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毆打公主


  在太后娘娘的號召下,所有的人都前往御花園。

  御花園里果然花團錦簇,風景如畫,眾小姐公子都在不自覺中分散了開來,結伴著欣賞如斯美景。

  “哼!丑八怪,這滿園的風景都因為被你欣賞而糟蹋玷污了!”六公主狠狠的瞪了端木恬一眼,然后轉身朝另一邊的德妃娘娘跑去。

  眾多閨秀因公主的這句話而臉色各異,有裝作沒聽見轉身自顧自走開的,有對著端木恬憐憫同情或幸災樂禍的,也有朝她微施禮,然后才去旁邊欣賞風景的。

  榮芩靜在旁邊看著,輕嗤著說道:“這六公主小小年紀,怎么這么重的心思?”

  “寵溺太過,自然就恃寵而驕了。”

  “你倒是看得開,她可是德妃娘娘所出的公主,三殿下的同胞妹妹。”

  “那又如何?”

  榮芩靜眨了眨眼,忽而笑道:“你這人可真有趣!”

  端木恬無語,漠然抬頭看向六公主離開的方向,看到她依偎在德妃的身旁,撅著嘴喋喋不休的在說著些什么,不時還將手指向這邊,或許是在告狀,也或許是在說她的壞話。

  看了一眼就又漠然撇開目光,對于德妃和六公主,她是真的一點都不在意,甚至在心里似乎還有那么點不屑。

  就是那個女人,不顧那是她自己的親生兒子,拋棄了君修染將他推入到深淵地獄,遭受那噬魂之苦,而她卻可以大方演戲,重新取得了皇上的寵幸,然后才會有了那個小丫頭。

  她們都不過是踏著君修染的痛苦而存在著的……東西!

  盡管她對嫁給君修染這件事相當的抵觸,但這并不能剝奪多年前兩人之間的情分,他至少也是她的朋友,是可以關心相護的朋友。

  十年前的事情她一直不曾忘記,當初第一次見到他時的那個場景更是格外的記憶猶新,而她一向護短。

  旁邊榮芩靜也正在側頭打量著她,真心覺得這恬郡主太特別,太有意思了。

  迎面走來一個迤邐身影,直接無視了容大小姐這么個大活人的存在,只對著端木恬笑盈盈說道:“恬恬,你第一次進宮,對這里的一切都不熟悉,要不我帶你在御花園里逛逛?”

  “我自己會走。”

  “……”

  然后三殿下才看到了旁邊一個多余的人,并發現榮芩靜正在盯著他看,他輕挑眉,也盯著她看。

  幾個呼吸后,榮芩靜抽了抽嘴角,敗下陣來。

  她感覺到了,三殿下正對她的存在表示很不滿,并企圖驅趕她離開,只是因為當著端木恬的面,不好開口。

  她忽然覺得有意思極了,昨天聽說三殿下當著京城百姓的面承認是他喜歡端木恬,是他死纏爛打也想要將端木恬娶回府上當王妃,她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認為不可能,此刻見了才發現,那很可能是真的。

  于是她主動的后退兩步,目光在這兩人的身上轉了一圈,忽然說道:“我說,你們這是說好的嗎?穿得衣裳都這般的相配。”

  可不是么?都是淺紫顏色,皆出自霓裳閣的精品,就連所用材質都似乎是相同的,款式更是格外搭配,就像是那傳說中的情侶裝。

  端木恬一愣,忽有些渾身不自在,而榮芩靜在說了那么一句話之后就轉身離開,去別處閑逛去了。

  御花園里很熱鬧,到處都是鶯鶯燕燕的大片閨秀,翩翩渺渺的一群公子,已經有人聚集在一起做那吟詩作賦的風雅事,有人在撫琴作畫引來一片贊嘆稱頌聲,端木恬站在那兒看著,覺得自己與這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手心里忽然一暖,側頭便見君修染握著她的手,微笑著說道:“這里太無聊,想來恬恬你也不會喜歡跟那些無聊人做無聊事,我帶你去別處看看。”

  她點頭沒有反對,但掙了下手,說道:“放手,我自己會走!”

  三殿下恍若未聞,直接轉頭當沒聽見,拉了她朝御花園的另一邊走去。

  手牽手多好,放什么手啊?

