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婉蕓走后，宗政清耀又暗中對趙來旺管家叮囑，意欲讓他暗自派人私查此事。

　　晚上，一輪清朗的皓月當空，點點繁星點綴整個天幕。拉開窗帷，一切顯得是那般的和諧美好。果兒望著身形單薄的趙婉蕓，立即從屏風后面取來一件披風，然，細心的為她披上。

　　“五姨太，為何不把我們存用銀子的來路告訴侯爺她們啊，你這樣默默的背負，實在有些不妥。”想到今天從前堂回來以后，所有人看她和趙婉蕓的怪異眼神，她心里就頗為難受。當然，果兒并不是為了自己。只是覺得，五姨太什么也沒做，卻要被人當成家賊。而自己受她那么大的恩惠，卻無法替她說出真相。她覺得，自己有些拖累五姨太，同時不該把當初的那些事情，弄得太過張揚，現在害得所有人都以為，她用的那些東西和銀兩，都是五姨太用卑鄙手段得來的。

　　趙婉蕓回過頭來，看著一臉慚愧的果兒，一時也不知道她在自責些什么，只是輕嘆一聲道：“這事，不能說出去。至于家賊，我說過，我會去查。”

　　果兒紅了眼眶，當下哽咽道：“這怎么查啊。”那賊沒有留下任何線索，而且經過今天的事以后，那賊一定會越發小心，要露出馬腳什么來，那根本就是不可能嘛。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這做了虧心事，就一定會有線索。只是，看我們用什么方法。”

　　果兒聽罷，難過道：“也只有如此，若不查出那可惡的真兇，五姨太你就真成了家賊了。”

　　“只要問心無愧就好。”

　　“但是，你看看那一雙雙眼睛你就覺得多么的刺眼了。況且，你本來就沒做這事，根本就沒必要去幫人家背負這個惡名。”

　　“我知道啊，所以，我要盡量在這五天內，把這罪名洗脫。”

　　“那五姨太你可有想到辦法？果兒這五天，就協助你一起，把這真正的家賊給揪出來，千萬不能讓她逍遙法外去了。”

　　“辦法嘛很簡單，就是要細心縝密的去查。”

　　果兒聽罷，水眸一亮，嬌顏喜道：“那好，明天，我就去府上一一查看，然后留意一下那些姨太太們，誰有異常。”

　　趙婉蕓卻淡然的抬起手，清秀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道：“這倒不必，這家賊斷然不會將這么貴重的臟物藏在府里。”

　　“啊，那怎么辦？”果兒驀地有些茫然。

　　“那就出府去查。”

　　果兒聽完，有些為難道：“這去府外了怎么查？我們又不知道家賊把東西藏在哪里？”

　　趙婉蕓清淺一笑：“去京都的各家當鋪查，這賊拿了這么些貴重東西，無非就是要換些銀子，只要查到哪家當鋪有這些東西，這賊的逍遙路，就算到頭了。”

　　聽罷這里，果兒立即露出一臉欽佩之色道：“五姨太，你停個辦法不錯啊。”

　　趙婉蕓認真的點點頭道：“此事，除你我之外，不宜泄露出去，否則讓對方有了防范，那就有些棘手了。”

　　“放心吧，五姨太，再怎么說，果兒也是您的人，您吩咐的事，果兒是有分寸的。”

　　就這樣，主仆二人一夜就在商量明天的事情。

　　轉眼，雄雞叫晨，一輪紅日初升，厚重的云層立即被分成幾撥。

　　趙婉蕓正睡得有些朦朧，卻聽得果兒滿是焦急的叫喚：“五姨太，起來，快起來啊”

　　趙婉蕓迷迷糊糊的起了榻，半睜著眼睛，掃了掃果兒通紅的嬌顏，有些狐疑道：“府里出事了？”畢竟趙婉蕓是非常注重睡眠的一個人，一般睡覺的時候最討厭有人打擾。果兒會在這個時候叫醒她，定然有事發生。

　　果然，果兒如小雞搗米般的猛點頭道：“是是是……家賊找出來了。”

　　聽到后半句，趙婉蕓立即從榻上坐了起來，方才的睡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什么？找出來了？”

　　“是，找出來了。”

　　“是被誰揪出來了嗎？還是說，昨案又在作案被抓了？”雖然話是這樣問，不過趙婉蕓心中卻思忖著不太可能。哪只笨賊在這個節骨眼上還敢再犯啊，這不是自己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么？可是，她一時間，又想不出比這更好的理由。

