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妝
紅帶子覺羅點頭:“還有點兒眼光,沒看成紅木的!”
瘦高個兒不好意思地笑笑:“這幾抬看著是書房里的家伙什呀!全是紫檀的!我的個娘唉!這么大件兒的紫檀,可不容易找吧!”
紅帶子覺羅點頭:“沒錯,全是紫檀。《博物要覽》說‘新者色紅,舊者色紫,有蟹爪紋,新者以水浸之,可染物’。這些抬過去的家什紋理稠密,色調紫黑,深沉穩重,很有古雅靜穆感吧。”
瘦高個兒傻了:“五爺,奴才可不像您,這么偏的書,可全沒聽過!”
紅帶子覺羅覺得自己在對牛彈琴,倒是一邊福紋長袍的接了話:“仿佛記得這紫檀只在南方有少數生長,五爺,可對?”
紅帶子覺羅贊許地點點頭:“紫檀木質堅硬,體重,放在水里立即下沉。沒有疤痕,呈紅紫、紫黑色。是名貴木材之首,一般富有之家嫁女能有一抬紫檀就已是很有面子的事兒了!倒不知道這伊拉哩家用了多少心力用了多長時間尋摸到這么多紫檀的!”
福紋長袍的接口道:“全套書房的家什!貴氣!”
瘦高個兒看著紫檀的走完了,往后一看,呦呦地喊出了聲:“五爺,這后面的看著全是老花梨的!”
紅帶子覺羅望眼一看,可不是,后面的各種床、榻、案幾、桌椅、箱柜、多寶格、凳、衣架、穿衣大鏡等等,一色兒的黃花梨。
看著全套的黃花梨家俱過完,紅帶子覺羅也忍不住贊嘆了:“這可是除了紫檀外最好的木料,樹紋紋理漂亮,這制作家俱的工匠手藝看來也頗為精湛,用的是通體光潔處理,未作雕飾,突出了木材紋理天然的華麗,件件兒造型優雅、精致。伊拉哩家真是舍了本兒了!”末了,又念了一句:“老者紋拳曲,嫩者紋直,其節花圓暈如錢,大小相錯者佳。全是佳木呀!”
看罷了前面的家俱,后面的再看著就不再驚訝了,如意、盆景、鐘表、各式瓷器、梳洗的家伙什兒、胭脂水粉,件件是精品。
“咦,這鋪蓋衣裳、針線尺頭、鞋襪荷包等雖說流光溢彩,盡顯貴氣,只是數量似乎不多?”瘦高個兒有些摸不著頭腦!
紅帶子覺羅笑道:“想來其余的都裝在前面的家俱里了!”
瘦高個納悶了:“怎么裝起來?放在外面豈不更有臉面?”
紅帶子覺羅回頭看看瘦高個兒:“爺說你最近是不是和商人來往多了?怎么跟暴發戶似的?這在朝為官,可不講究個低調?怎么會如那商人家一樣炫富?”
瘦高個兒一拍腦門:“被前面的家俱驚著了!”
紅帶子覺羅忍不住搖頭:“看看,后面這幾十抬,閃得你眼暈不?”
瘦高個兒伸長脖子往后一看:“五爺,這上面的盒子打開了,放著的全是女子的首飾,各種各樣的朝珠、手串、佩件、扳指、項圈、鳳釵、簪子、鐲環、耳墜耳鉗、戒指、扁方、鈿子與零碎珠寶,盒子裝得極滿。只是這盒子下面摞了好幾層呀!”
紅帶子覺羅道:“那下面兒幾層不知是上面的包裝盒子,還是里面也裝滿了!蓋著,也不好說!數清了沒,多少抬?”
瘦高個兒想了想:“仿佛是三十抬!”
紅帶子覺羅又問:“總共多少抬?”
周圍幾人你報一個數,我報一個數,往起一加:“五爺,一百二十八抬!”
福紋長袍地發現一個問題:“沒有陪嫁丫環仆役的行李!”
紅帶子覺羅想了想:“想來是先送到親王府了!今兒這送去的一百二十八抬已經很驚人了!沒有一件兒是差點兒的!全是一般兒人家尋摸不著的精品、上品!”
