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更強更硬
任欽差才剛把白大少爺讓人遞上去的銀票接過,一直冷眼旁觀的黎清雨卻又上前行禮:“大人,雖然白沐云聲稱他的私產(chǎn)乃屬云徹戶下,但口說無憑,賬本可以做假,證詞可以串通,不能僅憑他一家之言就將此事定論,小民做為本案原告,有權(quán)要求被告方才所提到的證人云徹親自到案證實,請大人準(zhǔn)許!”
黎清雨這一要求確也合情合理,任欽差只略一思索便點頭準(zhǔn)了,向白大少爺?shù)溃骸澳窃茝噩F(xiàn)在何處?可能即刻到案作證?”
白大少爺盯了黎清雨一眼,道:“云徹此刻身在京都,縱是快馬日夜兼程也要數(shù)日的時間才能趕到藿城。”
黎清雨便涼涼地笑:“可惜,你現(xiàn)在證實不了你這私產(chǎn)乃云徹所有,方才的五百萬兩便不能做為罰金支付,而三天內(nèi)你白府若交不齊罰金,按判決仍將全家打入打牢。”
黎清雨所言并非隨意亂說,于法于理都是正正當(dāng)當(dāng),白家人才剛松下來的一口氣就又提了起來,連白大少爺臉上都染了幾分寒意。黎清雨毫不掩飾眼中譏嘲地望著白大少爺哂笑:“白沐云,你的本事也就僅限于此了么?真是讓我失望啊!我原以為你——”
“綠田——”就在黎清雨還要繼續(xù)冷嘲熱諷下去的時候,一個清甜的聲音忽然不高不低不緊不慢地響起,將他后面的話毫不客氣地打斷,卻見是站在白大少爺身后的羅扇慢慢地走出來,也不看他,只管沖著那叫綠田的小廝招了招嫩白的小手,另一只手則從懷里摸出一塊云朵形的玉墜子來遞過去,“拿了信物去云家堡旗下任意一家鋪子找他們的掌柜的,讓他們聯(lián)絡(luò)所有云家堡的商鋪,立刻籌集五百萬兩銀票送到白府來。”
玉墜是大叔哥臨走時交給她應(yīng)急用的,沒想到這個時候居然派上了用場。
那廂半垂著眼睫的白二少爺眼底劃過一絲笑意,然而笑意過后卻只剩了無盡落寞,旁邊的白三少爺同眾人一起用驚訝的目光望在羅扇臉上,而白大少爺?shù)男θ菰缫崖N上了唇角,低低的、用僅能他和她聽到的聲音寵溺十足地道了聲:“小精豆子,關(guān)鍵時刻倒是一點兒不含糊。”
綠田應(yīng)聲接過羅精豆子手中的玉墜就要往廳外走,被黎清雨沉喝一聲攔住:“白府家產(chǎn)已全部抄沒,白府下人業(yè)已不歸白家人所有,皆該屬官府管理支配,下人身上所有財物亦算充公!這個丫頭既是白府下人,身上的玉墜此刻已歸官府,不允許拿出白府半步!”
羅扇看了那廂紋絲不動的白二少爺一眼,愈發(fā)感念他的未雨綢繆提前算計,他也知道一旦白府抄沒,所有白府的下人都要歸官府管理支配,她的身契是他用來保護(hù)母親的唯一籌碼,卻在這樣的時刻毅然決然地放手,及時將身契還給了她,如此一來她便可以徹底與此案撇清關(guān)系,無論白家人將要遭受怎樣的罪與罰,她都可以安然無恙地置身于事外。
羅扇慢慢打開那張被折得工工整整的身契,字朝外地拈起來展示給任欽差、黎清雨和現(xiàn)場所有的人看,而后雙手翻飛,將那身契撕成了碎片,巧笑倩兮地望向黎清雨:“黎公子說得沒錯,可惜,我羅扇是個自由人,不在白府家產(chǎn)之列。”
“他呢?!”黎清雨惡狠狠地一指綠田,“他也不可以出白府半步!”
“他是我的小廝,有何不可?”羅扇笑得更甜,“黎公子莫非有證據(jù)證明他是白府的小廝?那就搜出他的賣身契來給任大人看看罷。”
黎清雨皺起了眉頭,他當(dāng)然不敢斷定這綠田的身契是與白府簽的,畢竟他是白沐云的人,白沐云既然在外頭有私產(chǎn),就一定也有一批自己私養(yǎng)的忠奴,這些忠奴只可能與他簽訂身契,白府內(nèi)恐怕未見得能搜得出他們的身契來,就算到外頭去搜,藿城這么大,又能到哪兒去搜個下人的身契呢?
