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沐歌并沒有心情鬧事，只想趕緊回房間洗個澡，早些睡覺然后將今晚發生的事情當做夢一場早點忘掉。

　　沐歌點點頭，耐著性子等待她的下文。

　　“你和辰西關系好些，這是好事，辰西他從小和我這個媽不親，現在好些事情都不好直接和他說，我剛剛看他唇上破了，既然你今晚和他在一起，自是應該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吧……”頓了頓，她害怕沐歌聽不明白似的緊接著補充一句，“辰西他是不是交女朋友了，哪家姑娘？”

　　她一臉期待，倒是有幾分希冀什么的意思。

　　沐歌怎會不懂，可一想到晚上發生過的事情她臉上一陣煞白，語氣也不自覺嗆了幾分，“在‘夜弦’那種地方，您指望咬傷您兒子的是什么良家婦女？”

　　她一句話無所顧忌的將自己也搭了進去，可瞥一眼慕清嵐臉上忽青忽白的模樣只覺出了一口惡氣。

　　“你……”她臉色沉了一些，卻很快恢復正常，然后又是另一幅循循善誘的表情，“沐歌，辰西的事情倒也不是重點，你和辰西在一起的事情你爺爺知道后雖然并沒有說什么，但臉色到底不好，辰西他一個男人這么晚了去那種地方當然沒什么，只是你一個女孩子，即便是和辰西在一起，到底也不怎么合適吧？”

　　沐歌臉色一僵，倏然甩手打落慕清嵐捏在她手臂的力道，“您這話恐怕不是為了提醒我我爺爺不高興我去那種地方，而是你害怕我離你兒子太近搶了你們處心積慮好不容易得來的顧氏吧？”

　　她唇角扯了扯頗有幾分可憐兮兮欲言又止的味道，“我真的沒有那個意思的……”

　　沐歌隱約能夠聽到后頭有腳步聲傳來，只以為她這幅可憐的模樣是做給顧懷準看。

　　只沐歌卻并不在乎那些，一整個晚上她凝蓄起來的怒氣此刻似乎終于找著一個發泄的出口。

　　“可是請你搞清楚，不是我不要臉的偏要和你兒子扯上關系，而是你這個做媽的太失敗，他缺愛缺瘋了，別人稍微對他和顏悅色些，他便乞丐一樣不顧廉恥的撲上來！”

　　沐歌臉上是一層毫無血色的蒼白，背著光所以臉上淚痕并不明顯，“不要出了問題就在別人身上找問題，我總歸了是在正常家庭里長大的，有時間你倒不如多在你兒子身上反思反思！”

　　話音落下她胸腔間帶著幾分起伏的轉身朝著別墅里頭走。

　　只剛轉過身，躍入眼簾的便是顧辰西修長靜止的落寞身形。

　　月色下顧辰西薄唇緊抿的模樣更顯幾分冷漠冰寒，他視線定定落在她身上，如果深究，那冰冷的底下是一層隱藏很深的受傷神色。

　　他混合了絢爛頹靡的眸色倒刺一樣，沐歌腳下步子一頓，身體里血液都開始逆流一般，渾身都是一層很不舒服的感覺。

　　顧辰西三個字在這個晚上于她而言只意味著一場漫長無盡頭的噩夢！

　　她抿著紅唇，呼吸急促間，眼神倔強的再不看他一眼錯過他進去別墅大門。

　　恍然寂靜的月色下，慕清嵐臉上血色一點一點回來，然后緩慢而又自然的變成另一幅冷傲帶笑的模樣，“我以為你顧辰西的世界里早沒有親人二字可言，怎么我才發現你竟會對一個乳臭未干的小丫頭這般上心？”

　　頓了頓，她清冷的眸子淡淡看一眼顧辰西方向，提及秦沐歌她眸底泛上一層狠絕，“你給我弄清楚，秦沐歌那小丫頭終有一天會成為你奪得顧氏的頭號敵人！”

　　顧辰西呼吸一頓，沉冷的眸底轉化成一層深深的嘲諷，他啞然開口，音色淡漠得讓人背脊生寒，“媽，乘著我還有一點耐心這樣叫您的時候，您至少自己先安穩一些，否則我能給您的，毀掉自然也不成為題�！�

　　僵持的一會功夫里，他神色冷寒淡漠，絲毫沒有一點忤逆了母親而大逆不道的自知。

　　顧辰西看一眼慕清嵐臉上錯愕的蒼白，唇角勾起一抹淡淡弧度，“您說呢？”

