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沐歌，你別忘了，在這個地方我最不需要討好的就是你！”他的眼神太可怕，就連聲音也是完全的徹骨冰寒。

　　他的身體里像是住了一只惡魔，等到打破那層平靜便只剩一發(fā)不可收拾的駭人夢魘。

　　沐歌肩膀一顫，臉上更是血色全無，她試圖說些什么克制自己的恐懼，可張了張嘴只剩一片啞口無言。

　　“不要試圖一再挑戰(zhàn)我的底線，代價恐怕你和顧氏都承受不起，所以……”他的嗓音里凝著一層沉冷的沙啞，警告意味十足，“真的請你離我遠點！”

　　午飯時間，沐歌悶在房里并不愿意出來。

　　葉思思母女已經(jīng)離開，慕清嵐剛進門，人家溫情的一家三口團聚時刻，她才不要沒趣的出去找氣受。

　　只是此刻餐桌上的氛圍到底與沐歌所想象的脈脈溫情背道而馳。

　　傭人一連幾次上去叫沐歌下來吃飯未果，這一早上因為沐歌顧懷準本來的好心情全都葬送，“不下來就永遠別下來！”

　　他惱火的丟下一句，然后帶頭開吃。

　　“懷準，你別氣，沐歌一時之間接受不了也是正常……”慕清嵐細聲安慰一句，并不介意沐歌從早上開始的不禮貌，甚至很是大度的看向一邊的傭人，“我也不知道那孩子平時喜歡吃些什么，所以麻煩你挑一些她愛吃的飯菜送去她房里吧。”

　　一時之間餐桌上的氣氛倒也勉強算是和諧。

　　顧辰西吃的并不多，他始終微垂著眸子表情算是淡漠，十多分鐘的時間，他放下餐具，用紙巾擦過嘴角，這才緩緩開口。

　　“既然您過來了，明天開始我會搬出去。”

　　話是對著慕清嵐說的，已經(jīng)做好決定的事情，說出來的時候也是通知一樣的口吻。

　　可話里的意思又好像是因為慕清嵐回來了，所以他就沒有住下去的必要了……

　　慕清嵐眸底劃過一抹受傷，顧辰西皺眉到底開口解釋一句，“這里離公司太遠，來去并不方便。”

　　顧懷準看一眼慕清嵐一臉受傷的神色，顧辰西的疏離一度讓他覺得很不是滋味，“辰西，如果是因為沐歌的原因……”

　　“與任何人無關(guān)。”顧辰西直接開口打斷，“這是從一開始就決定好了的事情……”他抬頭看一眼面前應(yīng)該是與他最親密的兩個人，可卻沒找著半點可以留戀的理由，語氣更是沉冷幾分，“事實上，這里任何一個人都無法阻礙我的任何決定。”

　　晚飯時間顧辰西并沒有回來，沐歌更是借口不舒服，飯菜是傭人送到房里的。

　　一整天沐歌窩在房里睡睡醒醒，到了晚上反而怎么也睡不著了，索性抱了一堆零食出來，找了部一直沒時間看的恐怖片來看。

　　沐歌看恐怖片的時候抒發(fā)心底恐懼的方式和常人有些不太一樣，尖叫或者嚇尿她都沒有。

　　反而喜歡猛吃東西，吃得越多再恐怖的片子她都能擁有一顆看喜劇的心……

　　只是片子看完東西吃完悲劇的事情也隨之而來，口干舌燥不得不下去倒水喝。

　　時近凌晨，顧宅里安靜的有些詭異。

　　至少對于剛看完恐怖片的沐歌來說是詭異的……

　　以至于猛然瞥見二樓小客廳沙發(fā)上坐著的兩道人影時她險些控制不住尖叫出聲。

　　是顧辰西和慕清嵐。

　　小客廳里只墻壁兩盞昏黃的壁燈亮著，氣氛有些古怪，所以并沒有人注意到沐歌的存在。

　　沐歌剛在墻角站定便聽到慕清嵐語氣不悅的丟出一句，“辰西，我聽你爸爸說你一直不肯接受他名下的百分之四十顧氏原始股權(quán)？”

　　沐歌呼吸一窒，原本想要離開的動作徹底頓住，莫名的她想要知道顧辰西的態(tài)度和答案。

　　辰西并不說話，眸底閃過一瞬茫然，隨即又是清冷如冰。

　　可他分明又是笑著的，那笑容七分魅惑，三分邪糜，卻始終未達眼底。

　　慕清嵐心口莫名一顫，他們是親密的母子關(guān)系，可經(jīng)年之后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從來不了解這個兒子。

　　她有些亂了陣腳，“辰西，我知道你恨我這些年來對你不聞不問，可這是我渴望了很多年的生活，你爸他好不容易接納我……所以辰西，算是媽媽求你，無論怎樣不要再打破媽媽的夢想了好么？”

　　顧辰西唇角笑意倏然斂去，眼底最后一絲醉意也被倏然強勢森冷給打散。

　　他安靜看一眼對面坐著的女人，冷漠的眸底卻又似乎夾雜了一些無奈。

　　“媽，夢想這東西，我小的時候有過很多，是您親自告訴我什么也沒有的我連做夢也不配……您費盡心思想要得來的東西我輕而易舉給你了，您問我為什么不要股權(quán)是么……”

　　他的聲音里頭凝著濃濃的沙啞，只慕清嵐從來讀不出那里頭恍然若失的無助。

　　頓了頓，他收斂了那一星點并不容易讓人察覺的情緒，腔調(diào)優(yōu)雅而漠然，“因為您如今的地位正是那百分之四十的股權(quán)換來的，顧家的東西我向來不屑、從來不打算要……如果我告訴您那個男人對您的接納只是因為我能救顧氏，這個地方您還要繼續(xù)呆下去么？”

