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起禍端
錦麟用手捂著右臉頰的血痕,黑著臉往上房走,暇玉邁著小碎步氣喘吁吁的跟在后面:“……不行的話,你明天去衛所的時候抱只貓,就說是貓抓的……”沒等說完,他表情陰郁的回頭,瞪了她一眼,沒說話,繼續氣沖沖的往前走。
這時闌信打前面來,早就貓著腰等著跟老爺匯報事情,但這會錦麟鬧心的緊,什么都不想聽,不等闌信開口,穆錦麟便道:“你去找塊青磚來給我!”
闌信一怔,但不敢問,乖乖的下去了。
暇玉嘀咕他要青磚做什么,難不成要拍自己?不能吧……等闌信取來青磚送到上房,錦麟從梳妝臺上拿了鏡子在手,另一手拿了青磚,她才猜到他要做什么。
“你想用磚把臉蹭出一片傷來遮蓋抓痕?不至于吧……”
“當然至于,你不知道我每天見的都是什么人嗎?”
錦麟把青磚在地上摔成碎塊,撿起一塊合適的在手,就準備用粗糙的磚面蹭臉。
掩蓋樹葉最好的地方是森林,遮蓋傷口的最好辦法是創造出新的傷口。
“沒別的辦法嗎?別沖動!”
他瞪眼:“你說說,你有什么辦法?蒙面嗎?”見她不答,哼了聲,二話不說,把磚面貼著皮膚,使勁按住,然后在顴骨的皮膚上快速蹭了下。
等他丟開青磚,暇玉就見他顴骨處少了大概兩塊指甲大小的皮膚,紅赤赤滾著血珠,而之前的抓痕真的看不出來了。
她抽出手帕趕緊給擦著傷口邊緣的塵土,一邊小口呵氣吹一邊說:“一會上些藥,很快就能結痂了。”錦麟一把奪過她的帕子,自個胡亂蘸了蘸傷口,把帕子丟掉:“不用上藥,就這樣好了,若是有人問,就說是騎馬跌下來,擦傷的。”
“……”她小聲說:“還是擦點藥吧……”
“都說不用了。”
這時丫鬟們進來將一地碎磚塊和磚沫打掃干凈,大氣不敢出的退了出去。獨留穆錦麟杵著下巴和暇玉。她頂著他的視線,不敢抬頭,過了很久,才重新找到話題:“晚上你想吃點什么?”
他盯著她,一挑眉:“你!”
暇玉心說這次是完了,誰叫自己不占理呢。她醞釀了下淚水,咬著嘴唇緩緩抬眸:“……都隨你,只要你能覺得好受點……”
他一怔,接著扣住她的手腕,迫近她:“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她忍不住向后縮,道:“老爺,您的傷口又流血了,真的不要叫大夫來嗎?”終于老天開眼,這時就聽闌信來外面稟告:“老爺,李小爺來了,等了有一會兒了。”
“讓他再等會,說我馬上就去。”放開暇玉,重新拾起鏡子,左瞧又看確定不會穿幫,才對妻子半威脅半調笑的說:“你等著,看我回來怎么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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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苒是和錦麟一起玩大的,彼此熟悉的很。
一見面,李苒就盯著錦麟臉上的傷問:“爺,您這是怎么了?在哪傷的啊?”在他印象里,他家大人的身手了得,他不傷別人就不錯了,哪能輪到他自己受傷。
“啊……”錦麟淡說:“新買了匹馬,性子烈的很,不讓騎,把我給傷著了。”李苒嘖嘖稱是:“好馬太少。”
錦麟見他沒起疑,便問他用飯了沒,得到否定的回答,便讓人做了酒菜招待他。又叫琴坊喚來幾個舞姬歌姬作陪,幾杯酒下肚,李苒大吐苦水,原來他今個休假在家,可是他娘親一直嘮叨讓他娶親的事情,他煩的不得了,便跑到這里避難。
“我現在這樣挺好,自由自在,要是娶了妻子,處處受牽制。出去找樂子,對不住她,不出去找樂子,對不起自己。”臨了補充了一句:“要是碰到個脾氣不好的毒婦,以后有的受了。”
錦麟無所謂的說:“你何必在乎她怎么想,樂意不樂意全憑你自己說了算。沒聽說哪個男人被一個女人困住的,就是我爹那樣的人,不也是……”提到過世的西府老爺,李苒一默,錦麟也發覺失言,立即話鋒一轉,道:“不過,你歲數差不多了,妾都有了,該找個領頭的管管她們了。”
“說到這件事,我就心煩,我娘想給我說門正經的親事,有多正經呢,那戶人家祖上做過官,現在家道中落了,可家中的男丁都一門心思在讀書,還準備翻身往上爬。我娘非說那小姐是個書香門第正經人家的好孩子,做妻子最最合適。”李苒一撂酒杯,冷笑:“哪里合適?”
“你沒跟你娘說,做咱們錦衣衛的,最好別找有背景的親家么?咱們只聽皇上調遣,其余的朝臣武將勢力最好別有瓜葛,當然不想往上爬,一輩子做個小官,另當別論。”
“我說了。”李苒道:“我說,穆大人身為從三品同知娶的妻子,只是個御醫的女兒。”他喝的心肺熱乎乎的,膽子大起來,忍不住問:“大人,我一直想不通,您娶夫人,到底是為什么?家世不高的嫡女,京中不是沒有別人。”
“她……總的說起來最合適吧。”錦麟說:“家族有清譽有聲望,但御醫世家,說到底是伺候皇上的奴才,朝中爭斗和他們八竿子打不著,永遠成不了氣候。我不會受妻子娘家的影響,皇上才能信任我。”想想決定娶她時候的心情,繼續說:“她模樣很挺合我心意……另外,東府的靜宸心心念念牽掛的人,就是她。”
李苒微張嘴巴,口中的菜忘記了嚼,咕嘟一下咽了下去:“畫中的少女是夫人?”
