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妾盼君歸
三日之后,大軍出征,御好以后妃的身份站在君曜的身旁為蕭權送行,看著城下數(shù)萬兵馬整裝待發(fā),御好的思緒仿若回到了六年前,彼時,蕭權初回京,她在廢太子府的那棵梧桐樹上,也是像今日這般,遠遠的看著他立于萬軍中央,俊朗非凡,恍若天神。
如今六年時間一晃而過,他們早已由當初的陌路人成了一對心意相通的戀人,唯獨欠的,就是一個正室的名分,但御好相信,只要這一次他能獲勝回來,她就能永遠和他名正言順的在一起了。
大軍即將啟程,身為萬軍統(tǒng)帥的蕭權,身著一襲銀白閃亮的盔甲,盔上一抹紅纓飛舞,愈發(fā)襯得他英武非凡,他大步走上前來,跪在君曜面前,恭領旌旗。
君曜從一旁的漆盤中拿過繡著“蕭”字的旌旗,交給了蕭權,蕭權跪謝皇恩,在眾將士面前展開了旌旗,眾將士們齊呼“萬歲”,一時連大地都有些震顫起來。
蕭權看著旌旗上熟悉的筆跡,下意識的回頭望向了御好,御好莞爾一笑,沖他點了點頭,蕭權顯然是看出來了這字是她親自寫,親手繡上去的。
看著蕭權唇角露出的快慰笑容,御好突然覺得即使這幾晚連夜趕工繡了這面旌旗,疲憊不已,可到了如今,一切都是值得的。
君曜見兩人間默契的神色,掩唇咳嗽了幾聲,御好反應過來,羞紅了臉頰,君曜朗聲道:“蕭權,朕答應你的事都不會食言,希望你也不要負了朕。”
蕭權看了眼御好,叩拜道:“微臣定不負圣上隆恩。”
御好不明白兩人之間所謂的承諾,但看蕭權臉上的表情,也知此事定和她有關,心里不由的輕松,想起昨晚與君曜做過的承諾,便施了一禮:“皇上,讓墨縈為將士們彈首曲子吧。”
君曜神色一凝,點了點頭,忙命人拿來了七弦琴,御好沖他嫣然一笑,接過宮人遞上來的七弦琴,輕輕撥彈起了反復練習過的《送別》:“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扶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杯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
御好唱起這首曲子的時候,底下微微有些騷動,御好抬眸看了君曜一眼,君曜了然,招來了一位參將,仔細吩咐了幾句,那參將看了御好一眼,硬朗的臉上露出幾絲驚詫,隨即點了點頭,恭敬的退下了。
御好淡然一笑,繼續(xù)唱道:“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杯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
御好唱的不是南曲也不是北歌,而是用了月氏國民間的小調,尋常南朝士兵雖覺得好聽,卻不懂曲中之意,只會露出欣賞的神態(tài),對某些人卻是不一樣的。
御好反復唱了很久,方唱罷,待放下了手中的七弦琴時,大軍之中已有幾人在不知覺的情況下,消失無蹤了,那參將又上前來稟報了幾句,君曜默然的點點頭,站起身,拉起了御好的手,神色凝重的道:“墨縈,替朕敬蕭將軍一杯吧。”
“是,皇上。”御好接過一旁的酒杯,輕挪蓮步走到了蕭權面前,“蕭將軍,墨縈敬您。”
“謝公主。”蕭權看著下面幾個莫名其妙被拿下的軍士,雖有疑惑,待看到御好眸中肯定寬慰的神色時,心中疑惑早已去了大半,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將酒杯交還給御好。
一想到他即將離開,此去不知又是多久,御好忍不住悲傷起來:“蕭將軍,別忘了尊夫人和令千金在等你歸來,一定要完勝歸來啊。”
蕭權聞言,身子微不可見的一顫,手情不自禁的握緊了她的,御好清晰的感受到他溫熱掌心傳來的顫抖。
