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原沈家老宅現在張氏的家也在豐城之內,和他們現在的宅子南北之隔,用新潮點的話說張氏家算是舊城區了,房屋低矮錯落無秩,衛生環境相對較差治安也沒保障。說是楊柳胡同,但家家都私接棚子房屋的,根本看不出胡同的樣子來,房屋之間雜亂無章。過道太窄了,只容得一人進出的富余,馬車根本駛不進去。
“小弟,馬車栓這兒。”沈翠翠聽見響動,從道口邊一間低矮臟亂的饅頭鋪鉆出來,招呼他們把馬車栓在饅頭鋪門口的支棚樁子上。
大馬正對著一摞的饅頭屜,‘吩哧,吩哧’打響的熱氣好像直接就能噴進屜里。沈牛兒和店主客氣了一番,拎了兩包剛才路上在錦食記稱的點心塞了過去留著給孩子吃,店主讓了兩讓見他堅持就點頭哈腰的謝了一番。沈翠翠一身的得意,有熟人問起,就高調的說是弟弟帶著新婦回來認親。一時羨煞不少老鄰居,沒想到老沈家這一對姐弟竟然出人頭地,風光返家了。
百惠按規矩帶了昭君帽,只沒想到這里竟然比鄉下家里的土路還臟亂,后悔沒把這身衣服和明天要穿的換換。微提了裙擺,只稍露了繡了富貴牡丹的鞋尖兒,緊跟在沈牛兒身后一路招了不少的眼球。一般窮苦人家為了勞作方便都穿長褲和中襖,襖不過膝不顯拖累,就算有條件穿長裙的,這般臟亂時不是抿了裙擺就是系在膝處小心躲避贓物。像百惠這樣淡定從容的,一半是稀奇這樣的人物從哪來的,一半是可惜了裙子被這么遭勁,各種羨慕嫉妒恨。
沈翠翠男人就蹲在大門口,從他們一拐進胡同老遠就看見了,忙招呼里面的人,自己搓著手往前走了一段路迎上來。
“牛兒(牛兒:不是分開讀牛-兒,是牛的兒話音,沈牛兒大號叫沈牛),道不好走吧,趕緊進屋,娘都等急了。”李柱子一番話說的磕磕巴巴的,從里到外都透漏著這人不是個外場上的,昨兒晚上沈翠翠提拉他半宿,憋了半天他也再多整不出半句了。
沈牛兒應了一聲,跟走在后面的沈翠翠繼續說:“我還不知道一走多長日子呢,慧慧哪哪都不熟悉,一個人挺院子怕是要心慌,你先過去跟她搭個伴吧。家里事不用愁,虎頭的事我和干爹說了,回頭在王府下的產業給他安排個有前途的地兒當學徒。姐夫也別讓他閑著,菜送不了就收點雞鴨鵝蛋,撿新鮮的好的,采買那邊兒看我面兒也得先緊著你們的要。別總想那些不著邊兒的,有我拉拔著還能虧了你們去,哪能到了賣孩子的步,聽見人說王府好就挪不動窩,賣了身后代幾輩子都得頂著奴才秧子幾個字。鐵頭機靈,回頭送去讀書沒準還能有個出息,到時候一查戶籍親哥哥親爹都是低三下四的賣身奴才,那才是這輩子都翻不了身了。”
沈翠翠一直跟在百惠后面壓著,怕冷不丁沖個人沖撞了新媳婦。剛才聽說弟媳回門后弟弟就要出門辦差,本打算過陣子再說的話一著急就全說了,家里嘴多,男人又沒本事,要不是還有弟弟能指望得上否則就真沒活路了。
“外面的事俺也不懂,就想給孩子找個能舒心吃飯的地,哪知道其中還有這些道道。家里這陣子干出不進也是急了,才蒙了眼。你姐夫是個沒本事的,姐這輩子是認命了,你回來后姐也是有盼頭了,你三個外甥也就能指望你這舅舅拉拔兩下了。”
“你是我親姐,是我最親近的人,不幫襯你又幫襯哪個。”幾人站在門內說話,沈牛兒寬慰沈翠翠,百惠適時遞了手帕給沈翠翠拭淚。沈翠翠抹完眼淚才發現手中的絹子繡工繁瑣顏色鮮亮,一時怪不好意思的,禍害人一條新帕子。
“這話姐愛聽,雖然姐沾著你的光,可心里也是真心為你打算。天底下最親的就是咱們姐弟倆了,至于別人,不是誰都值得敬著,我看你今天都多余來這兒。”沈翠翠對這一家子恨的牙根都癢癢,包括她那個娘,要不為了給弟弟做臉,八抬大轎抬她都不會再回來。
聽見外面李柱子召喚,張氏在屋里端了半天的架子沒見人進屋,想出來找尋卻正巧把這話聽個滿耳。
“別人生兒育女都是享福,我卻生了個孽,早知道你是個喂不熟的白眼狼,當初就該把你再塞回去。你也別杵這氣我,趕緊領著你家這群崽子和你窩囊爺們兒家去,老娘這廟小,裝不下你這尊大佛。”
沈翠翠一直憋著股怨恨,為了要口志氣不讓她看笑話,出嫁這些年母女倆愣是連照面都沒打過。現在一碰面,前塵往事歷歷在目,本以為淡了,其實這股恨意早就扎進骨子里了。
“今兒我這佛還非要待這了,這杯弟媳婦茶我是盼了好久的,到底是我弟弟能耐,娶這么個好媳婦。不像那些窩囊廢,沒人幫襯怕是要一輩子打跑腿子了,最可恨的是沾了人的好處還不知道感恩。賤種就是賤種,扶不上墻的爛泥個貨。”
