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晉江VIP
七月的酷熱席卷大地,葉老太太免了兒孫們的請安,又特意叮囑楊婉真小心保養自己。葉茜連著好些天悶在屋里,覺得骨頭都疼了。趁著早上天氣好,葉茜想回東北小院問問情況,展太太想姐姐換妹妹的事已經跟葉宗山說了,退親肯定還得葉宗山出面。
展氏能封賢妃真是祖墳冒青煙,雖然葉茜記憶里永昌皇帝的賢妃好像并不姓展,不過將近二十年的時間差,展氏在她不知道時間里受寵,也足夠提攜展飛了。現在的展太太肯定看不上葉家。與其等著展家說退親,還不如葉家先說了呢,這門親事到現在真沒啥意思了。
從后花園西路過去,走到蓮溪庵門口時,葉茜看時間還早,便上了臺階過去看看明惠師太和靜楚。敲門進去沒想到里頭正忙亂著,明惠師太著涼了,天氣熱時明惠師太屋里是不敢用冰,就昨天晚上洗了個澡,婆子們已經很小心了,晚上就有些不太舒服。
大監請了大夫正在正房里診癥,靜楚正在東廂坐著,小尼姑直接引著葉茜進了東廂房。靜楚臉上神情十分凝重,年后明惠師太就病痛不斷,也不是什么大毛病,都是些小毛病,多年來藥不離身,也問過大夫,大夫只說年齡大了,最好是該準備的準備上。生老病死,這是人生常態,非人力可為。
“聽說師太又病了,怎么樣?”葉茜問著,神情卻是十分悲涼,她也給明惠師太診過脈,曉得明惠師太的身體情況。跟大夫的水平沒關系,吃了太多年的苦,五十幾歲油盡燈枯也是常事。
靜楚本來只是默然坐著,葉茜如此一問,眼淚不自覺得落了下來。好一會才道:“著涼了,大夫正看著。”
葉茜不知道該如何勸慰靜楚好,只是默默陪坐。沒一會大太監送走大夫,進到廂房里道:“大夫也沒說出什么來,只說細心照看,倒是留下了方子,說吃不吃都行。”
“嗯。”靜楚應著,又道:“麻煩你們了。”
大太監抬頭看看靜楚的臉色,小心地道:“四爺讓人在家廟后頭挑了個風頭寶地……”
靜楚神色驟然緊了,大太監當即把頭低了下去,半晌之后,只聽清楚道:“是該如此了,難為四爺費心。”
大太監這才松了口氣,賠著笑臉道:“姑娘的事,四爺費多少心都是心甘情愿。”
最近葉景祀很忙,宮中選秀是他沒什么事,但親王郡王娶媳婦就關他的事了。再加上葉景霰定親,還有一些宮里的事,葉景祀在家時候都不多。但只要回來肯定會問靜楚飲食起居,有時候回來的太晚,還會偷溜進來看看,怕打擾靜楚休息,多半是摸進來看看就走,以葉景祀的身手也不會驚動旁人。
愛也好,寵也罷,轉眼都一年了,手都沒拉過幾下。再是太監也明白,這才是葉景祀心頭肉。以葉景祀的性格,就是以后明媒正娶了四奶奶,家里誰說了算還不一定呢。
靜楚沒做聲,許久沒看到葉景祀也讓她清靜許多,只是對葉茜道:“我們去看看師傅。”
大太監道:“我出來時看師太剛剛睡下,姑娘們不如稍等一會。”
“也好。”靜楚復又坐下了來,揮手道:“你先下去吧。”
大太監這才敢退下。
大太監的腳步很輕,他走了屋里頓時沉默了,葉茜不知道要說什么好,勸慰的話都說不出來。
靜楚突然開口,神情有幾分自言自語:“其實這樣也好,師傅辛苦了一輩子,總得有人給她送終才好。”
