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名
兩個孩子被嬤嬤抱回產房約一刻鐘后,老夫人走了出來,臉上有著喜色與明顯的疲憊。雅爾哈齊趕緊趨身扶住她。
“太太,辛苦您了!”
老夫人笑著拍拍雅爾哈齊扶著自己的手,喜道:“龍鳳呈祥,好!好!”
雅爾哈齊早聽玉兒說過,倒不像別人那樣驚訝,只要孩子們平安出生,玉兒沒什么事兒,龍鳳也好,雙龍也好,雙鳳也罷,他都覺得好。
“太太,您先去睡會兒吧,都熬了一夜了!”
老夫人到底是七十多的人了,精神雖與五十多的老人差不多,還是覺得累,點點頭,由著丫頭們扶著走了。
一邊的米公公早著人去通稟王爺了,此時又提醒雅爾哈齊:“貝勒爺,是不是遣人去宮中報一聲?”
雅爾哈齊點頭,“報吧,皇上說了,不論生男生女都報一聲兒!”又吩咐一句道:“把小弓箭,小佩巾掛出去!”
家中生男孩,即在門左掛弧,“弧”是木弓,象征男性陽剛;家中生女嬰,則在門右掛帨,“帨”是佩巾,象征女子陰柔。
又呆坐著過了幾刻鐘,產房都收拾妥當了,穩婆們也都屏息斂氣站在一邊兒了,雅爾哈齊才回過神,沖兩個穩婆道:“很好,爺對你們的表現很滿意,自會有賞,你們先下去吧。”
一邊的米公公輕聲道:“貝勒爺,奴才把她們領到王爺那兒去吧,王爺有話問她們。”
雅爾哈齊點頭:“你帶去吧。”看看米公公要走,又加了一句:“爺這兒有喜事,府內眾人也沾沾光,都發點兒喜錢。”
米公公笑瞇瞇應聲后領著兩個穩婆走了。
又呆坐了一會兒,雅爾哈齊一拍額頭,回頭對莫太醫道:“忘了讓你給兩個孩子診脈!”
莫太醫道:“嬰兒啼聲忌斷絕、散、深,貝勒爺這一子一女的初啼聲皆連續緊湊,都是長壽之人。”
“不用診脈?”
莫太醫對于專精之科還是很有信心的:“臣方才‘望’過兩個襁褓里的孩子,又‘聞’過哭聲,這幾個月一直是臣負責夫人的脈案……”
雅爾哈齊點點頭,孩子很健康,他一直知道,不過,還是習慣性地想找莫太醫確認一下。
“你再在府里呆幾天吧,這幾天再為兩個孩子診診。”
莫太醫笑著應下了,轉身走了兩步:“貝勒爺不給伊拉哩爵府報喜?”
雅爾哈齊一拍額,他心驚膽戰了半天,此時有些呆愣,趕緊安排人去報喜,報得慢了,叔瑫下次一準收拾他。
雅爾哈齊搖搖晃晃要進臥室,走到門口,想起來,自己現在不能進去,停了片刻,在緊挨著的第二個開間里找了張榻歪了上去。癱在榻上,雅爾哈齊覺得身心俱疲,半天時間,六個時辰,他一刻也不敢放松,就這樣一直繃著,現在,累壞了……
“貝勒爺?”
雅爾哈齊睜開眼,他這是睡著了?
“爺睡了多久?”
林嬤嬤道:“夫人生產完已經一個時辰了!”
睡了快半個時辰!
雅爾哈齊覺得一下子又精神了。
“林嬤嬤,有事嗎?”
“王爺遣人過來,說有事找您,讓您去書房。”
雅爾哈齊起身,看看身上蹂躪了一夜的袍子,“給爺找身兒衣裳。”
林嬤嬤去西邊第一間書房找出備好的衣裳,又回來服侍他換上。雅爾哈齊問林嬤嬤:“夫人可好?”
林嬤嬤道:“夫人睡著后一直還沒醒。”
雅爾哈齊道:“累壞了!”
“把爺的東西都搬到這間兒來。”
林嬤嬤應聲后去著人安排,又忍不住嘆氣,就隔了三個開間……
雅爾哈齊進了莊親王的書房。
莊親王看到兒子,眼前一亮:“龍鳳胎!”
