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軍列
“大隊,為什么要命令我放人?本來可以借此機會馬上拘捕楚家人,將犯人繩之于法……”張士浩想到上次好不容易把楚昭曼抓回來,半截忽然被老首長喝令放人,簡直就是放虎歸山,怎么不氣。
“你坐下,張隊。有話慢慢說。”相對于張士浩進來的氣勢洶洶,盧大隊一臉和氣,仿佛不知道張士浩是生什么氣。
“我沒有辦法慢慢說,大隊長。”張士浩取下警官帽,壓抑不住怒氣。
“好吧。我問張隊,你憑什么一口咬定人家就是綁架案的主謀?”盧大隊繞回自己的位子坐下,笑容和藹,苦口婆心,猶如一個愛護體貼部下的老首長。
“當然是有證據,再進一步的推斷。”張士浩雙手拍下桌面,英俊的容貌呈現出一身的正氣凜然。
“如果有確鑿的證據可以抓人立案,你現在可以繼續去抓。”盧大隊擺擺手:你張士浩現在想去就去吧。
現在去,還怎么能抓人?張士浩本來打的主意是,先逮捕再拷問得到證據治人,結果進行到半路,被你盧大隊一句話給壞了計劃。張士浩英挺的眉毛上浮現出一抹無奈,面對非常了解他的老首長,他的確是無可奈何。
“怎么?沒有辦法?沒有辦法就證明你思想主觀臆斷了。”輪到盧大隊底氣十足了,站起來教訓部下,“我從以前就告訴過你,干我們這行做什么事都必須摒除私心雜念。你肯定是受什么影響了,才會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
“我忽略了什么?”張士浩在這個關頭上秉持己見,據理力爭。
盧大隊拉開抽屜,將一張照片甩到了桌面上:“士浩,你看看這個人是誰?認得嗎?”
張士浩狐疑著,低下了頭湊近去,見照片里的女人似曾相識,卻應是自己未曾見過的人。照片底下標注的人名,更是自己未曾聽說過的——盧裕華?他英挺的眉毛微微蹙起,一絲疑云凝結在心里邊無法釋然。
“這個女人,我在讓人跟蹤她。”盧大隊從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料對了,一絲狡猾滑過眉角,“怎么樣,士浩,你也加入我們跟蹤搜查的隊伍?”
“是什么人?為什么要跟蹤她?”張士浩反詰,“有搜捕令嗎?”
“這個人,據我們調查,近期一直出現在楚氏集團和費鎮南司令身邊。”盧大隊兩只手交叉著,顯得老成持重地說,“以你這么多年的工作經驗,難道也不以為這其中有問題嗎?”
“費鎮南司令?”張士浩疑竇頓生。
“我們海軍部隊的一名少將,是海軍副大軍區的一名軍官。”盧大隊長長地吁口氣,類似感慨,“這個人,我們刑警大隊一直有對他進行秘密偵查。因為近期從海關部門那邊有傳來相關消息,稱幾宗走私案似乎與他服役的海軍基地有關系。”
張士浩從老首長甩來的另一張照片上看到了費鎮南的人頭像,這一看,勾起了他不久前的記憶。那一天,他連夜趕到傅墨蘭去世的醫院時,撞遇到的男人似乎就是這個人——費鎮南?當時那個男人稱自己攙扶的女人是自己的太太。但是,費鎮南在現實中尚未娶妻,這其中又有什么問題嗎?
“有什么問題嗎?”盧大隊仔細地觀察他的神態,瞧出一點兒破綻的樣子。
張士浩搖頭,立正,答復:“大隊長,我愿意主動請纓,加入這次勘察行動。”
“好。”盧大隊眉毛展開,拍拍他肩膀。
“但是我想一個人行動。”
張士浩接下來的一句話讓盧大隊的眉頭又皺起,緊接松開:“行,我信得過你。”
拉開窗簾,往下望,還是能看見有人在招待所四周徘徊,等著自己。
墨蘭撥打小安的電話。嘟嘟嘟幾個長聲之后,小安接起:“是裕華姐嗎?”
