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吃藥了
三殿下遇刺落崖,這件事讓整個凌云寺都在頃刻間沸騰了起來,在兩個王府的人最先趕到之后,凌云寺的僧人們也緊跟著登場。
而在那傳說中有神靈庇佑的祈福樹下,此刻端木恬正一巴掌拍在了成夢璇的臉上,那無比清脆響亮的聲音讓端木王府的人都是一愣,然后“唰”的一下將成大小姐給包圍了起來。
成夢璇被打得踉蹌著跌到了旁邊,捂臉怔忪了下,然后猛然扭曲,抬頭狠狠的盯上了端木恬,什么溫柔的姿態(tài)都沒有了。
“你……”
然而不等她說完話,端木恬又是跟著踏上前一步,抬腳“砰”的一聲又將她給踢飛了出去。
此時右相府的人亦聞訊趕來,一上來就看到自家大小姐被恬郡主如此虐待,不由得大怒,持劍便沖了上來,卻有端木王府的人悍然擋在前面,讓他們不得冒犯了端木家的郡主絲毫,他們沖突不過去,便抬頭朝著端木恬喊道:“恬郡主,你竟敢如此對待我家小姐,莫不是欲要引起右相府與你端木王府的敵對?”
端木恬無動于衷似乎根本就什么都沒有聽到,又上前幾步,朝剛要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的成夢璇再次一腳踢出,讓成夢璇尖叫著“骨碌碌”滾了出去。
右相府眾人越發(fā)惱怒,然而眼前有端木王府的人阻攔在前,他們一時根本沖不開,有人便轉(zhuǎn)頭看向了站在端木恬身后漠然看著,沒有半點意圖想要出手阻止的端木璟和端木宸。
“璟世子,宸公子,右相府與端木王府一向交好,恬郡主這般行為卻是什么意思?”
端木宸攏手站在那兒,聞言冷冷的笑了一聲,依然沒有要出手的意思,端木璟則抬頭淡淡的從那人身上掃過,道:“本世子相信,我妹妹如此行為定有她的道理,無論何時何地何事,郡主就代表端木王府!”
往前的腳步因此而一頓,端木恬終于抬頭看向了那些人,說道:“我懷疑成夢璇與人勾結(jié),意圖刺殺本郡主和三殿下!”
“不可能!”
“我沒有!”
成夢璇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抬頭用力的盯著她,說道:“你胡說,我怎么可能會做出這種事情?分明是你害得表哥落崖,卻竟想要將過錯歸罪到我的身上,你究竟是何居心?”
“沒有?那將本郡主推下崖的小姐不是與你一伙的?”
“不!我不過是正好與她同路,根本就不知道她竟會做出這等事來,你憑什么說我是與她一伙的?”
端木恬抬頭看向了縮在旁邊滿臉驚恐的另外那位小姐,道:“你來說,與你一同登上山的另一位小姐是哪家府上的?”
那姑娘打了個冷顫,微微清醒過來,忙小心的看了成夢璇一眼,然后跪地說道:“回……回郡主的話,那是……那是翰林學(xué)士府的四小姐。”
“本郡主與學(xué)士府從無交集,與那四小姐更是從無怨尤,她為何會突然意圖殺害本郡主?又為何偏偏這么湊巧的與成大小姐你隨同一起?她一個閨中小姐,若背后沒有人指使撐腰,她哪里來的膽子竟敢刺殺本郡主和三殿下?”
“那些人的目標(biāo)根本就不是表哥,而是你。”
“你怎么知道?”
“我……”
“因為你也參與了?”
“你胡說!當(dāng)時的情況明眼人就能看出他們就是沖著你來的。”
“你沒看到三殿下與人在林子里死斗?”
“我……”
“據(jù)我所知,翰林學(xué)士乃右相府門生,那學(xué)士府的四小姐更是自小就與你一起,一向唯你馬首是瞻,你確定你當(dāng)真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她趔趄著站了起來,冷睇著她說道,“再說,這全部都只是你的一面之詞而已,你說她將你推下懸崖,我卻以為根本就是你見她與我走得近,便故意將她也給一起拉入了懸崖,想要以此來陷害我!就算你是郡主,也不能如此肆意妄為,血口噴人!”