看足了的幾人都坐了下來,讓小二換了茶,開始跟紅帶子覺羅打聽這阿山大人家的底細,這得多少家資,才敢給女兒這樣陪嫁?
奩的伊拉哩族人到了莊親王府后由內務府設宴款待。一百二十八抬全部送到莊親王府前院一一擺開曬妝,供人欣賞,那些來莊親王府觀妝的人一見這陣勢,都呆住了。
所有能盛放東西的家俱里全塞得滿滿地,有那懂行的把院兒內的嫁妝看了一圈兒后驚得直喘氣兒。
“少于八萬,辦不出這樣兒的嫁妝!如果把盛放在家俱內的東西拿出來,絕對有二百抬!想來是他家為了不顯得太驚世駭俗,把能放起來的全都放在了家俱里面,顯在外面的看著就只是嫁妝材質比別人更好而已!”只是,把這真正看到內情的一眾人都嚇了一跳。
那估算的人話音一落,前后左右一片吸氣之聲。都知道伊拉哩家寵著這個格格,卻不成想居然到了這個地步,中等的嫁妝不過花個幾百兩、千把兩就成?好多來客的全套身家也不過十萬這個數的!甚至還有全幅身家也不夠換這幅嫁妝的!
“兩江真的富成這樣兒?阿山才去幾個月吧?”莊親王府來的人哪個不是有來頭的,可就算家底再厚,也沒見誰家嫁女兒這樣舍得下血本兒的吧!
旁邊有人嗤笑道:“你當這是阿山撈回來的?這是人家小格格當年從蒙古王公,也就是現在的準噶爾大汗那兒和著她哥哥贏回來的!”
“這話怎么說的?”
旁邊也有人知道當年情形,這會見有人起了話頭,便也忍不住多嘴把當年聽說的情形說了一遍。
“合著,這貝勒爺還是娶了個財神回來?”
“財神不財神不知道,不過,就這一地擺開的嫁妝,那也是京城里獨一份兒的!而且,人家這來歷連萬歲爺也是知道的!沒一點不明之處!”
“全大清,有幾個女子敢把嫁妝當賭注,就為了替哥哥出氣?”
“沒有!”
“一般的女子,也沒這么多嫁妝銀呀!”
“人家那銀子,據說是老瓜爾佳氏與她額娘瓜爾佳氏一人給了五萬。伊拉哩家,當時就她一個嫡出的女兒,可不寵上了天!她那會兒也不過十歲出頭,還是孩子呢,當十萬兩和十兩一樣帶在身上玩兒!”
“什么孩子,人家幾歲就跟著她額娘學管家了!能不知道十萬和十兩的差別?”
“幾歲學管家?你聽誰說的?”
“萬歲爺!”
嘶——
一片兒抽氣聲兒!
一人壓低了聲音:“合著,她早在萬歲爺那兒掛了號了?”
“嘿嘿嘿!”旁邊傳來一陣兒笑聲,引得一眾人等全看了過去!卻是一個黑臉的漢子笑得滿臉的喜色!
“費葉楞,又不是你得著這樣的好事兒,你怎么樂了?”
黑臉的漢子看看問話的人,樂呵呵道:“你這一說,我想起來了!當年跟著萬歲爺出宮,我還見過這格格的!那時候,她還只有三、四歲!”
“呵!”眾人一聽,全圍了過來。
“說說,說說!”
“對,對,快說說,這格格是不是小時候就與別人家的女兒不同,敢把十萬當玩兒似的,比大老爺們兒還豪氣呀!”
費葉楞想著當年靠在懷里的那一小點點兒,居然就要嫁人了,不由噓唏感慨道:“時間過得真快呀,這都十幾年了!”
“他娘的,你還不到三十,裝什么大尾巴狼!”這顯然是個性急的。周圍眾人一聽這話都低低笑出了聲兒。
費葉楞也不惱,“當年我在皇上跟前兒做著二等的侍衛,那天護著皇上、太子爺一起出宮,走到半道兒,太子爺聽到一個小孩兒細聲細氣與小販說話,太子爺就笑了,招得人父女倆就回頭了!您道是誰?”