　　話音落下，他回身再不停留。

　　慕清嵐在乎的顧氏、顧家一切從來與他無關。

　　而他想要的，卻是即便傾盡他的所有也不見得可以換的來的心頭至寶。

　　原本也只是害怕慕清嵐刁難沐歌他才又折回看看，卻沒想到聽到了沐歌那樣一番話。

　　他自是明白自己今晚給她的打擊太大，可真的聽她說出那樣的話，心口還是狠狠一陣鈍疼。

　　慕清嵐臉色忽青忽白的站在原地，這一次她是真的氣到了，真不明白，那小丫頭都那樣說他了，他為什么還那么護著那小丫頭？！

　　真是瘋的離譜！

　　沐歌重重甩上房門，房間里溫暖感覺才讓她有片刻回過神來。

　　一個澡洗的她快要將身上蹭掉一層皮。

　　水汽氤氳，她分明極力阻止自己不要去想晚上在夜弦發生的事情，可越是強迫自己不想，記憶就越是兇猛而來。

　　她將噴灑的水開到最大，這才安心又無助的抱著身子大哭起來。

　　這一個澡泡的沐歌幾乎快要暈死在浴室里，猛然回神她這才懵懵然從浴缸里爬起來，揉了揉哭得紅腫的眼睛，裹了件浴袍精神恍惚的從浴室里出來。

　　她疲憊極了，頭發濕答答的來不及擦就想往床上鉆。

　　只是她輔一抬頭間，視線落在窗戶邊突兀多出的一道人影時，腳下步子一頓，臉上倏然只剩一層死灰一樣的慘白。

　　顧辰西聽到動靜轉過頭來，他指間香煙明滅唇角恍惚浮著些許淡淡捕捉不到痕跡的邪氣笑容。

　　因為疲憊而忽略的那些恐懼瞬時再次浮上四肢百骸，沐歌驚恐著一張小臉，下意識就想退回浴室里。

　　可腳下動作未動，他似是已然先一步察覺。

　　顧辰西垂眸，連掐滅煙蒂的動作都盡顯幾分邪魅的優雅，再抬頭眸底已然染上一層凌厲的顏色。

　　他不說話，她動作卻猛然頓住，論氣勢她其實不用比已經輸得徹底。

　　只能偽裝鎮定，抑制住聲音里的顫抖，憤怒而又倔強，“顧辰西你究竟想做什么？你別忘了這是在什么地方！”

　　可她的警告似乎并不奏效，顧辰西抬手將手里煙頭丟進垃圾桶，然后并不說話的奪步朝著沐歌方向步步緊逼。

　　不過幾秒鐘的時間他已經將她逼至墻角，傾身抬手間，她便被他圈進那四四方方的禁錮中無法動彈。

　　沐歌抬頭瞪他，慘白的小臉上倔強的神色就快要被無邊恐懼淹沒，她攏緊浴袍，身體從雙臂開始顫顫發抖，垂眸間淚水更是決堤而下。

　　其實她心里很明白，即使在這個家里，如果他真想對她怎樣她的反抗也不見得就能奏效。

　　不要說這房間隔音效果很好，其次顧家傭人管理制度向來嚴格，除非是早上打掃時間，否則沒有吩咐他們一般不會上來二三兩層。

　　“小叔你別這樣……你那么優秀，一定有很多同樣優秀的女孩子愿意同你在一起，唯獨我們是真的不可以，你說喜歡我只是因為你從來不曾被人關心過……”

　　她低低無助的嗚咽聲突然抓緊的手掌般，他心頭一陣窒息然后又是悶悶的疼。

　　他眸光似是閃了下，而她恍然間抓住了什么一樣再次開口，“其實我會關心你也是因為顧氏在你手里……只是如果一開始我知道我的靠近會讓你變成這樣，我一定、一定……”

　　她斷斷續續的說著，淚水朦朧的眸底分明是一層不加掩藏的嫉妒厭惡，說到最后更是嗚咽的不成音。

　　“你一定怎樣？”他終于啞著嗓音開口，音色并無絲毫起伏。

　　只是低著頭的角度，說話間他的氣息噴灑開來，沐歌下意識抬頭看過去，淚水朦朧間他眸底炙熱的溫度更讓她覺得一陣窒息。

　　“我一定離你遠遠的，死也不會靠近！”

　　她聲音不大，清冷著嗓音的一字一句卻足夠在他心上砸出一個鮮血淋漓的傷口。

　　靜謐空間里一時只剩她不時的抽泣聲，他眸底翻騰的漩渦終究歸于平靜。

　　顧辰西靜靜凝著她一張淚痕交錯的小臉，眸子有些晃神的瞇起，如果他的靠近只換來她此刻的傷心，那他是該遠離的吧。

　　可是秦沐歌，你可知自己什么時候開始就已經在我心里生根發芽？

　　生根、發芽，卻怕是始終結不出一朵花。

　　他撐在墻上的掌心倏然捏成拳頭，那樣深深的一眼好似訣別一樣，漫天絢爛可終究頹靡平靜。

　　良久他才站直了身體，后退兩步卻是一言未發轉身離開。

　　夜色已深，顧辰西并沒有離開顧宅。

　　身體里那些醉意早就揮發干凈，洗了澡，半干著頭發在書桌前坐下。

　　房間里并沒有開別的燈，幽藍的電腦屏幕燈光將他臉色照得更是蒼白。

　　他劃拉著鼠標在一堆郵件中找著要找的那一份，眸底顏色深了深，這才點擊打開。

　　他凝著神將郵件翻到最下面，結果終是讓他眸底泛上一層厚重的自嘲。

　　那是一份DNA檢驗報告，檢驗結果是他和顧懷準確實是有血緣的父子關系。

　　顧辰西猛然伸手‘啪嗒’一聲將筆記本蓋子合上，倏然間房間里只剩一層濃墨一樣的暗黑。

　　他放任自己身子朝著椅背靠過去，緊閉了雙眼，這才伸手捏了捏從剛剛開始便一片刺疼的太陽穴。

　　呼吸渾濁間，薄唇輕啟著溢出一聲苦澀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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