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
看著眼前半倚在軟榻上閉著眼、容顏憔悴不堪、仿佛沒有生命征象的人,阮心顏的腳步停頓了下來,輕輕的揮了揮手:“你們都下去。”
室內(nèi)很寂靜,只有輕微的呼吸氣息。
阮心顏回頭注視著軟榻上形容枯瘦蒼白的軒轅畫,緩緩的彎腰行了一禮:“盡管我心里清楚您有多恨我,但我依然感激您,感激您在痛恨之中還能愛著軒轅硯。”至少,她沒有真的狠心斷了他和她的希望。
軒轅畫緊閉的眼睛微微動了動,卻并沒有睜開。
“這具身體雖非您所賜,但我的生命卻是您所給予的,我曾經(jīng)絕望過,恐慌過,這個世上因為有了一個軒轅硯,所以我眷戀著,您如今的痛苦,我能感身身受,不為別的,就憑我們都知道愛著。”
軒轅畫緩緩的眼開眼,冷冷的看著她,眼底深處浮現(xiàn)嘲諷:“這一年多來風風雨雨有多少,你知道嗎?你今天能站在這里,依舊用著我最痛恨的這副平靜面容面對我,淡然的訴說著你們曾經(jīng)的恐慌、絕望,卻為何不說說你的背后站著多少亡魂,腳下踩著多少尸骨?”
阮心顏沉默,心里泛起波瀾,她被呵護在深宮內(nèi)院與世隔絕,但并不代表她不知外界風雨。
“我和你之間什么都不是,你不是我女兒,不要假惺惺的讓我理解你,接受你,不要再用你這張令我作嘔的面容面對我,今生今世我不想再看見你。”
阮心顏垂下眼,無聲自嘲,她從來都非良善之人,如此低姿態(tài)也無非是因為眼前的人是她愛的男人心里最深的一絲遺憾,只是可惜……
深深的看了一眼軒轅畫,阮心顏轉身走了出去。
“如果公主執(zhí)意要出家,那本宮就成全您,顏華庵是個不錯的地方,或許適合公主休養(yǎng)。”有些人,實在無法挽留,那只能放開,但愿離開了這座華麗的牢囚,她能真正的得到心靈上的安寧。
軒轅畫雙眼微微睜大,顏華庵?
表面漠然,心里卻波濤四起,顏華庵,那個地方……緩緩的閉上眼睛,凹陷憔悴的眼眶滴下兩行清淚,或許伴隨青燈是她最好的歸宿。
阮心顏走出門外,驀然停步,平靜的面容上有著復雜的無奈,生命對于如今的軒轅畫來說是度日如年,而這一切,卻都因為她的到來而引起的,她無法理清此時此刻她內(nèi)心里面是什么感受。
她可以理所當然的接受云戰(zhàn)的說法,可是,如果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前世欠下的因,那為何她原本以為自己早就冷硬的心也會產(chǎn)生酸澀和沉重?
房間內(nèi),布置的很簡單,花雕床、梳妝臺、書桌,書畫,瑤琴……無一不透出一股雅致,顯然,這是一間女子居住的廂房。
素色的帷縵把梳妝臺和書桌隔開,不多時,凄涼的琴聲在房間流泄。
幾乎是在琴聲響起的時候,門就被一股力道沖開了,奔進來一道身影,卻又在快要靠近彈琴人時猛然停住,雙拳死死的握在一起,力道之大讓他白嫩的拳頭泛紅,直到青紫。
琴聲如怨如泣,哀轉悲涼,似是心中有著無窮的凄涼無法宣泄,只得從指尖流竄而出。
素衣白裙,跪坐撫琴,漂亮的面容上有著令人心驚的蒼白,伴隨著她的琴聲,兩行清淚也從她的臉頰滑落。
于蒔聽著姐姐的琴聲,眼中燃起兩團焰火,那是仇恨的火焰,死死握緊的拳頭緩緩的松開,他慢慢的走過去跪坐在彈琴女子的身邊,恨恨的說道:“姐姐,我一定會為娘和大哥報……”
琴聲嘎然而止,于薇緊緊的抓住他的手,左右四顧之下后,惶恐的出聲:“蒔弟,住嘴……”于家如今只剩下她和蒔弟了,無論如何,她都要保護蒔弟,這是娘和大哥叮囑她的最后遺言,她不能讓蒔弟受到傷害。
“姐……”于蒔感受到姐姐顫抖的雙手,心里的不甘也越發(fā)的洶涌,憑什么他們家破人亡?
“蒔弟,娘和大哥都……離開了我們,我一定要好好的照顧你,看著你長大成人,于家的香火還要你來繼承,你還小,不懂,以后你就會明白了。”
正因為蒔弟的恨和不甘,她和蒔弟才必須要住在這里,否則……
想起這一年來她和蒔弟的痛苦,她的心里又何嘗不恨呢?可是?恨又有什么辦法?
于薇悲涼一笑,蒔弟還小,不懂,可是她懂,皇權高高在上,又豈是她們平民百姓可以抗衡的?
想起大哥的死,娘親的死,她除了哭斷肝腸,除了答應他們要好好撫養(yǎng)蒔弟長大成人,她一個弱女子又能做得了什么?