氣氛一下子僵持,山頂上的所有人都在看著她們兩人,右相府的人群情激動,端木王府的冷然相對,凌云寺的眾僧人們則站在旁邊,也是無從下手。
到了此刻,終于有僧人走了出來,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竟在佛門圣地,神樹之下發(fā)生了這種事,真是罪過罪過。不過事情既然都已發(fā)生,還請郡主節(jié)哀順變,當(dāng)前該先找到三殿下才是最要緊的。老衲曾經(jīng)觀察三殿下的命相,他是個有福之人,不該會如此短命。而這懸崖并不十分的高,下方是一條河,河水極深,在幾十年前老衲才剛進凌云寺的時候,便曾有人不慎從這懸崖跌落下去而幸運的生還了下來,說不定三殿下也能幸免于難。”
端木恬頓時神情一動,雖先前她一口咬定君修染不會死,但她自己知道那其實有很大的成分是在安慰自己,此刻突然聽到這老和尚如此淡定的說出這一番話來,頓時便涌上了無盡的希望。
再沒有心思在這里跟成夢璇斗,她忽然邁前,卻嚇得成夢璇不由后退,她冷冷看著這位右相府的大小姐,冷笑著說道:“放心,我一定會查到證據(jù),將幕后的那個人給揪出來,包括你,還包括……德妃娘娘。”
最后四個字幾乎是貼在她的耳邊說的,只有成夢璇一人能聽見。
這不過是她的猜測而已,因為她自認(rèn)為雖然回京后就有些惡名昭彰了,或許將她視為眼中釘?shù)囊膊簧伲热缙渌哪锬锘首觽儯芍会槍λ粍泳奕荆绕涑蓧翳谷辉诿擅嫒酥g沖突都能安然無恙的,那個幕后人就絕對不可能會是諸娘娘和皇子們,思來想去,似乎也只想到一個人符合條件。
成夢璇在聽到她最后說的那四個字時,忽然經(jīng)不住的渾身一僵,端木恬頓時心中有了計較和確定,冷笑一聲之后再不理會她,而是轉(zhuǎn)身就朝著山下飛奔了下去。
她要去找君修染,一定要找到他!
這一刻,她忽然無比的清醒,清醒的知道她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也清醒的知道,她對君修染的情意。
在朋友之外,她仍然喜歡他,不止一點點。
三殿下遇刺落崖這件事也很快的傳回了京城,剛回到皇宮甚至都還沒有來得及坐下來好好休息一下,好好的吃上一頓美味佳肴的皇上得到這個消息之時霍然驚起,當(dāng)即下令調(diào)遣了軍隊前往凌云山,定要找到三殿下,而同時他又下令,嚴(yán)格徹查那些刺客!
一時間,剛剛平息了些許的京城再一次風(fēng)起云涌,三殿下落崖的這一陣風(fēng)直接吹入了京城,吹起了朝堂上的風(fēng)雨。
宣德宮中,仍在臥病的德妃娘娘乍然聽到這個消息不僅呆了,然后驚呼一聲:“怎么會這樣?”隨之眼睛一閉就昏厥了過去,嚇得宣德宮中的宮女太監(jiān)們一陣驚惶失措,狂奔向太醫(yī)院去請了太醫(yī)來。
堯王府內(nèi)此刻卻一片安靜,除了偶爾見到幾個形色匆匆的丫鬟仆役之外幾乎不見人影,然而在無人看到的角落,卻有人接連從王府內(nèi)閃出,直奔城外凌云山的而去。
不過京城里再如何的風(fēng)起云涌都影響不到在凌云山上的端木恬,此刻她已經(jīng)下了懸崖,果然是看到懸崖下就是一條奔騰的河流,在與懸崖相接的那一段尤其的深。
她仔細查探著,看上去神情平靜,目光冷凝,一點點查探,不急不躁不放過任何一寸地方一點痕跡,甚至她還徒手攀爬上了懸崖,手腳在懸崖上那些凸起的石頭上借力,靈活比之猿猴,看得下方眾人一陣驚嘆,當(dāng)然在驚嘆的同時還有心驚肉跳,生怕她就那么從懸崖壁上掉落了下來。
她在懸崖上找到了幾片碎布,有染血的,但卻色澤粉紅,應(yīng)該是那翰林學(xué)士府的四小姐所屬,另外還有生長在崖上的細枝被接連折斷,上面掛著一些淺紫絲線碎布。她便順著這個痕跡一路又往下攀爬,確認(rèn)了君修染沒有被擱在半途,而是確實掉進河中。
可是,人呢?