黎清雨這廂在腦子里正想著應(yīng)急之策,那廂羅扇卻不肯再給他機會,只管向著上首的任欽差一行禮,恭聲道:“大人若信不過綠田的身份也是無妨,民女親自拿著玉墜去籌銀子亦是可以的,無論我和他誰去,結(jié)果都將一樣,只不過若是民女去的話,此刻外頭天色已暗,民女要籌的又是一大筆巨款,少不得要請大人派幾名衙役護(hù)著民女去一趟——官府的職責(zé)就是保護(hù)百姓的安全,相信大人不會拒絕民女的這個要求——但是民女覺得何必這個時候勞師動眾呢?左右都是一樣的結(jié)果,還不如就讓綠田快去快回,將這案子早一時結(jié)了,大人勞累一天也好早些休息,不知大人的意思呢?”
羅扇說話清晰干脆,條理分明亦合情合理,任欽差一聽便點頭同意了——這是很明白不過的事了,就算不讓綠田去,她也可以去,一樣能把銀子借回來,何必非得動用衙役跟著來回跑呢?大家都累了好幾天,誰不想早點兒結(jié)案回去吃飯休息?路人甲乙丙丁雖然都是龍?zhí)祝升執(zhí)滓彩腔钌娜瞬皇敲矗?br />
因而最終還是允了綠田拿著那玉墜子出得白府去籌款,黎清雨的臉色就不十分好看了,不過這會子也沒人去管他臉色如何,白府假賬一案至此已近尾聲,只待將那五百萬兩銀子借齊就可徹底結(jié)案,然而五百萬兩之巨的數(shù)目不可能一時半刻就能籌全,此時天色已晚,暫時沒了事做,任欽差便令衙役將白家眾人分別帶回各自院中,直至三日期限到時或是籌夠了五百萬兩銀子時再重新升堂。
羅扇便跟著白大少爺在幾名衙役的監(jiān)視下回到了綠院,一進(jìn)次間便被白大少爺一把抱起連親帶揉地?fù)砩洗踩ィ莺莸啬銉z我儂了一番后,白大少爺這才將羅扇摟在懷里雙雙倒在枕上,低聲地笑道:“今兒晚上終于可以同床共枕了——想讓為夫怎么伺候你呢,白大少奶奶?”
羅扇紅著臉,將頭往白大少爺懷里拱了拱:“你不同大老爺說一聲么?這種事怎么著也得先和父親打過招呼才做準(zhǔn)罷?”
“爹那里一準(zhǔn)兒同意,”白大少爺笑著揉了揉羅扇的肩頭,“爹向來不在意門第,還不是因為老太爺老太太那里壓著逼著才讓我選個門當(dāng)戶對的么?如今白家已是一無所有,還有誰好意思再談什么門當(dāng)戶對?放心,待了結(jié)了這樁事,我定要給你辦個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婚禮!”
“不要,我又不是為了這個才讓你同大老爺說的,”羅扇閉上眼睛舒舒服服地偎著白大少爺,“我也不想要什么風(fēng)光的婚禮,簡單點的就好……這事兒咱先放過一邊,沐云,太太的事……你已經(jīng)放下了?”
