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永絕后患 上
農歷八月十五,京中上陽城的秋意越發濃厚了,蕭侯府內,御好懶懶的倚在床榻上,一手搖著搖籃,一手拿著書本,隨意的瀏覽著書頁,心思卻繁雜得猶如窗外不斷飄落的紅葉上的經絡一般。
這些日子,皇兄的身子越發不濟了,京中大權悉數落在了蕭權的手中,很多朝中大事也都需經他的手,蕭權每每都要忙到很晚才回來,第二日御好還未醒,他又進了宮,他雖夜夜宿在疏影閣,御好卻也極少和他好好談談心。
若是往日,御好必然會憂心蕭權會有心皇位,但如今她全然不會憂慮這些了。蕭權雖未明說,但見他這幾日時常帶上銘兒一同進宮,聰慧如御好,便隱隱猜出了銘兒的身份,是以,御好也曾修書問過宮中的墨美人。
很快,墨姐姐便回了書信,坦言了銘兒就是皇兄和墨姐姐的孩子,只是當年皇兄被廢,墨姐姐按例選秀進宮,孩子便交給了皇兄的知己好友蕭權撫養,一直到現在。
這就難怪她第一次見到銘兒時,便覺得銘兒的身上有著一種熟悉的貴族氣質。
如今想來,銘兒既是皇兄的孩子,那么一切都好解釋了:蕭權緣何癡醉權勢?皇兄緣何放心將朝堂一切交給蕭權?曜哥哥又緣何會被追捕?想來一切都不過是因為皇兄早已有意將銘兒培養為儲君。也許皇兄和所有人一樣,都不相信曜哥哥是真正的皇室血脈。每當想到這些,御好便不免擔憂,如若皇兄就此去了,銘兒年紀這么小,他當真適合登上九五之位嗎?
“帝姬,沈御醫求見。”福兒掀簾進來,見到御好又坐在那里凝思了,不免嘆了口氣,帝姬自從生下小世子后,身子一直不好,又如此憂慮過甚,恐怕再多的藥石也無靈啊。
“讓他進來吧。”御好抽出自己的思緒,搖了搖手中的撥浪鼓,逗著剛剛被福兒的聲音吵醒的孩子,前些日子,皇兄親自下旨,封他們的孩子為衛彰侯世子,取名“蕭遙”。說來也奇怪,別人家的孩子若是被吵醒,必然會哭鬧不止,遙兒卻從不哭鬧,除非是餓了,其他時候竟一直安靜的自己玩耍,從不吵鬧,一如他的名字一般“逍遙自在”,這倒也讓御好省事不少。
如今皇兄病危,京中形勢異常緊張,侯府也不可避免的被籠罩了一股凝重的氣息,御好承繼著父皇留下的暗使統領之職,平日里雖有沈逐驚幫著處理大小事務,但在如今這般緊張的形勢之下,卻還要擔負穩定人心的責任,委實不能像尋常母親般,將全副心思都撲在孩子身上。
“微臣沈逐驚叩見帝姬。”珠簾掀動,沈逐驚一襲藏青色官袍風塵仆仆的走進來,恭敬的行了個禮。
御好轉過身沖他點了點頭,抬手示意福兒上茶:“你剛從宮中過來吧,皇兄身子可還好?”
沈逐驚拿過福兒遞上來的茶杯,微微抿了一口,緊擰著纖細的雙眉,嘆道:“目前還好,還能再拖些時日。”
御好心中一痛,順手拿了件惠繡的錦緞披風披上,坐在了他身邊的高椅上,露出一截白皙的皓腕,按例讓他診脈。
“逐驚,我曾聽聞一種以血養血的方子,你可聽過?”御好語氣平靜,卻著實讓沈逐驚的指尖顫了顫。
御好淡淡的看了眼在搖籃中獨自玩耍的孩子,露出一抹平靜溫婉的笑容:“我知道你與蕭權都是為了我好,我此番生產身受重創,身子已是自顧不暇,自然不能再替皇兄續血,可你知道的,這世上還有一人可以救皇兄。”
沈逐驚聞言,眸色暗了暗,認真的提醒道:“御好,皇上并不想見他。”
“逐驚,我知道你曾修書給他,現在,你如實答我一句,你有沒有辦法,讓他混進宮中,救皇兄一命?”
沈逐驚眸中波瀾橫生,他沒想到御好竟然能洞察至此,只是如今形勢不同了,嶺南王當真早已不是她心中所想的那個溫文儒雅,不問世事的閑散王爺了,前些時日,他偶爾聽到蕭權向皇上稟報,嶺南王已在戶絕三城備足了數萬精兵,隨時有可能進攻皇城,謀奪皇位,無論如何,他也不能違背蕭權的意愿,讓蕭權陷入危難。
自然,這些他是不會告訴御好的,沈逐驚努力平靜了起伏的心緒,才敢抬頭凝視著御好清麗的雙眸:“如我說不能,你會怎么做?”
御好淡淡一笑,也不問緣由,只收手入袖,站起身,走到搖籃前,逗弄著孩子:“不能便不能吧,我已是為人婦,為人母的人了,自當以丈夫和孩子為重。”
沈逐驚聞言,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心中卻變得莫名的抑郁難耐,這么輕易放棄的女子,還是他認識的君御好嗎?
