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下的激情
吳芷靜凝望著水無痕,他依舊一襲白衣如玉,似山間潺潺流淌的清泉,又似林間一顆碧綠清幽的修竹。
難怪她在第一次看見他時,心中便有一絲小小的悸動,原是因著他們體內流著相同的血液么?
哥哥?她應該這樣稱呼他吧?這是一個多么可笑的稱呼!
忽然之間,她真的很想放聲大笑,原以為,穿越一次,讓她經歷這一番痛徹心扉的愛戀會成為她畢生的財富,然而,到頭來,她竟是與自己的哥哥糾纏上了。
可是,即便如此,又能怎樣?他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相戀,他們的愛經天緯地,穿越時空,她不會因為這樣的身份而放手的,相信,無痕也與她一樣。
為了這刻骨銘心的愛,逆天又何妨?
當吳芷靜眸中的肯定視線到達水無痕的眼眸時,他忽而會心的笑了,他沒有側眸看他的母妃,只是信步朝吳芷靜走去,他的大掌緩緩伸向她,而她也伸出柔軟葇荑迎接他的到來。
“你們兩個想要干什么?”
君幻羽在看見交握雙手的二人時,在一旁不可置信地尖聲厲叫起來。
水無痕不理會君幻羽的吼叫,在這一刻,他的母妃,獨孤傲,月思君,責任,倫理,似乎已經離他而去了,他的眼中只看得見吳芷靜,滿心滿目皆是她。
他越過君幻羽的阻攔,飛身去到吳芷靜跟前,握住她的手,與她一起離地飛舞起來。
“嗷……”
窮奇在得知二人的意向時,迅疾出現在了天空之中,它微昂起虎頭,露出獠牙,狂傲地吼叫著。
水無痕帶著吳芷靜飛身上了窮奇的背上,他俯身對著山巔上的君幻羽說道:“我們去山崖下尋找父皇與無瀾他們。”吳芷靜會心的點了點頭。
窮奇撲扇著巨大的翅膀,扇出陣陣冷風,虎頭朝下俯沖而去。
君幻羽在看見緊密摟在一起的二人時,微瞇起了眼睛,斂住了呼吸,垂于身側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不是她不喜歡吳芷靜這個孩子,而是,她怎么能夠容忍這般荒唐事繼續延續下去呢?還好她早有準備,不然,她又如何能再有顏面繼續存活在這個世界之上?
天命不可違,他們終究是不能夠在一起的!
水無痕緊緊地摟住吳芷靜,他們乘風破浪朝下急速墜去。
吳芷靜展開雙臂尖聲大叫起來:“啊……”
白色的衣袖隨著風勢逆風而舞,激蕩起巨大的風兜。
這一聲尖叫仿似能沖破心間所有的束縛一般,活了這么些年,她從來沒有這一刻這般愜意過,原來,在得知真相后,竟是如此的酣暢淋漓。
水無痕側眸望著吳芷靜,唇邊帶笑,問道:“這樣的感覺很刺激么?”
吳芷靜點頭道:“當然刺激,感覺像是在坐垂直過山車,就這般直直地俯沖下去。”
水無痕抬手,拂去她鬢前那些散亂而飛的發絲,問道:“窮奇是不是能夠感應得到我們的訊息?”
吳芷靜蹙了蹙眉頭,狀似思索:“是的,剛開始時,我也覺得很奇怪,到后來我才發現,貌似我們一有困難,它就會出現一般,真是一個極具靈性的神獸啊!”
水無痕展眉輕笑:“不知是不是因為我們的身上有它的血液的緣故?”
吳芷靜聞言恍然大悟道:“哦,經你這么一說,我倒是覺得十分在理了。”
水無痕摟住吳芷靜的腰身,耳畔的風聲呼嘯滄桑,他在她耳畔輕輕說道:“靜兒,讓窮奇帶著我們回到嘉琳草原旁的那個清純的山谷里,我們在那里生活,從此不理世事,可好?”
吳芷靜回握住水無痕的手,看向他的眸中皆是動容,她點頭道:“好!”
她知道,她與水無痕之間遠遠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那么簡單,他們之間還橫亙著君幻羽,還有那個悲慘得完全不能再受到任何傷害的月思君,還有,整個西玥,需要水無痕去挑起大梁,但是,疲倦的他們真的很想找一個地方躲起來生活,讓他們暫時忘了責任與倫理,就讓他們瘋狂一段時間吧。
窮奇帶著他們穿過霧與雪的阻隔,終是到達了斷情崖底,到得崖底后,水無痕拿出一枚信號彈往空中發射起來。
隨后,他與吳芷靜分頭尋找起來,水無痕一路尋去,終是找到了水無風,十皇弟還有其他幾名兄弟的尸身,他摸了摸他們的鼻息,斷氣已經有些時候了,水無痕頹然地垂下頭,用手緩緩為水無風合上了他的眼瞼。
“無痕!”吳芷靜的呼喚聲將水無痕拉離了悲傷之中。吳芷靜劈開叢林走至水無痕的跟前,當她看見已經摔得有些面目全非的水無風時,心下抽痛一片,這個曾經用堅強的意志戰勝極樂銷魂的男子竟然就這般死去了,而殺害他的人確實她與無痕的父親,這債又該如何算?
吳芷靜甩了甩頭,沉聲對水無痕說道:“無痕,我找到了你的父皇,他……還剩一口氣了。”
水無痕倏地一下站起身子隨著吳芷靜而去。
當水無痕到達水云天墜崖的地點時,水云天正翹首企盼著,水無痕快步行至他的跟前,將他扶了起來,他的臉已經摔得有些浮腫了,身上的龍袍也被枝椏掛得破碎不堪,他在看見水無痕時,眼眸顫了顫,雙手搭在水無痕的手上,輕聲喚道:“痕兒……”
水無痕抱著水云天的頭,垂眸痛苦地喚道:“父皇……”
水云天抬了抬手,卻終因力氣耗竭而沒能夠得住水無痕的臉頰,他靠躺在水無痕的懷中,費力地說道:“痕兒,西玥,從此就交給你了……你可要好好治理國家,做一個明君啊……”
水云天在說完這話時,手陡然一下垂向地面,他的眼眸也緩緩閉上了。
水無痕瞪著眼眸,抱著水云天的頭哀嚎道:“父皇……啊……”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這個養育他十幾載的父皇,雖說面冷,但是,他的心卻是熱的。一個皇帝,最忌諱的便是巫蠱之亂,正因為他的心中有情,他才沒有趕盡殺絕,正是因為他的心中有情,才會將他流放至北疆,因為,離京城越遠,他就越安全。這些,他一直都知道,只是,悲慘的命運讓他從來只是冷漠待人,包括他的父皇。想起那些崢嶸歲月,想起那些不羈的日子,他當真對他的父皇太過苛刻了。
“父皇……對不起……”水無痕抱著水云天,一聲一聲,痛苦地說著。
他對不起他的父皇,甚至,連帶著剝奪了他生的權利,而父皇他,在得知自己不是他的親生孩子時,仍舊將江山交予了他。
這讓他情何以堪?
