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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情錯


  

  黑暗中風聲凜冽,穿越到這處小巷墻角,撞擊到森冷的墻壁,發出更為森冷的嗚咽。

  楚非歡一身的冷汗已經干了,黏黏的貼在身上好不難受,他卻無暇顧及,只警惕的伏在地下,屏住呼吸,黑暗中明澈的雙目光芒暗隱。

  前方,灰衣人身形如大鳥,以一種古怪的姿態翩飛而來,直直掠向他所在的方向。

  目光鎮靜,神情更是平穩無波,楚非歡抓緊一切時間,努力的調勻紊亂的呼吸,并試圖緩緩調集體內一向不聽話的殘余真氣--雖然每次調集失控的真氣都會令他元氣大傷,如同上林山腳遇見玉自熙那次,事后他在熾焰幫休養了一個多月才好--但是他不能令自己落入敵手,不能給長歌帶來麻煩。

  失去健康肢體和武功,不能再如以前般幫她,已令他耿耿在心,如何還能令她焦煩?

  手指在地上緩緩摸索,抓住一塊尖石。

  灰衣人如一點塵埃,悄無聲息的落于巷口。

  青慘慘的月光照過來,一半黑暗一半蒼白,他的臉就藏在那半邊黑暗里,隱約可見瘦削的輪廓。

  冷笑一聲,他道:"朋友,藏頭露尾非好漢,出來吧。"

  回答他的是寥闊天地里的寂寞風聲。

  并無怒色,那灰衣人只陰測測道:"你自己出來,我會對你客氣點,若是勞動我親自翻你出來,你小心后悔也來不及。"

  依舊是沉默,遠處隔了一條街的不夜花樓的喝酒調笑開門關門之聲遠遠傳來,越發顯得這凄清一角如此安靜,仿若無人。

  皺了皺眉,灰衣人也有些疑惑,剛才他按照公子爺的吩咐前來護衛的時候,隱約聽見有異聲,隊首離徵老大讓他來看看,可是他剛才聽了半天,也沒聽見有人的呼吸,難道對方已經走了,或者對方是個高手?

  他卻不知道,楚非歡因為傷病,本就呼吸極為微細,且此時他俯首于地,屏住呼吸,隔了這么遠,哪里聽得見。

  灰衣人因此不敢輕舉妄動,楚非歡也好耐心的一動不動,比耐力,這天下只怕還沒人是他的對手,他無需逞強斗狠,只要熬過這一刻,秦長歌他們趕來就平安了。

  灰衣人尚自在猶豫,半空中突然傳來一聲尖利而古怪的哨聲。

  神色一變,灰衣人突然飛身而起,不同于先前的謹慎小心,只一閃,已撲進了小巷!

  巷子很短,一覽無余,視線放在與自己等高角度的灰衣人,一開始并未發現四周有人。

  他皺眉,輕輕咦了一聲。

  "嚓!!!"

  極短極迅速的摩擦之聲,人體與地面狠狠摩擦前進的聲音,細微而迅捷,聽來令人悚然心驚,迷霧般的黑暗里藍影平平貼著地面,一竄,一抖,一摜!

  以腳在巷墻上的猛力后蹬,借助推力平行貼地飛竄出去的楚非歡,雙手閃電般遞出,抓住灰衣人腳踝,巧力一抖,立即將根本沒想到腳下會竄出人來的灰衣人狠狠摜倒!

  單手按地,毫不猶豫的騰身一縱,楚非歡在摜倒對方的同時撲上對方身體,衣袖一抖,早已準備好的尖石滑入掌心,想也不想抓緊石頭,將尖端狠狠插入對方眉心!

  同時橫肘一壓,壓上對方咽喉!

  本將出口的悶聲慘嚎頓時被生生壓抑在喉嚨里,至死不能相信自己如此被殺的面容上,瞪大的眼睛滿是驚駭之光,驚沒了那一天青慘的月,忙不迭躲入云層。

  月光照著楚非歡冷漠的臉,他毫不在意污穢的,用自己衣袖一抹濺出來的血跡,喘息半晌,艱難的翻身而下,仰面躺倒于地。

  終于......殺了他。

  拼盡全力的一搏,如果不能一擊而盡全功,他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事實上尖石插入對方眉心時,后力已竭,他立即以肘壓上對方咽喉,以自己全身的重量,勒死對方!