  就在那附近,可是不止一雙眼睛看到了這個場景,皆不由得神色各異,有驚訝有驚嘆有微笑當然也有羨慕嫉恨。

  成夢璇繼續蹂躪著她手中那可憐的秀帕,嘴角緊抿才沒有露出扭曲猙獰之態來破壞她的溫良嫻雅,眼看著那兩人就要手牽手的離開,她忽追上前幾步,說道:“表哥,你要去哪里?我們正想借著這風景吟詩作賦,你不一起嗎?”

  另有人也朝君修染作揖道:“三殿下文采出眾,在下一直十分的敬仰,不知是否有幸能得三殿下的指點?”

  指點個毛線!沒看到本王正忙著跟我家寶貝恬恬去交流感情嗎?

  三殿下絲毫不為所動,只淡淡瞥了他們一眼就想要轉身離去,卻在此時,成夢璇又說道:“傳聞端木王妃能文善武,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不精通,想必恬郡主定也傳承了王妃的才華,不知是否有幸能得郡主的指點?”

  于是三殿下也不禁停下了腳步,側頭看向身旁的郡主大人。

  他可以無所顧忌的將這些人扔在這里,但既然牽扯到了恬恬,他便不能再自顧自的離開,總得看她是個什么意思。

  而且成夢璇如此說,很明顯的,是在找茬!

  他微瞇了瞇眼,眸中精光一閃。

  端木恬也轉頭看向滿臉懇切,讓人不忍拒絕的成夢璇,漠然道:“恐怕要讓成大小姐失望了,我自幼在鄉野山村中長大,從來也沒有學過那些個文雅東西。”

  眼中有一點輕蔑閃過,又迅速的收斂消失了痕跡,她輕柔而笑,溫柔相對,說道:“郡主真是謙虛了,昔日王妃才華冠絕天下,郡主又怎么可能平庸了呢?”

  “你是不知道我娘在我出生的時候就死了,還是故意來揭我的傷疤,或者是如此的熱衷于看我平庸無能來出丑?”

  如此直接的言論,頓時讓成夢璇變了臉色,抬頭飛快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低頭凄然委屈,還有些無措的說道:“我沒有這些個意思,郡主切莫誤會。”

  果然是馬上就有被成大小姐的風采所迷的公子站了出來,對端木恬作揖道:“郡主如此說話未免過分了,成大小姐也只是好意,斷沒有你說得這般不堪?”

  說著這話的時候,他面上已有不忿,若非君修染就站在旁邊,只怕都要直接面露出輕蔑不屑之色了。

  端木恬當即輕飄飄的看了他一眼,道:“當然,成大小姐溫良嫻雅,才藝雙絕,名滿京都,怎么可能會有那般深沉的心思呢?要有,也該是像我這種容顏若鬼,其丑無比的人才合適,不然豈不是要讓那些愛慕成大小姐的眾多公子們失望了?”

  成夢璇臉色連變,眼中迅速的漫上了水霧,好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憐樣。

  那公子也是一愣,然后滿臉憤然,怒道:“郡主你怎么能這樣說?成小姐她……”

  “我有說什么不對的地方嗎?莫非這位公子你以為我說得不對,成大小姐其實也是心思深沉,就跟我一樣?”

  “我……”

  端木恬的臉色忽然一冷,看著他說道:“你要覺得你的心上人是世間最好的人,那是你的事,但別妄圖將這種思想傳遞到本郡主身上來。剛才本郡主是沒有說清楚不會那些文雅之事,還是表現得才高八斗了?某人卻依然口口聲聲的拿我那早已死去的親娘來說話,究竟是誰過分?她是名滿京都,以溫良嫻雅著稱的右相府大小姐,又是才藝雙絕貌美如花,理該得到眾人的愛慕擁護,口口聲聲說人家亡母也是值得被原諒的。像我這種其丑無比的,自當也同樣的心思惡毒,得理不饒人甚至是無理取鬧,隨便說了一句讓你們的女神不高興的話,都是錯的,都是過分的!”

  那公子頓時面紅耳赤,怒瞪著她吭吭哧哧的說不出話來。

  成夢璇更是“唰”的一下落下了淚水來,哭泣著說道:“郡主,我沒有這個意思,絕沒有這個意思,您誤會了。我只是一直聽說王妃的事跡,對她甚是敬仰,絕沒有絲毫的唐突冒犯之意。”

  旁邊的公子小姐們小聲的議論了起來,有人狐疑的看向了成夢璇,當然更多的還是憤然望向端木恬,顯然是認為端木恬欺負了他們溫和嬌柔,純良嫻雅的成大小姐。

  端木恬漠然相對,此時站在旁邊的君修染突然開了口,說道:“恬恬你何必生氣?所謂日久見人心,我相信這世上還是聰明人比較多,不是每個人都會被表面的那些現象蒙蔽了雙眼。”

  “我沒生氣。”

  “真的?”