吳芷靜在看見水無痕痛苦的模樣時,也跪在他的身側,將他摟入懷中,輕輕拍打著他的肩膀。
悲慟良久后,水無痕倏地一下抬起頭,像是記起什么來一般,他抓住吳芷靜的手臂問道:“靜兒,你找到無瀾沒有?”
吳芷靜眼眸一瞪,她皺眉道:“沒有……我沒有看見他……”
水無痕即刻將他父皇的尸身放落于地,握住吳芷靜的手說道:“走,我們一定要找到無瀾,如若他生,就一定要好好照顧于他,如若他死,便一定要讓他入土為安!”
吳芷靜鄭重地點了點頭,牽著水無痕的手一路尋找而去。
然,風云十八騎領著數千名精兵將整個斷情崖翻過來時,都沒能將水無瀾找到。
當天空微微泛白之時,水無痕終是頹廢地癱坐在了山壁之前。他垂著頭,雙手搭放在膝蓋之上。吳芷靜從來沒有見過這般頹然的水無痕,她記得,就算是受傷之時,水無痕也是堅強而倔強的,然而,現在的他,真是脆弱得不堪一擊。他這是在懺悔,如若找不到水無瀾,他這一生恐怕都不能安生。
水無痕下令讓風云十八騎在整個西玥之內尋找水無瀾,無論是生是死,一定要將他找到。
可是,天不遂人愿,水無痕在斷情崖低苦苦等候了七個日日夜夜,也終是沒能找到水無瀾的一片衣角。那個清澈如泉水的男子究竟身在何方?
當第八日的太陽漸漸升起時,吳芷靜靜靜立于水無痕的身前,她輕聲說道:“無痕,我們走吧。”
水無痕白皙的衣衫因為連日來的忙碌與尋找,已經變得有些凌亂而臟亂了。他墨色的發絲隨意散亂于肩上。直立的身子在聽見吳芷靜的話后,終是沉沉地跪了下去,他水無痕上跪天地,下跪父母,而今,他卻是跪著對水無瀾懺悔。
“無瀾,五哥沒用,暫時未能找到你,你放心,五哥一定會竭盡全力將你找回的!”水無痕閉上了眼睛,對著天與地重重地磕了下去。
一下,兩下,三下。
“怦……怦……怦……”
額頭撞地的聲音,清晰若銅鼓,聲聲都擊在吳芷靜的心間。
吳芷靜也隨著水無痕跪了下去,雙手伏地,磕起響頭來。他們身后的風云十八騎與精兵都跟著跪了下去。
“唰唰唰”的跪地聲響起于叢林之中。
吳芷靜跪地望著天空,湛藍色的天空之中仿似出現了無瀾那張清澈的笑臉,眼角的淚水終是敵不住感情的宣泄,奔涌而出。那個曾經對他笑逐顏開的白衣少年,那個曾經在她懷中撒嬌的如泉水般干凈的男子,那個曾經親切地呼喚她五皇嫂的男子,就這般消失于天地之間了么?
吳芷靜緊緊地咬住貝齒,生生憋住了欲要哭出的聲音。她的心已經痛到極致了,而呼吸,也隨著疼痛停滯起來。
水無痕伸出手,握住了吳芷靜的手,掌心溫暖的感覺傳至吳芷靜的心窩深處,無論未來的日子有多苦多艱辛,他會一直陪她走下去的,直到,天荒地老!
獨孤傲自那日消失于斷情崖后,也不知去向了,雖然,他這一生做了很多壞事,但是,他也是一個受害者,而今,他已瘋癲,水無痕只想找到他,讓他在冰王府中安享晚年,無論他是他的師父還是父親,照顧于他也算是還了他的教導與知遇之恩。
西玥皇室一場驚變,水云天與諸多皇子一起辭世,舉國哀痛。白色紙錢漫天飛舞,和著冬日里的雪花舞出最凄美的景象。
水無瀾的母后因為沒有見到水無瀾的尸身,傷心欲絕,加上多年攻于心計,竟是這般香消玉殞了。往日熱鬧繁華的皇宮鋪上了一層層白色的縞布,歡歌笑語,宮宴盛庭不復存在,有的,只是宮人們垂著頭,低聲啜泣,哀痛聲響遍寰宇。
金色的大殿之中,莊嚴而肅穆,金碧輝煌的顏色全然被白色所代替,水云天身著龍袍靜靜躺在水晶棺中,水無痕與吳芷靜披麻戴孝跪在水晶棺的旁邊。
今日是出殯的日子,父皇也該是回到帝陵中休寢的時候了。這些日子,水無痕與吳芷靜一直在宮里忙著皇上與各位皇子的身后事。國不可一日無主,水無痕無心當皇帝,只是,父皇臨終前的遺言,讓他沒有辦法推卻,現在,無瀾生死不明,這個皇位應該當他的,待找到無瀾之前,他姑且替他打理這個江山吧。
皇帝出殯,乃是國之大事,許多老百姓皆在皇城外排成隊伍恭送著一代明君。水云天治國期間,國泰民安,百姓祥和,對于這個皇帝,老百姓大多是敬愛的。水無痕騎在白馬上,巡望著四野的人們,終是沉沉垂下了眼眸。
待所有事情全然解決之后,水無痕與吳芷靜方才有時間處理二人之間的事。
西玥皇陵之中,水無痕抬眸望了望高聳入云的華表,那巍然挺立的玉柱,上面雕有龍的圖騰,代表著帝王之尊,他伸手握住吳芷靜的手,淺聲說道:“靜兒,有些事,我們不能這般不明不白,是該跟母妃說清楚的時候了。”
吳芷靜點了點頭:“皇宮中的事也告一段落了,是該回冰王府的時候了。”
水無痕會心地笑了,他鳳眸一挑,問道:“靜兒,你怕不怕天打雷劈?”
吳芷靜微微一昂首,瀟灑笑道:“就算逆天又如何?”
“好,如若母妃不成全,我們就逆天!”水無痕將吳芷靜橫抱起來,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二人一騎,在京城的街道上一路馳騁,成為京中最旖旎的畫卷。
然而,當他二人到達冰王府時,卻見君幻羽只身一人等候在府門之外。
水無痕在看見君幻羽時,多少有些意外,他翻身下馬,接住吳芷靜,牽著吳芷靜的手昂首闊立朝君幻羽走去。
二人站立于君幻羽身前時,水無痕開口呼喚道:“母妃……孩兒已經做了決定了……”
然,水無痕的話還未說完,只見君幻羽手影一晃,轉瞬間,她的脖頸之間便架著一把明晃晃的尖刀了。
刀刃鋒利異常,銀白色的刀身在太陽光的折射下顯得十分耀眼。在吳芷靜的眼睛周圍投射出了一圈亮白色的光影。
水無痕一驚,喚道:“母妃,您要做什么?”