雅爾哈齊點點頭,找了張椅子坐下,米公公很有眼色地奉上茶,雅爾哈齊一夜滴水未進,早餐下面人奉上來也被他一揮手趕著端了下去。聽著媳婦兒痛苦的呻吟,他哪有胃口。
“你嘴角邊怎么有血跡?”
雅爾哈齊喝茶的動作頓了頓,昨夜他因為自己的無能為力氣得咬出了一口血,莫太醫提醒他漱了口,怎么還留下一絲?
“沒什么。”
雅爾哈齊也不看莊親王,低頭喝了口茶。
“聽說你一直沒用飯,我讓米海給你準備了幾個菜,你去吃點兒吧。”
雅爾哈齊點點頭,坐到一邊的小桌上挑著菜悶頭吃了一碗粥并幾個點心。
小太監送上漱口水并溫熱的毛巾,雅爾哈齊收拾妥當后又坐回書桌前的椅子上。
莊親王咳了一聲,看兒子也不理他,有些尷尬道:“你捆了送來的兩個婆子一個碰死了,另一個死咬著牙不松口……”
雅爾哈齊不吱聲兒。
莊親王清清喉嚨,“后來米海送來的兩個婆子,雖有一個說繼福晉曾經與她家男人許諾,讓那個婆子聽話,卻又沒說繼福晉要她做什么……”
雅爾哈齊抬頭看看莊親王,翹了翹嘴角,沒出聲。
他是晚輩,是兒子,他說什么都不對。不過,伊拉哩家可就不一樣了,既然莊親王自己不動手,那他就把那些東西交給伊拉哩家吧。
莊親王疼媳婦兒,他雅爾哈齊更疼,沒道理自己媳婦兒被人處心積慮加害,自己還一點兒轍也不想,繼福晉占著母親的名份他這個兒子不能多說,否則便是不孝,不過,他很想知道,當伊拉哩家把這事兒捅到皇上面前時,莊親王怎么辦。
“阿瑪,那個婆子你讓米公公看著吧,也不用逼她,好吃好喝供著她就成,她總有松口的時候。”
莊親王有些無措,兒子的反應太平靜了,讓他有些不安。
“阿瑪,若沒別的事兒,兒子就進宮了。”
莊親王點點頭,“你忙去吧。”
雅爾哈齊一聲不吭出了莊親王的書房,阿瑪還是那個阿瑪,他雅爾哈齊卻長大了……
讓人備了涼轎,雅爾哈齊在轎內還打了個盹兒。一會兒要見皇帝,先養養神兒。
皇帝招了雅爾哈齊進去,看著樂呵呵的雅爾哈齊,皇帝笑道:“龍鳳胎?”
雅爾哈齊笑瞇瞇點頭:“托皇上您的福,侄兒這一下就兒女雙全了。”
皇帝笑道:“小丫頭有福。”
雅爾哈齊嘻嘻笑:“那是皇上您一直護著她,要不,就她那性子,不知道要吃多少虧。”
皇帝一點兒不心虛地點頭,沒錯,他確實替那小丫頭擋了許多暗算。
“皇上,您給這兩孩子起個名兒吧?”
皇帝有些意外,“你阿瑪沒給孩子起好?”
雅爾哈齊笑道:“阿瑪覺得自己想的一定沒您老人家起得好。”
皇帝站起身來轉了轉,“弘普!惠容!”
雅爾哈齊看著皇帝回到書桌后拿筆寫了四個字,接了過來,笑瞇瞇道:“阿瑪和玉兒肯定很高興!”
皇帝忍不住笑,小丫頭會高興是肯定的,至于自己那個堂兄,皇帝有些促狹地想,他一定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苦悶。
皇帝給龍鳳胎起完名字,心情不錯,“給孩子辦完洗三就回來辦差。”
雅爾哈齊笑嘻嘻的打個千退了出去,皇帝得意地坐回書桌后,龍鳳胎,龍鳳呈祥,不錯,雅爾哈齊也不錯!
莊親王看著米公公呈上來的四個大字發怔,他翻了無數的書,找了好些名字,現在,一個也沒用了?