要不沈牛兒陰沉著臉鎮在一旁,倆人早就撕扯上了。李柱子在一旁干著急也不敢勸,百惠盡量靠后,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沒想到躺著還是中槍了。
張氏從來不是讓人的脾性,屢次讓自己的閨女一個小輩敲打,要不是顧及牛兒,她早就扯爛她的嘴了。還不是牛兒說什么一家人要和和氣氣,互相幫助的,誰要是不顧念親情,他也就再不管誰了。可這死丫頭打小就沒讓她舒心過,這會兒更有恃無恐了,真是一肚子的憋悶氣。
斜眼忽然看見沈牛兒身后縮著的尹百慧,她這譜又擺開了,叉著腰,趾高氣揚的。
“不是來拜婆母的么?怎么,你也學那個小畜生看不起我這沒本事的娘啊,見著人都不會叫!不是說讀書人家的女兒最有教養的么,我這老眼昏花的還真沒看出來啊。”
正經媳婦茶還沒敬呢,叫什么?就算叫了估計她就另有茬頭要找了,百惠施了個晚輩禮,繼續裝聾作啞,不打算摻合他們的爛事。
沈牛兒這臉卻有些掛不住了,這些人里除媳婦其他人跟他一文錢的關系都沒有,沈翠翠當他是親兄弟對他好,多一嘴少一嘴的他也就裝聽不見了。沈牛兒這個娘卻最愛倚老賣老,又慣是耳根子軟,除了周發是她的兒子,其余的就跟大街揀來的一樣。
別看百惠性格有點小懦弱又膽小,但天生就有小動物的敏銳感,最會察言觀色。沈牛兒的氣場忽然變了,她怕真鬧僵了,外人不會說別的,只會拿她今天拜親當由頭,看,新媳婦剛過門就挑唆的婆家雞犬不寧。
百惠拽了拽他的后襟,沈牛兒陰沉著臉瞟了她一眼,她有點怕,用眼神安撫祈求他別發火。
百惠濕漉漉怯生生的大眼睛確實萌到他了,沈牛兒從未有過的憐惜之情泛濫開來,一手抓過她冰涼的小手握在手里,一手攔著過她的肩頭安撫的撫了撫她的上臂,說:“別怕,沒事,有我呢。”
要說為人婆婆最看不慣的是什么,就是兒媳婦和自己的兒子親親我我相親相愛了,不管這個兒子她是不是喜歡,那種被人動了所有物的妒意總能成功挑起她們的怒火,讓她們對媳婦橫看不喜,豎看不愛。
“娶了媳婦忘了娘,這老話還真是一說一準兒。怎么,兒啊,咱家這媳婦是不是還得讓娘反過來請安,斟茶,伺候晨昏定省啊。看看人家老朱婆子家的兒媳婦,剛嫁過來轉天就伺候爹娘,一日三餐,家里地里一把手。咱家這個可好,想見一面就差把脖子都等長了,還什么書香人家呢,書都讀到狗身上了吧。”
“老朱家好,娘怎么沒到朱家過日子啊?!”沈牛兒笑著打趣,可卻把張氏激了一身的冷汗。他那眼睛里根本一絲笑意都沒有,死死的盯著你,就像。。。就像要要掏碎獵物心肝的餓狼。
張氏半天才緩過心神,一張老臉沒了血色,沈牛兒還是笑瞇瞇的看著她,該得她趕緊挪了目光。
“牛兒說的啥話,金窩銀窩哪如自己的狗窩,再不好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娘也是盼著你們好不是。趕緊進屋吧,你叔他們都等急了吧。”張氏話說的干巴巴的,話音一撂就緊忙上屋了,一屁股趕緊歇到椅子上,手腳都有些輕顫。
這真是她那個膽小愛哭的兒子么?如果是的話,這些年他究竟是在哪了?剛才他那眼神兒,比上回游街的殺人犯毛六都惡,看一眼整個人就跟掉進冰窟窿里一樣。
“娘就這樣,嘴不好。”沈牛兒輕聲哄著百惠,他以為她是因為張氏為難害怕了,其實百惠打心里發怵的就是他。
張氏吃癟沈翠翠心里舒坦了,不過她好臉面,也說:“是啊,反正以后也不常見,弟妹多擔待點吧。”
百惠一笑,沒多做解釋。之后就順利多了,周發周富的親爹周龍和張氏看見沈牛兒就跟耗子見貓一樣,周發雖然不憤,但又想在沈牛兒身上多撈好處,跟著弟弟周富處處陪著小心,沈牛兒對小輩們出手又大方,氣氛一度和諧。
午飯的口,正常新媳婦嫁進門頭一頓飯是要亮亮手藝的,張氏為了為難她,本就油垢煙熏的廚房讓她造得更是臟亂,還故意什么菜都沒買。要是百惠抱怨了,她正好就趁機打壓立威了,哪想到剛才又鬧了那么一出,膽兒都塊嚇破了,現在心肝還顫呢。
沈翠翠打算幫忙做飯,到廚房一看,就拉著百惠又回來了,說:“你們這還待人啊,還沒那豬窩干凈呢,又啥都沒準備,要是不歡迎我們就早說,沒人上趕子來看臉子。”
沈牛兒不想再生口舌,攬了話茬:“都說不在家準備了,醉八仙里都定好了,趕緊走吧。我還有王府里的差事要回呢,吃完飯得趕緊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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