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險(xiǎn)情
天氣日漸轉(zhuǎn)涼,涼風(fēng)慢慢地起了、枝頭的樹葉也顯了枯黃。秋日漸近,終是要回錦都去了。啟程的前一日,宮人們將東西收拾穩(wěn)妥時(shí),蘇妤正躺在榻上,舉著子魚,撫了撫它額上那塊黑斑道:“明天就要回宮了,在路上你給我乖乖的,不許到處跑,不然要找不到你了。”
子魚發(fā)出一聲輕哼,不知是不是不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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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個(gè)多月過得委實(shí)順心,細(xì)思原因,多半是因?yàn)槿~景秋不在。佳瑜夫人雖是也與她為敵,但到底無那許多宿怨。踏上回宮的馬車,蘇妤悵然一嘆,對(duì)這行宮很有些舍不得。
是以分外盼望次年的夏天,禁不住地想起皇帝對(duì)她說要帶她去祁川走走。
路途遙遠(yuǎn),儀仗浩浩蕩蕩地鋪開,華蓋、幡旗相互交錯(cuò)著,幾乎望不到盡頭。子魚跳到蘇妤的肩頭扒著窗子往外看,蘇妤從它滴溜溜的一雙黑眼中看到了滿目興奮,一把將它攬下來圈回懷里,笑怪一句:“你小心掉出去。”
卻聽得一聲低低的嘶叫,垂眸看去,非魚在車簾處探了探頭。它這一探頭不要緊,子魚卻驀地從蘇妤懷里蹬了出去,隨著非魚一并跑了。
蘇妤立時(shí)慌了,急掀開車簾往外看,兩道白影跑得飛快,順著人流一直往前躥著,數(shù)名宮人見了都試圖阻攔,卻根本攔不住,不一會(huì)兒就沒了蹤影。
“子魚?!”折枝追出馬車,還未邁下去便已看不見兩只貂了,焦灼回頭問蘇妤,“娘娘……這……怎么辦?”
這已不是在行宮里,這么大的地方,馬車又一直移動(dòng)著,不知它們能不能找得回來。
蘇妤眉頭緊鎖著,望著窗外竭力尋找著那兩個(gè)身影,終是無果。鼻子不禁有些發(fā)酸,微微一笑,安慰著自己說:“大概過一會(huì)兒會(huì)回來吧。”
“是不是去回陛下一聲?”折枝問她。
蘇妤卻是斷然搖頭拒絕。怎能為這點(diǎn)小事去擾皇帝?即便說了,又能如何?總也不能為此讓眾人都停下,興師動(dòng)眾地去找兩只小貂。既知不可能,便更加不用去稟,稟了又圖什么呢?只為讓皇帝安慰她兩句不成?
皇帝近來是寵她,她卻做不出那般恃寵而驕的事。
不住地向外張望著,從清晨到晌午,始終不見回來。那個(gè)她起初不肯去想的心緒逐漸浮起……
就這么……沒了么?
蘇妤一時(shí)有些恍惚。這么野的性子,跑到外面必是回不來了,想了想這月余來的相處甚至不久之前,子魚還在她懷里打著呼。
卻是說跑就跑了。
心中悵然,一邊覺得少了個(gè)很重要的東西,一邊又覺得是它們自己愿意留在梧洵才會(huì)逃走……
真是心緒復(fù)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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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shí)分,在馬車上晃了一天的蘇妤已很是困頓,迷迷糊糊地睡了,猛覺面前一陣?yán)滹L(fēng),睜眼一看,連忙起身見禮:“陛下大安。”
“坐吧。”皇帝說著自顧自地做了下來,蘇妤瞧了瞧窗外:“停了?”
“嗯,歇一歇。”皇帝看著睡眼惺忪的蘇妤,問她,“子魚呢?”
蘇妤默然,手指絞著衣帶,明顯有些傷心。
“為什么不去找?”他問她,“也不來告訴朕?”
“陛下……”蘇妤垂首靜靜道,“怎好為此停下。”
“你在意的東西,還是始終不肯跟朕說么?”皇帝目光凜然地問她,神色顯有黯淡,“折枝說你悶了快一天了,叫人來知會(huì)朕一聲,朕可以吩咐去找。”
“陛下不必……”蘇妤搖了搖頭,“也許是它們自己不想離開梧洵罷了。”
賀蘭子珩繃不住了,縱是心中有氣也不想再拿她的傷心事這么逗她,手在她額上輕一拍,道:“行了,子魚在朕車?yán)锼脹]心沒肺,你跟這傷心什么?快去抱回來。”
“……”蘇妤登時(shí)切齒,這一日簡直白白沉悶。
隨著皇帝一起去了他的馬車上,一見子魚,蘇妤心情便好了,皇帝卻格外沉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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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是非魚跑了出去,不一刻的工夫,帶了子魚一起回來。彼時(shí)他并未多想,正好路上也無聊,便拿了些牛肉來逗兩個(gè)小家伙。
沒過多久,就聽宮人們?cè)趥鳎骸氨菹潞统鋬x娘娘的貂跑丟了。”
不禁手上一滯,看著面前吃得正歡的兩個(gè)白團(tuán)挑了眉頭:跑丟了……那這是什么?
很快就把來龍去脈摸了個(gè)八九不離十,必定是非魚帶了子魚來玩蘇妤卻不知道,他思量著,她那么喜歡這貂,總得來問問他吧?如是直接央他下旨去找,他更高興。
于是就一邊和它們玩著一邊等著她來,結(jié)果一直等到一碟子牛肉被吃了個(gè)干凈、子魚非魚抱團(tuán)睡覺去了……也沒見她來。
如當(dāng)真是不傷心也還罷了,他叫了折枝來,佯作不知地問她:“聽說充儀的貂跑丟了?”