“我暫時回不去。路米的事你多看著點。”墨蘭蓋住窗簾,走到了床邊。躺在床上的均世還沒醒,打著輕聲的呼嚕,向上微翹的睫毛飛呀飛的。
“可路米天天喊著要裕華姐陪自己。”小安真情實意的話語從嘴頭上不留意地流露出來,“公司里的人都沒有見過路米這個樣子。路米真是把裕華姐當成自己的親姐姐一樣。”
“小安,我的弟弟永遠只有一個。”對此,墨蘭輕而無憾地回答她。
咔。對方的電話被人粗魯地掛掉了。
不用多想,都知道是誰掛的,只因聽見了剛剛她那句話。
墨蘭把手機擱在了一邊,幫均世拉拉被子。
費鎮南走進來的時候,見到她這個溫柔的動作,心里想:她真的把弟弟當成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三少?”墨蘭轉身見他出現,眨眨眼,“你今天不是有事嗎?”
費鎮南擦過她身邊,拉開窗簾,一個犀利的掃眼便捕捉到跟蹤她的人,語氣淡淡地說:“沒來得及坐上車,只好回來了。”
看來他是發現了。也是,他是個訓練有素的軍人,這樣顯而易見的跟蹤監察,不被發現才怪了。
“敢這么明目張膽的,只可能是刑警支隊的人。”費鎮南把窗簾重新拉上,“目的有時候不是為了追蹤,是為了警告。”
“不管怎樣,他們抓不到任何證據的。”墨蘭只擔心聲音會吵醒熟睡的弟弟,將語聲放到了最低,“三少,你沒有必要讓我再涉險,不然,把我和我弟弟送出國——”話說到一半,撞遇了他的眼睛,微低下了頭。
費鎮南的雙目緩緩從她微低的臉上移開,好像不舍得她有半點為難一樣。
一刻屋子里靜靜的,只有均世均勻的呼吸和紅潤的臉色,小家伙應該與往常不一樣,因做到了美夢,睡得十分酣甜。
費鎮南走到了她背后,將一件外衣輕輕披裹到她的短袖襯衫上,說:“我讓岳濤派了人留在這里。你今天就不要出去了。”
墨蘭輕“嗯”了聲。背后傳來他闊步走出房間的腳步聲,咔的開門輕輕地嘭一聲關上。
“姐。”均世睜開了雙眼,用一種疑惑的眼神看著她此刻掙扎的表情。
“均世,你一定要聽話。這個大哥哥,別看他很溫柔,但是,不是我們能去愛的人。”
“?”
是的。他不是自己能去愛的人。他的內心那么寬廣,猶如大海,裝有偉大的理想,不會只想著一個女人。愛上這樣一個男人,會很苦的,會比愛上吳梓陽可怕上千倍萬倍。墨蘭閉上了眼睛。她的人生,只會剩下最愛的親人,而不會有最愛的愛人。
“看這個情況,盡快進入軍區躲一陣風頭比較好。”費君臣站在費鎮南在軍人招待所的房間里,從窗口俯瞰下面,當然也一眼看到了那些行跡可疑的人。
“我比較擔心的是她自己一個人再跑出去了。”費鎮南想到自己昨天派的那個兵被她甩掉,就不免擔心她一人獨行的處境。
“岳濤。”費君臣這時候比他爽快,替他做決定,“我們兩個預定的行程本來就是今天或明天,現在決定提早到今天下午出發。特種大隊和343偵查營,以及軍部衛生隊,都隨我們提前出發,其它部隊按照原計劃安排。出發時,你先把均世帶到我的車上。”
“是,政委。”岳濤接受命令,敬禮,急匆匆出去完成任務。
費君臣見岳濤去辦事了,離開窗戶,扶著眼鏡像是研究起費鎮南此刻臉上的表情。
費鎮南雙手撐著額頭,這樣能使自己的面孔掩蓋在陰影底下:“老爺子這一輩子唯一只對過一個人這么上心,你知道的。近來,老爺子病后,我忽然總是想起那個孩子。”
“所以你認為她可能是那個孩子?”費君臣摘下眼鏡,用塊眼鏡布精細地擦著鏡片。
那個孩子……
費鎮南只要閉上眼睛,就能回憶起那張白皙瘦削的小臉蛋,上面鑲著的那雙烏亮黑白分明的眼瞳,好像能一眼望進任何人的心里邊去。