  四肢百骸仿佛都欲裂開,冷汗滾滾里,楚非歡疲倦的想......幸虧這人武功還不算高......

  累,仿佛要飄散靈魂的累......楚非歡閉上眼,直想就此睡去。

  心里突然滑過一絲警兆。

  仿佛有人用銅鑼在他心里猛敲了一聲,震得他心臟一陣亂跳。

  楚非歡霍然睜眼,暗夜里目光雪亮。

  不對!

  有什么地方不對!

  剛才......

  那灰衣人是因為什么貿然撲進小巷的?

  哨聲......

  附近有人!

  楚非歡的冷汗,再次慢慢浸潤而出,濕了他雪白額角的烏發。

  他緩緩抬起目光。

  背后,上方,一張看不清容貌的臉,正詭異的俯首沖著他微笑,露出一嘴森森白牙。

  ......

  目光相交。

  冷靜清澈的目光和漠然殘忍的目光,相交。

  新來的灰衣人,和先前的那位截然不同,他的目光,仿佛是剛從墳墓里爬出來的千年僵尸的眼神,死寂,似乎每一眨眼,都散發著腐臭的氣味。

  微瀾不起的死水,極度的漠然,毫無人類的情感。

  對視一瞬,楚非歡突然笑了笑。

  一朵花在翠綠枝頭沉默而驕傲開放般的微笑。一道光在黑暗中突然如流星驚艷掠過的微笑。

  然后,閉上眼。

  楚非歡懶得理會了。

  先前最后利用灰衣人猶豫的時機,聚起的一點功力已經用完,他現在就是一只螞蟻掉到他身上,那效果也和錘子砸下來差不多。

  既然無力掙扎,何必做出那姿態惹人恥笑,被人加倍折辱?

  楚非歡坦然等待。

  再次俯低身子,灰衣人眼睛里依舊沒有表情,那森森的微笑也象是畫上去的,他緩緩伸手,也不說話,手指一錯,按上楚非歡腕脈。

  隨即毫不顧忌的逼進自己霸道的內力,探查楚非歡的實力。

  極其狠辣的出手和用心。

  烏黑的發黏在額角,晶瑩的汗珠緩慢卻似乎永不停息般從額角不斷滲出,楚非歡緊緊咬著下唇,以一線發白漸漸滲出嫣紅血珠的唇色,昭告他沉默的固執。

  "硬漢子,"對方開了口,聲音嘶嘎,"而且......沒武功,居然能殺了竟妛?了不起。"

  雖然是贊語,可是依舊語聲平板,毫無起伏。

  微微傾身,他盯著楚非歡的眼睛,"你這樣的人,光是毀了你的武功是沒用的,肉體打擊也是沒用的......要毀你,必須得用些別的辦法......"

  微微冷笑,楚非歡面無表情的轉眼去看月亮,灰衣人饒有興趣的上下打量他,桀桀笑道:"不要以為我是為竟妛報仇,我沒興趣,誰叫他沒用,連個殘廢都打不過?但是我很討厭你這種人......一看就惡心--驕傲、自以為高貴、俯視眾生......憑什么?你們憑什么俯視我們?就因為你們的出身?"

  他冷笑著,帶著享受的表情,微微瞇眼,仿佛沉醉在某個令自己十分愉快的場景里。

  "送你去城里十個錢一夜的象姑館......他們一定很喜歡看見你這樣的......好容貌,又跑不掉......高貴?蔑視?不屑?過了明日......叫你再高貴?再蔑視?再不屑?憑什么?你們憑什么?!"

  他說到后來,平靜枯啞的語聲里已微微帶了絲瘋狂,幽深的灰色瞳仁里燃起青色的火焰,宛如地獄深處寂滅之火,妖蛇般游走,落到哪里,哪里便蓬的一聲生出詭異的火球。

  他怪笑,"等到明日,你就知道,真的,沒有什么,所謂高貴和低賤,真的是一樣的。"

  楚非歡一直閉目,面無表情,仿佛那些惡毒的話不是對他說的,仿佛那被以極緩極折磨的手法傷害的身體不是他的,聽到最后一句,卻突然睜眼,極其譏誚的一笑。

  "憑什么?"他語聲淡而輕,蒼白的神色不掩虛弱疲倦,字字卻重如千鈞,"--憑的是心地--憑此刻你做的事,你說的話,便注定了你一輩子都只配在泥地里仰望我!"