　　話音落下，他眸光清冷的看著對面瞬間像是突然被抽空了的女人。

　　慕清嵐怔愣的看著自己的兒子，似乎已經(jīng)給了他最后那個問題最好的答案。

　　她還是不愿意離開這里！

　　顧辰西唇角有些自嘲的傾了傾，起身想要離開。

　　慕清嵐身子一顫，猛然拽住顧辰西的手腕，臉上的表情像是中毒很深的癮君子發(fā)作時候的扭曲，慌亂卻又刻意的解釋，“辰西，媽媽從十七歲遇上他開始，一直到現(xiàn)在都很愛他……”

　　只一瞬間顧辰西眸底冷冽如寒霜，他腦海里倏然閃過沐歌那張滿是淚痕的小臉，掌心倏然收緊，“可這在我看來最無知的借口，并不能抵消你為了進入這個家庭所造的每一項罪孽。”

　　慕清嵐一陣呆滯，手心力道全然消失。

　　他再不猶豫跨步離開，拐角處沐歌猛然回過神，驚慌失措的一路奔回自己房間。

　　饒是她速度已經(jīng)夠快，顧辰西也還是看到了她慢半拍的睡裙下擺。

　　他伸手捏了捏疲憊的太陽穴，打開自己房門將自己徹底丟進那一片毫無光亮的黑暗。

　　他從來不應(yīng)該試圖在這一片濃稠的黑暗里掙扎……

　　反正早就適應(yīng)了這樣的冰冷無援的黑暗。

　　沐歌心臟幾乎快要從喉嚨口跳出來一樣的難受，她已經(jīng)全然忘記自己這一趟下去的目的，臉上一開始窺探秘密的那一點小興奮已然全被驚惶無措所代替。

　　她從頭到尾似乎真的誤會顧辰西了，他好像真的不在乎顧氏……

　　她越發(fā)坐立不安，她明白這些疑問倘若得不到解決，今晚一定難以入睡。

　　已經(jīng)是深夜，她依舊毫無睡意，滿腦子都是那對母子的談話，一咬牙她拖鞋都來不及穿一路風風火火朝著隔壁房間奔去。

　　顧辰西的房門并沒有反鎖，沐歌敲門未果，直接開門進去。

　　打開門，呼吸里摻入一絲醇香的酒氣，等到適應(yīng)房間里的黑暗她才依稀看到大床上那人修長的身體輪廓。

　　冷氣低得嚇人，沐歌只以為他已經(jīng)熟睡，再多的疑問這個時候也顯然并不適合提出。

　　只她剛準備關(guān)上房門離開，里頭顧辰西微弱的呢喃還是清晰傳入她耳中。

　　“水……”

　　他嗓音沙啞一片，落在沐歌耳腔間只覺嗡嗡作響。

　　鬼使神差般的沐歌迅速下樓倒了一杯水上來。

　　她只開了房間里昏黃的壁燈，掌心冒汗的捏著水杯朝著大床方向走去。

　　靠近了才發(fā)現(xiàn)他雙眼緊閉，臉上慘白的沒有一點血色，這樣冷氣極強的環(huán)境里他額上更是出了一層細密的薄汗，靠近了才發(fā)現(xiàn)他整個人分明又是輕微發(fā)抖的模樣。

　　“顧辰西……”沐歌捏著水杯在床邊坐下，輕喚一聲沒有得到絲毫回應(yīng)，這才意識到一些問題。

　　他額頭上的溫度高得嚇人，沐歌心臟一顫玻璃水杯掉在地毯上發(fā)出一聲悶響。

　　沐歌慌亂起身想要出去叫人，可這一陣動靜不小的動作卻是將顧辰西吵醒了，他滾燙的掌心死死捏在沐歌手腕上，緊緊蹙起的眉宇間依舊一片沉冷。

　　“顧辰西你發(fā)燒了……我去找人進來。”她盡量細聲細語，說話間便要掙開手腕上的力道。

　　顧辰西勉強保持了最后一絲清明，有些疲憊的閉上眼睛，松開掌心，心口突然空落落一片，嗓音更是沙啞，“不需要麻煩任何人。”

　　他嗓音里有一層拒人千里的冷漠，可卻也只有這樣近乎病入膏肓的時候才肯露出一絲孤獨的脆弱。

　　沐歌心口一陣酸脹的難受，下意識想起兩個多小時前聽到的那席談話。

　　原來他一個人那么孤獨，原來他從小渴望溫暖……

　　原來他不是不近人情，只是冰冷的成長環(huán)境讓他還不知道什么叫溫暖的時候已然適應(yīng)那一片冷漠的冰寒，漸漸與之同化。

　　她動作輕柔的替他蓋上被子，關(guān)掉冷氣，又打開窗戶通風，這才輕手輕腳出去。

　　昏黃的燈光下顧辰西眸底沁上一絲失落，終究他還是一個人吧。

　　可不等這點失落侵襲心臟，房門再一次被人從外頭輕手輕腳打開，沐歌抱了醫(yī)藥箱重新倒了一杯水進來。

　　她分明一路忙慌的樣子，氣息還有些微的凌亂。

　　沐歌翻出退燒藥，按照上頭的使用說明倒了兩顆放在掌心。

　　床上顧辰西雙眸緊閉，雙唇更是緊緊抿在一起，沐歌沒有任何照顧人的經(jīng)驗，此刻更是不知該如何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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