  她涼涼的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你說的那些跟我有什么關系?從我回京城開始到現在,關于我的負面流言早已經滿天飛,我從來就沒有在乎過。這世上的人千千萬,要做到讓每個人都喜歡是不可能的,我又不是銀子!道不同,不相為謀,我與他們并不在同一條道上,而與我同行的人,自會相信我!”

  君修染不由一愣,然后柔柔的笑了開來。

  那笑容神光璀璨,讓在場所有的人都不由怔愣,尤其是各家的小姐們,更忍不住的眼冒星光,覺得便是就此沉溺在三殿下的此番柔情中,至死也無憾了。

  成夢璇亦是沉迷其中,但又很快反應了過來,隨之聽到有“撕拉”一聲,手中秀帕終于不堪她的蹂躪,從中撕裂成了兩半,上面所繡的芙蓉花開也因此而碎裂,猙獰成了一團。

  旁邊的人都不禁被嚇了一跳,紛紛轉頭看向成大小姐,看到她手中已慘不忍睹的秀帕,神色變幻,思緒萬千。

  成夢璇的臉色有瞬間的灰白,然后迅速的將不堪重負被撕裂的秀帕揉成一團捏在手心里,一滴淚水從眼眶滑落,“啪”的一聲滴落在地。

  她并不言語,只是靜靜的低頭垂淚,反倒是更讓人心生憐惜,討伐的目光再次落到了端木恬的身上。

  端木恬不由皺眉,深知她這般行為無非就是因為愛慕君修染所致,這讓她忽莫名的有些煩躁。

  于是她“啪”的朝她踏前了一步,冷聲說道:“裝嬌柔扮柔弱,你便是博得了全天下人的同情憐惜,將我推到了世人的討伐之下甚至是推到煉獄深淵又能如何?得不到在意之人的重視,便不過只是跳梁小丑而已,有意思?”

  她渾身一震,猛的抬起了頭。

  那眼神,憤恨而怨毒,不甘中又夾雜著太多委屈,直朝端木恬鋪面而去。

  端木恬怡然不懼,更冷冽的目光直直的刺了過去,刺得她心神俱寒,刺得她目光閃爍不禁后退了一步。

  又轉頭,從她身后的那些人身上冷冷掃過,然后轉身便飄然離去!

  眾人又是怔了怔,就這么離開了?

  君修染忽然輕笑,連眼角的余光都沒有再看這群人一眼,輕笑著轉身,朝端木恬追了上去。

  他真是越發的覺得,他家恬恬太可愛了。

  “恬恬,你走慢些。”

  “你離我遠點!”

  “這如何能成?我還有要事與你商量呢。”

  “什么事?”

  “關于我兩的婚事……呃,恬恬,等等我!”

  這邊,成夢璇手心里的那團已撕碎的秀帕幾乎被揉碎,有公子小姐們上前安慰,面帶不忿之色,斥責端木恬如此言行實在是太過分,成大小姐你溫柔大度,不必去與她計較。也有人對她投去了探究狐疑的目光,然后悄然后退遠離了這里。

  成夢璇將這一切看在眼里,不由咬碎了一口銀牙。

  話說這世上,怎么竟會有如端木恬那般淡漠,不顧世人對她評判的人?

  她捏得指關節發白,抬頭看向端木恬遠去的背影,眼中神色猙獰,滿臉怨毒。

  站在她旁邊正試圖安慰她的一位不知是誰家的小姐看到了她這般神態,不由被嚇了一跳,伸出的手倏然收回,微微的后退了小半步,卻在此時成夢璇回過神來,臉上已迅速的恢復了溫柔嬌弱之態,就好像剛才那一瞬間的猙獰只是別人的幻覺而已。

  那小姐的神色也跟著迅速變幻了幾下,又不著痕跡的后退了半步。

  遠處,太后娘娘她們坐在那兒,似乎是被這邊的動靜給吸引了注意力,本是依偎在德妃身旁的六公主撅著小嘴,在她母妃耳邊說了幾句什么,然后又站了起來,這次卻并非找成夢璇,而是朝著君修染的方向追了上去。

  “那邊發生什么事了?”太后娘娘詢問著身旁的太監。

  那太監聞言退下去打聽了下,很快就又回來了,在幾乎是眾所矚目中,斟酌著說道:“啟稟太后娘娘,是右相府的大小姐和恬郡主發生了些許爭執,現在已經不礙事了。”

  有宮妃捂嘴輕笑著說道:“這恬郡主剛才還似乎跟六公主吵了起來,怎么轉眼又與右相府的大小姐起了爭執?”