  "污垢不是他人潑給你的,"他目光清泠泠宛如冷月遙遙輝照,映出人世間一切污穢卻毫不沾染,"是從你自己心里生出的,你,"他淡漠至不屑去看的隨意一瞥灰衣人,"很可憐。"

  宛如被重錘狠狠一擊,又似正受著酷刑的是自己,灰衣人身子一晃,一張瘦削的長臉突然扭曲得不似人臉,而灰色的眸子,突然蒙上了一陣五彩的顏色,尤以血色驚人,仿若立即便要滴落。

  半晌。

  他奇異的笑起來。

  "污垢......污垢......"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好像很多年前......我也這樣嘲笑過別人......"

  他突然住口,月光下緩緩伸出雙手,那是一雙比常人更長的手,骨節分明,他緩緩吐出一口氣,手指上的指甲,突然奇異的開始生長。

  黑色的柔軟的指甲,閃著隱隱的彩光,在青色的月光下,越伸越長。

  "好吧,令人仰望的公子爺,可憐我的公子爺,"他平靜而森然的道,"就讓我這個仰望你的,被你可憐的人,送你到最適合你,最高貴的地方去吧!"

  ......

  風聲嘶鳴,青黑的屋脊飛逝如電,屋檐逐漸低矮破舊,隱隱傳來劣質香粉和酒肉混雜在一起的油膩氣味,三教九流呼盧喝雉的粗口在深夜里也不曾停息--到了城北,充斥小偷流氓暗娼,號稱"美人窩"的貧民窟了。

  楚非歡安靜的閉上雙眼,不去看棺材店那個方向。

  長歌,如果......噩夢成真,那么,不要去找我。

  我選擇在你記憶里,永遠潔凈的死去。

  保重。

  ......

  "砰!"

  遠處傳來大力踢門的聲音,夾雜著吵鬧聲哀號聲大罵聲,有人大笑著,竄上屋檐。

  叉著腰,望著屋檐下,得意洋洋的笑。

  "什么美人窟###第一美人?要是那家伙穿上女裝,絕對比你美一萬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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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長歌洗完澡,舒服的嘆一口氣,濕漉漉的頭發也沒挽,一身輕松的邁出門來。

  一眼便看見一只球顛顛的,以平常絕無可能出現的超速滾過來。

  皺皺眉,秦長歌一伸手攔住圓球,端詳他難得的跑得滿臉汗水的小臉,詫異的道:"有狗追你?你又拿鞭炮燒狗屁股了?"

  抹一把汗水,包子氣喘吁吁,懶得和老娘斗嘴,直接道:"干爹說......白龍那個什么魚豆腐......為元宵所剩......因你而起......你不能不管......"

  他倒是記住后兩句,但前面兩句因為不懂,直接便用字音相近的食物代替了。

  ......

  這是啥米和啥米?

  虧得秦長歌智商指數比較高,從包子對食物的狂熱愛好上開始想開去,漸漸拼出了這話的原意,笑容一收,四處一望,直接道:"你干爹呢?"

  "他去追馬車了,"包子這回流利許多,"他看見有個黑衣服的叔叔被搬上一輛馬車,就叫我來通知你,他自己追著那馬車。"

  "他怎么能去追!"秦長歌霍然轉身,大呼:"祈兄!容兄!"

  咻咻兩聲,祈繁容嘯天各自從自己房里竄出來,"怎么了怎么了?"

  這兩人從未見過秦長歌有焦灼之態,此時見她神情嚴峻,也有些慌亂,秦長歌簡單把事情說了一下,兩人也慌了,急忙以暗號命令附近凰盟屬下齊集。

  "不要緊的"包子拉著老娘衣襟,得意洋洋道:"我給了干爹我的彈弓......"

  "你以為彈弓是原子彈?"秦長歌微怒的給了蕭小白尊臀一巴掌,"你干爹失去武功,又不良于行,萬一遇上敵人,你要他如何自保?"

  包子倒抽一口涼氣,眼睛瞪得圓如衛生丸,伸手就去拉秦長歌,"那還等什么,走哇!"