幾乎所有的人都在順著河流往下尋找,皇上派出的軍隊都已經(jīng)抵達,分頭仔細的尋找,可是至今沒有半點音訊,連半點痕跡也沒有找到,不管是那學(xué)士府的四小姐還是君修染,就好像他們落入水中之后就馬上消失不見了。
端木恬就那么攀附在崖上,離下方河面尚有至少三米距離,她低頭看著下方奔騰的河水,又抬頭看了看身邊的一路痕跡,忽然橫移一步到那痕跡的正中,然后便那么直直的跳了下去。
有驚呼傳來,然后“嘩啦”一聲她沒入了水中,巨大的沖擊力作用在身上,讓她的脊背不禁有些疼痛,隱約中她看到上方不時的有人跳下來,正在朝她游過來。
她怔了下,隨之了然,想告訴他們她只是想要試驗一下而已,卻在此時忽然感覺到一陣吸扯力從下方傳來,讓她眼中倏然劃過一道光芒,也不管上方的人了,越發(fā)的將自己朝河底下沉入了下去。
河底下的水流比河面湍急,河水流過撞擊在那懸崖上的凹陷而形成了一個漩渦,端木恬往下沉沒的時間并沒有過去多久,便被這個漩渦卷入了進去。
她憋住了氣,瞪大眼睛死死的盯著入目所能見到的場景,身子隨著漩渦而不停旋轉(zhuǎn),越轉(zhuǎn)越快,到最后她早已分辨不出方向來,又忽然覺得眼前一暗,然后就什么都看不見了,而那漩渦的吸扯力卻正在一點點減弱,到最后又是如尋常河流般的流動了起來。
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正在她皺眉思索的時候,忽然“砰”的一聲,腦袋撞到了了堅硬的石壁上,她連忙伸手一摸,便摸到了頭頂竟是巖壁,不見天日。
她又摸索了一會兒,然后忽然調(diào)轉(zhuǎn)身形,順著河流的流動方向飛快的游了下去。
很快,她就看到了前方的亮光,不過幾個呼吸之后,她便“嘩”的一聲從水底冒出了頭。
她吐出滿嘴的水,又大口的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并發(fā)現(xiàn)了這里也是一條河,不小,但與她剛才所在的那一條河相比卻是相差了許多。
她浮在河中央,轉(zhuǎn)頭看四周的場景,忽然一怔,因為她竟看到了遠處在山林間若隱若現(xiàn)的廟宇一角,除了凌云寺,這附近可再沒有別的寺廟。
身邊接連響起“嘩啦”的出水聲,一顆顆腦袋接連從水底下冒了出來,看著眼前的情況皆都不由一呆,然后猛然神情大亮,有人不禁驚呼道:“莫非主子是被沖到了這邊來?”
難怪在那邊找了半天,卻連個影子都沒有找著。
“這是哪里?”她并沒有上岸,而是繼續(xù)順著水流往下漂浮。
有人在身旁說道:“看這邊的場景和剛才過來的時間來算,應(yīng)該是剛才那條河的其中一條支流,只是這支流的分叉應(yīng)該是在凌云寺的還要更上流,沒想到竟在河底下有一條暗道。”
“幸虧王妃聰明,竟想到了這個辦法找到那暗道來了這里,主子肯定是被沖到這邊來了。”
“應(yīng)該是這樣沒錯,主子從那么高的地方掉下來,落水的深度肯定極深,被卷入到漩渦之中才是正常現(xiàn)象。”
有人游到她的旁邊,拉了她往岸邊游,說道:“別在水里泡著,去地上沿岸尋找。”
“哥哥?你怎么也過來了?”
“你突然跳了下來,我能不下來看看嗎?”
“……抱歉,讓你擔(dān)心。”
“嗯。”
幾個人都上了岸,每個身上都濕噠噠的,衣服全都緊貼在了身上,端木璟皺眉看了玲瓏畢現(xiàn)的妹妹一眼,低頭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的衣服就算給了她也似乎遮擋不住什么。
旁邊,有人忽然噴出了鼻血,端木恬轉(zhuǎn)頭看去便見是一個身材瘦削,臉上還有著未脫的稚氣的少年,此刻正伸手緊緊的捂著鼻子,滿臉通紅。
見眾人都看向了他,他連連目光飄移,說著:“最近火氣太大了,有點上火,嗯,有點上火!”