君幻羽的身子往后退了一步,她將刀尖直指頸部大動脈,威脅道:“痕兒,母妃知道你要說什么,但是……母妃絕不允許!”
水無痕擔心君幻羽會就此刺下去,他收了收手,壓低聲音說道:“母妃,我與靜兒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相識相戀,此生,我們已經許給了對方,便永世不會改變了。”
“放肆!你們身上留著同樣的血液,我絕對不允許你們在一起!如若你們非要在一起,那么我就死在你們的面前!”君幻羽的威脅十分有力,她刺向脖子上的尖刀往下刺了一分,絲絲血漬順著脖頸流瀉而出,看得水無風不禁微微蹙眉。
“母妃,您這又是何必?”
君幻羽唇角一扯,眼眸一瞇,尖刀再次往下刺了一分:“倫理綱常,絕對不能亂!”
水無痕眼眸一瞇,痛苦地盯著君幻羽,吳芷靜此刻悄然握住了水無痕的手,她輕聲說道:“無痕……要不,你先答應母妃?”
水無痕倏地一轉,淺聲拒絕道:“絕無可能!”
說罷,趁著君幻羽不注意之時,掠至她的身后,封住了君幻羽的穴道,君幻羽手上瞬時無力,刺向頸部的小刀滑落在了地上,發出“叮當”脆響。
水無痕將君幻羽抱了起來,朝府中行去。
君幻羽斜著眼睛盯著水無痕,一字一頓道:“你可以控制母妃這一次,但是,卻不能永遠控制母妃,除非,你永遠剝奪母妃行動的權利!”
水無痕的身子隨之一僵,眸底痛色加深,為何他的母妃就不能為他著想一次呢?倫理綱常,竟是比他還要重要么?
冰王府中,專門為君幻羽建了一處名為清雅居的地方,水無痕抱著君幻羽朝清雅居行去。當他甫一進入清雅居時,看見月思君正扶著隆起的肚子在院中散著步。
當月思君回轉身看見水無痕時,竟是嚇得臉色發白地倉皇而逃。
水無痕在看見月思君的動作時,眼眸狠狠地閉上了,他知道君兒不想活下去了,可是,他們又怎能眼睜睜地看她就此離世?
水無痕甩了甩頭,將君幻羽抱至房間后便拉著吳芷靜的手轉身出了房門,徹底消失在了清雅居之中。
君幻羽看著緊緊闔上的紅色門扉,微瞇雙眼,緩緩說道:“痕兒,不要怪母妃心狠,當這個世上再也沒有吳芷靜這個人時,你的心……也就不會再痛了。”
水無痕帶著吳芷靜一路出了冰王府,當他二人出得王府之際,但見窮奇已然停落在了府門前。
它撲扇著翅膀,虎頭高高揚起,示意吳芷靜與水無痕騎坐在它的背上。水無痕帶著吳芷靜飛身直上窮奇寬闊的背脊,窮奇雙腳離地展翅飛翔起來。
“嗷……”
窮奇飛身直上云霄,白云浮日在身邊絲絲環繞。吳芷靜伸出手,想要采摘一朵白云,然,卻未能撲捉到一絲一毫。
吳芷靜與水無痕并排坐立于窮奇的背上,白色衣袂翻飛,如墨的發絲輕舞飛揚,似神仙眷侶一般。
“無痕,我們去哪里?”
水無痕笑了笑:“去嘉琳草原旁邊的山谷,去看小黑,伊布,還有珍斛。”
吳芷靜聞言戳了戳水無痕的臂膀,嗔道:“哦,原來你還想著珍斛呢。”
水無痕點點頭:“珍斛溫柔,善解人意,又救了我的命,想想她也是應該的。”
吳芷靜手一抬,打了一下水無痕的腦袋,佯裝發怒道:“呵,就知道男人都是花心種,不準想其他的女人。”
水無痕摟住吳芷靜纖弱的肩膀,將唇放在其上,喃喃道:“一生有你,已然足夠!”
吳芷靜假意擄了擄袖子,皺著瓊鼻說道:“要讓我知道你在想其他女人,我一定扒了你的皮!”
“呵呵……”
水無痕展開唇,會心的笑了,雨過天晴,雖然未來還有很多事需要他們去面對,但是,這一刻,卻是分外寧靜的,他們的身邊沒有阻礙物,他們只能看見彼此。
嘉琳草原位于北漠國,從西玥京城出發,依照窮奇日行一千里的速度,當水無痕與吳芷靜到達山谷上空時,已是夜深時分了。
夜空,寧靜若幕,銀月高懸,將幽幽的山谷鑲成了銀白色。
吳芷靜俯身望了望下方的山谷,轉身對水無痕說道:“無痕,我們在這里看看月亮,可好?”
水無痕點了點頭。
窮奇在聽見二人的對話后不再往前飛翔,只是原地撲扇著翅膀朝上方飛去,讓他們離月亮再近一些。
水無痕與吳芷靜轉了一個方向,他們屈著膝蓋,頭靠著頭,看著月亮。
吳芷靜伸出一只手指著月亮說道:“在我的記憶中,我們那里的人有人登上了月球。”
水無痕聞言,轉眸看向吳芷靜,問道:“靜兒,你曾告訴我,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那么,你究竟是哪里的人呢?是否與之前的母妃來自一處?”
吳芷靜嘟著嘴,思索了一會兒后,回道:“兩年前,我記得自己來自于另一個世界,可是,上次在天山血染佛牌后,我又覺得自己不是另一個世界的人了。我好像還是這里的人,不然,怎么會有以前的記憶?”
水無痕笑了笑:“無論你是哪里的人,只要與我在一起就行了。”
吳芷靜將頭靠在水無痕的肩膀上,承諾道:“無論未來如何,我都不會放開你的手。”
水無痕握住吳芷靜的手,又問道:“靜兒,除了催淚彈霹靂彈這些東西,你還喜歡什么?”忽然之間,水無痕覺得自己似乎一點也不了解吳芷靜,因為他連她喜歡什么東西都不知道。
“我喜歡的東西可多了,一切刺激的東西我都喜歡!”
水無痕俊眉微蹙:“刺激?”