白大少爺沉默了一陣,沉聲道:“我看祖母的樣子不似說謊,只是也想不通為何母親只磕破了額角就過世了,不過以前倒也聽說過有人被拍了下肩膀就死了的事,可見這種巧合也不是無例可依。扇兒,我也不是那樣極端的、把仇恨刻意放大之人,正如祖母所言,她身為長輩當(dāng)然有權(quán)力教訓(xùn)晚輩,為了繁盛白家香火讓爹納妾,對于他們這樣的老人家來說,也都認(rèn)為是天經(jīng)地義之事,一代人和一代人之間總有著難以溝通和逾越的想法上的鴻溝,所以在祖母他們這一輩人看來,他們對于我娘所做的種種行為皆是正當(dāng)?shù)摹⒗頁?jù)充足的,這么一想,我也只能無奈且勉強地放下這段怨恨,否則還能怎樣?殺了她?讓她坐大牢?受苦刑?做什么都無法挽回我娘的性命,更何況他們畢竟是我爹的親生父母,爹心中再有怨再有恨,畢竟血脈親情深入骨髓,我傷了他們,他也會傷心,正如你曾說過的,沒必要為了報復(fù)仇人而傷害親人,這樣反而得不償失。
“再說,他們已經(jīng)得到了最重的懲罰——老太爺最看重的就是白家這份家業(yè),老太太最怕的是將來不能入白家祖墳——這份兒家業(yè)敗在她和老太爺手里,宗族那邊完全有理由不許她入白家祖墳,她這個年紀(jì)了,若是入不了白家祖墳,更不可能葬進(jìn)娘家墳里去,到時候她只能落個荒墳埋骨,不只她怕這個,這世間絕大多數(shù)人誰不怕這個?如今白府家業(yè)徹底毀了,她享受了半生榮華,晚年卻要在拮據(jù)凄涼中度過,這懲罰對她來說已經(jīng)足夠了,所以——我放下了,不再執(zhí)迷于這段仇恨,讓爹安心,讓你安心,也讓九天之上的娘安心。怎樣,滿意了么?”
羅扇嘿嘿憨笑了兩聲,復(fù)又問:“那,衛(wèi)氏呢?”
“聽你的,你說怎樣就怎樣。”白大少爺一副有妻萬事足的樣子。
羅扇想了想,道:“衛(wèi)氏蓄意謀害你,我可不打算原諒她,所以這個人要怎么收拾,你自己說了算。然后就是黎清雨——這個混蛋一定要狠狠地報復(fù)回來!否則我看以他那樣的性子一定會對白家趕盡殺絕的!”
“黎清雨……”白大少爺一陣沉吟,“我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太對,那小子似乎太過有恃無恐了些,連在那欽差的面前都少了幾分應(yīng)有的恭敬,讓人禁不住有些懷疑……他背后是不是有著什么十分強硬的靠山?”
“能比義父還強硬么?”羅扇哼了一聲,“你這家伙真是討厭,居然都不告訴我義父的真實身份!”
白大少爺笑:“有什么可告訴的,云徹十幾年前就同云家斷絕關(guān)系了,只因他老子不肯同意他求娶我娘,他一氣之下脫離了云家堡跑到白府來一賴就是十幾年,好在他老子到底還是心疼他這個小兒子的,把云家在整個河?xùn)|地區(qū)的生意全都過戶到了他的名下,他原本不愿接受,是我爹勸他:‘你小子想在我白家白吃白喝白住不成?你這么矜貴的人兒,又是皇親國戚,在我家住著萬一缺根胳膊少根腿兒的老子可負(fù)不起這責(zé)任,老爺子給你的那些鋪子全當(dāng)是風(fēng)險押金了,每年你孝敬老子那些鋪子收益的一成就行!’——就這么著,云徹怕被我爹掃地出門,到底還是接受了,不過十幾年來爹一文錢也沒收過他的,其實還是為了讓他有些錢傍身,這世道有錢能使鬼推磨,他一個從小富貴之家出身的公子哥兒,沒錢只怕是混不下去的。云家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比白家只多不少,所以他不愿對人提起,自然也就不會主動對你說了。”
羅扇又笑又嘆:“說來親情還是最不可戰(zhàn)勝的,義父十幾年沒回去,口口聲聲跟云家堡斷絕了關(guān)系,他父親去世了不還是一樣急急地趕回家奔喪去了么?也不知義父他現(xiàn)在怎樣了,好些天了也沒來信。”
白大少爺便道:“少操些心,云徹就算十幾年來不怎么經(jīng)心他家的生意,到底也是給我跑了不少的腿兒,什么風(fēng)浪沒見過?這會子說不定早洗洗睡了。”
倆人對著壞笑了一陣,便起身叫綠蘿等人進(jìn)來打水鋪床,終究是耗心耗力了一天,都沒有太大的精神,耳鬢廝磨了片刻就相擁著睡下,一宿無話。
第二天才吃過早飯,就有衙役進(jìn)來通知升堂,地方還是在白府正廳,一進(jìn)門卻看見坐在上首的并非是那任欽差,而是一位陌生面孔的男子。那男子一身孔雀羽拈線行龍妝花遍地金的袍子,腳上一雙紫羅錦旋裥朝靴,頭上白玉鑲貓眼石發(fā)冠,腰間金絳銀絡(luò)玉墜子,整個人懶懶散散地坐在那里,遍身的珠光寶氣幾乎要閃瞎眾人的眼,以至于要很費勁兒的才能看清他的相貌。
這人不過三十多歲的年紀(jì),容貌倒也俊朗,只是眉眼風(fēng)流、神色輕佻,目光總愛在那些長得漂亮的女眷和丫頭身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一看便知這是個十足十的好色之徒。他是誰呢?