有人用力拍了下他的腦袋,罵道:“臭小子整天都在想些什么?竟敢看王妃看得鼻血狂噴,若讓主子知道了,肯定一巴掌滅了你!”
“沒沒沒,真的是火氣太大了。”
他憋得臉色越發(fā)紅了,眼珠滴溜溜轉(zhuǎn)著,卻不敢再瞄向端木恬。
端木恬不禁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嘴角一抽,說道:“你馬上回去叫人過來到這邊尋找,再順便帶幾身干凈的衣服回來讓大家都換上,免得受了濕氣寒氣影響身體。”
他聞言連連點頭,然后轉(zhuǎn)身“唰”的一下就竄進林子里面沒影了。
端木恬看著他離開便轉(zhuǎn)回身,說道:“我們都不要站在這里干等了,先順著河岸分頭尋找。”
“是!”
那幾人都領(lǐng)命后在河岸邊分散了開來,端木恬轉(zhuǎn)頭看向還站在旁邊的哥哥,道:“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話要對我說的?”
端木璟低頭靜靜看著她,目光輕柔中透著擔(dān)憂,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輕嘆一聲,道:“沒什么,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冷靜許多,這反而是讓我忍不住有些擔(dān)心。恬恬,不管這件事情的結(jié)果如何,你都要記得還有許許多多的人在你身邊,關(guān)心著你。”
目光怔了怔,她忽然低頭垂眸,低低的應(yīng)了一聲,然后轉(zhuǎn)身沿著河岸朝下游走去。
端木璟有些擔(dān)憂的看著她的背影,忽輕嘆了口氣,邁步跟上。
時間并沒有過去多久,他們就在岸邊發(fā)現(xiàn)了一件已經(jīng)破得不成樣子的染血的衣袍,但卻并非君修染所屬,讓眾人不由失望中又松了口氣。
從這衣袍上的大片血跡來看,那人應(yīng)當(dāng)是受了很嚴(yán)重的傷,端木恬看著那衣袍,一眼就認(rèn)出了正是那學(xué)士府四小姐的。
她既然被沖到了這里,而且看著情況竟似乎還活著,不然何至于她的衣服在這里,她的人卻不知去向?
端木恬忽然渾身一振,心底的那點希望越發(fā)大了。
一個身受重傷的弱女子尚且還能活下來,君修染怎么可能會死?
此時小順子也帶了干凈的衣裳以及大量人馬趕到這里,一見端木恬手中的衣服就大驚失色,轉(zhuǎn)而又看清楚這似乎是一件女裝,不該是主子所屬的之后又松了口氣,還不等他開口說話,便見錦繡從他的身后沖了過來,拉著端木恬便說道:“郡主,您可笑死奴婢了!您怎么能從那么高的地方掉進水里?若是萬一出了點差錯可如何是好?”
說著,又急匆匆的翻開了手上拎著的包裹,拉著端木恬便朝林子里面走進去,說著:“您現(xiàn)在渾身都濕漉漉的,還是趕緊讓奴婢伺候您換上干凈衣裳吧,可切莫受了潮氣著涼了。”
新來的大隊人馬迅速的順著河流搜尋三殿下的蹤影,并又很快的在河邊發(fā)現(xiàn)了一些痕跡,之后再往下卻再沒有其他。幾乎所有的人都齊齊的將目光落到了河邊的林子里面。
到了現(xiàn)在這個時候,大家都已經(jīng)相信三殿下肯定沒有死,因為河邊有處理傷口之后留下的一些痕跡,死人是不會處理傷口的。
只是三殿下既然都已經(jīng)醒了,卻為何竟遲遲不見人影?
“順子,你馬上回去凌云寺,看看主子是否已經(jīng)回去了。”黑衣冷峻的男子突然開口對身旁的少年說道。
小順子聞言忙點頭,道:“好,我現(xiàn)在就回去!”