  端木老王妃的臉色頓時一變,“啪”的一聲放下手中茶盞,抬頭看向那宮妃,說道:“婉妃娘娘莫非是對老身的孫女有什么意見?”

  婉妃笑容微頓,盈盈說道:“老王妃切莫誤會,我怎么會對恬郡主有意見呢?只是覺得郡主初次進宮參加如此盛宴,怕是難免會有些不習慣。”

  話雖如此,她臉上的笑意卻是淺淺的浮著,透著幾分輕蔑不屑。

  老王妃看了她一眼,忽然就浮現了微笑,點頭嘆息著說道:“婉妃娘娘說得也沒錯,老身的這個孫女是在外面長大的,在回京城前那是從來也沒有學過什么規矩,先前還特意請了宮里的孫嬤嬤去教她規矩,就是為了防止她今日進宮給太后娘娘賀壽的時失了禮儀惹了笑話。今日看來,倒真是白學了。”

  婉妃頓時一愣,沒想到這老王妃竟會順著她的話,承認了端木恬不懂規矩。

  一怔之后,她的表情就不禁有些不自然,微挑了眉頭笑道:“老王妃這可是言重了,我看郡主舉止優雅,進退有度,真是沒有半分失禮的地方,只是可能因為從小到大的習慣,讓她有些與京城里的千金閨秀們有些不一樣,才會難免起了爭執。”

  話雖如此,心里卻暗鄙夷,鄉野山村中長大的人,自當不能跟京城里的大家閨秀們相比的,身份再尊貴又如何?還是改不了那滿身的粗鄙之氣。

  老王妃悠悠喝了口茶,笑得就跟那盛開的菊花似的,滿臉都是對自家孫女的歡喜疼愛之情,有些喜不自禁的說道:“承蒙婉妃娘娘夸獎,那丫頭其實就是受不得拘束,一向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會說什么,做什么。這么看來的,倒真是與靖侯府的那六小姐頗有幾分相似呢,六小姐也是利落的姑娘,不像這京城里的其他小姐們似的扭扭捏捏。”

  婉妃盛開在臉上的笑容,剎那間就凍結了個徹底。

  靖侯府是她的娘家,靖侯府的六小姐便是她的親侄女。

  她的這個親侄女愛慕三殿下,不惜自薦枕席,卻最終被三殿下給賞賜給了他的侍衛,還是當了個侍衛的小妾!

  此事讓靖侯府淪為京城笑柄,又偏偏不能去找三殿下討要公道,就像當初御史大夫家的三小姐被赤身扔出了門外,也無法問三殿下算賬一樣。

  這是他們自己家的姑娘自甘墮落,做出那般不知廉恥之事,越鬧,反而會越加的讓他們自己蒙羞。

  而此刻老王妃突然提起了這件事,分明就是在故意打她婉妃娘娘的嘴巴!

  你家六小姐可是好教養的大家閨秀,從小就被教導各種規矩禮儀,還不是做出了那等自薦枕席的下作事?而且就算自薦枕席了,人家三殿下都不屑一顧呢,賞給了侍衛,都只撈得一個小妾的身份。

  我家郡主確實是不懂規矩的,只是個在山野中長大的沒太多教養的野丫頭,而且還長得挺難看。不過那又怎么樣?不但將三殿下給吃干抹凈了,還承蒙了三殿下慧眼識明珠,將她奉若珍寶,疼愛有加。

  老王妃施施然品茗,覺得這味道簡直都快要及上她的金葉尖了。嘴角則勾起一抹冷笑,心里暗罵著賤人。

  跟老身斗?當心老身扒了你那一層美人皮!

  得皇上寵愛就了不起了?皇上見了老身還得禮讓三分呢!