吳芷靜點點頭,拳頭一握向下一壓,宣判道:“對啊,我特別喜歡刺激的東西,像那些極限機械游戲,那種失重的感覺,會讓人覺得很爽,很想大聲尖叫。”
水無痕有些不能理解吳芷靜的話:“失重?那是什么感覺?”
吳芷靜皺了皺眉頭,思考了一番后,回道:“你知道為什么我們會站立在地面上么?”
水無痕覺得吳芷靜的話有些可笑:“不站在地面上還能做什么?”
吳芷靜伸出一根手指頭搖晃道:“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們之所以會站立在地面上,是因為地球引力的關系啊!如果沒有地球引力,那么,我們就會漂浮在空中,行動全然無法自理。這種感覺就稱為失重。”
水無痕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凝神須臾,他忽而轉身凝望著吳芷靜,將唇移至吳芷靜的耳后,聲線有些沙啞地說道:“不如……我們來做點刺激的事?”
吳芷靜聞言,耳根忽然燥熱起來,一股電流自耳后一直傳至腳尖。她皺眉道:“在這里?”
水無痕鳳眸微垂,悠悠地回道:“是啊,這里離天近。”
吳芷靜抬首看了看天,月亮周圍的天空,顏色是灰藍的,而遠離月亮之地,卻是若黑絲綢一般黑亮。
離天近?無痕這是想要與天道作對么?在離天最近的地方纏綿,是不是對天命最好的控訴?
不等吳芷靜有下一步反應,水無痕猿臂一揮,吳芷靜柔軟的身姿隨之一倒,天旋地轉后,水無痕已經輕輕將她壓在了身下。
他俯身在她耳后低低呢喃:“害怕摔下去?”
吳芷靜秀眉一展,朝水無痕嬌媚一笑:“有你在,我又怎會摔下去呢?”
水無痕在看見風情萬種的吳芷靜時,俊眉忍不住向上挑了挑,修長的手指勾住吳芷靜的下顎,迫使她慢慢抬起頭來,他的薄唇在她的柔唇上輕輕觸點著:“靜兒,我愛你!”
吳芷靜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雙手勾住水無痕的脖頸,身子向前,與他親吻起來。
冬日的夜,寒涼入骨,然而,在這激情升溫的天幕之下,周圍的溫度似乎都隨之高漲起來,吳芷靜深深吸了一口氣,與水無痕十指緊扣。
激吻之后,她二人的手緊扣于身前,水無痕吻了吻吳芷靜的手背,他低沉而暗啞地問道:“靜兒,如果說,接下來,我們要做的事會受到世人的辱罵,你愿意么?”
吳芷靜握緊他的手,回道:“愿意。”
“如果說,接下來,我們要做的事會受到上天的譴責,你愿意么?”
“愿意。”
“如果說,我們有了孩子,他會受到詛咒,你愿意么?”
“我愿意,并且,愿意用一生一世無窮無盡的愛去關懷他,讓他永遠無恨!”
“如果說,我們的行為會受到天打雷劈,你,也愿意么?”
“愿意,愿意,我愿意!”
那一聲聲濃濃的愿意回蕩在了天際之中,震得月上的輕紗都漸漸四散開去。
水無痕盯著吳芷靜,當他看見她無怨無悔的神情時,終是將自己的熱情全部奉獻。
然而,就在這時,本是幽靜的天空忽然之間狂風大起。
狂肆的風陡然間席卷而來,墨發隨著狂風飛揚起來,天地之間,飛沙走石一片。
水無痕揚首,對著天嘆道:“暴風雨要來了!”
吳芷靜伸手環抱住他,大聲喝道:“就讓它來得更猛烈一些吧。”
“嗞……”
狂風過后,天空中忽然閃起電來,那紫色閃電在經過一長串地路線之后,竟是朝水無痕二人打了過去。
“小心!”
水無痕環抱住吳芷靜翻了一個身讓開了那個即將劈來的閃電。窮奇乃是上古神獸,自然不會讓自己被雷電劈到,他一個閃身,讓了過去,那閃電朝地上直劈而去,將山巔之上的一顆大樹生生的劈裂了。
水無痕與吳芷靜俯身朝那顆大樹看去,吳芷靜有些凄涼地笑道:“看,果然受到天打雷劈了,無痕,天上的雷公,發怒了!”
水無痕的墨發吹拂在他俊美的臉龐上,二十五年來,他從來沒有如此張狂過,而今,他什么也不愿想,只想與她纏綿到永遠。
激情回蕩,雷電當真若長了眼睛一般,不斷地劈向二人。他們在窮奇的幫助下躲過了一波又一波的襲擊。
雨,如注般地灌下,淋濕了墨發,飛打而出的雨滴似一顆顆水晶一般,旋轉而出。
“哈哈……”
歡愉的笑聲,和著悶雷,在雨中唱響著凄美的夜曲。
笑聲中,含著對世道不公的抗拒,以及對天命不可選擇的無奈。
一夜激情,二人終是累倒在了窮奇的背上,沉沉地睡去了。
雷電不再轟鳴,狂風不再咆哮,空中悠悠飄起雪花來。
窮奇揮動起翅膀,帶著水無痕與吳芷靜慢慢朝谷底滑翔而去。
窮奇精準地找到了小黑的小竹屋,雪花紛紛而落,為小竹屋鋪上了一層銀白色的衣裝。
水無痕與吳芷靜甫一落地,眼前就躥出一個黑黑的影子。
吳芷靜在見到黑影時,驚道:“小黑,你怎么出來了?你晚上都不睡覺的么?”
“……”小黑說了一堆他們聽不懂的話。
吳芷靜看見小黑一臉燦爛的笑容,便能猜出他在說什么。她拍了拍小黑的頭,說道:“小黑,哥哥與姐姐在這里打擾你一些時日,你介意么?”
小黑搖晃著頭,又說道:“……”
吳芷靜會意般地點了點頭后,帶著小黑進了竹屋。
水無痕與吳芷靜就這樣在山谷之中住了下來,第二日,當伊布與珍斛知道他們到來時,激動地跑到小黑的住處,伊布的臉上洋溢著笑容,而珍斛卻偷偷地看著水無痕,眸中的神情讓人一眼便能探知她的內心世界。
吳芷靜攔在珍斛的面前,仰首說道:“他是我的男人,你這一輩子,想都不要想!”
珍斛聞言,手背輕觸唇邊,低聲笑道:“誰會搶你的情郎,只是聽說你們回來了,來看看你們而已。”
吳芷靜挑了挑眉,不信道:“真的?如若不會搶,做什么用那種羞怯的眼神看著他?”
“不允許我看看長相俊美的男子啊?”珍斛有些調皮地眨了眨眼睛,朝吳芷靜笑道。
吳芷靜手指珍斛,嘆道:“哇,珍斛,一段時間不見,你變厲害了哦!”