折枝神色一黯,福身回道:“是,娘娘擔(dān)心了一天了,都不怎么說話。”
這是寧可自己憋著也不愿同他講了。賀蘭子珩心中發(fā)悶,揮手命折枝退下,索性叫眾人都停了,掀了簾子就去找蘇妤。
本覺得能理直氣壯地問她為什么不來和他說,還打算暫不告訴她兩只小貂都在他那里、讓她再難受兩天長長記性才好。可看到她的瞬間,他卻是心軟了。
就這么簡簡單單地把子魚交回了她手上。子魚站在她膝頭伸著脖子去夠她的嘴唇,好像有意要吻她一般,蘇妤也很配合,嬉笑著低下頭去跟它一碰。
賀蘭子珩覺得……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還不如這貂呢。
也太失敗。
看著她一福身抱著子魚離開,皇帝抱起非魚,神使鬼差似的念叨了一句:“朕和她……什么時(shí)候能跟你們倆似的,就好了。”
非魚被他架在半空,歪著腦袋瞅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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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妤覺得皇帝說子魚那句“沒心沒肺”很是恰當(dāng)。明明已在他那里吃了一整天,回到她的車?yán)飺湎虻永锏聂~片便啃了起來,半點(diǎn)沒有理會(huì)一旁已為它憂愁了許久的蘇妤。
蘇妤怒瞪它良久它也渾然不覺,吃了一片又一片。咬向一片新的魚肉時(shí),蘇妤終于一伸手將整個(gè)盤子都奪了回來,怒道:“沒心沒肺的!不給你吃!”
“咯……”子魚仰頭望著她。
“看什么看!就不給你吃!”蘇妤賭氣道,“再跑就不要你了!”
“咯……”子魚又叫了一聲,接著三兩步就躥到了她的肩上,又攀上了她的胳膊,正好去吃那碟子里的魚肉。
“……”蘇妤覺得,跟這么個(gè)東西置氣真是自討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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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咻”的一聲鳴音,有一物猛地刺近來,“鐺”地一聲刺進(jìn)蘇妤耳邊的窗欄上。悚然一驚,連手中的碟子也端不穩(wěn),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嘶……”子魚也立時(shí)顯得不安起來,上躥下跳地張望了一番,最后站到了蘇妤肩上。
蘇妤看了看窗欄上那只箭,短短思忖了一瞬立即吹熄了燭火。
車中登時(shí)一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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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刺客!”儀仗中亂了起來,很快又恢復(fù)平靜,侍衛(wèi)們訓(xùn)練有素地圍起來準(zhǔn)備應(yīng)戰(zhàn)。沈曄疾步上了皇帝的御駕,施禮道:“陛下,有刺客,但請(qǐng)陛下勿慌,必不會(huì)有事。”
他說得沉穩(wěn),皇帝一聽卻蹙了眉頭:“刺客?”
“是,第一箭射進(jìn)了云敏充儀車中。”沈曄稟道,“想是射偏了。”
蘇妤的馬車……離他那么遠(yuǎn)。
就見皇帝思忖片刻,忽地起了身,看也未看他一眼便自顧自地要下車。沈曄一驚,連忙側(cè)身攔上去:“陛下,天色已晚,刺客在暗處……”
此時(shí)下了車,豈不是白白送上門去?
“沈曄。”皇帝目光一凌,沉聲道,“立刻去護(hù)充儀,朕這里沒事。”
沈曄聽得驚疑,只覺皇帝簡直是寵那位充儀寵得不要命了,出言急道:“陛下!”
“去!”皇帝喝道,“這是沖著她來的。”
片刻的遲疑,沈曄倏爾恍悟,立即跳下馬車照辦。皇帝亦是下了馬車,步履穩(wěn)健地走向蘇妤那邊,神色黯沉得竟使一眾宮人都不敢上前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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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咻。”又一箭,在黑暗中穿了進(jìn)來,又“鐺”地一聲刺入馬車的木板,四下黑著,蘇妤看不出是刺在了哪里。
太奇怪了……一連射偏了兩箭?
外面一陣嘈雜,懷里的子魚又發(fā)出不安的“咝咝”聲,蘇妤小心翼翼地看去,是侍衛(wèi)將馬車團(tuán)團(tuán)圍住,一個(gè)個(gè)蓄勢(shì)待發(fā)。
依稀看到沈曄也在,蘇妤覺得愈發(fā)奇怪了,既有刺客……他該是去護(hù)皇帝才對(duì)。
車簾忽被掀開,蘇妤一愕,仔細(xì)分辨著那身形竟是皇帝進(jìn)來了。
皇帝四下一看蹙了眉:“你吹熄的燈?”
“是……”蘇妤輕聲應(yīng)道。
“哈……”有一聲輕笑,皇帝自若地在她身邊坐了下來,攬過她道,“聰明。”
吹熄了燈,外面便瞧不見里面的影子,看不出她在哪。這馬車?yán)镉謱挸ǎ肷渲兴⒎且资隆?br />
“陛下……此處危險(xiǎn)……”蘇妤驚魂未定地勸著,皇帝卻仍是自如,一言不發(fā)地把她擁在懷里,在黑暗中隱約能覺出她的恐懼。
一個(gè)絨球從他的衣襟里探出頭來,四處望了一望順著衣服爬了下來,爬到蘇妤腿上,和子魚縮在一起緩解不安。
就和它們正相擁的主人一樣。
長久的靜謐之后,終是又有了一絲響動(dòng),沈曄的聲音從外面?zhèn)鬟M(jìn)來:“陛下,已差人追去了。”
是刺客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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