　　不料，果兒卻說了一個更讓她吃驚的話：“那賊是自己承認的。”說罷，果兒神情有些僵硬和惋惜。

　　“自己承認？”趙婉蕓驚愕的說出這句話以后，忙的起身穿鞋道：“誰啊？昨天都在，怎么不見有人承認？為何要在今天承認？難道是知道嫁禍給我以后良心過不去？但是不對啊，昨天那些人，誰都比誰表現得更無辜，哪個還會說自己是賊啊。再說，說到良心嘛，那幾個女人也不太像有良……”趙婉蕓故意不再說了，只是蹙著眉更深層的思忖。

　　果兒抬眸看了她一眼，良久，才吱吱唔唔道：“家賊是世子。”

　　“世子……杞兒？”這一驚，對于趙婉蕓來說，可是非同小可啊。

　　當下，連鞋都沒穿穩，就直接抓住果兒的手道：“你確定沒開錯？”

　　果兒為難的搖了搖頭道：“沒有，現在小世子還在前廳受訓呢。”

　　趙婉蕓納悶道：“他那么小，為什么要拿那些東西啊？”

　　果兒繼續搖搖頭：“這個，我也不知道。不過，這可以完全確定，五姨太，你就不是家賊了。”

　　趙婉蕓并沒有想像中的高興，反而顯得凝重無比。當下，就對果兒冷聲道：“給我梳妝，我現在過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覺得，事情，并非我們想的那么簡單。”

　　“嗯，好的五姨太。”

　　匆忙梳好妝以后，趙婉蕓就跟果兒趕到了前廳。

　　遠遠的就聽到大夫人在那里訓子：“杞兒，此事非同小可，你可不能亂說。”

　　“娘，我沒有，那些東西是我拿的。”杞兒一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樣子回答。

　　江容玉也跟著小聲勸道：“杞兒，你說，你怎么拿到那些東西的？而且，拿它們有何用？”

　　杞兒歪著小腦袋道：“我上次跟娘去了一次庫房，覺得那東西很漂亮，所以想拿出來玩。可娘親說了，是傳家之寶和皇上送的，很貴重，小孩子不能玩。因此，我就偷偷的從娘那里拿了鑰匙，就把那些東西取走了。”

　　這話一出，驀地讓在場幾位姨太面面相覷。連趙婉蕓這個主角來了，眾人也沒發現。

　　宗政清耀則一派淡然，似乎并不會因小孩子拿了這些東西而生氣。

　　倒是大夫人，氣得臉色發青道：“杞兒，你把那些東西，都拿哪去了？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你的頑劣，害你五姨娘受到了大家的誤解，差點就……”

　　“娘，我這不及時說出來了嘛，你們就別怪五姨娘了嘛。”小孩子委屈的嘟著唇，晶亮的水眸里閃爍著清澈的淚花。也許所有人都會因他此時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迷惑，而趙婉蕓則清楚，小家伙又在用苦肉計。當下，有些想笑，卻見場面嚴肅，不由又忍住了。

　　李清秋咬了咬牙氣道：“好，沒人會怪你五姨娘了，我問你，那些東西呢？”

　　“東西……”小家伙很萌很萌的一怔，然后反復呢喃了幾句，便天真的眨著眼睛道：“不知道扔哪去了。”

　　“什么？”李清秋簡直就要氣爆了，卻拿這個小家伙沒有辦法，一雙無奈的水眸，時不時朝宗政清耀望去。

　　宗政清耀黑瞳也閃過一抹溺愛的笑意，許久，才佯裝嚴肅道：“杞兒，你得好好想想啊。”

　　杞兒為難的憋著小唇，小臉滿是無辜道：“我不記得了……”

　　“你……”李清秋氣得話沒說完，這時趙管家卻站出身來，一臉納悶道：“夫人，小的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都這個時候了，趙管家，你有什么話就說吧。”李清秋瞪著水眸，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

　　趙管家不解的看了看杞兒，又偏著腦袋對著李清秋道：“夫人，像血凝珠和地藏佛這些寶貝東西，我們可都是放在庫屋里最隱秘的高閣中，若不是有人搭梯卻取，根本就拿不到這些東西。而世子，才不足五歲，以他的身形和個子，斷然不可能取到這些寶物。”