伊布聞言笑著說道:“珍斛她已經成親了,這丫頭,成了親以后倒是比以前要放開一些了。”
吳芷靜雙手叉腰,佯裝生氣道:“哦,好你個珍斛,你以為你成為婦女以后,就可以隨便調戲純情美男了么?”
水無痕在聽見吳芷靜有些不著邊際的話時,終是蹙眉低喝道:“靜兒!”
吳芷靜吐了吐舌頭,不再理會水無痕,轉而拉著小黑的手朝外奔去:“走,我們看風景去。”
日子一天天過去,吳芷靜與水無痕住在山谷中的日子,幫著伊布他們種田,種茶,歡聲笑語不斷,而他們在每日耕種后,都會在竹屋纏綿悱惻。
本以為,短暫的快樂的子會一直這樣過下去時,然而,卻在半個月后,吳芷靜在耕種時,忽然之間倒了下去。
冬日的太陽,并不炫目,但是,當吳芷靜倒下之時,當她的眼眸與太陽對視之時,仍舊炫花了她的雙眸。
“靜兒!”水無痕放下手中的農活兒,奔至吳芷靜跟前,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吳芷靜雙眼發黑,腦中一片混沌,只覺天旋地轉,她在聽見水無痕的呼喚后緩緩睜開眼睛,看向水無痕:“無痕……”
“你怎么了?”水無痕將手搭放在她的脈搏之上,細細探起脈來。
吳芷靜抬手摁住太陽穴,甩頭道:“不知道,忽然之間,覺得有些頭暈。可能是累了吧。”
水無痕搭上吳芷靜脈搏的手,緩緩撤了回來,因為他沒能探出什么不對勁。
他將吳芷靜橫抱起來,溫柔地說道:“既然累了就不要再勞作了,我們回去休息一會兒吧。”
吳芷靜點了點頭。水無痕帶著吳芷靜回到小竹屋之中,本以為吳芷靜的頭暈癥狀可以通過休息而調整過來,然而,吳芷靜的身體卻是每況愈下,三日過后,似乎已經不能起床了。
水無痕有些焦急地找來伊布,伊布為吳芷靜探了探脈,仍舊一籌莫展,水無痕盯著吳芷靜有些蒼白的唇瓣,前段時間的一些景象從腦中閃電而過。他找來一件裘皮大衣,將吳芷靜細細包裹起來,隨后,抱著她迅速出了小竹屋,招來窮奇,翻身而上,帶著吳芷靜朝西玥京城而去。
吳芷靜的身子雖然被裘皮大衣裹住,但是,她仍舊止不住地打著寒顫,蒼白的唇瓣有些干裂,她躺在水無痕的懷中,仰望著他俊美的輪廓,當她看見他蹙起的眉頭時,忍不住抬手想要將他的俊眉撫平。
水無痕在感受到吳芷靜的動作時,俯身看向她,溫暖大掌裹住她的小手:“靜兒,你且等一下,很快就到了。”
“無痕,你知道什么了?”無痕他為何急急將她抱回西玥,他是知道她身體狀況的原因了么?是與他的母妃有關么?
水無痕搖頭道:“沒什么的,靜兒,你覺得很冷么?”他看著吳芷靜白得有些發紫的唇瓣,焦慮地問道。
吳芷靜全身上下沒有什么力氣,她微微點頭道:“是有一點冷……”說完之后,竟是閉上眼睛沉沉睡了過去,現在,明明是白天,昨夜,她似乎也睡了五個時辰,可是為何又覺得悃呢?她是怎么了?中毒了么?
水無痕風雨兼程,將吳芷靜緊緊裹在自己的懷中,騎著窮奇向冰王府飛去。
暮嵐初升,山鳥歸巢,夕陽斜灑大地之時,水無痕終于風塵仆仆地回到了冰王府之中。一旦回府,他并沒有回松風軒,而是帶著吳芷靜朝清雅居而去。
到得清雅居時,君幻羽與月思君正在用晚餐。
“怦……”
水無痕橫抱著吳芷靜一腳踢開了清雅居正廳的門扉。
月思君正拿著筷子夾著魚丸,在聽見這一聲震天門破聲時,驚悚地盯著門扉處,當他看見一臉疲憊的水無痕時,手中的魚丸就這般落在了木桌之上,她看了一眼水無痕懷中的吳芷靜后,起身轉身而去了。
木門相互撞擊發出了巨大的響聲,然而,這樣的響聲卻沒有驚醒水無痕懷中的吳芷靜。
水無痕看了看離開的月思君,心下跟著一痛,然而,當他看見他的母妃時,迅疾舉步而進,立在了君幻羽的身邊。
君幻羽放下手中的木箸,微微抬首看著水無痕,眸中平靜無波:“痕兒,出了什么事?”
水無痕懷抱著吳芷靜,俯身看向君幻羽,她眸中的平靜刺痛了水無痕的眼眸,他沉沉說道:“母妃,請您將解藥給孩兒。”
靜兒的癥狀非常奇怪,他把脈時看不出任何破綻,然而,她的精神卻是一天差過一天。這樣的癥狀除了中毒以外,沒有其他可能。
現在,所有的事都水落石出了,除了他的母妃以外,其他人沒有理由再傷害靜兒,他的母妃來自北疆,北疆之中的君氏部族,擅于制毒用毒,他的母妃應當也不例外,只是,母妃柔弱的外表,讓他從未往那方面去想過。母妃早就知道他與靜兒的事了,所以,當他將母妃接回冰王府的那一刻起,他的母妃就對靜兒用毒了。只是母妃她將自己偽裝得太好,讓他完全沒有防備到。至親的人想要傷害于他,當真是防不慎防。
這一切,都是他的疏忽導致的。
他沒有保護好靜兒,他對不起她。
君幻羽在聽見水無痕的話后,她抬眸看向水無痕,眸中帶著疑惑:“什么解藥?”
水無痕見君幻羽不承認,他盯著依舊沉睡的吳芷靜,語氣變得冷漠異常:“讓她可以重新充滿活力的解藥,讓她可以不再這般沉睡下去的解藥!”水無痕說道后面幾乎是大吼出聲。
君幻羽秀眉彎彎,臉上依舊平靜無波:“母妃沒有解藥。”
“騰……”
水無痕抱著吳芷靜在君幻羽的身前重重地跪了下去。膝蓋撞擊地面,讓水無痕不禁皺了皺眉頭,跪地扇起的風吹拂起君幻羽的裙裾。
君幻羽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她盯著驟然跪地的水無痕默然不語。
“母妃,我們本是在全然不知情的情況下在交付彼此的,而今,情深已至骨髓,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拔出的,您忍心拆散我們么?”