“叩見誠王爺!”有人帶頭向這男子行禮,眾人方知他的身份,連忙齊齊跟著拜了下去,心里都納悶兒一個王爺突然跑來白府做什么。
“免禮罷,”誠王爺開口,聲音里也盡透著輕浮,“本王不過是偶然秋游至此,聽說任大人正在這兒辦案,一時也是閑得無聊,便來湊湊熱鬧。你們該怎么辦還怎么辦,無須顧及本王。”
辦個案子有什么熱鬧可湊的?羅扇悄悄抬眼,卻發(fā)現(xiàn)黎清雨正站在這誠王爺?shù)南率郑鄣渍齽澾^一絲陰狠得意的笑。
莫非——這誠王爺就是白大少爺昨晚懷疑到的黎清雨的靠山?!他是怎么和一個王爺攀上關(guān)系的?!出賣色相?咳……不對,不對,這王爺?shù)哪抗獯丝谭置髡悦缘芈湓凇枨迩宓哪樕希?br />
原來如此!黎清清可是藿城第一美人,而且估計到現(xiàn)在還未破身,再說了,不管破未破身只怕這誠王爺都不會在乎的吧,像他們這類好色下流之徒圖的不過是女人的美貌和身體而已,基本上都是用過了扔的一次性消費品,所以是不是處子、是不是別人的妾根本無所謂,《紅樓夢》里的賈鏈不也照樣喜歡和人盡可夫的多姑娘暗渡陳倉么?
可笑的是黎清雨居然把自己的親妹妹當(dāng)成了籠絡(luò)靠山的誘餌,真真是渣到家的無恥男人!那么黎清清知不知道自己哥哥的這一目的呢?羅扇偷眼瞟向那廂垂眉斂目安靜站著的黎清清——她做為人證之一自然也被帶上了堂來,此刻臉上一如既往地清冷絕塵,這樣的氣質(zhì)正是誠王爺這類高高在上又好色風(fēng)流的男人最想征服的一種女人。
羅扇一雙大眼敏銳地發(fā)現(xiàn)了黎清清今日畫了幾乎看不太出來的淡妝,這淡妝恰到好處地把她的五官襯托得更加完美,真真是個無可挑剔的美人兒——看樣子她是知道黎清雨的計劃的,這對兒兄妹還真不愧是從一個娘肚子里出來,一樣的冷酷,一樣的心狠,對敵人,對自己,都是如此。
任欽差坐在誠王爺?shù)南率祝丝陶缴茫G田用了一夜功夫果然湊齊了五百萬兩銀子,恭恭敬敬地雙手捧了呈給任欽差的近侍,那近侍一連點了三遍,轉(zhuǎn)呈于任欽差道:“大人,五百萬兩,分毫不差。”
任欽差便道:“既如此,本案今日便可正式告結(jié),著白家一家九口于今日日落之前收拾好隨身物品離開白府,隨身物品只限衣物與日常用品,不得夾帶任何金銀玉石之物與銀票——如此,結(jié)——”
“案”字尚未出口,卻被上首的誠王爺開口打斷:“且慢,這河?xùn)|白家也是知名知姓的大戶人家,究竟是犯了什么事兒就被抄了家的?這案子本王倒是有了些興趣,任大人不妨同本王說說來龍去脈?”
王爺開了口,誰敢不尊?任欽差只好簡單扼要地把案子從頭到尾說了一遍,誠王爺聽罷不由冷哼一聲:“今年正逢災(zāi)年,南澇北旱難民無數(shù),皇兄為著賑災(zāi)利民之事幾乎搬空了國庫,愁得吃不下睡不穩(wěn),不成想這白府居然在這個當(dāng)口做假賬——是想逃稅漏稅還是躲避捐銀?!身為國家子民不知為國家分憂,反而在如此人命關(guān)天之時只顧自己,實乃奸商!狠商!僅只抄沒家產(chǎn)實在太過便宜,為防其它商家有類似行徑,這頭一個務(wù)必要狠狠地懲罰、殺一儆百才是!任魏!立刻將白家人押入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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