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紙條
蘇澈的來信讓蘇妤心中一塊大石落下。翌日,她吩咐折枝去請了嫻妃來綺黎宮。想來又是因皇帝下旨不讓人擾她,她與嫻妃也有許多時(shí)日沒見面了。
二人本就沒什么說不得的話,此番一見面,蘇妤的話問得直接了當(dāng):“后宮里出什么事了么?”
這么多天了,皇帝在她綺黎宮里什么也沒說過,好像她小產(chǎn)全然在情理之中一樣。可她明明從前胎像那么穩(wěn),皇帝不可能半分疑也沒生過。
起碼也是該下旨查了。
“陛下賜死了溫氏。”嫻妃頜首坦言道。
“溫氏?”蘇妤眉心一跳。頭一個(gè)念頭便是……莫不是皇帝知道她打聽了那些事?
“是。”嫻妃點(diǎn)頭道,遂問她“在你小產(chǎn)前一日,她是不是來德容殿見過你?”
“是來過。”蘇妤的眉頭蹙得緊了些,維持著鎮(zhèn)靜道,“怎么了?”
“那天她來見你的時(shí)候,香囊中擱了分量極重的麝香,才害得你動(dòng)了胎氣。”嫻妃一聲輕笑,看向她短嘆道,“你也太大意了……竟熬了一夜么?”
居然……
微有些意外。她哪里知道那時(shí)的不適和心慌竟有旁的原因,還道只是因?yàn)槁犅勌K家出了事故而難以安睡。心中還一直責(zé)怪自己心事太重,明明父親的事也有些預(yù)料,還就那么悲痛得連孩子也沒保住。
照嫻妃這樣說,溫氏捅出來的那些事倒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了。
.
“那你聽說了什么別的事情么?”蘇妤又問嫻妃。
嫻妃愣了一愣:“什么事?”
“蘇家的事。”蘇妤抬眼道,“你聽說了蘇家什么事么?”
“蘇家?”嫻妃不解之意更甚,想了又想,搖頭道,“沒有……姐姐指什么?”
“呵……”蘇妤一聲森笑,“果然。”
明明是皇帝有意瞞她的事,后宮里根本不該有人知道。連嫻妃這個(gè)位高權(quán)重的都毫不知情,那溫氏竟知道了,根本就不正常。
蘇妤將始末一一同嫻妃說了,嫻妃聽罷后怔了又怔:“你是說……溫氏她……”
蘇妤長沉了一口氣:“我原是奇怪,我動(dòng)胎氣那天,只有折枝和郭合在房里,陛下無論如何也該查查他二人。可現(xiàn)下,沒疑折枝不說,郭合也安然無恙,原來是查到溫氏的麝香去了……瞞天過海,也不知道是誰的高招。”
聽出她話里有話,嫻妃微微凝神:“不是溫氏的意思?”細(xì)細(xì)一想,自己便又道,“是了,她沒那樣的本事。”
不是沒那樣的本事弄麝香,卻是沒那樣的本事去打聽皇帝要刻意瞞著蘇妤的事。可見是有人借著溫氏的口說了這話,要的就是讓蘇妤這孩子死得無聲無息。
如此想來,也未必就是溫氏的本意,搞不好她也只是中間遭了暗算的一環(huán),對(duì)方不過想借她一用罷了,否則,她大抵不會(huì)傻到搭上自己的命來害蘇妤。
“大世家。”蘇妤冷冷笑著,“竇家。”
嫻妃沉默未言。雖只是憑空猜測,但也實(shí)在想不到旁人了。蘇妤的猜測有道理,嫻妃想著另一事,又不免嘆道:“卻沒想到陛下非殺你父親不可……”
“卻沒想到陛下會(huì)這樣殺了他。”蘇妤苦苦一笑,抬眸間有幾分厲色,“且先不說這個(gè)……這次我不想再便宜了竇家。”
害了她的孩子,拿個(gè)溫氏來頂罪便想了事?
“你要如何……”嫻妃面顯擔(dān)憂之色,“你剛剛失了孩子,可不能沖動(dòng)行事啊……”
蘇妤沉吟著。佳瑜夫人做的許多事,脫不開竇家相助;她卻無外力可借,從前是不敢借,現(xiàn)在已借不得。
思量片刻,蘇妤問她:“溫氏那香囊……毀了?”
嫻妃點(diǎn)頭道:“自然,不然還留著?”
“那你見過么?”蘇妤又問。
嫻妃搖頭說沒有,驀地神色一滯,猜測到了幾分:“你是想……”
蘇妤淡笑著看著她:“行不通么?”
“行得通……”嫻妃緩緩點(diǎn)頭,遂一笑說,“找宮正去。”
.
旁人會(huì)沒見過或是不曾留意那香囊,負(fù)責(zé)查這事的宮正司卻不會(huì)不知道。聽聞蘇妤要知道那香囊的樣子,宮正張氏便親手畫了圖出來,又在旁標(biāo)注了顏色及用料。
只是宮中常見的香囊,尚服局常做的東西,玉色的四合云紋上繡著一個(gè)“福”字,下面綴著白玉珠和淡藍(lán)的流蘇。
因知道蘇妤想做什么,嫻妃來把那圖樣交給她的同時(shí)便拿了四合云紋的布料和玉珠還有流蘇來,蘇妤將圖紙拿在手里看了一看,便叫來了折枝:“這幾天什么都別做了,連夜給我趕這香囊出來,越多越好。留著口別收,晚些再往里放東西。”
折枝看著那圖便知道不難,點(diǎn)頭應(yīng)下,問她:“什么時(shí)候要?”
