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八月十三從娘家趕回來過節(jié)，她因家窮賣身進(jìn)府當(dāng)了丫頭，聶二太太看她漂亮就留在身邊使喚。果然進(jìn)府三年后容貌長開，聶二老爺看上收到房里。三年前有了身孕就抬成姨娘，現(xiàn)在有一女兩歲，名喚蕓蕓。

　　半個月前柳姨娘兄長送來消息說母親重病，柳姨娘便帶上聶蕓蕓過去。送終發(fā)葬，聶二太太還特意打發(fā)人送去了十兩銀子，柳姨娘越發(fā)的感激不盡。

　　臨近八月十五，這是全家團(tuán)圓的大節(jié)日，柳姨娘再傷心母親也要帶著女兒回來過節(jié)。回府后不等去給聶二太太請安，丫頭先把抓奸，邱姨娘進(jìn)門的消息報(bào)告給柳姨娘，尤其是邱姨娘住了東跨院，這更讓她怒火中燒。

　　“我回來時就聽丫頭們講，大太太帶人抓奸時家中幾個爺們都跟著的，赤身果體模樣都被看到了。就是太太開天恩，但那邱氏竟然還有臉進(jìn)門，換個知羞恥的早就跳井了，人怎么能這么不要臉呢……”柳姨娘在聶二太太跟前抱怨著。

　　聶二太太懷里抱著聶蕓蕓，聽柳姨娘如此也只是笑笑，又道：“我知道你一直想住東跨院，不過邱姨娘……你也知道的，我總要念著以前的情份，而且老爺很喜歡她。她還帶著一個女兒，若是母女?dāng)D在一個屋里，鄭柔再過幾年也大了，實(shí)在不像話。”

　　親爹還無所謂，像這種連繼父都說不上的。若是母親跟男人在東間里XO,女兒在西屋里睡覺，這實(shí)在太別拗。

　　“太太果然仁善，不過像這種先奸后娶的淫、婦能教出什么好女兒來，將來十之八九是給家中爺們做妾，弄不好還會學(xué)她娘那樣。依著我說，就該把鄭柔丟回鄭家去，她本來就是姓鄭的，與我們家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太太竟然還從自己月例中拔出二兩給邱姨娘養(yǎng)女兒，太太真是心地太好了。”柳姨娘說著。

　　后面一句倒是真心話，她在聶二太太身邊不短了，都說日久見人心，聶二太太真是賢慧大度，待下人更是沒話說。可能就像聶二太太自己說的，她自己也是丫頭出身，知道當(dāng)下人的苦處。

　　“好了，此事已經(jīng)定下來了，就不要再提了。你見了她也別這么大的怨氣，都是姐妹，家和才萬事興。”聶二太太笑著說。

　　話音剛落，聶二老爺帶著邱姨娘進(jìn)門了，聶二太太和柳姨娘起身相迎。聶二老爺知道柳姨娘回來了，特意帶著邱姨娘過來的，結(jié)果進(jìn)門就先看到聶蕓蕓。好久沒見到幼女，聶二老爺伸手把聶蕓蕓接過來，笑著道：“小蕓蕓，想爹嗎？”

　　“她還那么小，不懂事呢。”聶二太太笑著說。

　　這邊和樂融融一家親，邱姨娘的臉色就沒那么好看了，她明明進(jìn)門沒多久，按理說更該新婚燕爾的時候，結(jié)果除了頭三天外，聶二老爺也不怎么往她房里來，倒是常來聶二太太那里。抓、奸之事明明就是聶二太太策劃的，讓她和聶二老爺狠丟了一回臉，結(jié)果聶二老爺卻是一副理虧的模樣，常過來與聶二太太說好話，又做衣服又打首飾的。