  旁邊,皇后的臉色也有了幾分不虞,顯然是老王妃的這番話也讓她想到了自家那個被君修染赤身扔出門外的侄女。

  端起茶盞淺呷了一口,睫毛微斂,隱藏起眼中閃爍的精光。

  剛才是君修染,現在是這端木老王妃……關于這件事,今天可是被連續提起了兩次呢。

  婉妃也是坐在那兒捏著蒲扇捏得指節發白,良久才輕哼了一聲瞥開視線。

  周圍的御花園內景色如畫,遠處,六公主拎著裙擺追上了三殿下,六公主伸手去拉兄長的手,卻被避了開,不禁便有些委屈,狠狠的瞪了旁邊的端木恬一眼,然后又轉頭對君修染說著話。

  看到這里,婉妃也不由浮現了笑意。

  便是深得三殿下的歡喜又如何?便是承蒙了皇上下旨賜婚又如何?只怕往后還有的是麻煩不斷呢!德妃娘娘,六公主,甚至是那右相府的大小姐,可都不是好打發的人,三殿下難道還能為了一個容顏若鬼的女子而連自己的親娘也不顧了?

  不過真是想不到,三殿下視滿京城的大家閨秀絕色佳人于不顧,竟喜歡那么一個丑陋粗鄙又性情古怪的女子,眼光實在是奇特。

  那邊,六公主正攔在君修染的面前,撅嘴委屈的撒著嬌:“皇兄,你都好久沒有進宮來看我了,先前你離開京城回來之后,也沒有來看看人家。”

  君修染不得不停下腳步,看著在面前撒嬌的親妹妹,嘴角輕勾面帶笑意神情愉悅,只是眼中偶爾劃過的光芒,卻透著復雜。

  六公主見皇兄只是看著她不說話,便越發的撅高了小嘴,忽然伸手一指旁邊的端木恬,說道:“皇兄,這京城里如此多的貌美小姐愛慕你,你為何竟偏偏選了這么一個最丑的去當你的王妃?而且她還那般的不知廉恥,身為女子,竟做出將皇兄你玷污了的齷蹉事來!”

  端木恬冷冷的看了這位皇家嬌女一眼,然后轉身,邁步,直接朝遠處走去。

  如果說剛才君修染的臉色還是溫和的,笑容還是親切的,那么此刻他便笑得越發溫柔親切了,只是在這溫柔中親切下所隱藏的,卻是森森涼意。

  他微低頭,俯視著她,終于開了口,道:“六皇妹,你身為皇室公主,卻如此大呼小叫不守禮儀,更當面辱罵別人,這就是母妃教導給你的教養?”

  六公主的表情剎那凍結,瞪大了眼睛緊緊的盯著君修染,似乎沒想到她最敬愛的皇兄竟會對她說出這樣的話來。

  這話,與先前端木恬說的,何其相似?

  她忽然覺得委屈,還有無邊的憤怒,覺得這都是端木恬那個丑八怪,那個賤人造成的。

  然而尚不等她做出反應,君修染已一步從她身旁繞過,背對著她輕柔的,但也異常涼薄的說道:“記住,以后見面,你得恭恭敬敬的稱呼她一聲皇嫂。”

  六公主“唰”的轉過了身去,看到的卻是皇兄一下子就已走遠的背影,她瞪大著眼睛,眼中水光浮動,顫啊顫的終于“啪嗒”一下掉落了下來,整個小小的身子都禁不住微微顫抖了起來。

  她覺得長這么大,從來也沒有受到過像今天這樣的屈辱。

  盡管皇兄一直對她并不熱情,可也從來都是溫柔親切,微笑相對的,即便是在她很小時候,曾經害怕他厭憎他捉弄他欺負他,他都是那一副溫柔的模樣。

  她看著那兩人一前一后離開的身影,捏緊了拳頭也止不住渾身顫抖,臉色扭曲神色猙獰,忽然尖叫了一聲,拔腿就朝端木恬追了上去。

  整個御花園內的人都因為她這一聲突然的尖叫而愣了下,然后皆都轉過身來看向這邊,看到六公主神情扭曲的朝端木恬沖了過去,不由得驚愕詫異。

  那邊,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無論發生任何事都表情冷淡的德妃猛的站了起來。

  身后突然發生的變故讓君修染都不由怔了下,側身看著他那個一向驕縱的親妹妹神色猙獰的沖過來,眼中忽而厲芒一閃。

  不過他本意要阻攔的手卻在中途又收了回來,只冷眼看著她從他身旁呼嘯而過,直朝他家恬恬撞了過去。

  端木恬停下了腳步,但卻在抬頭看天。

  今日從進宮開始,一直到現在,她似乎就沒有遇到過一件順心的事。

  太后言不由衷,皇后的陰陽怪氣,德妃冷眼相對,以及還有諸位閨秀千金們的排擠嘲弄。

  她都忍了,就連剛才成夢璇的刻意找麻煩她都忍下來了,就是因為知道這里是皇宮,今日是太后娘娘的壽辰,她不能亂來,不能闖禍,不能給端木王府添加麻煩,不能……

  此刻身后有人攜著滿身的力氣沖撞而來,神色猙獰,殺氣隱現。

  殺氣?