她活著的時候明惠師太去了,自己給她發喪送葬,不至于身后凄涼。若是她先走了,讓明惠師太白發人送黑發人,那才是椎心之痛,也更難得善終。
“你別這么說……”葉茜聽得心里越發的難受,不管是靜楚還是明惠師太都是吃了太多的苦,尤其是明惠師太,苦到最后仍然是苦。
靜楚看看葉茜如此,嘴角勾起了笑容,臉上神情十分悲涼,道:“我剛才想開,你倒是傷心起來。你還常說自己是醫者,生老病死更該看的比我明白。”
“誰又能真的明白……”葉茜感傷說著,生與死之間,好像很簡單,但只要還能活著呢,誰想去死呢。說著不禁看向靜楚,葉菱去了禮親王府別院待嫁兼學各種規矩,景陽那邊的消息也就徹底斷了,道:“小師傅要好好保重自己。”
“我會的。”靜楚說著,她還要給明惠師太送終,身體不好怎么行。
“姑娘在這呢,讓我好找。”東北小院的婆子匆匆進門,滿頭大汗,神情顯得十分著急,都顧不上給靜楚見禮,只是對葉茜道:“太太讓我來尋姑娘,請姑娘速回家。我剛才去前頭找姑娘,結果姑娘不在屋里,蕎姑娘已經先過去了。”
葉茜稍稍怔了一下,靜楚也不問因由,只是道:“那你快回去吧。”
“改天再找你說話。”葉茜說著,起身跟著婆子去了。
從蓮溪庵后角門出去,葉茜這才問:“是不是展太太來了?”
“就是她來了。”婆子氣急敗壞的說著,又道:“太太已經派人去找老爺回來,又來叫姑娘。”
葉茜皺眉道:“爹爹沒找展家退親嗎?”
“姑娘不知道,展大爺前兩天來了,說的十分誠懇要堅持婚約,還說請老師主婚,老爺就允了他。誰想到今天展太太就來了,口口聲聲就要退婚。”婆子急的一頭汗,畫眉是扶正的太太,葉茜的婚事真心不敢做主,便急匆匆尋人回家。
“展大爺來了?他倒是很好。”葉茜有幾分自言自語的說著,不過仍然做不了展太太的主。
從園門進到東北小院,不等進屋就聽到葉蕎氣急敗壞的聲道:“展家出了位賢妃娘娘,展太太自然看不上我們小門小戶,退親就退親,這樣的皇親我們也侍候不起。想當年你們母子倆落魄被二太太收留,就想與我家結親想靠親家幫扶。現在身價高了就要另尋高門,展大爺竟然還要走仕途,也不怕被人指著鼻子罵。”
“蕎姑娘怎么說話呢,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當初人葉家也沒有立下婚書,不就是想先想看看嗎。”展太太說著,聲音不禁小了幾分。
展太太是屬于敵弱我強,敵強我弱的人,進門時畫眉說話很客氣,因為前幾天展飛來后,以葉宗山的意思,這樣重情重義的男人可以托付終身。畫眉就是看展太太不爽,也不會跟她大吵大鬧,萬一把婚事吵黃了,她不想承擔這個責任。
展太太就以為畫眉好欺負,說話就不太好聽,結果說一半葉蕎過來了。葉蕎的脾氣不能說很大,但也不是受氣的人,進門就跟展太太吵起來,展太太看葉蕎兇,說話聲音自然就低了。
葉蕎冷笑著道:“若是按展太太說的,口頭婚約不頂用,那展太太今天又何必特意過來,另外再尋好媳婦就是了。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我呸……你們展家有多高的門低,連這樣的話都能說出來了!!”