那個孩子連名字都沒有留下給他們,只有一個代號49,也不知道現在是活著還是死了?他最記得那個孩子一副纖弱的骨頭,與他那晚抱著她的時候,是一樣的感覺。
“你有可能知道她是或者不是。”費鎮南深深地吸了口氣后,說。
“也需要你配合,要么剝拉光她的衣服,看她身上有沒有以前留下的疤痕,要么用力拔她5根頭發或者是抽她的血,驗明DNA。”
費鎮南聽他說得把她不當人一回事的,抬頭把他狠狠地瞪一眼:“老爺子說你就是因你這個性格。”
“行啊。咱們別照這個事討論下去了。你再問我,我也只會惹你生氣。”費君臣重新戴上眼鏡,阻止他繼續說教,“這是我的原則。”
費君臣的原則沒有人能說動。但就是費君臣的原則,成就了全軍中費君臣獨一無二的地位。在費君臣的原則面前,哪怕是他費鎮南,哪怕是首長,也是沒有辦法的。軍有軍規,費君臣的原則就是建立在軍規上面。
“除去普通的男女關系,如果她是個兵,在你費鎮南的軍隊里面,你一樣會像我這么做的。”費君臣一點也不感到自己有任何問題,以研究者的口氣說,“你會這么說我,我看是因為她在你心里邊不一樣。”
“我一直以為不止是我,那孩子在老爺子、你、立桐等人的心里面也都是不一樣的。”費鎮南意味深長地回應他的說辭。
“你錯了。我對待任何人一直都是一樣的。我們都是受過個人生存訓練的人,殘酷地進行過淘汰賽的人。我們只要穿上軍裝,眼里只有完成任務這個命令。因為軍人,只以服從命令為天職。”費君臣猶如順口溜一樣背誦軍事指揮官準則。
費鎮南沒有再說了。有些事,對他們軍官來說就是這樣,口硬心軟。
房門外面,墨蘭的手舉在門板上面,遲遲敲不下去。他們口中的那個人是誰?費鎮南在她身上看到了另一人的影子嗎?就算看到了,他也不會愛上任何一個女人,不是嗎?他口里說的是“那個孩子”并不是個女人……。
掌心里微微地潮濕起來,她深感莫名其妙。為什么自己會和一個孩子重影呢?
“鎮南。”費君臣朝門的方向打了個眼色。
剛剛他們兩人談得太投入,沒有及時發現外面有人。因他們住的這幾間房屬于首長房,在拐角處,一般人不能經過,且設有哨兵把守。因此是誰無意中聽了他們的對話,稍微一想就知道。
“裕華,進來吧。”費鎮南稍微提高了音量,喚道。
墨蘭聽他語氣這么如常,好像她剛才聽到的全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倒顯得自己多疑了。她果斷地推開門進去,面帶微笑:“三少,我聽岳濤說要讓均世先走。”
“均世先和君臣出發。你不用擔心,你坐我的車在后面跟著。到了火車站后,是坐同一趟軍列。”費鎮南站起來,微微一笑希望能安慰她安心,“收拾行李吧。我們要去趕下午兩點鐘的軍列走。”
“為什么這么急?不是說好明天嗎?”墨蘭見他這么溫聲說話,不免也和氣地發出疑問。
費君臣雙手插著褲袋,站在旁邊道上一句:“這是因為,本來明早出發的軍列改成了今天下午。在軍事行動上,常有這樣突然的應急變更。”
對于堂弟的謊言,費鎮南微蹙著眉頭似是不贊成,但沒有出口澄清。
“那就沒有辦法了。一切以你們指揮官的命令執行,不是嗎?”墨蘭把語氣捏得似是無可奈何的,其實是暗地里責備他們霸道的樣子。這使得費家兩個男人臉色都不怎么好看。結果她還沒有準備就此放過他們,轉回身走到門口突然一個回頭:“我可不可以再問一句,這種軍令不會因為指揮官忽然一個不高興,又改成明天出發了吧?”