　　“雖然以前見過，現(xiàn)在是姐妹了，邱姨娘年齡大些，柳姨娘卻是先進(jìn)門的，是第二房。邱姨娘該排第三房，邱姨娘也該給柳姨娘倒杯茶才是，以后你們就平敘姐妹。”聶二太太笑著說，又轉(zhuǎn)頭看向聶二老爺?shù)溃骸袄蠣敚�你說是不是？”

　　聶二老爺馬上點(diǎn)頭，道：“太太說的是，是該如此。論了姐妹排行，家里才有個順序，邱姨娘該給柳姨娘倒杯茶。”

　　邱姨娘臉色更難看了，柳姨娘神情卻是得意起來，看向邱姨娘一臉挖苦的道：“這么大年齡的妹妹，我這個姐姐當(dāng)?shù)倪�真是，嘖，嘖……”

　　“都是姐妹了，少說一句。”聶二太太笑著對柳姨娘說著，隨即吩咐身邊的丫頭端茶過來。

　　妾室對妾室，自然不像對正室那樣，遞杯茶過去也就算完了。只是邱姨娘端起茶杯的時候，手卻是一直在抖著，先是向聶二太太，現(xiàn)在連柳姨娘，不過一個丫頭婢妾，也讓她端茶。

　　心里怨念太深，茶碗端了起來，正想遞給柳姨娘，手卻是抖了一下。清脆的一聲，茶碗落到地上，柳姨娘倒是嚇了一跳，若不是她往后退的快非得濺她身上不可。

　　屋里眾人的臉色都變了，柳姨娘變得最快，本來笑著的臉?biāo)查g大哭起來，瞬時撲到聶二老爺懷里，道：“老爺，你看，你看，我是二房，她是三房，讓她遞杯茶給我哪里不對了。現(xiàn)在當(dāng)著老爺，太太的面，她都敢打碎茶碗，眼里不止沒有我這個二姐，連太太只怕都不放在眼里。”

　　聶蕓蕓還小，看母親這樣大哭起來，也跟著哇一聲哭了起來，屋里頓時亂成一團(tuán)。聶二太太先把聶蕓蕓交給奶媽去哄，又去勸著她道：“好了，都是姐妹，她也是手滑了，你不是喜歡靜水齋的首飾嗎，去挑兩件。多大一點(diǎn)事，也值得這樣，你帶著蕓姐兒回來也累了，抱著她回屋歇著吧。”

　　柳姨娘眼淚多少止住了此地，聶二老爺也順勢道：“你先抱著女兒回去，到晚上我再過去看你。”

　　“老爺一定要來。”柳姨娘一臉嗔怪的對聶二老爺說著。

　　聶二老爺最吃這一套，連連點(diǎn)頭道：“晚上過去看你。”

　　柳姨娘抱著聶蕓蕓走了，邱姨娘還在屋里站著，一臉受屈的模樣。若是以前聶二老爺看到她這樣，會真以為她受了什么委屈，但這回事情他看的清清楚楚，妾室對姐妹遞茶本來就是規(guī)矩，故意打碎茶碗本來就是邱氏的錯。

　　“邱姨娘也回屋歇著吧，馬上就要十五，我與老爺商量過節(jié)事宜。”聶二太太對邱姨娘說著。

　　邱姨娘本來就一臉委屈，此時更是委屈看向聶二老爺。聶二老爺卻完全沒有為她說話的意思，從偷不著到偷著，然后再到妾，聶二老爺此時真覺得邱姨娘也就這么一回事，更何況今天的事本來就是她的錯，只是道：“回房去吧。”

　　聶二老爺都如此說了，邱姨娘的眼淚刷的一下流了下來，嗚咽著出了屋。

　　柳姨娘抱著女兒從聶二太太正房出來，心里那口氣卻是怎么也不能氣服。她本來就是市井出身，很小的時候就跟著母親下地干活，要說潑辣，在當(dāng)時村上她敢第二，沒人跟稱第一，到聶家之后雖然不像以那樣，但脾氣卻沒那么容易改。