　　此話一出，滿堂皆震。

　　大家一起不可思議的朝宗政杞望去，看著那滿是認真又可憐的俏臉，大家都驚覺自己差點被這五歲的孩子騙過去。在吃驚他為什么撒謊的同時，也深為真的兇手感到幸運。到底是誰，有這本事，讓這個孩子都甘愿出來頂罪呢？

　　最高興的莫過于是李清秋了，想到這事不是自己兒子做的，心中的慌亂雖然消除了，但臉上還是一副當家主人的冷清：“杞兒，你聽到了趙管家的話嗎？”

　　不料，杞兒卻臉不紅心不跳的回道：“我搭梯子去拿的，這個不可以嗎？”

　　“杞兒……”

　　大夫人怒喝，趙管家繼續道：“據我所知，以世子現在的力氣，怕是不足以搬動那成人高大的木梯。”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

　　“啊，原來不是杞兒。”

　　“杞我為什么騙我們啊？若不是杞兒，那到底是誰呢？”

　　“呵，我們差點被杞兒騙了，這孩子真是……”

　　就在大家議論不停之際，南宮雅卻一抬媚眸，臉色傲然道：“這還用說，杞兒會站出來說謊，只有兩個原因。一，要么是替它的親生母親擋罪……”

　　“南宮雅，你什么意思？”在她話沒說完之際，李清秋怒然的起身，早就對她看不順眼，眼前她再一挑撥，更是怒不可遏。

　　南宮雅掀唇冷笑：“我說的是兩個原因，第二個原因嘛，誰都知道杞兒前陣子與五姨太走得頗進。誰都知道，小孩子嘛，童心未泯，一些小恩小惠很容易收買的。因此，他此時會為某些人頂罪，那也不足為奇。”

　　大家聽罷南宮雅的話，不由一起朝當事人趙婉蕓睨去。她在默然的站在那里，神情淡然，看不出悲喜，與往日無異。對于此事，她一直保持像一個旁聽者那般安靜冷漠。

　　這時，李清秋將杞兒往身邊一拉，語氣有些責怪的妒意道：“杞兒，你如實告訴娘親，到底怎么回事？”

　　“我……”杞兒也知道謊言有些說不下去了，不由吱唔起來。

　　李清秋臉色一扳，怒道：“說……”

　　這時的杞兒，就如乖順許久的小羊，突然被人惹怒，當下仰著下巴吼道：“是的，我就是不許你們說五姨娘是家賊，她不是賊。我也不要你們趕她走，我不要……”說罷，杞兒一把將李清秋推開，然后怒氣沖沖的跑開了。

　　李清秋和眾人，一時怔在當場。

　　趙婉蕓心中微熱，她沒想到，杞兒竟然能為了自己做這樣的事。那沒有表情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抹苦澀。正瞧看到果兒投來的眸光，她與自己一樣，有些悲涼的同時，又有一種說不出話來的感動。

　　“呵呵，清秋姐，你真是教子有方啊，這么小，杞兒就懂得舍己為人，不知道將來，對待您，他還有沒有這個大義精神。”南宮雅諷刺的話語，讓李清秋氣得渾身發抖，卻只能怒瞪趙婉蕓一眼，便憤然的坐了下去。

　　“南宮雅，杞兒還是一個孩子，他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出于他的善良與天真。而你，就別用你的無知愚昧來指責誰。”

　　“什么？你說我……”

　　話不待她說完，趙婉蕓難道朝她扔個白眼，冷笑道：“你無非不就是想看點笑話嗎？”

　　南宮雅被正中心事，當下嬌顏燥紅道：“誰說要看笑話了，我不過是想替侯爺抓住家賊，找回失物而已。”

　　“那么，就不勞你操心了，我說過，給我五天時間。”

　　“就怕有些人，五天之后，若找不回那些東西該怎么辦？”

　　“那也是五天后的事情，輪不到你來多說。”

　　“你……”

　　“夠了，本侯爺說過，最討厭府我的女人爾虞我詐，精于算計。你們，都給本侯安份些。”

　　宗政清耀陰寒冰冷的話語，讓場面驀地如結上了一層冰霜。

　　南宮雅立刻媚然一笑，有些討好的迎合道：“侯爺，雅兒倒沒有想算計什么，只是覺得府里丟了這么大的寶貝，雅兒心疼嘛。”

　　幾位姨太聽罷她的話，竟前所未有的默契朝她丟去一記白目。

　　趙婉蕓不想再與此女糾纏，但對著眾人疏遠漠然道：“我現在就要出府查詢家賊，你們自便。”