“不會。”費君臣接到費鎮南使來的不悅眼色,只得自己負起責任來,“如果會,你盡可找我算賬!”
難得這四少會做出這樣的重諾。墨蘭輕哼一聲,出了房間后一個跺腳。要不是看在費鎮南的面上,她不把費君臣這張偽裝的笑臉給撕了才怪。
簡單收拾了行李,應說在軍人招待所的隨身行李也就幾套衣服。拎了這個小行李包,出了門口,見費鎮南的軍車在門前等著她了。她往四邊望一眼,仍能見到一個偽裝的跟蹤者立在報攤前看著她。費鎮南向她伸出一只手,面含笑意的。她扶住他的手,光明正大地坐上了軍車。當著那些跟蹤者的臉,軍車吐了一泡黑煙瀟灑離開。
于是那些倒霉的警員抹著臉上的黑煙,打回報告給盧大隊長。
這些沒用的東西!盧大隊心里郁悶著,但是有用能干的干警,他不大敢拿來用,怕被內部人探知他的秘密。
在家里的書房徘徊了兩圈后,盧大隊走回辦公桌邊,心浮氣躁地拉開右邊下角的抽屜,取出了一個隱藏的衛星電話。電話屏幕嚓嚓嚓之后,在黑屏中閃出一張男人的下半個臉。應說這個男人的臉長得十分有特色,僅是半張臉,完美的弧線已足以讓人揣測其真人的傾國傾城。電話擴音器里傳出來男人華麗而富具美感的聲線,音調凝固了一種類似于教堂內神職人員的莊重,說:“盧,找我有什么事嗎?”
盧大隊一聽他說話,腦門就開始泌汗。聽見男人身邊似乎傳來小狗歡快的吠叫,他猜想男人的心情不錯,才敢繼續說話:“Aida,我是有件事要向你匯報。”
“你想向我匯報的事,我想我已經知道,費鎮南他們是進軍區了。只能說可惜,你慢了一步。”
聽對方沒有責備自己的意思,盧大隊趁熱打鐵繼續訴苦:“Aida,進了軍區,想追蹤就沒有辦法了。因為軍區不是我能插手的領域。你對那個叫盧裕華的女人,不是真的有興趣吧?”
“我為什么不能對她有興趣。我就是對她有興趣。”Aida的聲音沙沙沙地從電話中傳出去,帶著他特有的緩慢的莊重。
盧大隊一句話也不敢反駁他,卑微著請示:“Aida,你想要我怎么做?”
“她進入了軍區,我們卻要探知她的秘密。因為她和費鎮南有關系。費鎮南這次的人事調動,說不定會與我們有關。所以我的意思是,必須讓人潛入軍區,看能不能繼續跟蹤她。”Aida說,從電話里傳出一只小狗嗚嗚嗚的叫聲。
盧大隊覺得自己就是他手里那只被捉弄的小狗,卻只能繼續申訴:“Aida,你想的太天真了。軍區是什么地方?或許他國的軍隊能讓你的人潛入,中國軍隊的軍區是不可能的。”
“你不可能,但我會試。”Aida輕輕慢慢地道出自己的決定。
“可是——”盧大隊道出了另一個疑問,“聽聞楚文東與她在接觸。Aida,你不怕那邊的人不知道你在派人暗中調查她?”
“這是我們內部人的問題,與你無關。”說著這話的Aida,在視頻里轉過了臉,微微笑起來的性感嘴唇,薄而美麗,煥發著一種讓人不覺敬仰的光輝,“不要忘了,當年盧家一百多條性命只有你一條人命留下。你這條命從此就是我的了。”
軍車駛入火車站的時候,墨蘭聽見了火車的長鳴像刀子一樣,撕裂著風與空氣。炎炎的夏日下,綠色的長條鐵皮車蓄勢待發地臥在軌道上,如海里的一條長龍反耀著冰綠的磷光。一條條軍列滿載著重裝甲快速擦過車站。卡擦卡擦的火車輪軸,與軍人噠噠噠節奏有力的步伐,形成一幅恢宏的交響曲。在這如同完美風暴的喧聲中,墨蘭看見了烏亮的槍械,看見那些訓練有素的軍人。每一個列車門像是標準的開核器,吞噬著一個個虎躍的士兵。軍列滿員后,哨兵上車,門關,一切都在安靜無聲中以鐵的秩序進行著。這里,只要有軍人的地方,講求的只有一個詞:命令!