  六公主年紀十二,長居宮中,深得皇上和德妃娘娘的寵愛以至于性子驕縱。

  但這樣的人,其實是最沒有殺傷力的。

  可現在,她竟然感覺到了殺氣。

  端木恬微瞇了眼,身上轟然彌漫出了深沉濃郁,宛如來自人間煉獄般的殺氣,然后轉身,揮手,“啪”的一巴掌將六公主給拍飛了出去。

  六公主的尖叫戛然而止,周圍眾人剎那屏住了呼吸,頃刻間,御花園內落針可聞,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端木恬的這一揮手給驚呆了,呆呆的順著六公主的身影移動視線,看到她腦袋擰轉,離地而起飛入到了半空之中,然后一直遠遠的飛了出去,在空中飛出一個拋物線,再重重的摔落在了地上,砸倒一地的珍貴花草。

  那“砰”的一聲重物落地聲,亦猶如是狠狠砸在在場所有人的心頭,讓他們也跟著齊齊一震,將他們給震醒了過來,倏然驚呼如浪濤一般層疊著席卷了整個御花園。

  御花園內,一下子就沸騰了。

  六公主被一巴掌拍飛了出去,面臨如此讓人不敢置信連做夢都似乎不可能會夢到的情況,她的所有猙獰扭曲尖叫都在那一剎那消失無蹤,轉而是滿腔的震驚。

  是的,震驚!

  絕對的震驚之下,她甚至都忘記了最初的憤恨,只剩下滿滿的愕然和不敢置信,就那么趴在地上,一手捂著臉,抬頭呆呆的看著神情冷峻的端木恬。

  臉上的疼,再加身上的痛,終于讓她一點點回過了神,然后張嘴就想要大哭。

  她這一張嘴,就有血水從她口中流出,一哭,又好像嗓子被什么給哽住了,一哽一咳,竟一下子沒有能夠哭出來,只是咳了咳,之后“噗”的一聲吐出了一口血,其中還有著兩顆沾了血水的白生生的牙齒。

  她盯著那兩顆牙齒,又是呆了呆,還伸手進嘴里面去摸了摸,終于“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她好像被嚇壞了,旁邊的人也同樣的被嚇壞了,無數雙眼睛盯著六公主面前的那一灘血水,那血水中的兩顆牙齒,還有她這長大的嘴也是一片鮮血淋漓,真正的血盆大口。

  然后一點點的,越來越多的視線落到了端木恬的身上,這個竟然當著如此多人的面前,在御花園里,在太后娘娘的壽辰之日,將公主給一巴掌拍飛了的端木王府恬郡主。

  那可是真的被拍飛了啊!

  所有的人都呆呆的,覺得腦袋有些不夠用了,就連德妃娘娘也在端木恬出手的時候怔住了,然后才臉色大變的飛奔了過來。

  太后皇后所有的娘娘王妃夫人們全部都被驚動了,都是猛的站了起來緊跟在德妃后面朝這邊奔涌過來。

  剛才六公主那突然的尖叫她們都聽到了,也看到了六公主殺氣騰騰的朝端木恬沖撞上去,更看到了之后端木恬悠然轉身,揮手便將堂堂皇家公主給拍飛了出去。

  六公主捂著臉和嘴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宮女太監慌忙跑過來想要先將她給扶起來,卻全都被她用力的推開,隨之她便捶地大哭,死死的盯著端木恬大罵著:“混賬,混賬……”

  但因為突然少了兩顆牙齒,雖不是門牙也依然讓她有些口齒不清,說出的話便也顯得有些滑稽。她很快就發現了這個情況,沒有再繼續大罵,只是在那兒捶地打滾大哭。

  德妃娘娘奔到了她面前,臉上再不見冷漠,滿是心疼的將女兒從地上扶了起來。

  在母親面前,六公主終沒有將她也推開,而是一頭栽入了她的懷中,嗚咽著痛哭起來。

  德妃滿臉心疼,一手摟著她,并同時抬頭憤怒的盯上了端木恬。

  “大膽端木恬,你竟敢出手,你該當何罪!”

