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昊遲疑一下，凝視著他，心里的愧疚在他說出那一句話時急劇蔓延。

　　他靜了下，開口：“陸堯，我想過了，我需要時間冷靜下來，而我明白，我必須走出局外才能夠靜下來思考……”

　　“要多長的假？”陸堯停下手中的工作，旋過辦公椅直直的盯視著他。

　　“不是多長的假的問題。”

　　陸堯沉思了好一會，說：“建材城的項目你很清楚它對我來說有多重要，你從招投標開始一直在跟這個項目跟到三通一平全部搞好，現在搞基礎這個重要的階段才離開，我一時調不到能接替你的人上來，我需要你的協。”

　　“C城的項目已經竣工了，那邊的人手可以抽調回來。”凌昊的聲音沙沙的又低又啞，他的眼眸微垂，說到C城的這兩個項目，他真的很悔惱，無顏面對死黨。

　　陸堯搖頭：“他們我有其他的安排，我在年底總結會上已經說明，今年的計劃會有所調整，具體是怎樣的調整稍后會逐項公布。凌昊，過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我還是那句話，希望你能公司分明。關妍懷孕了，我可能要空出很多時間陪她，所以我希望你能繼續留在圖越世紀。”

　　凌昊訝然，瞬的抬眸：“關妍懷孕了？？”

　　“嗯，她也希望，你還能像以前那樣待她，她說，有一個那樣的哥哥還是不錯的。”陸堯直對上凌昊訝然的注視，微微揚聲道。

　　關妍其實很早就發現了凌昊對她那種超出兄妹的感情，只是她一直當不知道，這也是為什么當初他跟她分手后，她寧愿跟池灝走也不愿意留下的原因之一。

　　凌昊慢慢的看向陸堯，他曾經的死黨兼同學兼好友，瞬間覺得自己就是天底下最白癡的白癡。

　　做那么多又怎么樣？無論他花費多少心思，都抵不住關妍愛陸堯的那顆心，千山萬水，他們長途跋涉，還是會走在一起。

　　他當時就算如愿設計分開了他們，他們還是會在一起的。

　　這夢，做了這么多年，真的該醒了。

　　凌昊斂了斂神，譏誚地彎了彎唇，聲音有點艱澀的說：“恭喜你當爸爸了。”

　　陸堯嗯了一聲，隔了很久才說：“也恭喜你很快就要當舅舅了。”

　　凌昊抿抿唇，神色在短短數秒內幾經轉變，終于，他收回了那個裝著辭職信的信封，沉郁著聲音說：“我不敢保證我可以很快的抽離出來，畢竟十多年的感情我是真真切切的投入下去，雖然關妍一直沒有回應。但是陸堯，沒有人比我更后悔我利用了我們的友情，去追尋一些根本就不屬于我的感情。”

　　“都過去了。”陸堯淡淡的說。

　　“不，我一直無法原諒自己的行為，你不知道，其實我在C城的酒店里看到你那樣難過時，我是有多痛恨我自己的下作！你說不讓我看郵件的時候，我已經知道你猜到了是我出的手，我不該縱容自己有那樣的奢想，是我不清醒，以為關妍住在我那里，我便可以近水樓臺。”說到最后，凌昊真恨不得扇自己兩耳光。

　　前兩天打的一架，打得他茅塞頓開，那天在父親家里吃飯時，關妍對他說的話，已經很清楚了，她只想把他當親人，而不是愛人。

　　她只想用以前的那種女王態度對他，像一個嬌蠻卻得哥哥百般寵愛的小妹一樣，可以對他為所欲為。

　　他那時，看著關妍對陸堯的態度，明顯是不同的，他們根本不需要說話，彼此的默契，眼神的交流，都洋溢著深深的愛戀。

　　他是瞎的，估計也能感覺得出來。

　　“我很可笑是吧，居然喜歡自己異父異母的妹妹。”凌昊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陸堯直起身來，走到他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喜歡一個人沒有錯，凌昊，我也相信，你不會想要傷害關妍一丁半點。”

　　“關于簡媚，我很抱歉。”說到簡媚，凌昊就覺得自己荒唐混帳。

　　陸堯一動不動，墨黑的瞳仁帶著深深沉沉的光，關于簡媚，這才是他過不去的一道梗。

　　“是……怎么回事？”他終于開口問當事人。

　　事情過了四天之后。

　　凌昊苦澀的輕扯嘴角，眸光定定的落在前某點上：“關妍在池灝的結婚酒會上告訴我，她一直知道我喜歡她，她不想讓我難堪，而她，永遠都不可能回應我的感情。我都還沒有開口告白，就被絕然的拒絕了，我真的好不甘心。”