“他奶/奶//的,你小子是不是最近聽說書的聽多了?是不是還要來個且聽下回分解?趕緊的說!”還是那個性急的在催。
費葉楞笑道:“別急,別急,這就說!這抱著孩子的就是現在的兩江總督阿山大人,與萬歲爺見禮后回萬歲爺的問話,卻是這格格自創了一種軟和的糕點,就因為她太太牙口不好,阿山大人為了獎賞她的孝行,便帶她出門玩兒!”
“合著,這是個天性純孝的?”
“那是!”費葉楞跟說自己閨女似的一樣自豪,“不只如此,她看到隨行的四阿哥身體不好,還告訴他怎么吃飯才能養好身子,說得那是一套一套的!告訴你,我還真沒見過那樣好記性的孩子!萬歲爺在一邊兒聽了都直樂呵呢!”
“這也只見她的孝心善心,沒見她的豪氣呀!”旁邊一人嘀咕。
費葉楞一瞪眼:“怎么沒見了?她三四歲就一心為家人費心思,這長到十歲,就不能為了家人豪賭嗎?”
一個四十左右的文官捏著胡須點頭:“是個好女子!”
“這樣豪賭的女子是好女子?”
“當然是好女子,這事兒的重點不在賭,而是她愛護家人。你說這輸了八十萬兩,就算準噶爾汗,他也得肉疼好久吧!只要他疼,小格格就算替哥哥出了氣了!而且能贏了整個準噶爾的漢子,是不是也說明這兄長的身手高明,也就反駁了人家罵她哥哥‘蠢漢’一詞了!”文官想了想,又問:“這做哥哥的是誰呀?”
旁邊一人笑道:“你怎么忘了這格格姓伊拉哩了?”
“哦!”文官恍然大悟,一拍手:“伊拉哩,沒錯了,是‘人形兵器’,哈,是他就沒錯了!”
眾人一聽這名字,皆打了個哆嗦,那家伙,那身手,兇殘!
見周圍人一般的表情,眾人皆忍不住笑,看來,叔瑫“人形兵器”的名號是傳誦頗廣呀,他與“人形盾牌”庫爾秦相繼在皇帝身邊護衛,也算一件趣事兒。
“我說,這不是個小事兒呀,怎么沒聽在京中傳呀?”
“嘁,為防有那心懷僥幸想著一夜暴富的,萬歲爺口諭:不許傳揚這事兒!”
“怪不得不曾聽聞!”
有那愛打聽的又道:“當年的阿山大人家資也頗豐嗎?他額娘與夫人就能一人拿出五萬?”
旁邊一人聽了忍不住取笑道:“你不知道?這老瓜爾佳氏是什么來頭?”
“還有什么大來頭?”
“她老子是太宗爺身前的貼身侍衛,為了太宗爺擋刀子送了命,余下這么一根獨苗,當年她老子全幅身家太宗爺都著她帶著嫁了!讓族里一幫子搶奪她嫁妝的狼兄虎弟都落了空!如果當年他老子沒提前給訂了親,說不準還有別的造化呢!”一個六十多的老頭低聲傳播著小道消息。
造化?能說造化的,能是什么呢!大家皆心知肚明!
“那阿山大人的夫人呢?”
“她!你不知道?”
“什么?”
“鐵娘子,知道不?”
“啊,這個知道呀!可是鐵娘子八十多了吧?”又恍然大悟,“難不成是鐵娘子家的?”
“對了,就是這位鐵娘子親手養大的孫女兒!”
“呵!”周圍有了年歲的人又一陣兒驚嘆!反倒是二三十歲的人摸不著頭腦。
“這鐵娘子在當年也算個人物,那時,我大清尚未入關,八旗還沒有守節之說!可這個鐵娘子愣是頂著一群男人的壓力守著亡夫的家當,養大了唯一的兒子!這鐵娘子一家的男丁倒并不出奇,可她家的女兒卻個頂個的能耐、善持家!讓一眾求親的人踏破了門檻,想盡千方百計,就為了能從她家娶一個回去!”一個白發的老者慢條斯理為年輕人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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