君幻羽眼眸轉了轉,水無痕俊美的臉頰朝下凹陷,眼眶微微泛黑,可以看得出,他這些日子以來的焦心與憂慮,看見水無痕這般模樣,做母親的又怎能不傷心呢?然而,錯了,就是錯了,不該在一起就是不該在一起,她的心即使再痛,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孩子這樣亂倫下去。
她,根本做不到!除非她死!
“痕兒,母妃已經給過你機會了,讓你在吳芷靜與母妃之間做一個選擇,你不忍心看著母妃就此死去,那么……死的便只能是她了!”
水無痕聞言大驚失色,他倏地一下站立起來朝君幻羽吼道:“不……這不可能,她不能死,母妃,求您將解藥給我,給我!”
君幻羽木訥地看了一眼水無痕懷中的吳芷靜,緩緩說道:“此毒,無解。”
“不可能,世上所有的毒都是有解的!”
君幻羽一下子站立起來,她眼眸一瞪朝水無痕低喝道:“本來是有解的,但是……但是你們太過瘋狂,以至于,她身上的毒發展至今,便是無解了。這就是你們兄妹亂倫所帶來的報應,這是報應啊,你知道么?”
她完全不敢想象兩個擁有同樣血緣的人纏綿在一起的景象,作為父母,她怎么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她沒有能力阻止這樣的事情發生,但是,她卻可以用毒,讓吳芷靜消失于這個世界之上。這是她,作為一個維護倫理的母親,所能做的最后的事了。她知道,這事之后,痕兒會恨她,但是,她,別無選擇!
水無痕鳳眸微顫,不停地搖頭道:“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吼完之后,直接抱著吳芷靜沖出了清雅居,跨上窮奇的脊背朝仙鶴山莊飛去。
又是一年冬來到,仙鶴山莊被雪層鋪滿了,猶記得去年冬天,在仙鶴山莊里發生的點點滴滴,那一次,他去是為了救月思君,而這一次,卻是為了救吳芷靜。
因為沒有承揚的陪伴,水無痕知道想要進仙鶴山莊的大門恐是難上加難,所以,他直接跨著窮奇飛落進了仙鶴山莊之中。
當巨大的窮奇落在仙鶴山莊的庭院之中時,那震天的吼聲,以及降落于地所帶來的劇烈的震蕩終是嚇壞了仙鶴山莊的下人。
藥材拿著兩把斧子沖到庭院之中大吼道:“是哪個不懂事的娃兒,敢來我仙鶴山莊搗亂?且吃我一斧!”
兩把斧頭先后掄起,朝窮奇砍了過去。
窮奇見兩把斧頭朝它砍了過來,虎頭一昂,朝藥材噴出一串火焰。
藥材驚恐地盯著那直噴而出的火焰,腳下一點轉身逃了過去,然而,他的速度哪里有火焰的速度快,他的屁股終是被窮奇的烈焰給灼傷了。
藥材扔掉手中的斧頭摸著屁股一瘸一拐地朝內廷跑去,邊跑邊哀呼道:“公子,去年那個小子又來山莊搗亂了!”
水無痕盯著奔走相告的藥材,并不理會于他,只是抱著吳芷靜翻身下了窮奇的脊背,他摸了摸窮奇的頭,說道:“好了,你去休息吧,有事會找你的。”
窮奇點了點頭,遂揚起翅膀飛走了。
水無痕抱著吳芷靜大步流星地朝內廷行去,完全當仙鶴山莊是他自家的莊園一般。
當他剛剛進入內廷時,卻見一青色的身影走了出來,他青衫磊落,卓然而立,水無痕凝眸一望,發現那青衣男子不是南宮澈又是誰?
南宮澈俊美的臉龐帶著柔和之光,當他看見水無痕懷中的吳芷靜時,俊眉一蹙,疾奔上前,問道:“靜兒她怎么了?”
水無痕蹙眉道:“南宮兄可否為靜兒把把脈,看看能不能解除她身上的毒。”
南宮澈點頭道:“家師出外游歷了,且讓我看看吧。”
水無痕與南宮澈朝內庭行去,水無痕將吳芷靜安置好后,南宮澈便將手指搭在她的脈搏之上細細尋探起來。
南宮澈的俊眉隨著把脈的深入而逐步皺起,水無痕盯著他一臉凝重的神情,手心中浸出血多汗水來。
南宮澈把好脈后,將吳芷靜的手腕放回了棉被之中,他面上露著難言之色,水無痕見狀說道:“南宮兄但說無妨。”
南宮澈也覺此事有些不好啟口,然而,為了靜兒的身體狀況,他終是困難地說道:“你們前些日子,是不是時常在一起……”
后面的話,南宮澈沒有說出來,他只抬眸看了一眼水無痕,水無痕心下明了,點了點頭道:“是頻繁了一些。”
南宮澈雙手握拳打在了一起:“哎,此毒……無解……”
水無痕雙手握住南宮澈的肩膀激動地說道:“怎么可能?你不是騰仙鶴的大弟子么?這世上怎么可能有你不能解的毒呢?”
水無痕此生從來沒有此刻這般后悔過,他真是應該去學醫,這樣,就可以好好地照顧靜兒,而不用四處尋求于人了。
南宮澈因為吳芷靜的狀況,心下絞痛,他皺眉說道:“如若什么都可以救的話,澈的母妃也不會這么早就離世了。”
哀傷的話語似一根毒刺一般深深地扎在了水無痕的心尖。他全然不愿相信南宮澈的話,莫非,當真無救了么?
“那蝴蝶佛牌呢?如果拿到蝴蝶佛牌,可以救么?”
南宮澈眸色沉痛,他閉上眼眸緩緩說道:“蝴蝶佛牌能夠救的人,只是那些因自殺流血過多而暫時性死亡的人。”
水無痕眼眸微顫,原來如此,月思君因為刀槍入腹,血流過多而失去呼吸,他的母妃與月思君的情況是同樣的,所以,她們可以用蝴蝶佛牌治好,而靜兒,她是中了毒,蝴蝶佛牌一點用也沒有。
“哈哈……”水無痕忽然間無力地笑了:“都說什么西海神牌乃是世間至寶,原來,連一個生命都挽救不了。”
南宮澈看見水無痕絕望地笑容,他也是心痛難耐。
“南宮兄,這毒究竟是如何中下的?為何無解?”水無痕絕望地笑了一陣子以后,像是忽然想到一般,他抓住南宮澈的手臂質問起來。
南宮澈聞言,俊眸微垂,半晌之后,方才慢慢說道:“是經由你體內傳給她的。”
“什么?”水無痕聽后完全不敢相信地大吼起來,原來,靜兒會中毒原是因為他!
他想起母妃的話,她說,這是天命對他們的報應,他們是兄妹,本就不該在一起,而他們卻瘋狂地逆天,所以現在,他們受到懲罰了,老天在懲罰他們,在懲罰他們啊!
