,“是不是搞錯了?未成年人不能進這種地方的。”
神卷又聞一圈,“錯不了,那小狐貍一定在里面!”
神卷雖然換作普通人類打扮,卻終歸還是個小孩子,只得暫時變身為書,被我塞在褲子口袋里。
誰想前腳剛一進酒吧,就刷的迎面砸過個啤酒瓶,哐啷一聲碎在腳邊,白泡沫濺了我一褲腳。
待看清大廳情形后愣住,一群人面帶不善的盯著我,看起來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這哪里是酒吧?!這場面……黑幫聚會?還是不良集團火拼?是不是來錯時間了?那我出去休息下過會兒再來好了。
正待要走,一個彪形大漢提著小黃毛走了出來,“等等,這孩子是你的吧?”
我很想對著那張臟乎乎的小臉說不是,他卻泫然欲泣的望著我,糯糯叫道:“爸爸。”
那聲音就像有魔力一樣,拉緊了繃在我心口的那根弦,一時間又緊又疼,我不得道:“把孩子放了,有話好好說。”
對方冷笑一聲,惡意的將小黃毛身體在半空甩兩下,“這小子偷了客人的東西不說,還將店里名酒砸了個一干二凈,這話要怎么好好說?”
雖然對苗吉的闖禍能力半信半疑,但我還是下意識道:“多少錢,我賠你。”
“賠?”他上下打量衣著算是窮酸的我,“就你這樣的打扮,賠得起嗎?”
“那是我的事,你只負責開價就好。”
他像是被我狂妄的語氣嚇道,挑著眉毛將小黃毛放下,對身旁人道:“這話我說了不說,去請浩哥過來。”
小黃毛立刻跑過來,抱著我腿一下兩下的輕蹭。
我按住他頭,“老實點,待會兒再跟你算賬。”
過不多時,一個晃著腦袋的男人前呼后擁的從包間走出來。磕了藥似的一臉興奮迷茫,臂彎里還摟個身著皮衣褲妖嬈少年。
看到我后,男人微微瞇起了眼睛,“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周圍立刻有人笑著起哄,少年也不滿的扁嘴,“浩哥,你同人搭訕的手段也太老套了吧?”
我摸摸鼻尖上滲出來的細汗,卻明白這人絕不是胡亂搭話。
對方眼神冷了些,一旁噓聲立刻降了下去,他慢慢走近,在我兩步外站住了,慢慢露出恍然得意的笑,“原來是你,小三。”
我痛恨這該死的代號,這人赫然是在看所守中曾結下梁子的成浩。原以為被保釋后會老實一段時間,誰曾想會在這紙醉金迷的場所再見。
不過既然是被認出來了,我也沒必要裝下去,便故作自然的招呼,“你神經衰弱現在好些了么?”
他一臉嘲諷,“托你的福,我現在逍遙自在快活的很。”
眼睛轉了下,視線停留在小黃毛身上,“原來這小鬼是你兒子,正好,我們新仇舊恨一起算。”
我干笑,“新仇舊恨?沒這么嚴重吧?”
他邪惡的摸摸臉上那道疤,“有。”
被人連推帶抬的弄進包間后,我才沮喪的發現苗吉那小子居然又不見了!沒良心的小混賬,讓老子替你擦屁股自己倒落個干凈輕松,有種別讓我抓到你!
成浩慵懶的倒在沙發里,腳高高翹在桌子上,將賬單甩給我后歪著頭上下打量,“剛才你的牛皮已經有人說給我聽了,這錢你賠的起嗎?”
我默數了下,十六萬,壓上我全部積蓄也不夠個零頭,只得搖頭。
他語氣傲慢的像個帝王大赦天下,“我今天心情好,給你兩條路走:一是跟我睡七次,這事就算完。二是跟店里客人睡,什么時候賺夠了錢什么時候走人。”
“還有別的選擇么?”我問。
“沒有。”
“那我選第一個好了。”
他贊賞的點頭,“明智的選擇。”
我苦笑著認同,畢竟對付一個人要比對付一群人來說要簡單的多。
“要先洗澡嗎?”
他不介意的掐了煙,“我看你干凈的很,先做完再洗。”
“能說下為什么看上我么?”
