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早產(chǎn)
圣駕到了綺黎宮時,幾是闔宮嬪妃均在了。臥房中傳來陸潤儀的聲聲慘叫,讓蘇妤沒由來的心里發(fā)緊當年也是差不多的情境,太子府的媵妾們皆盡在場,楚氏叫得聲音發(fā)啞,接著孩子沒了,她也從此受盡厭惡。
恍惚間,蘇妤覺出握著自己的手緊了一緊,回神望去,見太醫(yī)自房中走出來,朝皇帝一揖,神情謹肅道:“陛下……潤儀娘子怕是要……早產(chǎn)!
“早產(chǎn)?”章悅夫人當即眉頭緊蹙,朝那太醫(yī)道,“陸潤儀的胎才不到七個月!”
“是。”太醫(yī)又揖道,“但……目下確是要生了。臣等已問過查過,是受了驚嚇,又誤食了產(chǎn)婦忌諱的東西……”
佳瑜夫人聞之一凜:“產(chǎn)婦忌諱的東西?什么東西?”
“黑三棱!碧t(yī)答了,續(xù)又解釋道,“此物活血化瘀,但為孕婦所忌,誤用多致小產(chǎn)。不過潤儀娘子胎像一直穩(wěn)固,這孩子大抵能保住……”
這番解釋并沒有什么人在意,眾人好奇的均是陸潤儀如何會誤食了黑三棱。雖則陸潤儀有孕不曾晉位、甚至有失寵之勢,但宮里上下對這胎到底還是上心的。
一時各自靜默,只待皇帝發(fā)話;实勖嫔l(fā)沉,輕道了一句:“交宮正司查。”
屋內(nèi)的慘呼不絕于耳,與正廳里的安寂對比鮮明。民間有言道“七活八不活”,是說七月早產(chǎn)的孩子比八月活得更多,但……陸潤儀這胎算起來都不足七個月,必定兇險。
賀蘭子珩沉默著,思量著近來的種種。上一世,陸氏這孩子生得很是順利,在盛夏出生,母子平安。那時陸氏也算得寵,都不曾遭過這樣的毒手,這一次明顯冷落多了,怎的反倒出了這樣的事?
會是誰去害她……
蘇妤亦沉默著,慘叫聲入耳間,額上禁不住地滲了冷汗出來。不該是這樣,那夢她也做了不止一次,明明看到她平安生產(chǎn),怎么會出了岔子……
且不說那黑三棱的事,便是太醫(yī)那一句“受了驚嚇”,自己便已脫不了干系。
一聲啞笑,感嘆當真是天意弄人。從前,夢境時時精準,她卻因為受盡厭惡連翻身的余地也無;如今處境好了、許多夢看得比過去更清楚些,卻是如此的不準了。
如是未能母子平安……
蘇妤不自覺地偏過頭去打量皇帝的神色,與他視線一對便窒了息。說不好自己在怕什么,又不敢躲避他的目光。
但見皇帝微一頜首,睇了眼旁邊的席位,示意她過去的意思。蘇妤扶了折枝的手站起身,行到他面前一福才落了座,垂眸不言。
陸潤儀的喊聲蓋住了廳中的其他聲響,賀蘭子珩湊近了些對蘇妤輕道:“你先回去歇著?”
蘇妤微怔,搖一搖頭:“臣妾不累!
皇帝一哂:“如是累了便回去,不必硬撐著。”說著笑意促狹地睇著她,補了句,“你又不是太醫(yī)!
守不守著都一樣。
“……諾!碧K妤頜首應(yīng)下,側(cè)頭見一宦官入了殿,一揖道:“陛下,宮正司問出來了!
好快。
眾人均等著結(jié)果,皇帝沉了一沉,思量著不耐道:“晚些再說!
“諾!被鹿僖灰就讼拢K妤側(cè)首間見折枝神色微顯異樣,黛眉一蹙,思忖片刻招手讓她上前,平淡道:“渴了,去沏茶來!