  此時祈繁正在指揮屬下四處搜尋,包子急忙道:"楚叔叔應該就在前面大街附近,我的彈弓上裝了臭糖,味道很特別的,應該能聞得到。"

  祈繁怔了怔,悻悻的道:"我熟悉那個味道。"當先帶人奔出去了,秦長歌將包子向隨后趕來的祈衡一推,道:"看好他。"一扭身也跟了出去。

  到了包子先前說明的地方,便見輪椅孤零零停在黑暗中,楚非歡卻不見蹤影。

  風從空曠的四面街巷中奔來,寂靜而闐無人聲,容嘯天黑著臉,飛快的在四處巷子中進進出出,半晌出來時,沉著臉搖搖頭。

  秦長歌眼尖,看見月色下,地面上有一條暗色的線,閃著微光。

  蹲下身,以指尖微沾,湊到鼻端一嗅,秦長歌的眼色,微微冷了下來。

  血,新鮮的。

  順著那條血線前行,一路細細的觀察痕跡,直到在前方某處停下,秦長歌閉目,半晌道:"......他本來坐在椅上,大約什么東西掉落......他滾下去去揀......滾了一截。"她指指地面一條連續的血線和摩擦痕跡,"然后在這里,停了停,所以這里痕跡較重,血跡因為停了一下,多流了一點......然后繼續前滾......大約有個動作......唔......應當是溶兒說的使用彈弓......然后......他的路線突然變了,他沒有回頭找輪椅,卻滾到這處墻角--"

  她的語聲突然頓住,眉頭糾結起來,半晌不語,祈繁佩服的看著她,看著她神情卻有些心驚。"然后怎么了?"

  "然后,大約有一場搏斗......"秦長歌慢慢道,蹲下身,細細撫摸那處街角墻體,又仔細的看地面。

  祈繁也蹲了下來,看了看,點頭道:"是,有摩擦痕跡,非歡在這里躲過,應該還有動作--他遇敵了!"

  "那還等什么!"容嘯天跺腳,"趕緊追啊!"

  "追,怎么追?"秦長歌抬頭,苦笑,"痕跡到了這里中斷,好像一個大活人平地消失,你說,怎么追?"

  容嘯天呆在當地,秦長歌卻抬頭問祈繁,"看樣子非歡把溶兒給的臭彈打出去了......過了這么會功夫,又在空曠的大街上,那味道還聞得見么?"

  "天衢大街何等寬闊,哪里還聞的見......,"祈繁搖頭,撿起彈弓,突然咦了一聲,嗅了嗅彈弓,突目光一亮道:"溶兒陰差陽錯,拿錯了東西,我剛才聞見彈弓上的氣味,根本不是他說的臭糖,是我前段時間研制的辟犀香,這東西平時是臭的,遇上薊樹葉子,就會生出奇異濃香,這一路都有這個樹......真是歪打正著。"

  他突然想起什么,詫異的問:"剛才您只說楚兄是去救一輛馬車中的人,那人是誰?"

  秦長歌淡淡道:"蕭玦。"

  "嗯?"忍不住開口的是容嘯天,他最近因為楚非歡之事,暴性已經收斂了許多,忍了忍沒沖口而出不遜之言,但神色間鮮明不滿。

  秦長歌瞄他一眼,是,她是沒將自己漸漸打消對蕭玦的懷疑的事告訴這兩人,實在是因為事涉隱私以及自己真正身份,當下也只是淡淡道:"蕭玦當不是殺妻元兇,如果你們信我,就不必再追查他了,還有,我知道你們好像謀算明年二月春祭之時刺殺他,現在我看也無此必要。"

  容嘯天還想說什么,祈繁一伸手攔下,仔細看了看秦長歌神情,半晌點頭道:"明姑娘,我信你,我信你不會讓先皇后失望。"

  "自然不會,"秦長歌一笑,我自己怎會對自己失望?

  負手立于黑暗街道之中,秦長歌這一霎心中轉過許多念頭,非歡和蕭玦同時遇險,自己該去救誰?

  前世之夫,前世之友,皆深情如許,皆為她之死飽受折磨,一個寂寂深宮深雪埋酒,數年來從無展眉之歡;一個漠漠塵世飽經苦難,因她失去了武功和健康的肢體,這些遺落在歲月里的無聲懷念與犧牲,被隔世重來的她一一撿起,諸般情狀,切切在目,她不是鐵石心腸木頭人兒,面上七情不動,內心里又怎會不暗潮翻涌?

