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事情鬧成這樣，喬千城想若無其事帶著沐歌離開自然沒有可能，至少顧懷準第一個不會答應。

　　可是對喬千城來說，顧懷準會不會答應那是一回事，沐歌現在很傷心那又是另一回事，他拉著沐歌定定站在顧懷準面前，皺眉看一眼周遭幾個對著沐歌目露指責的長輩。

　　“爺爺，沐歌這么些年跟在你身邊，你看著她長大，會不知道她是怎樣的人？再說她有什么動機要那樣去對付一個小孩子？”

　　沒有人會相信這一場戲碼不過是一個三四歲小孩子的自導自演，就連沐歌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

　　顧懷準凝眉，視線定定落在沐歌身上，她低垂著腦袋，并不準備為自己辯解的模樣，手心顫顫，還留了一些罪證一樣的嫣紅色。

　　“沐歌，要么你告訴我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如果你是被冤枉的，那至少要給大家一個合理解釋！”顧懷準沉聲。

　　可沐歌恍若沒有聽見一樣，她低頭并不開口間，最先安奈不住的卻是那邊同樣哭得傷心的喻晨曦。

　　她三兩步過來，蹲在小男孩面前心疼查看他手心情況，“爺爺，您這么袒護您的孫女，未免太讓人心寒，本來大喜的日子，我并不想追究這些東西，可沐歌她這么對待一個四歲的孩子未免太心狠！”

　　小男孩哭聲不斷，只是那一雙手卻是不顧一切摟在顧辰西脖子上怎么也不肯松開，顧辰西并不拒絕，甚至小男孩手心血漬弄臟他的白襯衫的領子也不見他有絲毫不悅的神色。

　　小客廳里另一位發色花白的老人也是一臉不悅，那人精神抖擻，自是地位不凡，“顧老，沒有理由我孫女嫁到你家就得承受這樣的委屈吧，昊天只是個四歲的孩子，他也是你顧家的孩子，今天這事情你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

　　那人發話，一時場面有些難以控制。

　　沐歌卻似什么也沒聽見似的，至始至終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喬千城皺眉，“喻小姐，當時在場只有你們三個，你說事情是沐歌做得，那么你家孩子是傻子么，別人給他圖釘他就要？并且還會傻到用力握在手心？”

　　喻晨曦的愣了一愣，準確來說在場的人都是愣了一愣。

　　那個被叫做昊天的小男孩，一看便是聰明相，再說知道疼是本能，既然知道疼，更不會將幾個圖釘那樣握著深深陷進掌心中間。

　　可喻晨曦是誰，她既然自導自演了這么一出，自然沒有主動放棄的道理，她起身，定定站到喬千城和沐歌面前，食指憤恨指向沐歌，“那只能說明這個女人惡毒成性，昊天的拳頭被她包在掌心，怎樣的力道由得了昊天么？昊天一個四歲的孩子掙脫的開她附加的力道么？！”

　　喻晨曦咄咄逼人，喬千城還想說什么，卻適時被沐歌攔住。

　　沐歌幾步過去撿起地上一顆掉落的圖釘，上頭還有斑斑血跡，她回身站定在喻晨曦面前，“喻小姐，你說這圖釘是我給你兒子的是么？”

　　喻晨曦皺眉，沐歌不等她說話，已經又先一步開口，“可以，這圖釘確實是顧家的沒有錯，如喻小姐所說，圖釘是我給你兒子的，那圖釘盒子上必定有我的指紋印，我們現在就可以將家里所有圖釘盒子送過去化驗，看看上頭是有我的還是有你喻小姐的！”

　　沒有人喜歡被冤枉，她不辯解不代表就可以任人欺凌，尤其這人還是顧辰西的女人！

　　“你……”喻晨曦臉上一陣漲紅，似有片刻錯愕。

　　一時間客廳氛圍有些沉默，沐歌定定站著，倒是喻晨曦一臉不敢置信的模樣。

　　沐歌回身挽住喬千城臂彎，卻也只淡淡說了幾個字，“我們走�！�

　　不過幾步，還沒走到樓梯口，沐歌另一只手腕一緊，那一股熟悉的力道，即便沐歌不回頭也必然知道那人是誰。

　　她心頭一陣難以忍受的窒息，側過頭便對上顧辰西成了不耐煩的一雙眸子，“沐歌，和他們道歉！”

　　他嗓音淡而沉靜，不怒自威，似又是一個峰回路轉，喻晨曦可憐兮兮站在他身邊，唇角似有一絲笑意忍不住擴大幾分。

　　沐歌手腳一陣冰涼，臉上詫異來不及收起，顧不得此刻是怎樣的失態，唇角輕扯間似有幾分凄然，“顧辰西，你一定會后悔的。”

　　一定會后悔……

　　她像是只剩最后那點力氣，明艷正好的花朵倏然頹敗，她低頭，視線落在他捏住她手腕的那只手掌上，這就像是他們折斷陰暗關系里頭最后的一點交集。

　　會么？顧辰西會后悔么？

　　他一定不會！

　　末了，沐歌抬頭倔強瞪他，“就因為她是你女人、是你未婚妻、是你即將訂婚的對象、是你孩子的母親……別人就活該受了委屈還要和她點頭哈腰的說‘對不起’是么？那么顧辰西你未免將別人的尊嚴看得太過輕賤！”

　　她絕望之后字字鏗鏘有力，重生似的壓下那點卑賤的絕望和不甘，頓了頓復又轉頭看向顧懷準方向，“爺爺，如果你們覺得事情是我做的我應該道歉，不如你們打死我吧。”

