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衣
良辰偶爾也會想知道那個人的名字,只是她不可能莫名其妙地去問任何人,明明不認識的兩個人,就連容貌都和從前不一樣了,她憑什么證明?何況重生的事,良辰早就打算好這輩子誰也不告訴,畢竟這種事總是太荒誕了,不是嗎?
就這樣,日子安然無恙地往下過,司機每天送自己和果果去上學。能夠被學校聘請過來的老師自然有其長處,尤其是這兒才有的特色課老師,良辰發現自己簡直可以說是樂不思蜀了。
秦世濤也非常好,不管是對媽媽還是對自己和果果。良辰覺得,這個男人應該算是難得一見的好男人了。如果媽媽當年不是先遇見了爸爸顧明,應該也會喜歡上他的,不然媽媽也不會最后選中秦世濤做自己和果果的繼父了。
果果才五歲,良辰和媽媽試著以一種平和的心態去看秦世濤對果果的寵愛。的確,這么小的孩子,心智還不成熟,父親的早亡總歸會影響到他的成長。秦世濤的出現,彌補了他缺失掉的那一部分父愛,有什么不好的?生恩不如養恩大,這點良辰自然也是認可的。
當然,良辰知道,等果果長大到可以承受離別的時候,他也能夠很好地把握自己和兩位父親的關系,因為不管是顧明還是秦世濤,他們對果果都很好。至于自己和媽媽,總還是會想起那個溫文的男子,他如天邊的云,一直都在,從未離去。
每年爸爸顧明忌日的時候,媽媽會讓自己和果果換上漂亮的衣裳去見他,而媽媽自己則換上黑色的衣裳,盤著一絲不茍的發髻,面容寂寥。從墓地回來后,媽媽會給自己倒上一杯滿滿的葡萄酒,喝完之后就安靜地回房間睡覺。良辰想,媽媽也只有在這一天才能允許自己放肆地去想念那個叫顧明的男人吧。
秦世濤很尊重媽媽,這一天他不去上班,只等在家里,替媽媽安排好一切。等媽媽回來后,他也只是心疼地看著媽媽,陪在媽媽身邊,甚至忘了關心自己和果果的功課。
良辰發現,其實媽媽是個頂聰明的女人,不管是當初的顧明還是現在的秦世濤,她選擇的男人都很好。
只是看著喝了酒睡得很沉的媽媽郭佩文,良辰還是覺得心疼,雖然免不了有些羨慕。她唯一有過的男人就是華尚輝,只能拿華尚輝來比較。這個男人比顧明要生得好看,也比秦世濤要有錢有權,可他從不是值得托付終生的良人,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良辰都不覺得,嫁給這樣的男人自己會得到幸福。
當然,上輩子已經過去了,她也付出了代價,所以良辰希望自己這輩子再也不要遇見那個男人了。但越是這樣,但是不知道為什么,良辰總會想起他站在臺下盯著自己笑的樣子,與自己記憶里那人的眼神仿佛很像,卻又有什么地方不同了。
良辰也不敢細看,努力回想起來,卻又覺得有些不自信。那樣的男人,放肆而又帶著強烈的侵略意圖,無論如何,她只想要逃開。只是古澤琛就如曇花一現般,只在那個晚宴上露過一次面,良辰之后惴惴不安地跟著大人參加了幾次宴會,可卻再也沒有遇上過他。