記得她才聽過費君臣的話不久: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其余都是虛的。
“司令!”
費鎮南剛走下軍車,兩名校官已經在等候,敬禮。
墨蘭在費家的書房惡補過軍隊的知識,依稀能從這些軍官的袖章或是肩章辨認其軍銜。深藏青色肩章底版上,有幾顆星星,是幾條杠杠,有沒有金色的枝葉。比如上尉是三顆星中間一個杠,大校是四顆星星兩條杠杠。
費鎮南與等候的軍官簡單交流兩句后,帶著墨蘭往其中一列車廂走。在這個幾乎充滿了軍人的環境里,墨蘭注意到自己的與眾不同。她普通的老百姓衣服,普通的白色球鞋,沒有戴軍帽的飄逸長發,惹來軍人們的注目并不奇怪。
“我聽說是司令的太太。”
“那就太好了。咱們司令終于不是光棍蛋了。”
“小子,放小聲點。被司令知道你說他光棍蛋,看司令不扒了你的皮。”
墨蘭漸漸習慣了費鎮南的兵這樣議論她,便給他們通通一個文靜大方的微笑。
那些軍人們看見她回了禮,立馬肅立,擔心自己的話被她抓到小辮子告到費鎮南那里。
做費鎮南的兵其實蠻可憐的,看一看就知道,費鎮南在軍隊里絕對是個說一不二的閻羅王。
她跟隨費鎮南進入了軍列的車廂,見是一個四人間的高級軟臥包廂,有液晶電視、沙發、淋浴器、衣柜,鋪了潔白餐布的餐桌上放了一尊玫瑰花,幾條紅的黃的玫瑰嬌展著鮮嫩的花瓣。一名美麗的列車員小姐提著一個電熱水壺,給一排綠色的軍壺加滿開水。所以在這個舒適本應享受極樂的豪華車廂里,由于住客的不同,呈現出另一派的景象。最少在現在,墨蘭看到的,環境是高雅,卻有哨兵嚴密把守。兩張狹小的辦公桌拼在了一塊,以方便幾個文職軍干在上面擺放手提電腦。文干埋頭苦干,指揮員們說個不停,頭一個進來的軍人一聲“報告”,話沒說完,后面又來一個“報告”。
本來四人走動寬敞的空間,今擠了是十幾個人。唯一顯得比較綽余的一條長沙發上面,坐了她的弟弟均世和費君臣。費鎮南一進去,就有好幾個人圍上來辦事的。墨蘭走向弟弟那邊,其實擔心那只惡魔把弟弟給欺負了。結果,去到那里,她發現費君臣在教她弟弟在電腦上玩鋼琴,不免在心里想:這貨,偶爾也有點良心嘛。
“均世。”坐下來挨近弟弟的身旁,墨蘭摸摸弟弟的小腦袋瓜,問,“玩得開心嗎?”
均世抬起頭,在姐姐的眉角梢上看一眼,又在費君臣金光閃閃的眼鏡片上望一眼,緊接低下頭,沒有說話。
沒有人明白他這是什么意思。但是,從他這樣沉默的表態來看,貌似也不是很開心。
果然,費君臣這貨,明擺著就是沒安好心。墨蘭微微暗下臉,湊到弟弟臉邊,再問:“是不是大哥哥跟你說了什么?”