南宮澈看見水無痕眸中的傷痛,他不知道水無痕與靜兒之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他們不是已經和好了么?靜兒又怎會中毒了呢?還是以這樣的方式?他握住水無痕的手臂,說道:“無痕,我立即發一封書信給師父,讓他快快回莊來看看,這……是我們最后的希望了。”
水無痕甩開南宮澈的臂膀絕望地狂吼道:“什么叫最后的希望,靜兒她不能有事,不能!”
如果靜兒出了事,他該怎么辦?他完全不敢想象那樣的生活,該是生不如死吧!
“無痕……你為什么叫那么大聲?是出了什么事?”睡夢中的吳芷靜終于被水無痕的大吼聲給驚醒了,她虛弱地睜開眼睛緩緩問道。
水無痕在聽見無止境的額聲音后瞬時清醒了過來,他俯身朝床榻上看見,立即跪在床邊,握住吳芷靜的手,將她的手拿至臉頰上反復摩挲:“靜兒,你醒了?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
“二哥?你怎么來西玥了?”吳芷靜越過水無痕,看向他身旁的南宮澈,奇怪地問道。
南宮澈盯著吳芷靜,俊眉微微擰起,她竟是沉睡到連自己身在何方都不知道了么?
吳芷靜盯著南宮澈,她見南宮澈不說話,轉眸看向水無痕,疑惑道:“二哥怎么會在西玥?”
水無痕握住吳芷靜的手,垂眸回道:“靜兒,我們在仙鶴山莊。”
吳芷靜眼眸一瞪:“我們不是回西玥了么?什么時候來的仙鶴山莊?我為什么不知道?我竟是沉醉了那么久么?”
水無痕握緊吳芷靜的肩膀,盯著她的眼眸一字一頓地鄭重說道:“靜兒,答應我,千萬不要就這般沉睡下去,答應我,好么?”
吳芷靜朝水無痕眨了眨眼睛后回道:“好。”
她看見水無痕的手漸漸松動,其實,她的身體,她比誰都了解,在現代的時候,因為從小學武,又加上在警校鍛煉那么多年的緣故,她的身子底子素來很好,很少會昏迷成這般模樣,而今,連從西玥到達仙鶴山莊她都未能知曉。想來,她身上的毒當是十分厲害的了,看無痕的模樣,她定是病得不輕。
他們果然不能在一起么?
看來,天意還是不能違的!說什么人定勝天,原來,人,從來都不能戰勝天命的,如若可以,那么,她的父汗就不會瘋,月思君就不會被人侮辱,水云天等人也就不會無辜慘死了。
所有的一切,都應該由一個人來承擔,現在上天選擇了她,那么她,愿意為這一切做一個了解。她本是飄零于異世的一抹靈魂,讓她逝去,是對所有人最好的結局,只是,那會苦了無痕。沒有她的歲月,他該怎么辦?
吳芷靜在給出承諾之后,又對南宮澈說道:“二哥,為什么我每次出現在仙鶴山莊時,都是這般虛弱呢?真是讓你費心了。”
南宮澈展眉一笑:“靜兒,不要說這樣的話,二哥會治好你的!”
吳芷靜點點頭,信誓旦旦道:“嗯,一定會治好的,我相信二哥!”
水無痕微微轉頭,鳳眸之中竟是凝了些許的濕意。靜兒她這是在安慰他么?是擔心她難過么?所以才會露出這樣的神情。他要如何做才能挽救她的生命?
南宮澈很快就將信函發了出去,他為吳芷靜開了一些調養的藥,吳芷靜喝了以后也不怎么見效,每日總是想要睡覺,來到仙鶴山莊之后,她睡得越發的沉了,每日里幾乎有十個時辰都在睡覺,水無痕真的很害怕,當她閉上眼睛后就不再醒來了。
騰仙鶴在收到南宮澈的信函后,快馬加鞭地回到了仙鶴山莊。可是,當他為吳芷靜把完脈后,卻是搖頭道:“此毒,乃是北疆獨一無二的交藤毒,根本無解。”
水無痕的最后一點希望也被剝奪了,他知道,這個世上,如若騰仙鶴都沒有辦法了,那么,他便只能靜靜等候著那一天的到來了。他不知道那一天究竟是什么時候,是白天還是黑夜,忽然之間,他感到害怕,他害怕他在失去靜兒之后,會失去生的勇氣,他本就是孤單的一人,好不容易尋到靜兒作為生命的依托,然而,這依托卻驟然消失了,那他的生命還能延續么?
堅強的吳芷靜,總是在水無痕面前裝作若無其事,總是笑著對他說,她很快就能好起來。水無痕每每在聽見她這樣的話后,喉間止不住哽咽起來。
騰仙鶴回來不久,仙鶴山莊還來了一名客人,所有的人都沒有料到,寒子夜竟然會聞訊趕到仙鶴山莊來。
當他在庭院之中,看見枯瘦如柴的吳芷靜時,他疾奔至她的跟前,單膝跪了下去:“公主!屬下失職,還請公主責罰!”
吳芷靜朝寒子夜淡淡笑了笑:“子夜,你怎么來了?北漠怎樣了?”
“屬下不敢忘記公主的囑托,將北漠打理得井井有條。”
吳芷靜點點頭道:“很好……北漠交給你……我放心。”
寒子夜頷首朝吳芷靜說道:“公主,子夜的命生生世世都是屬于公主的!”
吳芷靜笑了笑,回道:“子夜,你真是一個傻子,都說讓你做回自己了。不要再為我而活了,真的……我受不住……”
寒子夜垂眸,不再言語。
半個月過后,吳芷靜幾乎時時開始昏睡,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隆冬的一個傍晚,吳芷靜坐在竹林旁的搖椅上沉睡著,水無痕的手時不時在搖椅的把手上點一下,搖椅隨著他的點動而搖蕩起來。晃晃悠悠,似河間的小舟一般。
夕陽的余輝灑在吳芷靜的身上,將她身上的白狐皮大麾映照得妖嬈而美麗,當吳芷靜好不容易從沉睡中蘇醒過來時,她睜眼便看見一身白衣的水無痕坐在她的身邊一臉深情地凝視著她。
“無痕,這里的樹葉可以吹奏么?”記得那年,在那個絢爛的秋季,一身白衣的水無痕瀟灑側坐于樹枝之上,一手執葉,吹起了悠揚的曲調。就是那個時候吧,憂傷的他讓她心中一痛,從未知,世上竟有人能用樹葉吹出如此哀傷的曲調。當時她就在想,他的內心,當是很苦的吧。
本以為,自己的愛可以讓他從此走出痛苦,卻不知,正是因著自己的愛,才讓他逐步淪陷入了永世都不可逃脫的墳墓。
一切的罪魁禍首,是她,是她!
