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攤開的掌心握成拳頭，支撐著最后一點力氣說完最后一層決絕，“從今天開始我就當你死在五年前了。”

　　可以懷念，但也只是懷念，無關愛恨。

　　沐歌深吸一口氣，還是想哭，可卻咬牙止住掉眼淚的沖動，她抬著頭，眸底是一層顧辰西從來熟悉的倔強，“顧先生，只希望你說話算話。”

　　顧先生……

　　她倒是瞬間撇的干凈，顧辰西眸子一暗卻只是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嗯。”

　　他安靜站在原地，雕塑一樣忘了接下來的動作，只是她卻如獲大赦般的轉身，迫不及待往二樓走。

　　只是他站立不動，她背對而行，所以看不到她臉上瞬間淚流滿面。

　　二樓主臥寬敞而整潔，顧辰西的大床上，兩個小家伙團在一起只占了小小一點地方，沐歌擦干凈臉上淚水，深吸一口氣，等到平靜下來才上前幾步彎下腰將兩個小家伙叫醒。

　　一模一樣的眉眼，醒來之后甚至有幾分相似的起床氣，動作都是如出一轍的一致，這是他們的孩子，從此以后同他無關，其實從來也不曾有過太多關系。

　　可這是她選的路，是她一手毀滅他所有的希望，可只有如此才能平靜，也只有如此她的兩個孩子才能平平安安長大……

　　兩個小家伙睡得迷迷糊糊被她一手一個牽著，房門外頭是不知道什么時候送來的兩套厚實童裝，沐歌原本給他們裹了她的大衣，外頭是寒冬的天氣真的很冷，她便不再猶豫迅速給兩個孩子穿上。

　　顧辰西一定是愛這兩個孩子的，事先也一定是做過功課的，衣服是兩個小家伙最喜歡的牌子，上頭是兩個小家伙最喜歡的卡通人物。

　　從二樓下去顧辰西已經不在客廳，別墅里安安靜靜，而他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這一片住宅區本來就不容易打到車，公交車也完全不經過這里，別墅外頭有車子聽著，駕駛座上是沐歌熟悉的黑衣西裝男，這是顧辰西的安排，她猜得到，天上又開始飄雪，她便當這是他最后的好意，領著兩個仍舊有些迷迷糊糊的孩子一路過去然后上車。公寓被火燒毀的不成樣子，沐歌帶著兩個孩子只能暫住酒店。

　　回國之后最后一點僥幸已然在今天和顧辰西的這一次見面之中消耗干凈，即便他答應當她死在五年前了，可早晨之后見報的事情也已成事實，那么多人看著，即便事后將報道壓下來也必定不能保證什么，畢竟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什么不透風的墻。

　　這么想著她已然做下決定，這座城市不能再呆，準確來說國內都不能再呆。

　　倒不是她害怕自己會再被怎么樣，就身邊兩個小家伙而言，顧家人一旦知道她沒死，追查起來不見得不會追查到兩個小家伙身上。

　　他們是如今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絕對不能失去！

　　坐在沙發上愣神間，完全沒注意到兩個小家伙在她邊上一左一右的坐著，嫩白的臉上滿滿都是疑問的模樣。

　　手臂被搖晃了下她這才回過神，卻是邊上小家伙毛茸茸的腦袋湊過來一臉天真的模樣，睿斯抬手指了指睿念的臉，“媽媽，為什么睿念和剛剛那個叔叔長得那么像？”

　　小孩子最是天真的年紀，可睿斯和睿念卻無意都是聰明的，他們兩個長得一模一樣，再和那個叔叔長得像，因為什么心里其實已經有答案了吧。

　　沐歌將他們兩個摟在懷里，他們這個年紀，雖然還都是小不點，但她到底沒有打算再隱瞞什么，“他是顧辰西……也是你們的爸爸……”

　　她眸底浮出一層恍惚，如果他們有一個正常的家庭，兩個小家伙有那樣的父親應該是可以多么驕傲的事情，而她有那樣的丈夫……

　　抽回游離思緒，頓了頓她又開口，“如果你們想和爸爸一起生活的話……”

　　如果他們想她其實反對反對最終還是會同意的吧，只是話說一般卻不敢繼續，往日里她知道兩個小家伙有多羨慕別的孩子在爸爸身邊長大，大概沒有一個孩子不渴望父母一起疼愛，所以其實她是有些害怕的。

　　兩個小家伙一陣面面相覷，卻又心有靈犀一樣齊齊摟住她的腰，正做保證的嗓音稚嫩而又莫名讓人想掉眼淚，“我們永遠都和媽媽在一起。”