說著轉(zhuǎn)身就又跑回了凌云寺,那速度很快,幾個起落就消失了蹤影。
他又轉(zhuǎn)頭看向其他人,眼角的余光卻看到端木恬邁步進了林子里面,不由一驚,連忙說道:“王妃,您……”
“他肯定就在附近,你安排人馬進林子里面分頭尋找!”端木恬說著,并沒有停下腳步,繼續(xù)朝林子的深處走去。
她遵循著河邊的痕跡,進了林子里,可是才不過跟著走了一段路,那些痕跡就忽然又消失了。
端木恬不由停下腳步,抬頭仔細的查看著周圍的環(huán)境,心跳忽然加速。
不自覺中,放在身側(cè)的手緩緩的捏緊,此刻周圍沒有人,就只有她一個,她臉上的平靜開始出現(xiàn)了裂痕,并一點點破碎。
漆黑如墨,深若幽潭,死寂般毫無波動的眼底,忽然間翻涌起了黑色的浪潮,幾乎將她湮沒。
一層水霧籠罩了黑潮,她眉心緊蹙,潔白的貝齒用力咬著嘴唇,頓時有鮮血從齒間緩緩流出,浸染了胸前衣襟。
到這個世界十幾年,從來沒有什么時候如現(xiàn)在此刻這般的心慌意亂,有滿腔的暴虐在胸口沖突,想要發(fā)泄卻又無處發(fā)泄。
君修染,你在哪里?
能聽到周圍許多的聲音,那是在尋找著君修染的人們所發(fā)出的。
這一片林子茂密無邊,叢林深深想要找個人并不容易,只是實在想不明白,他既然還活著,為什么不在原地等待或者回去凌云寺?他究竟是去了哪里?
大量的人涌入到了這一片林子里面,但卻馬上就被廣袤的山林給吞沒,一直到夜幕降臨,依然是什么結(jié)果都還沒有,甚至都沒有發(fā)現(xiàn)那學(xué)士府四小姐的影子。
端木恬仔細的查看著周圍,她總是能發(fā)現(xiàn)一些別人發(fā)現(xiàn)不了的痕跡,此時已經(jīng)是深入到了山林里面。
她依然只有一個人。
而此刻,就在山林的更深處,卻正在進行著一場血腥的追殺。
確實如那個老和尚所說,那懸崖并不十分高,下方又是深水,若是運氣好,跌落下去之后生還的可能還是有的,比如君修染,他就沒有死。
他只是在跌落河中的時候被卷入到了那個漩渦里,然后被一路沖到了相隔一座山崗的支流內(nèi),也受傷不輕,一時間動彈不得,便由著水流將他一路往下沖去,他則一點點的運轉(zhuǎn)起內(nèi)力,緩解因巨大的撞擊而產(chǎn)生的內(nèi)傷。
等終于能動的時候才游回了岸邊,忍著渾身的劇痛坐在岸邊給自己簡單的包扎了一下,抬頭看到遠處若隱若現(xiàn)的廟宇,他便干脆坐在岸邊打坐運功,靜等尋找他的人過來。
然而自己人沒有等到,卻率先有另外一撥人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與先前在凌云寺祈福樹下的那些人差不多的裝扮,都是黑衣蒙面,但卻一見面便直接對他揮刀相向。
他受傷不輕,若還與這些人糾纏顯然不是明智之舉,便直接竄進了旁邊山林之中,只想將他們甩開,或者是拖延時間,應(yīng)該很快就會有自己人過來的。
然而一直到現(xiàn)在,他被迫逃竄,還被他們給越發(fā)的逼進了山林的深處,抬頭已不見天日,先前還能聽到的隱隱佛聲早已再聽不見,他尋找機會出手已擊殺了不少的人,可是追殺依然不息,甚至他覺得追殺他的人都根本就沒有減少。
此刻的他并不知道,在他們走過之后,身后有專門的高手出現(xiàn)收拾殘局,遮掩痕跡,以至于成百上千的人進山林里尋找,卻至今也沒有能夠找到那么深處。
他背靠著一顆參天的大樹,盯著前方不斷接近的黑衣人。
此刻暗夜深深,雖是十八日月亮還很圓很亮,但卻都被頭頂茂密得過分的樹冠給阻擋在了外面,那些黑衣人幾乎與這黑暗山林融為一體。
傷勢越發(fā)的嚴(yán)重,每一次呼吸都帶起身體的刺痛,他卻仍用力的呼吸著,一雙紫眸在黑暗中閃爍,宛如受傷的孤狼,緊緊的盯著黑暗中的那些影影綽綽。
對面的人卻并沒有貿(mào)然沖上來,都在黑暗中,他們也似乎有那么點被殺怕了,以至于有了點膽怯。
但他們還是一點點的逼近過來,那森森的鋒利之氣能割人肌膚,讓君修染都不禁覺得露在外面的肌膚有些微微的刺痛。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神識卻擴散,恍惚中他好像回到了十年前,還是在那個不見天日的山洞中,被鎖鏈捆縛,靜候著迷失了神志的獵物上門。
如此安靜著,他心口卻忽然一悸,緊接著猛的睜開了眼睛。
而便是在這個時候,有腳步輕踩在枯葉上的細碎聲從前方那些黑衣人的更加身后響起,有人從林子里走了出來,清冷漠然幾乎沒有任何人類感情的聲音同時響起:“找到了!”