　　留下這句話，趙婉蕓什么也沒說，便沖果兒使了一記眼色。當下，主仆二人，就在大庭廣眾之下，瀟灑離開。

　　宗政清耀一時間盯著那身影出神，恍然間，似乎又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可這一刻，他卻無暇關心，只是心里裝著，她，究竟能否完成這道困難呢？

　　趙婉蕓走出前廳沒多久，便在亭苑看到了獨自發愣的杞兒。

　　小家伙一個人坐在亭子里，兩只嬌嫩的小手撐著粉嘟嘟的下巴，清亮無邪的水瞳望著上面的樹葉，晶亮得似要瞬間滴出水來。

　　“杞兒……”

　　趙婉蕓上前輕聲一喚，對方立即回過神來。看到是她以后，歡喜不已的沖了過去：“五姨娘，五姨娘……”

　　“杞兒，你一個人在這里干嘛啊？”

　　“我在這里想你啊。”

　　“想我？”趙婉蕓淡然一笑，思忖到他方才的舉止，不由心疼的抱起他道：“杞兒，你這傻孩子，為什么要替姨娘頂罪啊？”

　　杞兒眨著小眼珠，真誠的說道：“因為我覺得，五姨娘不是賊啊。”

　　“呵呵，這么相信我？”

　　“當然。”

　　“為什么要相信我？”

　　“因為五姨娘經常給我糖吃，教我唱童謠，還教我那么多做人的大道理。所以，我覺得五姨娘是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一個人，不可能是家賊。”

　　聽到這里，趙婉蕓和果兒相視一眼，感動得有些想哭，卻拼命忍住。用笑來掩飾自己欲哭的沖動道：“那你認為姨娘不是賊，為何你要冒充賊呢？”

　　“因為我聽人說了，五姨娘若是不查出誰是真的賊，但要離開這里。杞兒不想讓五姨娘走，所以才想出這樣的辦法。”

　　趙婉蕓一聽，眼淚煞時就忍不住，差點落下。

　　為了不讓孩子看到，忙仰頭望天，趁孩子不注意的時候擦掉。

　　“你這孩子，也真是膽大，這樣的話都說，倒也不怕你娘親和你爹揍你。”

　　不料杞兒卻一臉得意，偏著小腦袋道：“不怕，因為爹是答應我這么做的。”

　　一句話落，讓趙婉蕓和果兒同時嚇了一跳。

　　趙婉蕓不可思議的看著小家伙道：“什么？你爹知道？”

　　“是啊，我開始求爹，讓他證明你的清白，可是爹說他也無能為力。于是，我就說出了一個這樣的辦法，爹不但贊成我這樣做，還說會給我獎勵哦。”

　　看著小家伙清秀的臉上，沒有一絲虛假，趙婉蕓則傻了。

　　他……竟然知道杞兒是說的謊，為何還要讓他這般做？怪不得，剛剛在得知真相那一刻，他并沒有太多訝異，也沒有苛斥杞兒的荒唐。

　　心中，微微一暖。這種感覺，明顯要比昨天好得許多。

　　看來，他是真的有心幫助自己。可是，越是這般，趙婉蕓就越想弄出真正的家賊是誰。因為，她不想在他的依賴下生活，她要讓自己的力量來證明，她并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

　　“五姨娘，你是不是真的要走啊？你不能走哦，你要走了，杞兒會哭的。”說著，杞兒就憋著唇，一副欲要演示的樣子。

　　趙婉蕓立即彈彈他的小腦瓜道：“我才舍不得離開你呢。”

　　“是嗎？那你不會離開吧？”小家伙有些質疑的問道。

　　趙婉蕓甩了甩道：“如果不出意外，應該就是這樣。”說著，將杞兒放了下來：“好了，我該走了。”

　　“啊，五姨娘，你要去哪？”

　　小家伙驀地嚇得臉色大變，當下就上前抓住了她的衣裙。

　　那戀戀不舍的樣子，讓趙婉蕓眼眶又是一熱。

　　“你這樣抓住我，不讓五姨娘去查真正家賊，那豈不是要趕我離開嗎？”

　　小家伙一聽，這才松手道：“那五姨娘你去吧，不過記得，早去早回哦，杞兒在家里等里。”

　　趙婉蕓沖他甜甜一笑道：“嗯，乖，等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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