　　是她沒有用，也是她不夠勇敢，否則還只有這么點大的小家伙怎么會有同齡人所沒有的的懂事？

　　這一天到底還是沒有了再工作的興致，何況她已經做好打算，交接完這里的事情便帶著兩個孩子出國。

　　一整天都在酒店呆著，時間過起來其實也快，何況她身邊還有兩個小家伙可以幫忙打發打發時間。

　　夜幕降臨，她剛將兩個小家伙哄睡準備去洗個澡，秦南驍的電話就是在這個時候打過來的。

　　“爸。”沐歌接了電話聲音不大，輕輕喊了聲，看一眼那邊床上已經睡著的兩個小家伙走遠一些有些害怕將他們吵醒。

　　秦南驍在電話那頭應了聲，卻又突然沉默，良久他似乎猶豫很久才又繼續開口，“沐歌，你見到他了對么？”

　　秦南驍指的是誰已經不言而喻。

　　“嗯，見到了。”頓了頓，白天見面時候的場景飄進腦海，隨后補充一句，“爸，這里工作交接以后我想帶著睿斯和睿念離開這里，還去你那里好么？”

　　“好，爸爸求之不得。”一個月不見對那兩個一直在耳邊吵吵鬧鬧的小家伙倒是想念得緊。

　　他自然是希望沐歌和她兩個孩子能一直陪在他身邊，只是這些年沐歌過得其實并不快樂。

　　“沐歌，睿斯和睿念的名字是你起的，一直到你們見面之前你對顧辰西都是很思念的不是么？爸爸知道這些年來你有多強顏歡笑，五年了，他既然還在等你，為什么不順從一次自己的心呢？”

　　“爸你別說了……”

　　沐歌眸底有些泛酸，卻是急急打斷秦南驍的話，她不想再動搖了，一點也不想。

　　只是秦南驍卻并不停下，“沐歌，爸爸這些年其實是有私心的，有些事情便一直沒有跟你說過。”

　　在他看來，秦芷的死一定是和顧辰西或者顧辰西他母親有關的。

　　“沐歌，五年前你的‘死’后，顧辰西他過的真的很不好。”

　　幾乎……

　　除了顧懷準以外，其余他一個也沒有放過。

　　“這些年他根本沒有再回過顧家，他根本不再當慕清嵐是他母親，除此，無論是喻晨曦還是那個白凝凝下場真的都不是很好。”

　　“可最糟糕的還是他自己，這些年，他身體幾乎被他自己糟蹋的不成樣子，甚至有一次因為超重的工作負荷半夜暈倒在辦公室，險些搶救不過來……”

　　這些秦南驍都是清楚的，且私心里希望沐歌能忘掉顧辰西所以一直沒有和她提及，而沐歌在他身邊，他不讓說自然不會有人和沐歌提起這些事情。

　　而此刻這些話停在沐歌耳朵里，震驚之外卻更多一層茫然，不是不會心疼的，只是心疼又能怎么樣？

　　回去找他，就當過去的一切不存在？或者就此離開，不見他就能過的快活些么？

　　她心里亂成一團，瞬間沒了講電話的心情，隨便應付幾句，便匆匆掛掉電話。

　　多想那些狗血肥皂劇的劇情可以發生在她身上，讓她失憶一回忘掉過去隨性而活。

　　何況，就在今天她才拒絕過顧辰西的不是么？

　　她縮著身子沿著墻壁蹲下來，蒼白的笑臉埋在膝蓋之間，死死咬住嘴唇才能抑制住那些想哭的沖動。

　　為什么要回來，如果一直呆在國外，即便真的不開心，可至少是平靜的，而眼前她就算立馬離開，心里大概是就再無法平靜的了。

　　她正出神，酒店房門卻倏然被人從外人敲響。

　　她過去開門，外頭站著的卻是怎么也沒想到的顧懷準。

　　五年沒見，顧懷準卻更是蒼老。

　　“沐歌，我們聊一聊好嗎？”

　　他已經過來，沐歌自然無從拒絕。

　　沐歌點點頭卻是出去然后關上房門，“我們去下面咖啡廳聊吧。”

　　她不知道顧懷準知不知道兩個孩子的存在，只是如果他不知道的話，那她暫時并不打算讓他見到兩個孩子。

　　她肯聊，地點顧懷準自然沒有異議。

　　這個時間段底下咖啡廳的人并不很多，過去坐下顧懷準便直入主題。

　　“彎彎，五年前是爺爺沒能理解你們。”他以此為開場白，沐歌并不意外。

　　“爺爺，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她音色淡漠。

　　“可是沐歌，有件事我一直沒有機會告訴你，五年前我以為你真的不在了，今天我剛得到消息便一路過來了。”顧懷準再開口聲音帶了一些急迫，要說的是什么不等沐歌拒絕或者同一，他已經再次開口，“關于你母親那場車禍，其實和辰西母子無關。”

　　沐歌攪拌咖啡的動作一頓，皺眉間下意識看向顧懷準方向，還沒來得及開口，顧懷準已經繼續剛剛那個話題，“其實你應該已經知道自己不是易廉的孩子了吧，我知道易廉車禍之后你一直怪我對他冷漠，可是沐歌，我要告訴你的是當時你媽媽會死，那場車禍完全是易廉所為。”

　　“怎么可能！”沐歌有些激動，一時間無法接受這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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