  她的聲音因為太過激動憤怒而有些尖利,緊隨著而來的老王妃臉色微變,當即站到了端木恬的前面,對著德妃說道:“德妃娘娘恕罪,這丫頭魯莽慣了,才會在六公主意圖攻擊她的時候下意識反擊,傷了六公主,老身在這里代這丫頭向德妃娘娘和六公主賠罪了。”

  德妃頓時臉色一冷,道:“照老王妃這么說來,倒還是本宮的公主不對在先了?”

  自然是你的公主不對在先,不然好好的我家恬恬何至于會做出這等將公主給拍飛了的事情?

  老王妃心里想雖然是這樣想,但卻萬萬不能說出來,聞言只忙說道:“老身絕沒有這個意思,只是恬恬不懂規矩,不小心傷了公主,還請德妃娘娘大人有大量,饒恕了她這一回。”

  “不小心?”德妃冷厲的目光直刺老王妃身后的端木恬,怒道,“本宮親眼看到她轉身揮手,而且下手還如此的狠辣,老王妃你竟然說這是不小心?你當本宮是瞎了?”

  六公主埋首在她的懷里,哭得越發凄厲了。

  老王妃臉色沉凝,似皺了皺眉,又說道:“恬恬魯莽不知輕重,確實是過分了,請德妃娘娘恕罪。老身略通醫術,不如先讓老身為公主診斷一下傷勢?”

  聞言,德妃尚未出聲,那六公主卻突然反應激烈,朝著外面猛揮手,尖叫著喊道:“滾開滾開!不用你來假好心!你們就是一伙的!”

  這嬌貴的公主殿下,自出生開始到現在,從來都只有她打別人的份,今天終于第一次品嘗到了被打耳光的滋味。

  德妃也在連連冷笑,道:“不敢勞煩老王妃,本宮自會請太醫來為公主診治。公主乃金枝玉葉,今日竟受此羞辱,本宮定要稟報皇上請皇上來主持公道!”

  剛才還在端木老王妃那里受了氣的婉妃見此也忍不住插入了進來,對著德妃說道:“姐姐不必氣惱,皇上最是疼愛六公主,相信定不會讓人就這么將公主給欺負了去。”

  然后她又瞥了站在老王妃身后,微凝神皺眉的端木恬一眼,輕笑著說道:“我看恬郡主也應該不是故意的,畢竟她自小在山野中長大,聽說端木王爺從不管教,也教不來規矩禮儀這些,王妃又死得早,怕是不小心把快意江湖的那一套放到京城,放到這皇宮里來使了吧。”

  剛走到這邊的端木璟倏然停下腳步,臉色霎那陰沉。

  這是在罵他妹妹有娘生沒娘養?

  感覺到直沖而來的冷意,婉妃心中凜然有種寒毛直豎的感覺,忙轉頭看過去,看到了端木璟,不由臉色一變,轉而卻又輕笑著說道:“聽聞璟世子風采卓越,舉止謙和,真乃是尊雅天生。這同一個爹娘生的,也是不同的呢。”

  “是啊,像婉妃娘娘這種有娘生又有娘教養的,也不見得比我這種從小就死了娘的人更有教養。”

  婉妃頓時就沉了臉色,老王妃也不由眉心一抽,輕斥道:“恬恬,不得無禮!”

  端木恬從祖母的身后走了出來,冷冷的掃過臉色陰沉的婉妃,最后落到德妃身上,行禮下拜道:“臣女不慎,傷了六公主,請德妃娘娘降罪,端木恬甘愿受罰。”

  德妃眼中精光一閃,卻又聽端木恬繼續說道:“不過往后,還請德妃娘娘看好六公主。端木恬在外自由慣了,最是受不得被冒犯的刺激,剛才出手純粹是出自本能反應,下次六公主若還是這樣突然殺氣騰騰的沖過來,我保不得又要傷到了公主。”

  你這是認罪的態度嗎?