恬恬?
他霍然瞪大了眼睛,張嘴想喊,卻突然發(fā)現(xiàn)他竟發(fā)不出任何的聲音來,只有幾個字不停的在他腦海里盤旋:恬恬來了!
就在他重陷黑暗的時候。
她的出現(xiàn),還帶來了沖天的血腥味,與隔著一群黑衣人的君修染隱隱形成了遙相呼應(yīng)的架勢。
有什么東西被她甩落掉在地上,壓碎了無數(shù)的枯葉,發(fā)出一陣“窸窣”的碎裂聲,然后“骨碌碌”的朝黑衣人們的方向滾了過來。
黑衣人們不禁后退,卻聽她輕輕的笑了一聲,聲音幽冷如鬼魅:“只是個人頭而已,你們那么緊張做什么?”
風(fēng)吹過,吹得樹影搖擺,頭頂茂盛的樹冠也搖擺出了一個縫隙,頃刻間有月光傾瀉而下,正好就找在她的身上。
月光幽幽,她卻比月光還要更加的幽冷,渾身都沾滿了鮮血,竟還反襯得她左邊臉上的鮮紅胎記更加鮮明詭異,手中握著一把漆黑無絲毫反光的匕首,咬在唇齒之間。
她輕輕的笑著,聲若幽靈形如鬼魅,眼中閃爍著狼一般的嗜血光芒,輕聲說著:“跟我比暗殺之技?你們在開玩笑嗎?”
月光不過一閃而沒,卻足夠讓對面的人看到她的模樣,黑衣人有“唰”的遠離了她一些,有人沉聲說著:“恬郡主,我等并無意與你為敵。”
“可你們卻正在追殺我的未婚夫,意圖讓我尚未出嫁就先掛個寡婦的名頭。”
于是,殺戮再起,黑暗中,有拋頭顱、灑熱血,身形閃爍鋒芒乍現(xiàn)時,血濺三尺。
黑暗就是最好的隱形衣,她身在其中,一擊必殺。
終于,一切都安靜了下來,這里再沒有能威脅到他們的人,君修染依然靠在樹干上,從始至終連動一下都沒有,只顧著緊緊的盯著那個在黑暗中曼舞的身影。拜那三年的經(jīng)歷所賜,讓他練就了一雙在黑暗中也能分辨事物的眼睛。
都結(jié)束了,他的人兒卻站在那里也不動彈了,他不禁出聲輕喚:“恬恬。”
她身形僵硬了一下,忽然轉(zhuǎn)身便朝他飛撲了過來。
一下子撲進他的懷里,將他用力的抱緊,又抬頭親吻上了他的嘴唇。
君修染倏然僵硬,忙伸手抓著她的兩邊肩膀?qū)⑺_,低頭凝視著她問道:“恬恬,?”
端木恬頓時臉色一黑,怒道:“你才吃藥了呢!”
他卻大松了一口氣,然后二話不說又將她給拉了回去,低頭便堵住了她那張似乎還想要罵人的小嘴。
唇舌相抵,抵死纏綿。
直到兩人都氣喘吁吁,有些情難自禁的時候,端木恬忽然推開了他,引得三殿下一陣不滿的呻吟,“恬恬?”
她喘息了兩下平復(fù)不正常的心跳,說道:“你受傷了。”
“只是身體受傷,又不是那里受傷了。”
端木恬不禁又黑了臉,她只是想跟他說他受傷了,該早點離開這里好盡快療傷啊,他為什么就能想到那個方面去?