傅均世微縮著兩邊肩頭,甩頭再甩頭。他這樣一幅樣子,就像受了某人的威嚇,不得已才裝作不亦樂乎地在電腦上玩鋼琴。
于是,向來自稱瀟灑自如的費君臣在心底里忽起了一道寒嗖嗖的風:這個小鬼……。
“別怕,均世。告訴姐姐,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墨蘭這話爆出來,屋里的十幾個軍人全往她這邊看了,而且都一眼鎖定了他們家的政委。雖然知道政委同志喜歡捉弄人,沒有一個人能逃過政委同志費君臣的手掌心。但沒想到,咱家政委居然狠心到這個地步,連一個可憐無辜的少年也不放過。
費君臣挺無奈的:平生自己第一次想做好事,反而被對方給整蠱了。于是,他心底涌起的一股愉悅,讓他面向了車窗,拳頭捂著嘴,一陣高高低低的笑聲便從他肺腑里傳了出來。
眾人聽著他笑聲,一點也不像他平日里那種沒有聲音的微笑,分分鐘鐘的毛骨悚然爬上眾人的脊梁骨。莫非,費君臣是要怎樣了?
墨蘭立馬把弟弟摟進懷里,遠離惡魔。
“姐。”均世在她懷抱里抬起小腦袋瓜,眨巴烏黑的眼珠子。
“怎么了?”墨蘭兩只手指愛撫地摸著弟弟的臉頰,問道。
“姐不怕。”
咦?
均世咧開嘴,朝她露出兩顆微笑的小虎牙,接著從她懷里掙出來,繼續玩電腦鋼琴。
費君臣這時回過了臉,瞇著眼睛說了一句:“你弟弟比你聰明。”
墨蘭抱起雙手,毫不客氣地反詰他:“四少,我之前和你說過了。你要對我弟弟做什么時,我都必須在場。”
“我有虐待他嗎?”費君臣相當的一派無辜相,把雙手攤開來表明自己完全無罪。
所有人包括墨蘭,根據剛剛均世的表現,對他的上訴給予了眼神上的否決。
費君臣便是十分忍不住地再度微笑,邊笑他邊揉揉少年的頭發,說:“把你弟弟交給我吧。我保證會把他培養成一個很了不起的人。”
墨蘭指住他的手,義正言辭的:“你給我放手。我不會答應的。”
“你可以問問鎮南。我從不收學生的。你弟弟會是第一個或許是唯一的學生。”費君臣親切地將手搭在少年的肩膀上,宣告此人以后就是他的了。
費鎮南聽此事牽涉到自己了,急急忙忙從一堆雜事中抬起頭來,澄明:“這個不關我的事。”
“三少?”墨蘭微訝,稍擰了眉頭,不敢相信費鎮南竟然會開口為自己脫責。
“盧同志。”岳濤這時候不得已為兩個首長說話了,走上來與她解釋,“司令是怕開了口讓你誤以為他是為政委說話。其實政委是說的沒錯,政委從不收學生的,但想拜政委為師的學生數不勝數。”
對此駁言,墨蘭顯出大度的理解:“我看,是沒人想做你們家政委的學生,才不知道做了你們家政委的學生有多慘痛。”
“如果你想知道后果,讓你弟弟當我的學生就行了。”費君臣說起這話毫不費力的。
“讓我弟弟當你的小白鼠?”墨蘭眉毛一挑:你這貨,也不看看是和誰說話。
“不要說的那么難聽。你弟弟既是我的學生,我作為師父,收下你弟弟這條命。以后,沒人能從我手里得到你弟弟這條命。”費君臣繼續揉著均世小朋友的頭發,流露出一股真切的師傅情感。
因他這個出乎意外的提議,墨蘭心里頭不由一點動搖起來。沒錯,固然費君臣性格是不怎樣,但是,有一點是絕對的,如老爺子說的,這個男人的“專業”是非常的,是那種他想救的人絕對不會死的“專業人”。
“看來你是明白我的意思了。”費君臣見她一時不答聲,馬上將小均世正式納入自己的旌旗下,對均世小朋友說,“均世,你以后跟了我,就不能再依賴你姐姐了。”
傅均世抬起頭,表示自己聽到他的話了。對此,小少年是搖搖頭后,又點了點頭。
面對傅均世的這個答案,費君臣斯文的臉掙扎了一會兒,才憋忍住沒有破功發出驚天動地的大笑。
周邊的人看著他們無聲的一問一答,都二丈摸不著頭腦:這對師徒是怎么了?因此唯有師徒倆彼此心照不宣,小均世搖頭點頭的意思是說:切,我什么時候依賴我姐了?!