  眾人無不對端木恬投來了注目禮,太后和皇后卻忽然神色一動,看著她若有所思。

  德妃怒極而笑,點頭說道:“好好好,真不愧是端木王府的郡主,如此目中無人狂妄自大,實乃是本宮平生之僅見!你認罪,認罰是嗎?好,那你……”

  “不知辱罵沖撞王妃,該當何罪?對兄嫂不敬,又該做何懲處?”

  君修染忽然打斷德妃的話,在旁邊施施然微笑著開口,神情似乎頗為愉悅,笑容看起來也好像相當燦爛。

  德妃猛的轉頭看向了他,滿臉震怒之色,道:“染兒,這端木恬如此欺凌你皇妹,你莫非竟還想護著她不成?”

  “母妃這話甚是奇怪。恬恬是我千挑萬選看中的王妃,我不護著她還能護著誰?恬恬大度,不與六皇妹計較她的無禮辱罵,六皇妹卻絲毫不知收斂,意圖攻擊恬恬,這才會被恬恬下意識的自衛所傷。母妃心疼皇妹,兒臣卻心疼我的王妃。”

  德妃當即冷哼一聲,道:“你竟為了這么個女子,而不顧血脈親情,由著她欺辱親妹妹,還要護著她!”

  “血脈親情?”

  這可真是一句再好笑不過的笑話,他竟然從他母妃的口中聽到了她對他說出了這樣的四個字。

  君修染嘴角笑容越發璀璨,眼底卻蘊起了一層濃郁的黑霧,如能懾人。

  與他直視,德妃忽然心口一窒,臉色微僵,不自覺的就泄了幾分氣勢,摟著依然還在哭鬧的女兒后退了小半步。

  君修染上前,終于站到了端木恬的身旁,忽覺手心里一緊,是端木恬主動的握緊了他的手。

  他一怔,側頭看到的是她依然淡漠的臉,他心里卻剎那間暖融成了一片,隨之眼底的黑霧也一點點的消散了。

  從十年前紫霞山上初相逢,到現在的奢華皇宮里并肩而立,恬恬永遠都是那個最讓他感覺溫暖和幸福的人,讓他越來越無法對她放手了。

  他反手握緊了她的柔荑,微笑著從旁邊聚集的各方人群掃過,又對德妃說道:“我知母妃心疼六皇妹受傷,但恬恬是您的兒媳婦,也算是半個女兒,您難道不心疼她?”

  這算是一個臺階,德妃如果不想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上演一出母子相爭的好戲,讓人,尤其是太后皇后以及各方非同一勢力的人看了笑話,這件事就應該是到此為止了。

  德妃瞇了下眼,摟在女兒身上的手一緊,又緩緩放松。

  不管情真還是假意,她確實是緩和了臉色,正待說些什么之時,卻突然在她懷里的六公主轉身掙了出來,一手捂著那已經高高腫起的半邊臉,一手指向端木恬,怒吼道:“本公主才不會承認她是本公主的皇嫂,這個丑八怪,這個不知廉恥淫蕩下流的賤人,她哪里配當本公主的皇嫂了?她……”

  “啪!”

  六公主的叫囂戛然而止,其他的所有聲音全部都戛然而止,連呼吸聲都不聞了。

  那一聲并不十分響亮但卻如同擊打在在場所有人心上的巴掌,讓六公主的另一邊臉也迅速的紅艷腫脹了起來。

  不知何時,皇上竟已經來到了御花園,此刻就站在六公主的面前,緩緩的收回了手,面上卻有怒意澎湃,盯著六公主怒道:“破口大罵,舉止無度,哪里還有半點身為公主的風度尊儀?你三皇兄和王妃的姻緣乃是朕所欽賜,是你說不承認就能不承認的?當真是太寵著你就無法無天了!”

  六公主呆呆的看著突然就出現在了她面前的父皇,一向最是疼愛寵愛她的父皇,剛才卻打了她一個耳光。

  繼端木恬將她拍飛之后,她竟然緊接著又遭受了來自父皇的一個耳光!

  她頓覺不敢置信以及滿心的委屈,眼中的淚水滿溢,便又要哭了出來。

  但沒等她哭出來,德妃就突然將她拉著跪到了地上,“臣妾參見皇上!靈兒也是今日受了委屈才會一時沖動口不擇言之下說了過分的話,絕不敢有絲毫質疑圣旨的意思,請皇上明察!”

  德妃這一跪,也將其他人給驚醒了過來,頓時“呼啦啦”的整個御花園的人都朝著那個明黃身影跪了下去,參拜道:“參見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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