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沉淀的孤獨,沉重的身影
白凝的身影離去得那么的快,幾乎讓人捕捉不到,可是她卻沒有走遠,站在遠處的樹枝上,遠遠的看著戚默的身影。
看著她從一開始的愣神,到后來的痛苦……她輕輕的蹲下身子,明明是大好的天氣,卻因為蜷縮成一團微微顫抖的弱小身子而變得微涼了。
“唉……”白凝微微嘆了一聲,轉(zhuǎn)身離開。
離開東城,來到了南城,南城是各宮里一些頗有權(quán)勢身份的人所住的地方。
白凝踏進精致的庭院時,微微一愣,只看到遠處竹林的那一塊大大的青石板邊,坐著的銀白色的身影。
那是哪怕天地都無法與之爭輝的身影,哪怕隔得那樣的遠,卻那樣的讓人不容忽視。
白凝沒有上前,只是靜靜的看著,看著白帝坐在那青石板上,他的身邊有一方躺椅,椅子上躺著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人。
“爺爺……”白凝喃喃的喊了一聲,幽幽的上前幾步,擔(dān)憂和焦急的眼神在看到那躺椅上的老人時,才送了口氣。
她的爺爺白楚,是上代四十之一,因為受過重傷幾乎是全身癱瘓的活著,原本……那樣重的傷,能活下來已經(jīng)是奇跡,更別說……他撐了那么多的日日夜夜,每次……白凝看到他時,都覺得好像他下一秒就會再也睜不開眼睛了一般。
他太老了,頭發(fā),胡子都花白了,臉上的皺紋堆積在一起,眉毛也花白了,長長的拖到了臉頰的兩邊,而那蒼老的容顏上,連眼睛都已經(jīng)皺在一起,看不清楚了,像是怎么努力也只能睜開一條小小的縫隙了一般。
每次見到時……白凝總?cè)滩蛔⊙劭舴杭t,什么也說不出來,只是看到他還堅持著,還活著……還痛苦著,心里就如同千萬只毒蟲再撕咬一般的痛。
所以……哪怕白帝在身邊,她竟也是忘了行禮。
只是呆呆的站在一邊,白帝沒有怪罪她,幾乎是放任她的這些行為一般,正是午時,陽光正好,竹林翠綠一片,倒映著一絲絲的光線射下來,那樣的溫暖的光線,似乎將白帝身上那些冰冷尖銳都消磨了一般。
他坐在那里,幽幽的一嘆,臉上沒有凝結(jié)的冰晶,眼中更沒有那深不見底的冷酷和無情,只是平淡的,就如同那翠綠的竹子間吹過的輕柔的風(fēng)。
他的手,輕輕的拍在白楚的手背上,那手背已經(jīng)形如枯槁了,十指有些冰涼,讓人不忍,白帝微微一嘆,“不必再撐著了,已經(jīng)夠了,足夠了。”
“老臣……老臣……答……”白楚似乎極力的想要睜開眼睛,可是無論怎么樣,他能看到的……都只是一個模糊的輪廓,可是哪怕只是這樣的一個輪廓,也已經(jīng)讓他覺得安心了。
因為這張面容,那樣深刻的記在了他的心里,一輩子都不曾忘記過的面容。
白楚笑了起來,手指微微顫抖,說話很吃力了,可是卻還是努力的喘息道:“答應(yīng)過……過你……不會,再讓……你看著……重要……重要的人……離開……”
白凝忍不住捂住了唇,眼淚已然有熱淚涌了出來,那么多年了……那么多年了,他一個人默默的支撐著,住在這僻靜的小院子里,什么樣的病痛折磨,都無法動搖他活下去的信念。
他守著自己的承諾,哪怕……在痛苦,也一樣堅持著,這樣的信念,在他重傷癱瘓后,足足和閻王對抗了整整五十年啊!