所以,她決定自欺欺人,那晚上出現過的男人,也許只是錯覺罷了。畢竟她心有不甘而亡,那少年比自己要大,華尚輝總不可能比自己早來幾年的。于是,接下來的歲月里,良辰除了拉拔弟弟,教會他該知道的東西,躲著喬天奕,然后就是看媽媽漫不經心地對付馮清芳。
馮清芳這個女人,你說臉皮子還真是不一般的厚,秦爸爸如此鮮明地愛著媽媽郭佩文,她卻硬是能夠自欺欺人,認為是媽媽對秦爸爸死纏爛打,用了什么不入流的招式上位。
天知道這女人的腦子究竟是怎么長得,每天坐在一起吃飯,秦爸對咱媽的好你看不見啊?女人,不管你是否漂亮,你總是可愛的,但等某一天你開始生出妒忌與貪婪的念頭后,你就不可愛了。
馮清芳這個女人,模樣是標致的,只是這份標致對秦爸來說沒多大用處,甚至好幾次,良辰都聽見秦爸張羅著替她做媒,介紹合適的男人給她。馮清芳面容扭曲地瞪著媽媽,仿佛這惡劣的主意是媽媽想出來,故意讓她離開秦家,離開秦世濤的手段。
這可真是錯怪媽媽了。
良辰幾乎沒有錯過媽媽眼底那一抹淺淺的樂趣,也是,貴婦的日子總是空虛的,何況遇上秦爸這樣妻奴的男人,媽媽總要找點什么事來打發時間的,不是嗎?良辰想著上輩子做皇后的時候,她看著后宮里頭那群千嬌百媚的妃嬪,由得她們各自爭斗,這心態,和媽媽現在,似乎有些變態的相似。
當然,這也讓秦爸得到自己和果果更多的好感,尤其是果果,大約已經徹底將秦世濤當成自己的爸爸了。良辰知道,爸爸顧明在天有靈,一定會又高興又失落的,只是命運的安排,我們誰都抗拒不了。
所以,就算良辰虔誠地祈禱過很多次,不想再見到某個人,命運也不管你躲得有多厲害,它總是會優雅而又淡定地讓你們整出一場好看的對手戲來。
顧良辰十八歲生日,秦爸包下整個宴會廳,為她慶祝,這一天,良辰終于再次見到了那個男人。
是的,男人,而且知道了他的名字,和上輩子不一樣,現在的他叫做古澤琛。
顧良辰跟著媽媽郭佩文十歲那年搬到秦家,八年時間彈指匆匆而過,顧良辰成為本城上流圈子里有口皆碑的淑女,無懈可擊的禮儀教養、優異的課業成績,還有她稍稍展露一部分的才藝,即便是最挑剔的老爺子郭嘯也開始對她改了態度,從最開始的可有可無到現在的看重,良辰有時候也禁不住自戀起來,根本不覺得自己是個作弊的,比別人多了十幾年的磨練。只是這樣一來,顧良辰這個名字在這個圈子里自然站穩了腳跟,甚至因為她的作用,圈子里開始悄悄盛行起一股古典風。
其實這也不全怪良辰,誰讓她帶著古代記憶而生,能夠接受這些新潮思想已經不容易,但對于身體發膚上的一些固執卻是怎么也無法改變的。良辰不肯剪發,也不肯露出胳膊腿兒,這樣偏執的念頭腦得媽媽郭佩文根本不管她,由著她自由發揮。
良辰倒是喜歡極了,頭發好辦,只要不是披散著的,良辰都能接受,或者盤個發,或者綁個歪歪扭扭的麻花,襯著良辰好看的眉眼,倒是怎么弄都賞心悅目的。
還記得媽媽郭佩文第一次看見良辰折騰自己的頭發,小胳膊小手兒還真弄得挺好看的,樂得郭佩文倒真滿意得很,于是問良辰這衣裳怎么選。良辰開始還小,望著那一些裙子皺著一張包子臉,死活不肯穿。可總不能一直穿褲子啊。
等良辰上了小學,第一節美術課結束后,良辰帶著自己的畫冊回家,指著上頭自己描得人物給媽媽看,“媽媽替我做衣服穿,好不好?”