茶奉上來,蘇妤揭開蓋子一瞧,登時面色煞白。
茉莉娥眉。
皇帝覷了她一眼,笑問:“喜歡花茶了?”
“……是!碧K妤低應(yīng)了一聲,抿了口茶,幾乎渾身脫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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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房里倏然安靜,靜得眾人心中一懼。片刻后,醫(yī)女匆匆地出了殿,一福身稟道:“潤儀娘子生了……”
但未聽到哭聲。
那醫(yī)女又道:“是個小皇子。”
卻是無人敢說一句“恭喜”,連皇帝也半點笑容都沒有。雖是未說皇子夭折、亦未說陸潤儀難產(chǎn)而死,但這般的安靜,可見是情況不好。
頓了一頓,還是佳瑜夫人問那醫(yī)女:“潤儀娘子怎么樣?”
“娘子昏迷著……”那醫(yī)女低低稟道,“皇子殿下哭不出來,太醫(yī)說……說能否熬過去,便看這兩天……”
鴉雀無聲。
良久,皇帝一點頭,嘆息中盡是疲憊,吩咐太醫(yī)盡力,又道:“傳宮正司的人來!
終于是要問到黑三棱的事了。
幾人一并進了殿,只其中一宮女是被押進來的,皇帝瞧了瞧她:“你不是楚充華身邊的掌事宮女么?”
“是……”那宮女一叩首,“但充儀娘娘發(fā)落了霽顏宮的人,便讓娘娘差人來服侍潤儀娘子,娘娘便叫奴婢來……”
一旁的嬪妃聞言,已有人一嘆道:“將心比心,充華娘娘自己也是失過孩子的人,怎么還做這樣的事!
那宮女不言,皇帝亦未發(fā)話。徐幽在旁道:“陛下,楚充華正在外候著,要不要……”
“不必。”皇帝淡泊道,不打算叫楚充華進來問話。章悅夫人凝睇著那宮女蹙了蹙眉頭:“真是楚充華叫你做的?”
“……是!蹦菍m女叩首間有些許猶豫,繼而續(xù)道,“充華娘娘和潤儀娘子不合已久……”
章悅夫人冷有一笑:“是么?聽著倒像是早謀劃好的,可楚充華禁足這么久了,若不是云敏充儀今兒個發(fā)落了霽顏宮的宮人,她要如何尋這個機會把你塞進來?”
話里話外,意指這宮女是蘇妤安排進去的人。一邊害了陸潤儀、一邊又栽贓給楚充華。蘇妤淡看著那宮女臉上倏然顯露的慌張,心知這根本就是一場排好了的好戲,先供出楚充華不過是為了讓這事看上去更真,最后的結(jié)果十有八九是沖著自己來的。
“意思是云敏充儀的意思,旨是嫻妃的旨……”佳瑜夫人忖度著自言自語,起身向皇帝一福,“關(guān)乎皇裔安危,求陛下徹查!
實是宮中常見的手段了。“徹查”無非是交宮正司嚴審,審的結(jié)果……也無非是她的錯或是嫻妃的錯。
橫豎都是要遂幕后之人的意的。蘇妤微微一笑:“何必那么麻煩?臣妾在這、嫻妃娘娘在這,楚充華在外候著……先對質(zhì)一番不就是了?進了宮正司,屈打成招總少幾分可信。”
這話聽似是對佳瑜夫人說的,蘇妤的目光卻轉(zhuǎn)向了皇帝。皇帝想了一想,點了頭:“傳吧!
楚充華入殿見禮,禮罷后起了身,便一耳光劈在那宮女面上,怒不可遏:“本宮待你不!誰讓你害的本宮!”