“夠了……白楚,已經(jīng)夠了……”白帝微微的閉眼,那表情太過平淡,太過冷漠,長長的睫毛倒映在那精致的面容上,卻越發(fā)的讓人覺得這樣的精致和美麗,這樣的冷漠……卻是那樣的傷感。
“唉……老臣……無……無用啊!”白楚這一聲嘆息,包含了太多的不甘,太多的傷楚,還有太多的無奈和痛心。
第一次,是他作為屬下的第一次,他那枯槁的雙手,輕輕的抬起,顫抖著無力的蓋在了白帝修長的手指上,像是安慰,接著那蒼老的聲音低低響起,道:“老臣……還撐得住,只要……老臣……還有……還有一口氣……就絕不……絕不丟下……帝尊一人。”
白帝閉著的眼睛微動,那平靜的面部雖然沒有波動,但是那細密精致的睫毛,卻忍不住微微顫抖了起來。
他的雙手輕輕捏了成拳頭,感受著那枯槁堅硬的雙手覆蓋在他的拳頭上,那太過粗糙的雙手,滿布的老繭,還有皺紋……還有那微微冰涼堅硬的觸感。
讓白帝無法再說出一個字來。
良久,似乎平復(fù)了自己的情緒,白帝才睜開了眼睛,那雙眼微紅,可是卻異常的平靜,異常的冷然,他只是看著那張早已經(jīng)不是記憶中的蒼老的容顏,早已經(jīng)面目全非的白發(fā)蒼蒼的老人。
然后他輕輕的笑了起來,輕聲道:“我不是一個人,白凝陪著我呢……她會代替你,陪著我的。”
“是嗎……”白楚幽幽的說了兩個字,嘴角笑了起來,皺紋越發(fā)的深了,那蒼老的臉越發(fā)的扭曲了,他微微睜眼,那眼只能看到一條縫隙了,他雖是問,可是卻用那樣肯定的語氣,“帝尊吶……凝兒……能驅(qū)散,您的孤獨……和恐懼?”
白帝沒有回答,因為白楚不需要他的回答,他那樣肯定的語氣……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了。
“去吧……做你該做的事,老臣……最后想問……那孩子,怎么樣了?。”白楚說這話時,眼睛微微的瞪了起來,讓人終于看到了他眼中那炯炯的稱之為希望的光。
“他很好,灑脫自由,桀驁隨性,可謂當(dāng)今世上難得的奇才了。”白帝說起來時,忍不住笑了笑。
而看到他這模糊的笑容的白楚,竟也跟著欣慰的笑了起來,然后低喃道:“這輩子啊……見不到啦……原本臣不該……不該想這些,只是,想起我那早早死去的兒子和兒媳……便……便對凝兒……和那孩子……萬分愧疚啊……”
“你若想見他,我讓他回來便是。”白帝回答得很輕松,卻似乎將白楚嚇了一跳,他仿佛受了驚一般,幾乎人都顫抖了起來,瞪著眼睛道:“不……不……白帝城……沒有這樣的……規(guī)矩……”
“這里的規(guī)矩,都是我定的,我說怎樣,就是怎樣,你安心的歇著吧。”白帝撫了撫白楚激動的身體,將他扶著睡好了,雖說說話語氣柔和,但是卻還是有些不可抗拒的威嚴(yán)。
“老臣……老臣……謝過了。”白楚長長舒了一口氣,仿佛是心里唯一的心愿也終于達成了,笑了起來,重重的又躺回了躺椅上,整個身體都像是被抽空了一般。
最后白楚說完那句話時,像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然后那已經(jīng)睜不開的眼睛真的閉上了,他已經(jīng)保持不了很長時間的清醒了。
很長時間,他都身不由己的陷在這昏睡之中……
“爺爺……”白凝輕輕的喊了一聲,沒有反映,只有白楚微弱的,幽長的呼吸輕輕在空氣里蕩開。
白凝忍不住擦干了眼淚,然后將薄被小心翼翼的蓋在了白楚的身上。
白帝輕輕的起身,高挑的身影在竹林前,哪怕是陽光滿身……竟也是一種濃郁得化不開的惆悵,那像是沉淀了千百年的孤獨,一圈圈的蕩開,最終讓天地都在瞬間失去了顏色……陷入那悲傷的陰霾之中。
“帝尊……”白凝擔(dān)心的喊了一聲,咬了咬唇,還是開口道:“該說的,我已經(jīng)都告訴王后了。”
“白帝城的王后是你。”白帝轉(zhuǎn)過身來,恢復(fù)了那帝王的威嚴(yán),他的話帶著的是濃厚的無可抗拒的味道,他看著白凝,輕輕一笑,“一開始就定了是你,便只能是你。”
“可是……”白凝還想說什么,卻被白帝猛然的打斷了,他的聲音變得冰冷,“這里不是她該留下的地方!”
白凝的話噎在喉間,什么也說不出來了,白帝輕甩衣袖,堅定的道:“該結(jié)束了,一切都該結(jié)束了,我已經(jīng)看到了……白凝,我的心愿會達成的,所以你想說的話,已經(jīng)不必再說了。”
只是留下這樣的話,他的語氣像是充滿了希望,但是卻帶著深深的感傷,他幽幽的轉(zhuǎn)身,那高挑的背影異常的堅定。
那挺直的背在滿地陽光和翠竹的‘颯颯’聲中,遠遠走開,只是明明那樣堅挺霸氣的身影,卻總覺得單薄……總覺得像有一股深深的絕望圍繞在側(cè)。
白凝站在原地,看著白帝的身影消失不見,眼角卻再一次的濕潤了……有時,她寧愿一輩子也不要懂這個人的背影代表著的感傷……因為太過沉重了,只是想一想……她都覺得承受不住。
而他……又是怎樣,一步步走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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