蕭權再抬起頭來時,眸中全是驚喜和不確定,御好含笑的點了點頭,將他手中的酒杯放到了一邊的漆盤上,素手放在了小腹之上,話外之意,不言而喻。
蕭權好看的唇角緩緩綻放出一抹弧度:“勞煩公主告訴她,末將一定盡快結束戰(zhàn)事,早日平安歸來,看著孩子平安降臨。”
“尊夫人很幸福。”御好雙眸含淚。
蕭權突然倒退了幾步,恭敬的沖拜了一禮:“末將謝公主。”
御好知道,這一拜不是君臣之禮,是他在感謝她為他生兒育女,這一禮她受得無比幸福。
“蕭權,此戰(zhàn)你若能全勝而歸,朕定許你王侯之位。”君曜重重的拍了拍蕭權的肩膀,慎重囑托,御好雖不懂戰(zhàn)事,也從桑格寄來的信中知曉了只言片語,知道這一戰(zhàn),事關重大,非勝不可。
“微臣定不負圣上恩德。”蕭權說著轉過了身,站在城墻上,高舉了手中的旌旗,大軍再次山呼萬歲,蕭權在一片山呼聲中,下樓,騎馬,點頭,轉身,離開……
看著他越行越遠的身影,御好突然覺得渾身無力,緊緊的扶住了城墻,才不致于摔倒,君曜在一旁見到,拍了拍她的手:“別擔心,蕭權是常勝將軍,不會有事的。”
“嗯。”御好堅定的點了點頭,看向遠處的眸光全被淚水迷蒙。
御好不知在城樓上站了多久,只覺得寒風瑟瑟,全身戰(zhàn)栗不已,直到最后雙頰冰冷,再無知覺。
君曜早已揮退了城樓上的所有人,陪她站了許久,順著她一刻不曾轉移過的目光,心底深處突然有那么一剎那的釋然,或許,這一輩子他都不可能再替代蕭權在她心中的地位,或許,江山社稷才是他最終的歸屬。
君曜脫下了身上的明黃色風氅披在了她的肩上:“朕還有要事處理,先回宣政殿了,你也早些回吧。”
“是。”御好目光落在遠處,不在意的點了點頭。
君曜嘆息了一聲,消失在了城墻轉角處。
“公主,送君千里終有一別,莫要太傷懷了才是。”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御好回頭,看到一襲絳紅色官服的相國大人出現(xiàn)在了城樓的階梯旁,城墻之上,此刻只剩下了御好與他兩人。
御好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相國大人走到了她的身邊,看著空無一人的練兵場,摸了摸下巴的胡須,一臉深意的道:“公主,這一曲彈得好啊,這么簡單就除了軍中的奸細。”
御好清麗的眸中閃過一絲幽深:“相國大人果然明察秋毫。”
御好自那日聽到了淑妃唱那首曲子后,便覺得此曲另有蹊蹺,之后幾日,御好翻遍了宮中樂譜典籍都沒找到這首曲子的典故,便將計就計,在淑妃登門求見的時候,故意說自己是月氏國的細作,殺了真正的墨縈公主,冒認公主前來和親,為的就是接近南朝皇帝,聯(lián)絡宮中的同黨。
御好原本只是一個試探,沒想到那個淑妃立刻就上當了,聲稱她也是月氏國派來南朝的細作,結果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淑妃雖罪不可赦,但這罪名……”
御好猶記得當時君曜一臉的為難,她明白,淑妃若是被叛以細作的罪名,身為帝王,他的面上也不好看,便道:“那就定格毒害小公主的罪名吧,香貴妃生產(chǎn)在即,冷宮實在不適合貴妃娘娘居住。”
“你說的可是香嬪?”當時,君曜一臉深意的看著御好。
自小一起長大的熟悉,御好早已從他眸中看出了他的意思,便跪下來把事情的前后都說了清楚:“皇上若是要責罰,罰御好便是,皇后娘娘雖有錯,卻也是因為喜歡皇上,實無大過。”
“那么你呢?你這么做又是為了什么?你可不像是會做無謂的事的人。”
“這一切對皇上來說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御好誤打誤撞,如今,皇后無事,香貴妃無事,淑妃不過罪有應得,皇上也可保全了面子,難道不好嗎?”