水無痕修長手指一揚,一片長青樹葉緩緩飄入他的手心。他沒有說話,只是將葉子拿至唇邊,輕輕吹奏起來。
吳芷靜隨著水無痕吹奏而出的曲調,上下沉浮,時而覺得飄于云端,時而覺得如置深海,飄于云端時,身邊會有七色彩虹相伴,會有白云如絲纏繞,置于深海時,會有五彩斑斕的魚兒從身邊緩緩游過,從她眸中看出去的,不止有藍天大海,還有金燦燦的油菜花地,有麥田,還有成片的綠色原野。
這是水無痕為她鋪陳出的衣服壯麗的景色,她知道,這是攝魂術。
正是有了這攝魂術,她才會與水無痕結緣。以攝魂術開始這斷緣分,而今,由它來結束,卻也十分完美。
“這是什么曲調?”吳芷靜偏首問道。
水無痕拿開樹葉,解釋道:“這是我自己編的,我將它稱為逍遙曲,那時在北疆,我時常坐在草原之邊,眺望著原野,在那個時候,我真的很想做一匹在草原上奔馳的俊馬,它的生活無拘無束,自由愜意,累了就停下來,渴了就去河邊喝水,夜了就找個地方棲息,每天不用思考太多,我憧憬這樣的生活,由于生于皇室,我知道我這一生不可能有這樣的生活,所以,將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了這片小小的樹葉之上。”
吳芷靜安靜地聽著水無痕的話,他的話中包含著對現實太多的無奈,如果可以選擇,他定然不會生于皇室,如若他沒有生在皇室,她的父汗也不會想到用巫蠱之亂來陷害他的母妃了,正因為有了皇室找個依托,才會造就水無痕悲慘的人生。
回望過去的歲月,她似乎沒能為他做些什么,反倒是他,將她一次次地從危險中救了出來,默默地守護在她的身旁,保護著她。這份愛感動天地,卻也讓她倍覺心酸。
“無痕,我的父汗,他這一生因為一場莫名的靈魂穿越而變得凄慘異常,他正是因為心中有太多的愛,才會恨得如此刻骨,而今,在知道所有真相之后,又瘋癲了,你……一定要將他找回。”吳芷靜凝望著水無痕,輕輕搖著頭:“你,一定要原諒他,還有……你的母妃。”
現在的形勢已經十分明了,她之所以會中毒,除了水無痕的母妃做手腳之外,已經沒有其他的可能了,她能夠理解一個做母親的心思,君幻羽怎么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與水無痕在一起而不做任何事呢?只是,君幻羽在她們還不知道真相時便提前在她身上下了毒,才會致使他們防不勝防。
君幻羽是水無痕的母妃,是他心心念念尋找多年的娘親,絕對不能因為她的事而讓無痕與他的母妃之間產生罅隙,這是她尤其不想看見的。如果他們之間產生仇恨的話,就算是死了,她也不會安心。
水無痕鳳眸深沉直視吳芷靜,半晌沒有說話。
吳芷靜緩緩抬起手,撫上水無痕的大掌,情深意切地問道:“無痕,答應我,好么?”
水無痕的大掌隨之一僵,他抬眸看了看寂寥的天空,良久之后,終是沉沉地點了點頭。
吳芷靜見水無痕答應,唇邊一揚,莞爾一笑。
她抬眸望了望婆娑的竹林,冬日如血的殘陽透過竹葉間的縫隙在她的身上投下了斑駁的痕跡,白裘皮上花紅一片,她淺淺對水無痕說道:“這首逍遙曲,真的很好聽,無痕,你要一直吹下去哦,吹到生生世世。”
她這話的意思,無痕定然會懂,她的生命雖然消逝,但是,卻希望他能一直活著,無論她身在何方都能聽見他吹奏的逍遙曲。
水無痕拿起樹葉再次吹奏起來,鳳眸低垂,如血殘陽漸漸落幕,星月悄然爬上天空,一滴晶瑩的淚珠終是沿著他俊挺的臉龐滑落而下。
吳芷靜聽著水無痕唇邊那悠揚的曲調,唇角緩緩揚起,露出一個好看的弧度,眼眸漸漸闔上,雙手安靜地放在腹前,搖椅慢慢晃動起來。
一聲,兩聲,三聲……
吳芷靜的呼吸聲漸漸變淺變緩,直至消逝。
水無痕在吹奏之時仿似能夠感受到吳芷靜的呼吸一般,他抬手扔掉手中的樹葉,跪在地上,當他看見吳芷靜輕輕闔上的眼瞼時,他在她耳邊輕聲喚道:“靜兒,你有沒有在聽?”
吳芷靜安靜的模樣讓水無痕恐慌,他抬起的手開始顫抖起來,手指緩緩移至吳芷靜的鼻端,這些日子以來,當吳芷靜沉睡時,她的呼吸都十分淺薄,但是,雖然淺薄,卻是有呼吸的,而今的她,完全沒有了呼吸!
他完全感覺不到她的呼吸!
水無痕雙臂一展,環住吳芷靜大吼道:“靜兒……”
水無痕凄厲的叫聲驚動了院兒中的南宮澈與寒子夜,他二人紛紛奪門而出,朝院外的這片竹林而來,當他們看見閉眼躺在搖椅上的吳芷靜時,眸中皆是一痛,隨后,迅疾朝吳芷靜飛奔而去。
高大的身影僵直在竹林之下,成為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水無痕變得有些呆傻了,他握住吳芷靜的手,盯著她沉睡的容顏半晌沒有任何反應。
然,就在他怔愣之際,在他還來不及太過悲慟之時,吳芷靜的手忽然又微微動了一下,這個微小的動作讓水無痕若觸電一般驚了起來,他的身子隨著驚嚇不禁朝上挺立半分。
立于旁邊的南宮澈與寒子夜似乎也感受到了水無痕的異樣,他們垂眸問道:“怎么了?”
水無痕轉眸,眉頭一皺:“靜兒她……剛才動了一下。”
南宮澈眼眸一瞪:“什么?”
這怎么可能呢?聽剛才水無痕那聲凄慘的吼聲,靜兒當是沒有呼吸了,可是她的手又怎么會動呢?
寒子夜看了看二人,臉上茫然一片。
就在三人面面相覷之時,搖椅上的吳芷靜緩緩睜開了眼睛,入目的第一個人自然是離她最近的水無痕,隨后便是南宮澈,再來就是寒子夜。
吳芷靜盯著寒子夜,輕聲喚道:“子夜……”
水無痕鳳眸一瞪,心下一驚,轉身看向吳芷靜,眸中寫滿了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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