  蕭玦遇險,孤身出宮,想必和自己要和尚揭露睿懿之死真相有關,非歡遇險,卻是為了救一個可以算是情敵的人,以殘缺之軀對虎狼之敵,只因為不愿她因蕭玦有所傷損而內疚,只因為那是蕭溶的親生父親。

  爾有情,他有義,如何抉擇?

  秦長歌###第二次開始恨自己當年沒選學玄門道法,不然分身有術,多好?

  悵然半晌,終究下定決心......如果情分上一時難以選擇,那么就從道義上來決定吧。

  "祈兄,請按你的方法,速去尋那輛馬車,"秦長歌仰首看天,不看任何人,淡淡道:"見機行事,保證他安全即可。"

  怔了怔,祈繁頷首,留下幾個武功最高的凰盟屬下給秦長歌,和容嘯天帶著其他人去了。

  再次蹲身,細細摸索痕跡,秦長歌絕不相信一個人會突然從平地消失,不放棄的躍上墻,四面張望,秦長歌突然眼睛一亮。

  三丈遠近之處,有一處足印,形狀纖小,一足前一足后,后跟有微微后撤壓迫地面的痕跡。

  秦長歌目光凝注,一毫痕跡也不敢放過,不久,又在不遠處發現這對足跡,這次足印比先前重了許多。

  她的目光落在旁邊一株樹上,那里有一道輕微擦痕。

  目中慢慢漾起灼人的光芒,秦長歌喃喃道:"女子......躲在遠處的樹上......長武器......輕功不弱......用武器在樹上飛卷前行?"

  她躍下墻,手一揮,"順這對足跡,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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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注定是熱鬧而跌宕的一夜。

  不僅是城北美人窟,天衢酒樓,甚至就連正儀大街許多人家的美夢,也被踩在屋瓦上不分輕重的腳步聲踩碎。

  踩碎無數家人屋瓦的是水家小公子,女扮男裝愛好者水靈徊。

  嗖嗖冷風,身后有陰魂般的追蹤者,水靈徊頭也不回背著楚非歡,呼哧呼哧的奔逃。

  一邊跑一邊在肚子里大罵,"姑奶奶我這輩子居然有狼狽逃竄的一天!素玄,總有一天你得賠我!"

  回頭看了一眼半昏迷的楚非歡,那男子長發披落,微卷濃密的睫毛下,膚色現出不正常的蒼白。

  微微嘆息一聲,一向渾渾噩噩誰都不理的水靈徊也不得不佩服,"真是個硬朗人哪......"

  她這幾天原本心情不好,哥哥來了,把她約束了好幾天,等到好容易有空跑去熾焰幫,卻說幫主出遠門了,她一肚子氣,跑到天衢大街醉紅樓偷了好酒,在樹上大喝特喝,遠遠的卻看見楚非歡被人追殺。

  這小子雖然她不待見,甚至有點遷怒,因為素玄給他的關注比給她的還多,但看在他是素玄看重的朋友份上,自己袖手旁觀好像說不過去。

  先前的那個灰衣人被殺的時候,她翻下樹蓄勢待發,不想楚非歡自己解決了,后面那個灰衣人她其實比楚非歡先發現,但這丫頭雖然莽撞,卻不是笨蛋,一眼看出這男人武功在自己之上,楚非歡又有傷殘疾,想要救出他,還不能硬來。

  于是她一直看著,一路以鎖鏈攀樹遠遠跟隨,直到確定灰衣人憤怒激動之下沒有發現她,才故意大鬧象姑小館,又趁著大家都追著她的時候跳上屋檐,人聲哄鬧起來,看見她自然也就看見那灰衣人,那人果然不愿在眾目睽睽下暴露自己,一怔之下,已被她用鎖鏈一把將人搶過來。

  搶過來還要栽贓,大罵道:"哥子,我知道你恨我和他私奔,可你也不能把人擄了往火坑里送啊,你叫妹妹下半輩子怎么活?"