她嘴角一抽,又忽然神色一正,道:“我怕你又要吐血。”
“……”三殿下當(dāng)即郁悶得無以復(fù)加,一口氣憋在了胸口,讓他現(xiàn)在就忍不住的想要吐血了!
這簡直就是恥辱!
遠處有火光傳來,還有踢踏的腳步聲,因為沒有了專門善后處理痕跡的人,再加上端木恬這一路殺戮過來,終于很快就被人發(fā)現(xiàn),并一大群人順著她留下的痕跡一路浩浩蕩蕩的追了上來。
那沖天的血腥味,那滿地的鮮血尸體,還有那兩個唯二站立著的人,亦是滿身鮮血,煞氣沖天,讓所有人都不由得為之震驚了,騷動了,然后有堯王府的侍衛(wèi)率先下跪,道:“屬下救護來遲,請主子責(zé)罰!”
人群一靜,然后“呼啦啦”的跪下了一大片,喊道:“卑職等救護來遲,讓三殿下受驚了!”
當(dāng)他們從林子里走了出來的時候,外面天邊已開始泛白,端木恬和君修染站在山林邊看著天邊的一線光亮,他忽然牽住了她的手,輕聲說道:“回去吧。”
“嗯!”
早有馬車準(zhǔn)備好等候在旁邊,兩人一起登上了馬車,隱約中她好像聽到有人在說:“不愧是端木王爺?shù)呐畠海窨ぶ魈珡姾妨恕!?br />
她的腳步不由為之一頓,然后頭也不回的上了馬車。
“恬恬這是一戰(zhàn)成名了,連軍中將士都為你折服。”馬車內(nèi),君修染再不見方才的堅韌,而是軟綿綿的癱在榻上,一副我很虛弱我很痛苦我很難受我受傷很嚴(yán)重極需要安慰照顧關(guān)懷備至的模樣。
端木恬瞥了他兩眼,若無其事的轉(zhuǎn)開了目光。
馬車開動,透過窗戶看向外面,看到太陽躍出了地平線,晨曦微露,空氣清新,鳥兒清啼,一切都顯得似乎很美好很有希望,她從昨天遇刺之后一直緊繃著的心,也忽然間舒緩了開來,目光輕柔,嘴角淺笑。
君修染在旁邊看著她,亦是目光輕柔,嘴角含著笑。
三殿下安全回來了,緊張了一天的京城老百姓們終于松了一口氣,然而那朝堂之上,卻是越發(fā)的波瀾壯闊。
當(dāng)然,在那之前,他們的三殿下毅然拒絕回堯王府,死皮賴臉的定要住進端木王府里面,最終卻還是被老王妃拎著塞進馬車?yán)锩妫苯訑f回了堯王府。
他各種幽怨,卻見他的人兒只是斜倚在門口沖著他笑得幸災(zāi)樂禍不懷好意,半點沒有要留他下來陪陪她的意思。
“哎!”他幽幽一聲嘆息,說道,“恬恬,那我先回去了。”
“嗯。”
“你有空的話常到堯王府來走走,熟悉熟悉環(huán)境。”
“……”
“我有空的時候,也會經(jīng)常過來看你的。”
“你不來也沒事。”
“那怎么能成呢?我怕恬恬你會想我。”
“……”
“當(dāng)然,我也會想你的。”
老王妃在旁邊聽得嘴角直抽抽,“啪”一下拍在了馬屁股上,將某只殿下給拉走了。
端木恬看著馬車朝堯王府的方向行去,轉(zhuǎn)頭看向了祖母,問道:“祖母,他的傷不要緊吧?”
老王妃側(cè)頭看她,神情有些膩歪,不過端木恬熟若無睹,半點反應(yīng)也無。
輕笑一聲,又輕輕一嘆,說道:“養(yǎng)著吧,總會好的。”
端木恬不由臉色一變,又問道:“那他體內(nèi)的毒……”
“暫時無礙。”見孫女神情有些郁郁,她拍了拍她的手,說道,“放心吧,他是練武之人功力深厚,傷勢恢復(fù)得就比普通人快,也不必?fù)?dān)心落下病根什么的。他那毒,若能解,那些珍奇之藥自當(dāng)能給他洗筋伐髓,比任何人都要更健康,若是找不齊,他怕是也活不到被病根折磨的那一天。”
端木恬倏然捏緊了衣角,點頭道:“我知道了。祖母,我先去休息。”
“去吧。你手臂上的傷也要留意,這天氣越發(fā)的炎熱了,傷口也更容易發(fā)膿感染。”
“嗯!”