他說:“脫了衣服我就告訴你。”
我利索的脫了外套,“說啊。”
他像豹子一樣猛撲過來,用蓄滿力量的粗壯胳膊勒住我的脖子,動作兇狠似要掐死我一樣。
然后用冒著熱氣的嘴唇靠過來,“在看守所里,你背著陽光走過來,好像身后有雙巨大的翅膀,臉上表情也很單純懵懂,像個……天使。我那時就在想,不管怎樣都要上你一次。”
天使?白癡還差不多吧?我皺眉,突然感到肩胛處吃痛,成浩用力的捏著我的肩胛,嘴唇幾乎貼上我的臉,“你說如果拿刀將這里劃開,會不會隱藏著一雙翅膀?”
我挑釁道:“試試看不就知道了。”
“你以為我做不出?”話落剛落他的笑容卻僵在臉上,因為身后神卷正用一把鋒利的水果刀頂著他脊背。
我警告他,“不想死就別回頭。”
他果然不敢亂動。
該是感謝這變態的房間工具齊全,鞭子繩子手銬等情趣用品無一不全。
我拿牛皮繩將成浩雙手綁緊后,神卷才擦著汗變回原形,蹦跳著躍入我口袋中。
成浩小心打量自己房間,眼神警惕道:“剛才是什么人?哪去了?”
“想知道?”拿手果刀在他脖子上拭了下,他肌肉頓時緊繃,我忍不住笑起來,“自己猜啊,你不本事很大嘛。”
他冷哼了聲,“外面都是我的人,你逃不掉的。”
我從門口轉回來,道:“不如咱們來打個賭,如果我能順利離開,前塵往事就一筆勾銷。如果逃不掉,我也死了心隨你處置,怎么樣?”
“這對我來說不公平,”他抿著薄唇,眼中迸出冷酷的光芒,“但是我也想看看。”
我故作瀟灑道:“那就好,我先去下洗手間。”
這是一間裝飾奢侈的洗手間,一面通向房間,另一面通向狹小的獨立陽臺,地上擺著幾珠紅豆衫盆景,一截樹樁做成的椅子,上面放著個洗凈的煙灰缸。
謝天謝地,看來是專供吸煙的場所,所以不是封閉的。
目測了高度,大概有兩層樓十幾米的樣子,就算掉下去也摔不死人吧?
只猶豫了下,我就抓著欄桿翻了出去。如果是在一年前,遇到這種情況腿怎么也要抖兩下,可現在的莫丁果是經歷了生死一線的綠河、幾個月參風露宿的鄉村生活,身體已經強壯了不是一星半點,對這種程度的小困難,著實來說不算什么。
事情果然出人意料的順利,平安著陸時,只有手背有一點劃傷,我看著燈火通明的酒吧嗤笑。
究竟是成浩太過自信還是我運氣太好,我已無暇去想,現在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找到苗吉那小子!偷了東西也就罷了,居然還陷害老子!
沙葛的冬天極冷,雖然很少下雪,但強勁的北風刮在臉上一刀一刀的生疼。走在外面不消兩個小時,皮膚就會干裂出血,很少人能抗得住。
厚實的皮毛使得動物們熱愛這個季節,但對于追蹤苗吉的我們來說很不利。
賓館房間的暖氣幾乎全不管用,沐室依舊滴水成冰。晚上睡覺隔著墻壁聽到外面呼嘯的風聲,躺在床上不敢輕易翻身,一動就察覺熱氣從脖子處嗖嗖流逝。
早晨起床時發現水龍頭被凍了個結實,洗臉也只能用飲用水將就。
神卷將自己包裹的像個團子,厚羽絨服和棉帽子使他看起來跟尋常小孩無異。
他其實感覺不到冷,只是很享受冬天的感覺,這讓我嫉妒的有點發狂。
自從在酒吧一別后,我們就再沒找到苗吉的影子,雖然神卷堅信它始終留在沙葛,但是惡劣的天氣使得我們尋找計劃頻頻受阻。
沙塵暴幾乎每天降臨,我們除了呆在房間里看電視,哪都去不了。
多數時候我是看不進去任何節目的,經常會失神的想起在江城的日子。
十六歲之前我堅信自己只是個體質奇怪的普通人,但自從青宛見到小叔叔后,好像一切都開始慢慢的變。
肖純的車禍,教授的離開,失火的家,還有關系微妙起來的尚陽……仿佛背后始終有只無形的手,在操縱破壞著我所擁有的一切,家庭、工作、難能可貴的安穩生活。
雖說走到今天都是自己的選擇,但現在回頭看這幾年的時光還是忍不住感慨。
如今的我就像只斷線的風箏,沒有人愛也沒有恨,無牽無掛的隨意流浪,日子過的單調無聊。
也不知小叔叔現在什么地方,會不會偶爾想起我。
北風遲遲不去,我跟神卷終日被困在房間,除了眺望窗外夜色外只能拿撲克牌來打發日子。
有那么一天,服務生突然送來一碟水餃,我才猛然意識到竟然已經是春節了。
吃完飯后我長時間細看自己的手,想曾經躍進掌心的那條鯉魚,想雪地里小叔叔微笑的樣子,想他拉著手時激動的心跳跟溫暖。
他曾說過這世界只在乎我一個,所以我相信他一定會來找我,只是現在……應該被什么事困住脫不開身了吧?