“娘娘……”那宮女顯得更慌了,不自禁地望向蘇妤。這一眼間眾人便都看明白了,蘇妤心中一笑。
無論是交去宮正司還是當堂問出話來,矛頭都會是沖著她的。但一旦送去宮正司,變數(shù)難免,還不如就這么問出來,好歹自己在場,多少還能爭辯幾句。
楚充華順著那宮女的目光看向蘇妤,怔了一怔,遂是怒然道:“蘇妤……又是你!”
一陣嘆息聲,章悅夫人抬眼瞧了一瞧蘇妤:“當年就是死罪,陛下沒殺你、如今又寵著你……你如此故技重施實在讓人心寒!
倒是已經(jīng)給蘇妤定了罪的意思了。
佳瑜夫人也喟嘆道:“本宮聽說是綺黎宮的宮人把此事稟給陛下的,細問了幾句,充儀你盯著霽顏宮的動向許久了,可見心虛……”
蘇妤銜笑聽著,待得二人語畢后方抿了口茶,未理二人之言地淡淡問那宮女:“是本宮叫你做的么?本宮要你親口說出來!
原本目中之意已讓眾人都看出是受誰指使,卻沒想到蘇妤還偏要多問一句。那宮女愣了一愣,強定了神后垂首應(yīng)道:“是……是充儀娘娘讓奴婢在潤儀娘子的安胎藥中加了黑三棱……”
“呵……”蘇妤冷聲笑道,“你當本宮傻么?要害人便罷,竟會挑一個連動刑都不必,就將本宮供出來的人?”
那宮女一僵,蘇妤視線一轉(zhuǎn),冷睇向章悅夫人,頗有幾分厲色:“誠如夫人所言,若非臣妾責罰,她沒有機會到霽顏宮去,楚充華事先不知臣妾會有此舉;但照這個道理,臣妾怎知潤儀娘子今日會在綺黎宮出言頂撞?臣妾和她不合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她來道賀亦在臣妾預(yù)料之外!
蘇妤的咄咄逼人讓葉景秋一時回不過神來,滯了一滯,皺眉道:“即便如此,潤儀受驚還不是你動刑所致?她想趕去綺黎宮,看著亦是要賠不是的意思如若不然,即便被下了藥,直接在宮中醫(yī)治了,大概也不至于這般……”章悅夫人說著哀嘆,“目下母子都是如此……實在可憐。”
“夫人……”眼見在座宮嬪都為陸氏母子二人有些噓唏,蘇妤剛要開口,卻被人搶了白:“章悅夫人,這事依朕看一碼歸一碼!
葉景秋一驚,蘇妤亦是一驚。轉(zhuǎn)回頭去,見皇帝帶著幾分思忖之意緩緩道:“戕害宮嬪、皇裔是一回事,充儀正宮規(guī)是另一回事。依朕看,充儀罰得沒錯,潤儀要到綺黎宮賠不是是她自己心中有愧,可說是因為充儀罰了她的人在先,卻不能算是充儀的錯。至于早產(chǎn)……說到底是因為那黑三棱,強怪到她去綺黎宮謝罪耽誤了醫(yī)治上未免牽強!
乍聽之下偏袒分明,細一想又在情在理似乎并非有意偏袒;实蹝咭曇槐妺邋话,續(xù)言道:“所以潤儀受驚之事怪不得充儀,黑三棱從何而來慢慢查便是。查明之前,朕不想聽到任何無端猜測。”
“那……陛下!奔谚し蛉怂尖庵值,“此事畢竟多多少少已牽涉到云敏充儀。方才一番解釋倒非說不通,只是……公平起見,是否禁足為好?”
這倒是在情理之中。并非責罰之意,只是原委未明,先禁足了宮正司才好辦事。待得查明了,若當真無關(guān)蘇妤,于她也無甚不妥。宮中之事也多是如此去辦,算是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
一時數(shù)道目光皆落在了皇帝與蘇妤身上,蘇妤沉容未言,皇帝睇著蘇妤盞中花茶思量著,仿佛此事頗難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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