“說來湊巧,我去吳家盤問吳澄玉的案子,結果一看到吳暇玉,差點樂出來,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自打知道他那點小心思,我就找畫中的女子,找的辛苦,沒想到老天爺把她送到我面前了。”錦麟陰笑:“你說,我還能放過這個好機會么。”
李苒拍桌笑道:“那三少爺知道嗎?一定被氣死了吧,藏著掖著寶貝著,結果竹籃打水一場空,這人到了您身邊,就是他以后承襲了梁安侯的爵位,得不到的永遠得不到。”
錦麟冷笑:“我當然知道他怎么打算的,他要做好兒子,好孫子,心里有惦記著的女子,也不敢聲張,就指望著一朝翻身,自己說了算的時候,再對暇玉動手。想的美,爺偏叫他沒得指望!再說了,暇玉嫁給我,是她的福氣,否則的話,靜宸那種人,等布置好一切,早過了八百年,不是她做人婦,就是他娶了正妻。暇玉跟了他,撐死是個姨奶奶。”
李苒聽出穆錦麟話里話外對吳暇玉有幾分真情。不過,這位穆二爺的性格他也了解,喜歡的時候恨不得敲骨吸髓的榨干對方的好,等到過幾天膩了,便拋擲腦后。這位新夫人也不知能得到他幾天的疼愛。
“是呀,等他爹不行了,他承襲爵位指不定哪年了。他大哥哪天清醒過來,他照樣沒戲!”說起東府的大少爺,李苒多句嘴:“大少爺估計是好不了了,得一直傻下去。”
“這就是報應,缺德害人,報應到自己兒子頭上了。”錦麟笑:“這才是剛開始,他們家喘氣的有一個算一個,咱們慢慢走著瞧。”
兩人喝酒吃飯,直到夜深了,李苒才告辭。錦麟則第一次覺得李苒待的太久,怎么不早些離府。嗅了嗅一身的酒味,正準備換身衣裳再去找妻子。結果這時衛所的遞信校尉登門求見,開口就是:“穆大人,不好了,皇上從宮門遞了條子出來,要咱們錦衣衛連夜抓戶部季侍郎!”
除非特別緊急的情況,否則皇上不會遞字條出來的。錦麟便立即換了飛魚服掛上繡春刀回衛所整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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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穆錦麟又被叫走了,她只嘆不知這晚上誰人倒霉被他逮捕。不過他走了,她的日子總歸能好過點了。
美美的睡上一覺。
可往往事與愿違,越想睡覺越是睡不著,清醒得連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覺得吵,最后她仰面躺在床上,干脆放棄了,一心盼著天亮起身活動。
忽然這時外面傳來陣陣的嘈雜,正要叫浮香去看,不想浮香已經披了衣裳起來,點了燈燭到她帳前道:“奴婢這就去看看是誰不要命了,大晚上在這扯脖子叫喚。”
不知為何暇玉心里有不好的預感,趁浮香去察看狀況,便摸了自己的衣裳還是穿戴。很快浮香和門外的人交談了幾句,臉色煞白的回來,深吸了一口氣才說:“張仃說,他們巡夜的時候發現秋煙居的九姨娘在埋東西……埋的東西是個未足月的死胎。”
“什么?”
“張仃就是這么說的,叫夫人您拿主意該怎么辦?”
“……當然是去探明情況了。掌燈,秋煙居!”
一路上暇玉心里一直怦怦跳個不停。怎么會一點征兆都沒有,就流產了呢?怎么流的?誰干的?為什么偷偷掩埋?這些統統需要解答。
剛要進秋煙居,忽然后面呼哧帶喘的跑來一個丫鬟,正是暖雪,她直奔到暇玉面前,攔住她道:“夫人,您不能去。九姨娘那孩子就不該出生,掉就掉了唄。她自知理虧才偷偷喝了藥,把孩子弄掉的。您千萬別管她,您去看她了,其他幾房的以為您能容下姨奶奶們生下長子呢。”
她好像對新生命的理解有很多誤會的地方。但總不能叫個丫鬟看穿了,便裝作沉思了下,最后冷笑道:“誰說我是去探望她的?我是想去問問這不守規矩的奴才安的是什么心,這時候給我添堵!”
暖雪愣住。這時暇玉道:“唉,算了,隨她死活罷。老爺回來再說!”轉身往回走。
等回了屋,叫浮香把門關上,盤腿坐在床上對浮香道:“這樣好嗎?我是不是該去看看?”
浮香把燈芯挑亮,無所謂的說:“夫人,你就是好心腸。咱們不是聽暖雪說了么,哪有正妻剛進門,就讓姨奶奶懷孕生子的,九姨娘肯定是上次裝病嘗到您的厲害了,自個有自知之明把孩子掉了。嘿,算她識時務,免得咱們動手。”
暇玉仍蹙著眉頭:“可是,老爺他非常想要孩子……如果他想留呢?”
浮香笑著安慰:“怎么會呢?再說了,這件事和夫人您沒關系,都是她自己造的孽!”
那可說不準,穆錦麟做事歷來無章法可循。再說其他人沒事,偏偏是被她整治過的人懷上了,怎么懷的?沒喝避孕的湯藥?
一團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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