蘇妤笑意微凝:“除夕之前。”
.
蘇妤說“越多越好”,折枝哪里知道多少合適。又知蘇妤大概有要事要做,不敢讓旁人來做,熬到雙眼烏青,終于在除夕前兩日縫了五十個(gè)出來給她。
屏退旁人,折枝將用布兜裝了的香囊倒在蘇妤榻上,堆成了一堆。
“咯……”子魚上床便要夠那香囊玩,蘇妤眼疾手快地抱住了它,朝折枝一笑說:“夠了夠了……你快去歇著,剩下的事,我請嫻妃來做。”
是以那天綺黎宮大門緊閉,皇帝到了門口一看,便聽得宦官稟道:“娘娘說不想見人……”抬了抬眼,聲音低得幾乎不可聞,“包括……陛下……”
“……”賀蘭子珩無言了一陣。想起昨晚蘇妤央他再多講一章回的故事,他成心氣她便死活不講……還真生氣了?
一聲嘆氣,皇帝轉(zhuǎn)身離開,只吩咐了那宦官一句:“告訴她,晚上若還不見人,以后就都沒得聽了。”
.
當(dāng)晚,蘇妤乖乖地開了宮門,那故事委實(shí)被皇帝弄得頗吊胃口,讓她以后都沒得聽了她是斷斷受不了的。
倚在榻上,蘇妤靜聽著皇帝講著,握了拳的手慢慢探到枕下,松開,又抽了出來。
一夜好眠,次日清晨,蘇妤卻醒得比皇帝要早一些。闔目假寐,直至寅時(shí)的時(shí)候,終聽得身邊有了動(dòng)靜。是皇帝要起身準(zhǔn)備去上朝了。
賀蘭子珩起身盥洗更衣后,拿起那枚自己睡前總會(huì)隨手?jǐn)R在枕邊的玉佩。原已轉(zhuǎn)過頭去,卻又見到了什么,重新回過頭來。
枕邊露出了一縷流蘇,還有一個(gè)玉色的小角。好像是香囊的一角,看著有些莫名的熟悉。
好奇地伸手去拿,小心翼翼地抽出來,沒有驚動(dòng)蘇妤。待得那東西拿出,卻陡然驚出了一身冷汗。
這香囊……是那溫氏的。他清楚地記得,因?yàn)楸闶沁@香囊取了蘇妤腹中孩子的命。當(dāng)時(shí)他就覺得這玉色刺目極了,狠狠刺進(jìn)他的心里,一輩子都忘不了。
這香囊卻意外的輕,且是扁扁的,好像并沒有裝什么香料,更不會(huì)有麝香。他帶著幾分心驚將香囊翻了過來,背后透著些許紅色,就那么一丁點(diǎn),像是一點(diǎn)血跡。
再仔細(xì)去看,有一個(gè)角開了線,似乎是原本縫好了又被撕扯開來。賀蘭子珩回頭看了蘇妤一眼,見她還睡著,揮手命旁的宮人皆退下了,鼓起了勇氣將那個(gè)口子撕得更大,里面確實(shí)沒有任何香料,只有一張薄紙。
那薄紙對(duì)折著,字是寫在里面的,只透出些許看不清的痕跡。皇帝將紙打開,上面只有一個(gè)字……
冤
狠然倒抽一口冷氣。那微微發(fā)黑的紅色,分明就是血寫出來的。
.
“來人。”皇帝壓著聲喝道,徐幽連忙帶了人進(jìn)來,只聽皇帝道,“速請高僧超度溫氏。”
幾人均是一怔,皇帝睇了他們一眼,將那香囊與紙條遞給了徐幽。
徐幽亦是嚇出了一身冷汗,連忙去照辦。
賀蘭子珩再度轉(zhuǎn)過身,看向蘇妤,心里的恐懼逐漸化成無盡的擔(dān)憂。
冤。是溫氏在鳴冤么?找他,還是找蘇妤?
他覺得自該是找他的,因?yàn)橘n死的旨意是他所下,蘇妤連半句話也不曾多說過。
但卻是為蘇妤賜死的她……
.
已醒過來多時(shí)的蘇妤,感覺到皇帝在吩咐了宮人之后,回身走到了榻邊,俯身吻了她后安靜離開。如常去上朝了,蘇妤睜開眼,輕輕一喚:“折枝。”
“娘娘……”折枝入了殿,有些忐忑地問她,“陛下……看到了么?”
“看到了。”蘇妤點(diǎn)頭。
折枝又道:“那……陛下信了么?”
蘇妤一笑,拿了的桃木手釧托在手里:“你看這個(gè)。”
桃木是辟邪之物。這手釧,傳言說是皇帝兒時(shí)曾在宮道上見過些東西,先帝為了保他無恙,便差人求了這手釧來。
這么多年了,皇帝是不是為了辟邪倒不一定,總之是戴慣了,從來沒離手過。
今日就這樣留在了她枕邊,可見多多少少是信了。
“存?zhèn)疑就夠了。”蘇妤銜起一笑,“他疑溫氏為何鳴冤了,這事才更好被揭出來重查不是?”
這一步是嫻妃所不知的。蘇妤思來想去,總覺得此番做法比直接算計(jì)去長秋宮更有用一些。是皇帝下的旨,總是讓他親眼見了才多幾分可信。
(https://www.dzxsw.cc/book/28187/1537511.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jī)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