樓閣深深之處,有人正在發(fā)著脾氣。
只聽“砰”的巨響之后,他身前的桌子頓時粉身碎骨,嚇得站于下方的仆從心尖兒一跳,忙低頭垂眼越發(fā)的瑟縮不敢動彈了。
“廢物!”他滿臉盛怒,說道,“那么多人竟連一個落崖受傷的君修染都殺不掉,都是吃干飯的?還被那端木恬從背后偷襲,一鍋兒端了,就剩下一個還是被嚇破了膽藏在暗中連面兒都不敢露?哈,哈哈!飯桶,全都是他媽的飯桶!”
他煩躁的踱著步,忽然轉(zhuǎn)頭看著那仆從問道:“陳妙燕情況如何?”
那仆從當(dāng)即回答道:“回主子,那陳四小姐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就已經(jīng)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氣,急速送回來又免不了一路顛簸,至今還在昏迷中,不知是否能夠醒過來。而且她的一只手腕受傷非常嚴(yán)重,恐怕是已經(jīng)廢了。”
他眸光陰沉狠絕,沉吟思索了會兒,冷笑道:“一定要把她給救活過來,這么重要的棋子怎么能讓她死了?她活著可還有大用處呢,讓他們?nèi)ス芬Ч罚撸 ?br />
“是!”
宮闈深處,有人臥病在床,輕聲說著:“三皇子安全回來了,那就好,那就好。”
有人不滿的嘀咕著,“還不都是因為端木恬那個丑八怪,不然皇兄才不會落了崖呢。”
“好了萍兒,你還想讓你父皇再關(guān)你禁閉嗎?”看著撅嘴賭氣的女子,她摸了摸她的腦袋,說道,“母妃知道你受了委屈,不過你這性子也得改一改,不可再那般魯莽了。”
“母妃……”
“母妃是為你好,你要記著些。不然若是哪天又惹了你父皇不高興,誰也救不了你啊。”
“哼!”
“行了,你也先退下吧,母妃有些乏了。”
六公主于是站起來退下,待得寢宮里再無其他人,忽有黑影浮現(xiàn),單膝跪在她的榻前,道:“娘娘恕罪,小的沒有能完成您交付的任務(wù),反而害得三殿下落崖。”
她半躺在床上,聞言并不語,只默默的沉思,許久才忽然問道:“那學(xué)士府的四小姐,可有找到了?”
跪在地上人頓時額頭冒出了冷汗,道:“娘娘恕罪,至今沒有找到,仿佛突然消失了。”
“嗯?”
“據(jù)小的查探所知,三殿下落崖之后又遭到了追殺,小的懷疑,陳小姐會不會是落到了那些人的手里?”
“什么?竟有人追殺三皇子?本宮為何現(xiàn)在才知道?”
“小的剛得到消息就前來稟告了,不敢有絲毫拖延和欺瞞。”
“那可知是何人所為?”
“娘娘恕罪,小的也不知道。”
“那你跪在這里做什么?還不快去查清楚了?”
“是,謝娘娘不責(zé)罰,小的告退。”
另一邊,端木王府,君修染才離開沒多久,便有人登門拜訪,搖頭晃腦滿臉戚戚抑揚頓挫的對她說著:“王妃,主子他說才剛分離就又想念,想你想得茶不思,念你念得飯不想,就連滿身的傷痛也似乎越發(fā)嚴(yán)重了,痛苦不堪不堪忍耐耐不住寂寞……呃,是耐不住思念,屬下實在是不忍見主子如此痛苦,便擅自過來請求王妃,您可否搬去堯王府住上一段時日?陪陪主子,也好讓他的傷好得快一些。上次就是因為有王妃您的陪伴,主子的傷勢恢復(fù)得前所未有的快啊。”
端木恬側(cè)目看著他,揉了揉眉心,定了定神,說道:“我倒覺得你這么長一段話里面,就其中的五個字最可信。”
“哪五個字?”
“耐不住寂寞。”
“呃……”
(https://www.dzxsw.cc/book/28206/1541433.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