就連蒔弟的命運都被人掌控著。
于薇一想到那個宛如菩薩一樣安祥寧靜的男子說的話,她就止不住的全身發(fā)寒顫抖。
那人說,大哥和蒔弟的血都可以救那個人,如果以后……那人的病有一天復發(fā),就可以用蒔弟的血,正因為那人的這番外,她和蒔弟才能活到今天,可是饒是如此,她們也只能像個犯人一樣被禁錮在一座暗無天日的院子里,永遠不能有自由。
“不……蒔弟,聽姐姐的話,不要……不要再說報仇。”她不要蒔弟這一輩子都被人禁錮。
紀尋看到眼前的畫面,腳步一頓,無聲輕嘆,抬手在門上輕敲了一聲。
“于姑娘。”
于薇身子一顫,連忙抹干眼淚,慌忙起身行禮:“……紀大人”
于蒔看著站在門外的紀尋,臉龐線條繃緊,站在那里一動也不動。
“蒔弟……”于薇焦急的看向他,以眼神示意他行禮。
于蒔倔強的抬高下巴別開眼,眼里有著不甘和怨恨,以行動表明他的態(tài)度。
“蒔弟……”于薇又是焦急又是慌張,生怕蒔弟觸怒眼前的男人,雖然這半年來,她心里也清楚這位紀大人并不若那位朱大人,但……寄人屋檐之下,她和蒔弟還要紀大人的保護,是萬不能得罪于他的。
“紀大人,小弟無禮,都是我管教不周,還望紀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紀尋擺手,溫和一笑:“于姑娘不必如此,紀某來,是有一事想和于姑娘商量。”
聽聞此言,于薇的心緊繃起來:“不知紀大人要與小女子商量何事?”難不成他改變主意了,要把蒔弟和她交給朱大人?如果是這樣,她該怎么辦?
紀尋垂下眼,心中無聲嘆息,為了尋找大姐,紀家人努力了二十年,走遍大江南北,卻沒想到,最后的結果竟然是……
面對這對姐弟的怨恨,他不能說沒有絲毫的愧意,但站在他的立場來想,這一切,又如何不是當初于書明種下的孽?
如果他不是見色起義騙了不諳世事的大姐,占了大姐的便宜,大姐又豈會未婚懷子。
卻又因為要攀上高枝娶知縣的女兒把身懷六甲的大姐趕走,大姐挺著肚子一人回娘家,又何以在離安平鎮(zhèn)不遠的郊外產(chǎn)下顏兒,又怎么會碰上公主,改變了大姐拼死生下的顏兒的一生……
他可以想像當時大姐的心情,大姐因為跟爹嘔氣才離開家,如果不是走投無路了,她絕不會讓自己挺著個大肚子回紀家,只是天意弄人,誰也不會知道,命運竟然那樣的陰錯陽差……
如今,事隔二十多年,再來清算是非對錯也已經(jīng)晚了,于書明也在十年前就死了,而他種下的孽卻要自己的妻小兒女來承受,如果他地下有知,是否會后悔當年那樣對大姐?
“紀……紀大人?”看著紀尋的失神,于薇小心翼翼的出聲。
紀尋斂去波動的心情,溫和一笑,目光卻看著于蒔:“我想于蒔還小,要該要繼續(xù)上學堂?”
聽聞他的話,于薇不敢置信的瞪大眼,柔美蒼白的面容因為驚愕和激動而有些泛紅:“您……您愿意讓蒔弟繼續(xù)求學?”雖然心里震驚,但震驚之余,她的心里也浮出一絲希望,這是不是意味蒔弟不會再被禁錮了?
一直倔強不屑看著紀尋的于蒔此刻也因為驚愕而瞪著紀尋,但隨即而來的是警惕和懷疑,他從來不相信這個人是真心幫他和姐姐,畢竟他是那個女人的舅舅,他把他和姐姐收留在府中,定是別有用心。
但現(xiàn)在,他竟然說讓他繼續(xù)上學堂?他有什么目的?想要用懷柔施恩手段對付他,讓他不報仇嗎?
看著于蒔眼底的驚疑之色,紀尋微愣,繼而輕笑,伸出手欲要撫上他的頭,卻被他避開了。
“蒔弟……”于薇看著他如此無禮,面容有些慍色,蒔弟在想什么她不是完全不知道,但在她看來,不管這位紀大人究竟是抱著什么樣的心態(tài)和目的,只要蒔弟能繼續(xù)求學,變成有用之人方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無妨。”紀尋不以為意的收回手,目光移到眼前的柔弱女子身上,眸底深處有些審視,這位于家小姐也不過十六歲,柔弱的外表下倒是剛強的心思,而且倒也不失聰穎,這一點,倒也顏兒有些許相似。
“如果于姑娘贊同,那紀某心中倒是有一人選適合當于蒔公子的夫子。”
輕咬唇,于薇克制自己的激動,微微福身盡量用平靜的語氣問道:“不知紀大人所說之人是?”
“督察院太史兼兵部侍郎大人林世風林大人上個月回京,如果于蒔公子愿意,看在紀某薄面之上,林大人倒是愿意收于蒔公子為學生,就不知……”紀尋意味深長的目光掃過瞬間傻呆的姐弟二人。
于薇好不容易從驚愕中回神,也顧不得情急,呯地一聲跪在地上磕頭:“愿意,于薇代蒔弟向紀大人磕頭,紀大人大恩大德,我們姐弟一定會報答。”
于蒔倔強緊繃的臉龐有些不知所措,雖然他一再告訴自己天上不會無故掉陷餅,但如果他真能成為林大人的學生,那他報仇的機會定然大了不只是一點點。
只是,他不明白:“你為什么要幫我?”難不成他把他要報仇的誓言當成小孩子的玩笑之話?
紀尋淡淡一笑不語,他這樣做,于公于私,于情于理,都應如此。
“少爺……”
匆促的腳步聲幾乎是小跑而來。
紀尋回頭,看著管家氣喘吁吁的跑過來,眉頭微微一皺:“什么事?”
紀管家喘了一口氣后,焦急道:“少爺,朱大人帶著內(nèi)務總管千公公來了。”
于家姐弟激動的心情瞬間掉入深淵,兩人身體倏然僵硬如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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