君曜當時大笑出聲,直到笑出了淚,才吩咐她起身,在離開時,御好聽到他說:“如果朕能得你一人,還要那些妃嬪有何用,御好,你枉費了母儀天下的才智。”
皇帝詔書很快就下來了,淑妃因毒害小公主的罪名被打入冷宮,香貴妃恢復了妃位,御好之后去冷宮探望過淑妃,才得知,她竟然是敏敏的親姐姐,她們姐妹出生月氏國密探士族仲氏,世世代代為皇族效命,專做刺探情報的事。當年月氏國被北朝大軍攻占,那時候敏敏才一歲,卻天生聰慧,一出生就會唱歌,哼唱的正是這首《送別》,凡是仲氏族人,無不知曉這首當家小姐的成名曲。
淑妃當時與妹妹失散,所以當她看到御好會唱這首歌的時候,又聽她說是月氏國細作,一時思鄉(xiāng)情切,就以為她是自己的同黨,而御好將計就計,讓她陷入了圈套之中,并借此拔除了混在軍中的部分細作,至于其他潛伏的細作,就只能靠蕭權的智慧敏銳了。
“蕭權是老夫一手教導大的,老夫相信他的能耐,小小月氏國不會是他的對手,你盡管安心等他回來。”相國大人的聲音依舊冷淡,卻透著和御好極為相似的自信氣度。
御好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那個火印,靜靜的看著這個和自己有著最親血緣關系的男人,想起過往種種,鼻子一酸,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只能重重的點了點頭。
相國大人想要伸出的手,緊了緊,才強迫自己不要去安撫她,只嘆息了一聲:“春日氣候還冷,城樓上風又大,早些回去,莫要受了寒。”
看著他眸中的關切,御好看了看遠去得早已看不到影子的隊伍,回過頭,沖著相國大人即將離開的背影,大聲的喚了一聲:“爹”
相國大人透盡滄桑的身形突然一頓,緩緩的轉過身來,滄桑的眸中布滿了淚水:“你叫我什么?”
“遙兒都叫你外祖父了,難道還不許我喚你一聲爹嗎?”御好巧笑著問道,輕風拂起她垂落兩旁的鬢發(fā),愈發(fā)顯得美麗婉約。
相國大人用寬厚的袖子拭了拭眼角,忙不迭的點了點頭:“可以,當然可以。”
御好上前,用袖中手絹替他擦拭眼角的淚,嗔怪道:“老都老了,還哭什么?”
“是,是,不哭。”相國大人露出一抹笑來,緊緊的握住了御好的手,想問什么卻又不敢問。
“其實在北朝的時候我就想通了,我一直很奇怪我的手臂上分明沒有火印,為什么會是北朝的公主,后來北朝一位很有名的祭司告訴我,要想封印北朝女子那種特有的火印,只有親生父親的心頭血方才有用,這么多年我雖受盡迫害,幸而父皇一直當我是親生女兒,待我極好,您當初雖把我調換進宮,卻也盡了全力保全了御好,對嗎?”
“不要說了,御好,我沒有你想的那么好。”相國大人連連搖頭,依稀可辨俊朗輪廓的臉上滿是痛楚。
“不,我要說,我一直誤解您,怨恨您,我覺得你不要我,為了墨螓卿,您不惜把我拋棄在冰冷的宮中,可是這么多年,我何嘗不是享受了榮華富貴,接受了最好的皇室訓導,成了人人羨慕的皇朝帝姬呢。”
“孩子,你真的長大了。”相國大人輕撫御好的肩膀,老懷安慰的道。
御好含笑的看了眼遠方:“這些都是他教會我的,而他又是您教出來的好學生,說到底御好也是受了您的影響,您老該安慰了,是不是?”
“是,是,你娘若是知道了,一定會很開心的。”相國大人像孩子般開心的道。
“那就請父親告訴娘,御好答應她那日的請求,御好如今又要做母親了,御好愿意為孩子積福,過往種種,御好決定既往不咎,就讓螓兒好好養(yǎng)病吧。”這一刻,御好突然覺得豁然了,“現(xiàn)在蕭權不在我身邊,我越發(fā)要珍惜身邊的每一個親人,您說對嗎?父親?”
“好孩子,好孩子,你說的都對,是爹不好。”相國大人緊緊的抱住了御好,“是爹蒙蔽了心,忘了你也是我的親身女兒,是權兒最心愛的女人,你放心,從今以后,我再也不干涉你和蕭權的事,只要你們真心相愛,爹樂見其成。”
“謝謝爹。”
蕭權,如果你知道了,一定也會開心的,對嗎?你放心,我一定會平安等你歸來,從此以后長相廝守,再不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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