“說起來還是大戶人家的姑娘,這樣的脾氣……哪家敢來娶。”展太太更小了些,都有些像嘀咕著自言自語。
葉茜掀簾子進屋,畫眉看到她多少有幾分安心。葉蕎是被展太太的話氣到了,兩人這才吵起來,她心里也想退,但這話不能她說。現在葉茜來了,她最有發言權。
展太太看到葉茜也進來,臉上便有幾分怯意。她多少有些怕葉茜,葉茜就是客客氣氣的跟她說話,語氣姿態就不自覺得怕上了,她覺得葉茜跟葉二太太一掛的,都是那種惹了會死的。
若不是如此她也不會想著讓展飛娶葉蕎,只是沒想到葉蕎也是個厲害的主,也能這樣指著她的鼻子罵。現在只能說這門親事實在是退的好,這兩個女兒都是厲害的。她吃了這些年的苦,還想享享兒媳婦的福呢,這樣的兇殘的媳婦,她是消受不起。
“正好展太太來了,省得還要打發人去尋。昨天父親己與太太商定,我與展大爺的婚事不合適,正要去尋展大爺說清楚,偏偏展大爺四處忙著找房子找不到他人。”葉茜聲音平淡,神情淡淡的,看向展太太的神情顯得有幾分不耐煩,更有幾分嫌惡。
展太太愣了一下,有點沒反應過來。
葉茜在畫眉對面的炕上坐下來,看著展太太繼續道:“當初展太太親自上門說親,現在葉家退婚,算起來也是葉家對不起展家。我記得前兩天爹爹捎來幾匹緞子,太太就行行好,隨手拿兩匹當做補償展太太吧。”
畫眉何其聰明,聽到最后一句時,肚皮都快笑破了,馬上對身邊的婆子道:“去拿兩匹緞子來,葉家無故退親總是對不起展家,兩匹緞子展太太千萬不要推辭,不然們更是過意不去。”
婆子手腳也快,東北小院屋子也小,沒一會抱了匹最差的紅布進來,直接塞到展太太手里。展太太下意識的抱住,突然間反應過來,把紅布扔到坑上,沖畫眉喊著道:“是展家先提退親的,怎么成葉家退親了。”
要是葉家先退親,豈不是展飛被葉家嫌棄。展家現在前程如此好,肯定是展家退親,哪被不如的自家的葉家嫌棄。
“展太太這話說的真好笑,就在前兩天展大爺親自過來,只怕葉家要退親,過來說了許多好話,老爺當時面子上過去,才勉強答應下來,思來想去終是不妥,今日特意跟展太太說清楚。”畫眉說著,既然親事退定了,她說話也就沒那么客氣了。
再者這樣說也沒錯,要不是展飛那天早上來了,話說那樣誠懇。以葉宗山的脾氣,婚中上妹換姐展太太都能干出來,肯下不會留這樣親家過中秋,哪里輪到展太太到這里說風涼話。
“胡說八道,我的兒子我還不曉得,他怎么會堅持與葉家的親事。”展太太頓時跳了起來,喊著道:“葉家姑娘粗俗無禮,展家是世代望族,豈能娶這樣的兒媳婦。”
“粗俗無禮?”葉茜聽得冷笑一聲,看向展太太道:“我和妹妹從小養到老太太跟前,出門行走,自家宴客從來沒人挑出錯處來。沒想到在展太太眼里,這樣的我們是粗俗無禮,展太太的眼界果然的高的行,不如把這話說到老太太跟前,請她來評評理。”
葉茜聲音大了,展太太嚇得哆嗦了一下,聲音低了下來,改口道:“是你脾氣太壞,凡事爭強好勝。當初定親之時,是我瞎了眼,竟然給兒子選了個母老虎,現在曉得了,自然要另選合適閨秀。”
葉茜臉色沉了下來,葉蕎更是氣的全身打顫,她剛才會跟展太太吵起來也是因為這個。展家身價是上去了,好生好氣賠禮道歉來退親,就是心里不爽也就過去了,婚約之事對方不樂意也沒必要強求。結果展太太開口就是葉茜不好,這話誰聽的能高興。
葉茜站起身來,緩步走向展太太,展太太更覺得害怕,不自覺得后退兩步,說話聲音都抖了,卻仍然道:“就是展家要退親的,就是因為你不好……”
葉茜快步走到展太太身邊,欺身靠近展太太,把聲音壓得極低,輕聲在展太太耳邊道:“你在廣恩侯府……”
展太太先是一怔,反應過來之時,眼睛一翻,直直的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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