　　她一臉倔強臉上分明是‘不是我做的事情，就算你們打死我我也不要被冤枉’的神色，顧懷準眉間褶皺更深，他怎么會不知道，可眼下事情并不會是她看到的那樣簡單！

　　顧懷準不過片刻沉默，葉思思按捺不住一樣上前一步，“沐歌，要我說你別為難外公了好么？這事情我們都看到了是你不對，再說了你現在也懷孕了，我真搞不懂你一個即將為人母的人，怎么就狠得下心那樣去對待一個四歲的小孩子�！�

　　葉思思一句話來的太過突然，快到沐歌還來不及阻止，顧辰西手臂已經一陣僵硬。

　　沐歌唇角那一星點自嘲逐漸放大，抬頭對上顧辰西的視線，他似有些失態，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卻也只是一瞬而過，下一秒又是那樣清冷寡淡的模樣，皺眉，好似責備晚輩一樣的語氣，“懷孕？你怎么會懷孕？”

　　怎么會懷孕？

　　沐歌也很想知道！

　　顧辰西眸底的慌亂失措第一次無法掩藏，一點一點鞭撻在沐歌瀕臨奔潰的理智邊緣，他后悔了是么？連帶著她認為美好的那些片段也一起后悔了！

　　如今他嬌妻愛子在懷，自然她便真的成了他過往里尋求的一個刺激。

　　而她肚子里的孩子便罪孽一樣是他們的曾經，他想否認的曾經。

　　很好�。�

　　可既然如此，從一開始他又為什么要來招惹她？

　　沐歌有些凄然的想著，唇角笑容愈漸放大，嫣然明媚的笑容更像是只剩最后一點光亮，卻回光返照般竭盡全力燃盡生命最后一點活力發光的星辰。

　　她心里暗潮洶涌，面上卻再是平靜不過，手腕從他掌心掙脫然后抬手覆上平坦小腹，“不過是個孽種而已，不勞小叔關心了�！�

　　沐歌同喬千城的背影一起消失在樓梯口，顧辰西眸底一陣茫然，下意識跨步想要追過去，手腕一緊，低頭卻對上喻晨曦一雙滿是祈求的眸子，他終是斂下心神，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讓她安心，而他到底還是沒有追過去。

　　畢竟這場戲一旦開始，便由不得他輕易叫停。

　　車子開出顧宅一段，喬千城卻突然一個急剎隨意將車子停在路邊。

　　沐歌身子一個不穩不受控制的往前傾了下卻又很快被安全帶拉回，她一臉蒼白的側過頭便對上喬千城成了滿滿怒氣的面容。

　　“秦沐歌，你告訴我你那間公寓對面住的是誰？！”他嗓音里也是一層抑制不住的憤怒，話落對上的卻是沐歌更是慘白的面容。

　　沐歌知道的，他問的自然不過那間她和顧辰西住過一段時間的公寓。

　　她面容慘淡，他再開口就連說話的聲音都變得有些艱難，“是……顧辰西對么？”

　　沐歌神色一陣僵硬，更是證實了喬千城心底這樣幾乎讓人覺得窒息的猜測，沐歌肩膀破布一樣被他捏在手里，額頭青筋暴跳間呼吸都有些不受控制的亂成一片，他猩紅了一雙眼睛，可偏偏面前沐歌毫無知覺，“秦沐歌，你簡直是個瘋子！你知不知道那是你的親叔叔？！”

　　沐歌木然，他便覺全身都沒了力氣一樣，哪怕她臉上稍微多些表情他都不會這樣絕望，她好像根本已經心死了一樣。

　　“秦沐歌，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這樣對你？他有沒有想過這么做會將你毀得有多徹底？！”

　　喬千城困獸一樣的嗓音悲鳴聲聲傳進沐歌耳朵里，再是心里，似是換回了她一點理智一樣，那樣混沌的時候，她眸底終于有了片刻清明，“那么喬千城，你會愛這樣的我么？”

　　他愣住，掌心力道被一陣無力所代替，掌心下滑間，回身木然靠在車椅上，好一會聲音才又傳來，帶了幾分明顯自嘲，“秦沐歌，如果可以你告訴我怎樣才能不愛你？”

　　她便也跟著笑，絕望里頭找不著一丁點戀生的味道，“你就不會覺得我惡心么？我肚子里的孩子是顧辰西的，我說過的吧，這不過是個孽種，喬千城你不要傻了，連我都覺得自己惡心該死了，你又為什么還要愛我呢？”

　　頓了頓，她唇角那點苦澀的笑快要維持不住，“喬千城，你不明白即便顧辰西他這么對我，即便如此，我還是忍不住的在愛他……”

　　是瘋了吧，她知道的。

　　喬千城眸底只剩一片黯然，心底更是一層散不開的苦澀，她愛顧辰西如此，將心比心，他又何嘗不是愛她如此？

　　好一會車廂中黯然只剩一片詭異靜默，沐歌眸底紅腫一片，好一會才終于坐下決定一樣，伸手拉住喬千城的，“你帶我去醫院吧。”

　　孩子在她肚子里不過是越來越強烈的不舍，可她有多明白顧辰西不要她了，就有多明白這個孩子根本留不得。

　　沒有人可以為這個孩子買單，沒有人能保證這個孩子能有一個正常的將來，一切不過只是徒勞。

　　好一會喬千城才斂去眸底那些復雜神色，只是他平靜不過片刻，來不及反應的瞬間，車窗玻璃‘哐啷　　’一聲被人擊碎。

　　冷硬槍口自后車窗抵在喬千城腦袋上的時候，他身子一僵，來不及說話已經有人從另一邊打開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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