我將碗筷擺好,閉著眼許下新年愿望。
一愿肖純盡快康復,同教授早日修成正果。
二愿我盡快找到苗吉,拿回丟失的妖鼎,盡早封印百妖。
三愿小叔叔知我所思,隧我所愿,不敢奢求抵足繾綣,只望伴他左右,暮暮朝朝!
北風一直延遲至三月才姍姍離去,沙葛終于安靜下來,明媚的春城完全看不出被烈風肆虐過的痕跡。
我同神卷從窩居生活中解放出來,卻不得不在這個唯一美麗的季節離開沙葛,前往。
幾百里山巒連綿不絕,放眼望去四周皆黑壓壓猶如數頭巨獸屹立,果然名不虛傳,除了山還是山。
神卷掏出書,翻出地圖給我看,氣呼呼道:“這小狐貍可真會找地方,我看他純粹是拖延時間想耗死我們!”
我皺眉,“不管怎么著,妖鼎一定要找回來。”
神卷哀嚎,“我也知道啊,可是要怎么找?這地形別說找只狡猾的小東西,就算是找頭大象也難如登天啊!我腳都痛死了!”
我又何嘗不知?但是又想不出別的方法,只有摸摸他頭安慰,“累的話就休息下。”
熊孩子轉轉眼珠,張開手,居然還撒嬌,“背背。”
我警告他,“別太過份。”
本來路就難走,還要再背一個肉墩兒,想我死的太慢嗎?
進入前一晚,我們在山腳處小旅館住下。
風景漂亮環境也算不錯,只是飯菜難吃服務又差,整個店連個菜單都沒有,隨便你點什么都是信口開價。
剛好碰到有人向老板投訴,誰想對方一翻白眼,充耳不聞做自己的事,我也見識了回老板上帝的嘴臉。
要了一間最便宜的房,洗過澡后出來轉,看到隔壁門開著,桌子上還擺著個蛋糕,腳步立刻就走不動了。
難怪一路上不斷看到有賣花賣香的,沒記錯的話明天是清明節吧?我二十四歲生日。
“發什么愣呢?”房間有人走出來,手里拿著件外套看著我微笑。
眼睛花了?還是出現了幻覺?誰能上來掐我一把告訴我不是在做夢?
“小叔叔?”
“嗯。”
確定是千真萬確的存在了,我卻咬著唇調頭就走,他快一步從后面攬住我,聲音溫和道:“鬧什么別扭,我這不是回來了么。”
我說:“可是鼎丟了。”
“我知道。”
“你知道我已經封印了五十個妖怪嗎?”
他沉默了會兒,說:“沒關系,我幫你把它找回來。”
我艱澀道:“你知道這半年我有多想你嗎?”
“嗯,”他用下巴磨蹭下我頭發,“所以趕在你生日前過來了。”
我轉過臉看他,對上一雙略帶疲憊的細眼,心驀然軟下來,“小叔叔,你很累么?”
他摟著我,微微點下頭。
我趕快將他推到房間去,“那你快休息。”
他促狹道:“不氣了么?”
我悶悶的說:“我沒生氣。”
我趴在一旁看他,細長的眉眼,密而彎曲的睫毛,下面籠了層淡淡的陰影……胸口微微疼了下,究竟經歷了什么讓他看起來這么累呢?
小叔叔睡的很淺,稍微弄出點聲響他就會立刻醒,睜開眼睛看我一會兒又慢慢合上。嚇的我再不敢輕易動,聞著他身上熟悉的氣息竟也慢慢睡著了。
黎明時聽到房間有聲響,小叔叔已經換過了衣服,竟像是要出門的樣子,對我道:“你繼續睡吧。”
我揉著眼坐起來,“你要去哪兒啊?”
“去找妖鼎。”
“我也去!”