“御好,你變了,你變得懦弱,變得不敢爭,不敢奪,你若再這樣下去,日后如何在侯府生存下去,你以為你變得善良,她們就會輕易放過你嗎?”
御好輕淺一笑,搖籃中的孩子看到她的笑,也跟著咯咯的笑出了聲,那雙清澈的眸像極了她,唇邊的溫和笑容卻像極了他的父親,令御好莫名的感到溫暖。
“逐驚,你告訴我,以前的我是什么樣的?那樣的我當真得到了我要的嗎?”御好依舊逗弄著孩子,神色卻慢慢的凝重起來,自問自答道,“沒有,我那般爭強好勝,到頭來卻什么都沒得到,我現在過得很好,相夫教子,我還有什么好求的呢。”
“當真沒有什么好求的了嗎?至少你如今只是一個妾室,遙兒也不過是個庶出之子。”沈逐驚一語道破她的尷尬境地,“遙兒如今還小,他日遙兒若長大了,你當真認為他不會怨你嗎?憑借蕭權對你的寵愛,你完全可以取墨螓卿而代之,成為蕭權的正室夫人,也讓你的孩子有個嫡出的名分,這難道不好嗎?”
御好聞言,手中撥浪鼓突然停了下來,搖籃中的孩子睜著一雙清麗的雙眸,愣愣的看著自己母親慢慢的收緊了十指,絕美的唇邊慢慢幻化出一抹空虛的笑:“蕭權承諾過我,即使有一天我卑賤如螻蟻,他也會愛我,我相信我們的孩子也會像他的父親一樣豁達有愛的,不管怎樣,我是他的母親,我相信他不會怨我的。”
不會的,即使她不是皇室中人,即使她身份不明,即使她真的卑賤如螻蟻,蕭權和孩子始終都是她至親的家人。更何況她現在雖只是妾室,卻還依舊是皇朝帝姬,她的孩子至少還擁有一半的皇朝血脈,只要她不說,沒人會知道。如今張婆已經離開了京城,乃能大師在接到她信的第二日也已坐化圓寂了,這世上再沒有人會說出真相了。
如果當年的那個錯是有人有意為之,那么今日,為了遙兒的未來,為了她和蕭權的幸福,她便只能將錯就錯,只要墨螓卿離開侯府,一切都會成為永遠的秘密,憑借她和蕭權的感情,正室之位不過是唾手可得。
身后傳來沈逐驚微微的嘆息聲:“御好,我還是那句話,不管你打算怎么做,別忘了還有我,我一定會幫你的。”沈逐驚別有深意的說了一句,拿起桌上的藥箱,掀簾離去。
聽到珠簾落下的聲音,御好緩緩的轉過身,看著沈逐驚離開的身影,清麗的眸中重新凝上了一種復雜的神色,逐驚,我沒變,我怎么可能是那種任人欺凌的人,只是這一次我不再需要任何人幫忙,我一定會做得干凈利落,永絕后患!
御好伸手招來一旁的會意,淡淡的問:“事情安排好了嗎?”
“帝姬放心,廚房的老鄭已經認罪了,奴婢已經按帝姬吩咐的將一切都安排好了,時機一到,雨辰閣那位必定逃不過的。”會意極有把握的回道。
“很好。”御好放下手中的撥浪鼓,抬眸望向窗外,看著窗外桂樹隨風飄下多多金黃的小花,想到數日來受的委屈都能得到宣泄,心情變得無比暢快。
她生下遙兒的第二日,便偶然聽福兒說到后院馬廄里不知怎的死了一匹馬,還被不知哪個貪小便宜的下人取走了馬的五臟,弄得整個馬廄血淋淋的,極不好打掃,這在旁人聽來,不過是一件極其平常微末的小事,但在御好耳中,卻成了一條極其重要的線索。
坐月子的這些日子里,御好曾無數遍的回憶自己中毒前后發生的事情,想來想去,那日自己確實只在雨辰閣喝過一碗豬肝枸杞湯,再沒服用其他東西,但因為當時各房的夫人都喝了那碗湯,她用的還是墨螓卿備給相國夫人的碗,御好便推翻了墨螓卿在湯中下毒的可能性。
但后來有一日,御好偶爾聽扇弦夫人說起,那日她回了房后,曾有腹瀉癥狀,御好后來派知心打探了一下,得知當晚各房的夫人都有腹瀉嘔吐的癥狀,因著并不是什么大病,說出去也不好聽,眾人便都什么也沒說。直到那日福兒偶然間向她說起馬廄有馬匹被盜走五臟之事,御好便想起兒時曾過的一樁趣事。
御好兒時亦是十分貪玩的孩子,經常想著偷出宮去玩,有一次,因為知心大意,偷跑出宮的御好被一個守宮門的老士兵逮個正著,那老士兵看御好一身的宮女裝,便以為她是偷跑出宮的小宮女,又見她長得異常伶俐可愛,不忍將她交給廷尉處置。
御好見狀,便笑語盈盈的和老士兵攀談了起來,老士兵在御好的可愛攻勢下,全然忘了初衷,反倒給她講起了他年輕時候當兵時發生的種種事跡,其中便提到了這馬肝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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