也是,如果他只能依賴姐姐,在姐姐離開家里的期間,他早就被惡毒的后媽給生吞活剝了,哪還能活蹦亂跳到現在。
費君臣在終于收住笑聲后,清清嗓子在一群軍官中喚道:“六六。”
“到,政委。”校官六六從一列軍官中走了出來,是個像大姑娘漂漂亮亮的小伙子,笑起來兩只眼睛能瞇成一條線,眼角彎彎的,與費君臣一樣的狡猾本色。
墨蘭一看就很不放心。可是費君臣已經把均世推到部下手里邊,吩咐:“他要玩鋼琴可以,但必須先完成每天的功課。我會每天給他批改作業。”
“是,政委。”六六立馬把均世帶走,開始履行家教任務。
墨蘭目送弟弟被送出了這個包廂,心里驀然浮起了種悲壯:好像雛鷹離開鳥巢,終于要自己展翅雄飛了。
“你弟弟離開你媽媽時幾歲?”費君臣看著她此刻的表情,若有所思地問了聲。
“不到兩歲。”墨蘭答話時沒有戒心。
費君臣琢磨著。費鎮南邊與軍官們談話,邊也是聽見她的這句回答。
弟弟不在,不能逗小孩子玩。他們都在談公事,自己又不能插話。而且,最好是不能發出半點聲音,打擾到他們談公事的嚴肅氛圍。幸好,費君臣在上車時帶了一大包的書本。墨蘭趁費君臣走開,從里面偷偷撿起了一本翻開來看。一看,她心里不得嘆聲:這貨,不賴嘛。研究的專業真是十分的專業,看他帶來的這些手術解剖圖集,以及多國的學術雜志,明顯他在外傷科學中應該是首屈一指的專家。
說起來,墨蘭本來就是個不愛說話的人,一個典型的書呆子,不然以前就不會經常被人叫做不會說話的小蘿卜頭了。所以如果不需要她說話,她可以幾天幾年都不開口說一句話。她被吳梓陽拋棄后流露出的與人辯駁時的口舌伶俐,只是種需要,不是她的本性。在平常的日子里,她是個素喜歡安靜的人。
時間在列車輪子的咔咔聲中飛快地流逝著。僅一個下午的時間里,在她身旁擂起了三本已閱完的書本,厚度達一指高。
“司令,該開飯了。”岳濤走進來,提醒經常辦公就忘記時間的首長。
費鎮南看看表鐘,遣走圍在自己身邊的一幫軍官:“都去開飯吧。有事填飽肚子再說。”接著,他自己起來時,發現費君臣早已溜到不知哪里去了。一眼尋到墨蘭,見她靜靜地一個人呆在僻角里。若不是有人故意去尋找,以她的安靜無息簡直是遁入了無形變成了空氣。
岳濤見之,喟嘆一聲:“盧同志適合當偵察兵。”
費鎮南并不贊成他的話,以專業角度評價:“不。她比較適合當狙擊手。”是的,她看書都能流露出的刀尖目光,簡直是一顆子彈命中一個目標的精確度。
墨蘭不是沒有聽見他們的對話,合上書,說:“可惜,我不是女兵。”
“女兵很少有當狙擊手的。”岳濤就事論事,“文職的或是技術類的居多。”
墨蘭真有點惋惜地在軍列里眺望了一周,道:“沒有看見女兵。哪怕是個女軍醫也好。聽說女兵都很帥氣。四少不帶女醫護兵嗎?”
“前線部隊很少有女兵的。跟連隊作戰的衛生兵也不可能是女兵。政委的部下里,有女兵,但是都在后方。”岳濤做軍事解釋,“盧同志想看女兵,應該下了軍列就能看到的。”
“哎?”墨蘭對于岳濤后面這句說辭,抱有追問的興趣。
“我沒有說錯吧,司令?費海楠同志應該這次也被派來參加演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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