　　“你帶她走時，我看見你們在車上親吻，那一刻，我的心真的像被無數尖銳的玻璃劃過，那種深愛一個人卻又無能為力，眼睜睜的看著她為別人歡喜別人愁的滋味，你永遠都不會懂。于是我喝了很多很多的酒，我喝了那么多，還是不醉，我都不知道我自己的酒量竟是這么的好。”

　　“我摔倒在雪地上時，想起池灝病危的那天晚上，關妍倒在雪地里悲慟無助的樣子，忽然覺得這世界真的好殘忍，我在她身邊這么多年，為什么她從來不看我一眼，為什么從來都不看我一眼？以前我以為她不知道我愛她，可是她告訴我她知道，你說殘不殘忍？簡媚出來找你，估計是找不著，哭得很傷心，她見到我倒在雪地里嚎淘大哭，就來扶我，兩個為情所傷，傷心欲絕的人，不知怎么的，就一起找地方買醉。”

　　“簡媚把我帶到了你們住的地方，她家里收藏了很多烈酒，喝著喝著，我就不行了，然后，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就與她吻在一起，依稀記得，是她主動。”凌昊把一大堆憋在心里好幾天的說話，心里，好像放下千斤重擔一樣，到了最后，他的聲音低了下去，這事，他真的不是把責任推給簡媚，而是他覺得有必要跟他說清楚，他并不是乘人之危。

　　陸堯側耳細聽，嘴唇抿得緊緊的，他深愛過，他知道那種愛不能愛的痛苦滋味，所以他能夠理解凌昊的痛苦。

　　也許，發生這樣的事情，是天意。

　　如果不是這樣，他與關妍，也不可能在一起。

　　好半晌，他才緩慢的告訴他：“我和簡媚分手了，就在我去你家的那天，她在自己的家里割腕自殺。”

　　凌昊好久都沒能發出聲音來。

　　“人沒事，只割了兩刀，被發現得及時，不過失血有些多。”

　　“是因為我嗎？”

　　輪到陸堯不說話。

　　“我很抱歉，如果能夠補償她什么，我一定會去做。”凌昊終究是為自己的過錯遭受良心的譴責。

　　“這不是你的錯，你明白，我與她不是因為這個才分的手，只是……”陸堯頓了頓：“只是這個可以作為一個借口，你應該比誰都清楚我對關妍的感情，我始終都要開這個口的，那晚她坐到天臺上發短信給我，我們平和分手，我不知道她會做出這么激烈的行為。”

　　陸堯說完，轉眸看向他：“無論怎么樣，凌昊，過去的總歸過去，我真的希望你能夠真正放下。”

　　“一時半會也許很難做得到，但我會努力試試。”凌昊低眸看了看手中的信件，動手撕掉：“陸堯，在學校里，我永遠都是千年老二，我真不服氣你。好不容易畢業了，想戀個愛，我都還是輸給你，我這一口氣一輩子都憋不下去。”

　　陸堯勾起薄唇，照著他的胸口掄了一拳：“歡迎你回來，千年老二。”

　　這才是他所熟悉的凌昊，從今往后，他對關妍，也許只為余純粹的兄妹感情了。

　　Eva內線拔進來。

　　陸堯按下免提：“什么事？”

　　“陸總，簡小姐一線。”

　　陸堯眉皺了下，回眸看了眼凌昊，凌昊面目有點不自然的避開視線。

　　“有說什么事嗎？”

　　Eva愣了一下，簡小姐打電話上來，她從來都不用問的啊：“她說你的手機打不通，具體有什么事我沒問。”

　　陸堯想了下：“接進來吧。”

　　Eva把電話接進去后，就切斷通話。她覺得過了一個年，陸堯與簡小姐好像有些不對，公司開年，以往一定會參加儀式的簡小姐今年居然不在，陸總的態度看起來也冷冷淡淡的，該不是年價中，發生了什么事吧。

　　圖越初八上班，非池的人也跟著初八上班，好像也沒有見到關小姐。

　　“陸堯。”電話一通，那端就傳來了簡媚低柔壓抑的聲音。

　　陸堯切掉免提，改勾起話筒：“簡媚，我去醫院看你，醫生說你轉院了，手腕好點了嗎？”

　　陸堯說的這些話，只是出于一個朋友最基本的關心。

　　簡媚咬著唇許久都不說話。

　　陸堯也跟著沉默。

　　“我想見見你，可以嗎？”最終，她開口。

　　“現在？”陸堯抬腕看了看表，十一點，他要回家陪關妍吃午飯。

　　“現在。”

　　“你在哪家醫院？我過去。”

　　“我出院了，約個地方吧，我不想讓家里人知道。你來接我？不然我出不去。”

　　“好。我現在過去你家。”陸堯不知道她找她要說什么，他無法拒絕她的要求，至少是現在無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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