　　尤其是這兩年她很得聶二老爺寵愛，聶二太太也喜歡她，雖然還沒生下兒子，但女兒已經(jīng)有了，底氣相對來說也足了些。

　　回到東廂房，柳姨娘把女兒交給奶娘，卻是把東廂房的窗子打開了。東廂房離東跨院不算遠(yuǎn)，東廂房就在聶二太太正房邊上三間，東跨院卻是從聶二太太東邊角門過去的一處小院，柳姨娘打開窗子往東跨院那邊看，雖然也看不到什么，但總能留心一下動向。

　　看了一會，柳姨娘正打算把窗戶收起來時，只見鄭柔從旁門出來，東跨院并沒有獨(dú)立角門，想出去只得從聶二太太這個院中過。

　　柳姨娘立馬上從屋里沖了出來，直沖到鄭柔面前，鄭柔本來低頭走路，沒想到會有人突然沖到她面前來，幸好她人小步子小，總算是沒撞到柳姨娘身上。

　　“小淫、婦，你往誰身上撞。”柳姨娘破口大罵，抬手一個響亮的耳光把鄭柔打倒在地上。鄭柔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邱姨娘就跟在鄭柔身后，本來就是母女一起去后花園的，只是鄭柔稍微快了一步。現(xiàn)在看到柳姨娘打她女兒，她如何肯依，上前就道：“你憑什么打我女兒？”

　　“你女兒？我呸，你個先奸后娶的死淫、婦，自己死了男人就去偷人的賤、貨，你還有臉說你女兒，像你這樣的淫、婦，養(yǎng)出來的女兒也是個破鞋貨，過不了幾年就會去偷人。與其以后丟人現(xiàn)眼，真不如現(xiàn)在打爛了她。”柳姨娘說著，就要跟上去再踢鄭柔兩腳。

　　邱姨娘雖然也有點(diǎn)心計(jì)手段，畢竟是大戶人家小姐出身，像這樣直接動手打罵，她還真沒見識過。但她再會，看到有人打她女兒，自然就要上去攔。

　　柳姨娘等的就是這個時候，上手就抓住邱姨娘的頭發(fā)，一臉啐到邱姨娘臉上，又用空著左手去扇邱姨娘耳光。邱姨娘向來弱柳扶風(fēng)質(zhì)，哪里有這個戰(zhàn)斗力，就是鄭柔一時間也完全傻眼了。

　　“都反了是不是。”聶二太太一聲喝，幾個婆子上前才把兩人拉開。

　　柳姨娘在武斗中并沒有吃虧，邱姨娘完全就沒還手余地。邱姨娘就慘了，頭發(fā)散了，衣服也拉亂了，臉也被柳姨娘打腫了，此時只是抱著鄭柔母女兩人痛哭。

　　“我剛才說過姐妹要和和氣氣，你們馬上就打成一團(tuán)，成什么樣子。”聶二太太氣急敗壞的說著，不自覺得又看聶二老爺一眼。

　　聶二老爺被看的幾分心虛，邱姨娘沒進(jìn)門時，兩人偷情他覺得對不起邱姨娘，不能給她名分。現(xiàn)在邱姨娘進(jìn)門了，名正言順了，他又覺得對不起聶二太太，沒經(jīng)她同意就把人摸上手。

　　“是柳氏無故打我女兒。”邱姨娘痛哭著向聶二老爺申訴。

　　“好了，好了，不管誰打了誰，這事到此為止。”聶二老爺說著，雖然說是柳姨娘先挑事，但剛才遞茶時是邱姨娘先對她不敬。邱姨娘又沒向她賠禮，她肯定要出這口氣。

　　“老爺……”邱姨娘只覺得委屈萬分，不可思議地看向聶二老爺。

　　聶二老爺卻是不耐煩地?fù)]揮手道：“各自回屋去，馬上就要過節(jié)了，吵鬧什么。”

　　柳姨娘打了個夠本，扭著小蠻腰走了，邱姨娘只是抱著女兒痛哭，最后被婆子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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