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變
傅均世在很小的時候親眼目睹母親的死去,因此受到了精神刺激,導(dǎo)致有些微的自閉癥。而且,他不能說話。以前,墨蘭在國內(nèi)的時候,都是由她帶弟弟均世上醫(yī)院去復(fù)診。自從她去了國外,這個責(zé)任理應(yīng)由父親來承擔(dān)。
“韓先生他沒空。所以,由老杜帶均世去醫(yī)院。你放心,醫(yī)生一直都說均世很健康。”劉媽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一直避著墨蘭。
墨蘭聽這么一說,眉頭輕攏,倒不想這么快地責(zé)備父親。她父親韓貴浩自己經(jīng)營一家進(jìn)出口貿(mào)易公司,確實小有忙碌。
穿過外邊的鐵門和院子,進(jìn)到宅邸里。墨蘭站在一樓客廳中央環(huán)看四周,輕輕地笑道:“幾個月沒有回家而已,家里好像大變樣了。”
劉媽支吾著:“都是先生的主意。”
墨蘭習(xí)慣地扶著樓梯的扶手上到二樓,走到自己的房間剛要開門進(jìn)去。
劉媽忽然發(fā)出高八度的一聲:哎——
墨蘭回過頭,用疑惑的目光看著她。
“墨蘭。你很久沒有回來了。這個房間一直空著沒人打掃。這樣,你今晚先住客房,我?guī)湍愦驋叽驋撸阍僮∵M(jìn)去。”劉媽速度很快地說完這番話,提著墨蘭的行李便要往另一個方向走。但走了幾步,她見墨蘭沒有跟來,只好停住腳無奈地往后看。
“劉媽。”墨蘭是定定地看她會兒,接著笑著走上前接過她手里的行李箱,“你忘了,我自小就戀床。不是自己的床晚上肯定睡不著。臟不臟,換一床新的就行了。家里不是備有給客人使用的被套嗎?”
眼見墨蘭折了回去,并且咔嗒轉(zhuǎn)動門把,劉媽邁動雙腿跑上前去說:“墨蘭,這個房間現(xiàn)在是住了人的,換了鎖你進(jìn)不去了。”
“我的房間住了人?是誰?爸爸嗎?”墨蘭仍笑著,彎彎的嘴角給人感覺是她覺得這件事很好笑。
“不是。”
“那是誰?爸爸的客人?生意上的朋友?男人住一個女孩子的房間不太合適吧。”墨蘭一只手捉住下巴頜,眉尾微翹,似乎很替這位爸爸的朋友煩憂。
劉媽哎呀一聲,深知是瞞不住了,拉住她的手說:“墨蘭,你聽我說。你爸爸其實本想告訴你的,有個女人和她女兒要進(jìn)這個家。”
墨蘭眼睛里驀地閃過一道暗光,快得劉媽無法捉住那道光。她按住劉媽的手輕輕地說:“難為你了,劉媽,幫我爸瞞我和傅家,瞞了這么久。”
劉媽喉嚨口里一緊,尷尬地說道:“墨蘭,你這說的什么話。你和均世都是我看大的。”
“是。但自從我媽走了以后,再加上我走了以后,這個家,就變成我爸做主了吧,是、不?”墨蘭最后兩個字慢慢地念了出來。
劉媽喉嚨口這回像被噎了個鴨蛋。她和老杜也是無奈,自從傅家的女主人走了后,確實也是韓先生做主了,不是嗎?
“劉媽。”墨蘭把她的手拿開,吩咐,“幫我打個電話找個人過來換掉這鎖。”
“墨蘭。”劉媽慌張了,她不能得罪韓先生啊,“不然,等你爸回來再商量商量。”
“有什么好商量的?”墨蘭輕挑起眉,“劉媽,你忘了件事,這房子本來就是我媽的。所以,也是我和均世的。我爸沒有份額,他只是個入門女婿。”
劉媽額頭的汗涔涔地落了下來,急忙抬起袖口去擦:“是,是。你看我自太太走了后,都忘了這個事兒。”
墨蘭笑著伸出只手按按她肩膀:“劉媽,我就知道你對我和均世最好了。”
可是對他們好,均世畢竟還是個孩子,墨蘭也沒有出嫁和工作呢,能與韓先生對抗嗎?劉媽心里還是忐忑著,走下樓梯去打電話通知修理工過來。
墨蘭就此把行李箱擱在墻邊,在走廊上慢慢地走著,打量著。這個家,是母親親自一點點地打理起來的,可以說凝注了母親所有的心血。當(dāng)年父親愿意做入門女婿,也是看中了母親能給他事業(yè)上的支持。不然,憑借韓貴浩這樣一個從農(nóng)村走出來兩手空空的小伙子,能在大城市里迅速致富嗎?所以,從某種本質(zhì)上而言,韓貴浩與吳梓陽的娶妻哲學(xué)沒有什么兩樣。也因此,傅老太太對于傅尚惠在婚姻上的最終選擇很失望。這一次蕙蘭找墨蘭談婚姻的問題,肯定也有傅老太太的意思,擔(dān)心墨蘭走上與母親一樣的路。
傅尚惠的過早離世,使得傅老太太很傷心。傅家的支持一向都不會直接給韓貴浩。傅尚惠去世,傅家的關(guān)注只能是轉(zhuǎn)移到兩個孩子身上。韓貴浩如果是一個真正稱得上父親的人,當(dāng)然不會介意這點,甚至?xí)拇娓屑ぁ5牵n貴浩不是。固然墨蘭以前對父親這種可恥的人格有些察覺,可沒有想到她留美不過兩年,在這幾個月間韓貴浩卻忍不住了,如此忍心地對待自己的親生骨肉。這樣的人,還能算是她的父親嗎?
墨蘭停步在了父母的房間門口,放在鎖把上的手輕微抖著。最終一咬牙,她咔一聲轉(zhuǎn)開了門把。門打開,里面中間擱放的雙人床果然被換掉了。她母親本來喜愛的溫馨粉色帳紗與床罩,如今變成了扎目俗氣的大紅。墨蘭被這大紅的顏色晃得頭暈?zāi)刻郏瑤缀跽静环(wěn),只得雙手緊攥著。她的母親,豈能被一個外來的女人如此侮辱?
樓下傳來一串蹬蹬蹬的腳步聲,伴隨劉媽關(guān)切的喊聲:“均世,走慢一點。”
墨蘭急忙退出父母的房間并關(guān)上門,剛轉(zhuǎn)過身,見樓梯口杵立著一個俊秀清瘦的少年,微微地抿著唇。她抑制不住激動的情緒,呼喚:“均世——”
少年忽然像只火箭炮沖過來,撲通投進(jìn)她的懷里。不會說話的均世只是用臉蹭著她的衣服,用手抓著她的手。
墨蘭雙眼濕潤了,吸吸氣溫柔地道:“均世,兩年而已,你已經(jīng)差不多有我高了。”
均世只是在她胸前搖著頭。墨蘭把他用力摟住,有感覺:弟弟在自己不在家這幾個月間,受了不小的委屈。
“帶我去你的房間吧,均世。”墨蘭揉揉弟弟的頭發(fā)說。
均世這才抬起了頭,牽住她的手指,拉著她來到走廊盡頭的最后一間房。
墨蘭的臉驀地一冰:這間房,本來是作為儲物間使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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