  一語出而眾人驚,市井粗人,其實較上流人士更多幾分熱血,仗義每多屠狗輩,立即便有人沖出來為她抱打不平,她趁機哭訴一番,為灰衣人成功塑造了專橫霸道欺負妹妹妹夫的惡兄長形象,趁著眾人揪著灰衣人不放,那人惱怒萬分卻又一時撕脫不開,鬧得熱鍋滾油沸騰不堪的時辰,溜之大吉了。

  至于她溜掉后,那些無辜被利用的百姓是否會被那個狠辣的灰衣人給殺了,她可不管。

  害怕灰衣人會繼續追來,水靈徊一路不敢停步,她在郢都混了有一段日子,對道路甚是熟悉,想了想,直奔位于正儀大街上的郢都府而來。

  我往官府跑......看你還追?

  她大小姐哧溜哧溜的奔到郢都府后門,鎖鏈一展,輕輕巧巧上了樹,趁著有限的幾個護衛換班之際,又哧溜哧溜下了樹,四處一望,撇了撇嘴。

  這府尹好窮酸,院子這么小?

  抬頭望望,終于選定了一座看起來唯一像樣的小繡樓,一翻身,帶著楚非歡爬了上去。

  繡樓二樓分明暗兩間,水靈徊將楚非歡放在外間軟榻上,自己也覺得累,倚著榻靠呼哧呼哧喘氣。

  喘了半天覺得不對勁......怎么我喘氣聲這么粗這么重來著?

  水靈徊瞪大眼睛,捂住了自己的嘴。

  "呼哧呼哧......"

  緩緩轉頭,水靈徊瞪著半掩簾門的暗間。

  有人?

  在干嘛?

  半夜三更的做什么重體力活?

  好奇寶寶水靈徊是絕對不會放過任何可以看熱鬧的機會的,一翻身站了起來,躡手躡腳的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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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長歌今晚追人那叫一個辛苦。

  從天衢到城北,眼看著一路居然是往美人窟的方向,秦長歌臉色越來越不輕松,剛到城北美人窟,就聽見有人大叫殺人了,拎著一顆緊張的心飛馳過去,死的是一個壯漢,秦長歌一眼瞄過,發現他死于一種狠毒奇異的內家功力,下手的人及其毒辣,皺皺眉,拉過幾個人問詢了,終于確定非歡好像被人給救了。

  然后又根據旁觀者指引的方向,往城內奔來,本來不知道水靈徊往哪條路去了,卻在半路上遇上一個灰衣人,直往正儀大街方向來,秦長歌覺得他的輕功眼熟并怪異,想起那個被奇異功力殺死的壯漢和眾人的描述,立即毫不猶豫的跟了過去。

  一直追到郢都府尹門外,秦長歌見他打算進去,想了想,立即命跟隨的幾個高手攔下他,幾人一番交手,那人雖然不敵圍攻,居然也沒落下風,還被他抽了個空子,從合圍里沖了出去。

  秦長歌也不再追,只是皺著眉,看向郢都府后院。

  聽眾人描述,那個自稱和人私奔的大妹子好象有點象水小公子啊......以她的性子,會選在什么地方落足呢?

  目光梭巡半晌,落于那座沉默的小小繡樓,秦長歌示意幾位高手留下,自己一翻身,飄進院墻,飄上了郢都府尹家的小姐繡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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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繡簾掀開,一陣非蘭非麝,卻令人十分陶醉的香氣立時彌漫。

  水靈徊深深的吸一口氣,有點哀怨的想起自己在臭男人堆里打滾得好像太久了,久得都不知道女子閨房該是什么模樣了。

  什么模樣?

  安靜、雅致、精巧、旖旎、香艷......

  呃......香艷......

  水靈徊目瞪口呆的看著一個男子,正狠狠的拍著自己的臉,抓起茶盞冷水澆頭,狼狽無比的掙扎著翻身下榻,而榻上,肌膚勝雪身無寸縷的小小姑娘,瞪大眼睛,目光里驚惶欲絕,卻一動也不動。

  她肌膚如明月般潤澤,而眉目清麗勝過午夜優曇,雖然驚怖失色年紀幼小,也不掩麗姿。

  水靈徊皺皺眉,她看出這女子被點了穴了。

  這男子以下作手段意圖逼奸!

  登徒子!采花賊!色狼!

  怒從心底起,水靈徊雖說平日不當自己是個女子,可畢竟還是個女子,但凡遇上這類事,是可忍孰不可忍。

  "喂!你!"水靈徊重重跺腳,大步走了過去。

  "你這個色狼!"她伸手過去,惡狠狠一推。

  卻有人施施然在窗外道:"水小公子,壞人好事是要傷陰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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