“那你先吃點東西吧,蛋糕是我在路上買的。”
“嗯,”我跑去切兩塊,一塊給他,一塊自己吃。
小叔叔聞了下就直接拒絕,我則美滋滋的將那粘糊糊的東西全吃了下去。
他表情有些怪,問:“好吃么?”
“你嘗嘗,”我靈光一閃,趁他不備在他嘴上偷襲了下,然后詭笑著看他出糗。
“太甜了。”他說。
我繼續期待,“然后呢?”
他用若無其事的目光將我看了個大紅臉,才緩緩道:“還不錯。”
鬧到最后不好意思的還是我,不過心里很臭美就是了。
打定主意我們的關系總不能這樣曖昧不明下去,那就事事由我主動好了。
出了旅館,天只隱隱泛著點藍色,遠處都是黑乎的樹叢和山。
小叔叔將我帶到一塊沒人的平地,用腳在土地上劃個圈兒,讓我站進去,道:“忍著些。”
我疑惑的看著他,什么意思?
然而不待我問出,就感覺自己被什么東西束縛住了,像是有道無形的鋼圈將我緊緊箍住,渾身上下都動彈不得。
殺氣……緊張……我忍不住叫出聲,“小叔叔,你要做什么?”
話音剛落,樹叢里突然發出尖銳的叫聲,一條黑影從里面竄了出來,沖到我面前護住,張牙舞爪的對上小叔叔。
苗吉?它怎么會在這里?
小叔叔手一擺,我頓時感覺身上輕松下來,苗吉卻僵硬的在原地彈跳,卻始終走不出小叔叔畫的圈兒。
“嗚喵喵……爸爸……,”它又求助的靠近我,哭喊著叫:“爸爸……。”
我明白了,它雖然偷了鼎,卻是關心我的,方才以為小叔叔要傷害我,所以才跳出來保護。
小叔叔看著它長大,卻對它沒有什么感情,用腳尖踢踢它道:“把鼎交出來。”
苗吉地上打個滾兒,嘴上卻依舊慘兮兮的叫我,“爸爸。”
小叔叔提起它的尾巴,漠然道:“給你一分鐘交出來,不然我就不客氣了。”
我急道:“小心別傷到它。”
小叔叔瞥我一眼,“鼎藏在它嘴巴里,你可以勸它自己吐出來。”
我將苗吉接過來,心情復雜道:“苗吉,把鼎還給我,好么。”
它不再叫,圓圓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光,讓我情不自禁想起很久不見的苗飛,不知覺放柔了聲音,道:“苗飛還在里面呢,你不把鼎給我,它就再也出不來了。”
“爸爸,”它將頭微微垂下去,卻用尾巴討好似的輕撫我手背,癢癢的。
這還是個孩子呢,我想。伸手抓抓它的背,道:“把鼎給我,我讓你見見苗飛好不好?”
“嗚喵喵。”它興奮起來,把舌頭伸出來,鼎果然被放小了卷在下面。
我將鼎取過來,把苗飛封印解了。它見我很開心,撲過來又舔又抓,卻對眼巴巴的苗吉依舊冷淡。
苗吉忍不住出聲試圖靠近,“嗚喵喵。”
苗飛突然伸出爪子在它臉上抓了下,我阻攔不及,苗吉吃痛的尖叫起來。
“苗飛你在搞什么啊。”我一面責備苗飛,一面心疼的察看苗吉,只見它被扯掉了小撮毛,額頭滲出一絲血跡。
小叔叔道:“這是天性所致,怨不得它。貓狐身上有九尾的味道,小時候還很淡,以后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越來越明顯,兩人注定無法和平相處。”
苗吉好像聽懂了,耷拉著腦袋不再吱聲,眼睛卻依舊期盼的注視著苗飛。
我只好將苗飛再次封印,蹲下來問苗吉,“是九尾讓你偷妖鼎的嗎?”
它乖巧的點點頭。
“那你回去告訴它,別再做這種討厭的事,不然下一個被封印的就是它。”
“爸爸。”
“回九尾身邊去吧,還有,記著別調皮做壞事,不然你也會被封印到這個鼎中,知道嗎?”
它學苗飛一樣舔舔我手心,縱身一躍,便像道利弦一樣消失在夜色之中。
小叔叔看著苗吉的身影,淡淡道:“你這次放過了它,怕以后會大麻煩。”
“那到時候再說吧,它現在還什么事都不懂呢。”我站起來拍拍手,將鼎送到他面前,“五十個了,小叔叔你答應我的第三個選擇呢?”
(https://www.dzxsw.cc/book/28300/1559211.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