米公公退到角落里,一聲也不敢出,一時不知道該同情莊親王還是該感嘆貝勒爺這手兒狠。
玉兒睡醒了,把孩子抱在懷里喂奶,一邊的奶娘見了一聲未吭。
高嬤嬤早被玉兒使借口差出去了,高嬤嬤很講規矩,可是,這母乳喂養有益孩子的健康,她也不會妥協。
孩子很用力,靠著自己就把初乳吸了出來,玉兒痛得嘶嘶的抽氣,還是忍著,此時想起遠在兩江的額娘,玉兒再一次升起無限的感激,都說不養兒不知父母恩,玉兒現在是深有體會,生產時的痛苦掙扎,哺乳時的疼痛,這些都是母親為自己承受過的,如今,自己要把愛傳給下一代了。
哥哥把兩邊的奶/水都吸了出來,玉兒卻只讓他吃一邊兒,另一邊兒得留給妹妹。懷里的小子明顯不樂意,還沒吃飽呢,拱著小豬嘴兒到處尋摸,玉兒看他那樣,又疼又愛又內疚,可是,也不能只顧著他不是,妹妹還沒吃呢。
妹妹躺在娘親懷里美滋滋一口一口吸著,吃了不久,睡著了,玉兒瞪大了眼,這也是個懶的?
一邊的奶娘把格格接了過去,把阿哥遞了回來,玉兒點點兒子的小鼻子,小豬,妹妹給你留了些兒。
兩個孩子都睡著了,玉兒倚在枕上一動不動看著,怎么也看不夠,剛出生的嬰兒,紅通通的,其實不是很好看,不過,玉兒生的兩個寶寶與她當初出生時一樣,并不如一般嬰兒那樣皺皺巴巴,只是,玉兒左看右看,也沒看出來孩子長得像誰……
林嬤嬤輕手輕腳走進來,低低道:“夫人,萬歲爺給阿哥、格格起了名字。”
玉兒驚訝地抬頭看林嬤嬤:“皇上取的?叫什么?”
林嬤嬤從懷里掏出張紙,玉兒接過一看:“弘普,惠容。”
兒子跟著皇帝的孫子們一起排輩兒了,女兒這名字?好吧,皇帝起的,肯定得說好!
想了想,玉兒輕聲道:“王爺當初不是選了好些名字?”
林嬤嬤抿嘴笑笑,不吱聲兒。
玉兒把靈覺往莊親王書房探過去,見莊親王呆呆坐在書桌后,書桌上擺著兩張紙,字跡卻是皇帝的手筆。玉兒把靈覺收回來,想了想,算了,她懶得管那么多,既起了,就這么叫吧。
“貝勒爺讓把他的東西都搬到了隔壁。”
玉兒聽了忍不住笑,怎么跟孩子似的?
“當初我說把產房設在東廂,他說這房里我住慣了,生產時不害怕,要自己搬到書房歇一個月,這會偏又讓人搬……”
玉兒不說了,雅爾哈齊的心理她也清楚,無非是離得自己近,只是,他這樣,讓她很有壓力呀,他對她越好,她越有負疚感,覺得自己不對他好點兒都不行。可是,這個時代的男人,她真的可以交付自己的心嗎?
“繼福晉怎么樣了?”
“昨夜她果如夫人所說,在院外吵鬧,被貝勒爺使人攔住了,后來驚動了王爺,被王爺喚了回去抄佛經,今兒夫人生了,王爺才放了她回去。”頓了頓,“那會兒,貝勒爺牙都咬出血了。”
好貨財,私妻子,不顧父母之養,是十不孝之三;十大罪,第一條是謀逆,第七條是不孝……
陸游與妻子唐婉的感情再好,因為他母親逼迫也不得不休離唐婉,因此有了流傳后世的兩首《釵頭鳳》,他“至死不渝憂國志,一生痛苦是婚姻。”
繼福晉再不好,在名義上,是雅爾哈齊的繼母,在這個時代,雅爾哈齊是不能出告母親的,否則便是不孝。如果,莊親王不管著繼福晉,目前,還是只能這么著呀。
小時候的雅爾哈齊,一定受了不少苦吧……
但凡是繼母,有多少人真的能把別人的孩子視如己出?玉兒自問,她自己未必能做到的,頂多是做到待遇一樣,在內心,其實她肯定是更愛自己血脈相連的孩子。
雅爾哈齊遇到這樣蠻橫不講理的繼福晉,是不幸?是幸?
苦難,有時,是一種磨礪,挺過去了,便是一個新的世界。如果沒有繼福晉相逼,雅爾哈齊會不會也如大多數宗室子弟那樣聲色犬馬,架鷹走狗?
玉兒看著枕畔的兩個小寶寶,按下紛亂的思緒,為了兩個寶寶,她就算違背自己的原則,也是樂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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