在良辰印象里,女人自然都是相夫教子,針線女紅最精通的。要知道,不會女紅的女子在良辰那個時候是絕對找不到好婆家的,就算像她這樣尊貴的世家女,也必須有一手精妙的女紅刺繡手藝。
結果媽媽郭佩文再次顛覆了良辰的認知,這個時代的女人要求個性解放,誰還將自己局限在相夫教子的框架里,就連全職太太郭佩文也不怎么會做家務的啊,更不要提做衣服了。
不過郭佩文和顧明可是很體貼的父母,見女兒皺著臉不高興了,立馬帶著良辰找到一家老字號的制衣店,將良辰手繪的圖片給老師傅看。原本郭佩文和顧明想著,女兒的畫的是挺好的,只是不一定實際啊,到時候請了師傅,照著良辰要求的,特別做一身就好。
其實也是良辰留了一手,畢竟她才這么點大,物極必反的道理總是要小心的。良辰只是仿著民國時的衣裳,將袖子放長,弄了個小巧的燈籠袖口,百褶裙擺放長到膝下,到時候穿上不透色的打底褲,穿上長靴,也算是良辰的遷就了。
這樣一身,既不會太過,也不為難老師傅,只是老師傅卻是十分喜歡良辰設計的那個領口,疊襟而繞,很有韻味。
郭佩文沒想到良辰設計的衣服,老師傅還真給倒騰出來了,而且等良辰穿上這身藕粉色的衣裳后,活脫脫一個民國小淑女啊。老師傅戴著老花鏡倒是蠻喜歡良辰的,良辰這之后常拿自己畫好的圖來請老師傅制衣裳。郭佩文也發現,女兒穿這樣典雅的衣裳還挺漂亮的,也就不攔著女兒非要穿那些蕾絲公主裙了,甚至在女兒設計好一套母女衣后歡喜得不行。
良辰哄順了媽媽郭佩文后,一直計劃著自己做衣裳。在良辰的概念里,衣裳,尤其是貼身的東西,必須要自己親手縫制才舒服。良辰做了皇后后,倒是沒那么空閑的時間替自己置辦衣裳,鳳袍上那些繁復的刺繡,良辰會卻著實拿不出那功夫來繡,但貼身的褻衣褻褲還是自己做的。
想著那些貼身的東西被別人碰過,良辰就一陣不舒服。假模假樣地跟著老師傅學了一陣子,良辰就計劃著讓媽媽郭佩文批準自己做衣服。等搬到秦家后,秦世濤發現乖巧的良辰不怎么喜歡自己買來的衣服后,就開始明里暗里打探良辰的喜好,知道她想要自己做衣服后,大手一揮,秦宅里就添了一間良辰專有的繡閣。
良辰瞧著里面的東西,樂得瞇起眼,心情大好地設計了一套全家福,當然還是古韻十足的,制好后一家人踏青,倒是好看得緊。
慢慢的,良辰就開始選那些亞麻質地的布設計衣裳,結合現代的元素,添入古色古香的設計,倒是讓良辰的衣服在上流小姐圈子里成為最別致的。再說了,良辰那古典的氣質是從骨子里散出來的,別人見著漂亮,自然也會學,不是嗎?就連家里的幾個人也被良辰帶著喜歡穿些舒適又別致的手工衣裳,良辰也是樂在其中。
這樣的良辰,倒是同圈子里的小姐們成了所謂的手帕交,她們自然不好開口請良辰替她們做衣裳,但是請一張設計圖回去讓人做出來總是可以的。良辰倒也不客氣,和媽媽商量過后,直接弄了個私人工作室,只出設計圖,為某位小姐夫人量身設計,當然對方給的回報也是不低的。
只是等良辰開始往衣裳上手繪,尤其是刺繡后,那些太太小姐們是真眼紅了。香奈兒、LV算什么,真沒良辰身上穿的舒服雅致啊。良辰倒是矜貴的,她的字和刺繡哪能流到外頭?也就是家人才有資格擁有。
良辰并不怎么接活兒,秦爸爸根本不欠良辰這點錢養家,倒是常擔心女兒熬壞了眼睛,不準她太累。良辰礙著面子,替一些人設計,只是并不喜歡這些人,錢或權才是人與人之間交往的利害關系。對她來說,這輩子只想活得輕松自在一些。
不過命運有很多事情,都是良辰拒絕不了的,比如說自己十八歲的成人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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