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日開工還算順利，預計的戲份都拍完了，甚至進度有些加快。
晚上7點多鐘，天色黑了下來，拍完又一個鏡頭，萊曼宣布下班。
托馬斯帶著人把器材道具收拾好，塞進車里；瑞恩則是封存膠片素材。
勞累了一天，大家都有些辛苦。
“萊曼導演。”
回到旅社后，三三兩兩的散去，金-凱瑞卻是叫住了他。
眉頭皺著，一看就是有事，“嗯，你晚上有空嗎？”
“我沒什么事。”萊曼笑道，“一起聊聊？”
“唉。”
正合金-凱瑞的心意。
于是兩個人回到萊曼的房間，找張椅子坐著。
萊曼遞根煙過去，各自抽了幾口后。
萊曼說道：“今天也拍了一天了，你表演的情緒拿捏的不錯。再接再厲。”
“嗯......”
金-凱瑞搓了搓手，“我有些問題想要請教你。”
“說戲？”萊曼猜測道。
“不是，這個角色并不難，是其他方面的。”
“什么？”萊曼感興趣道。
“擴寬戲路，轉型方面的，我不想讓人一直覺得我只會演喜劇。”
說起這件事，金-凱瑞有些沉默，“我的事，你應該也知道。試了好多次，還是不成，兜兜轉轉這么些年，一直像是在原地踏步。就像個籠子，把我困住了。”
“那你自己覺得為什么轉型不了呢？”
“角色不到位，觀眾對我的印象已經定型了，接受不了我演非喜劇的作品......所以，需要更多的突破自我。”
“你都知道，為什么做不到？”
“太難了。”金-凱瑞皺起了眉頭，“我以為演更有深度的作品，不再嘻嘻哈哈，想必就能轉型。但，好像沒用，無論是評委還是觀眾，都不接受。”
“奧斯卡？”萊曼揶揄道。
“拿到奧斯卡，也就證明了我不止是只會搞笑。”金-凱瑞一臉的理所當然。
很多演員都是這么想的，小李子想讓人覺得他不是靠臉吃飯，也是在苦苦追求著奧斯卡的青睞。
“為什么你會覺得一個獎項能改變觀眾的固有印象？”萊曼有些不解。
“難道不對嗎？小金人是對表演的肯定，代表著權威。”
“它是人定的。”
“但它最正確。拿到它，至少證明了一個演員的表演水平。”
“理論上沒錯，但表演是個很復雜的東西，并不是什么獎項能夠承認的，而你也不那么需要它。當然，這是我個人的理解，我們可以交流一下。”
萊曼組織了一下語言，繼續道：“你覺得對于一部電影來說，是票房成功重要，還是評委口碑更重要？”
“票房吧。”
“那你更想要獲得觀眾的認可，還是評委的認可？”
“觀眾。”
“那不就結了，我理解你想要轉型的心思。無非是一直演相同類型的電影，讓你倦了，乏了，想要突破，對嗎？”
“對，我已經演了二十多年的喜劇，一直逗人發笑，但這其實是個很無聊的事情。我看自己的電影，從來笑不出，現在，更是莫名的反感。一點進步都沒有。”他揉揉頭，叼著煙，思緒迷離，“以前是為了賺錢，上電視節目扮丑、另類、夸張，為了能讓人發笑，還一直練習。
可這條路我走了太久，一直被人當做小丑一樣看待。小丑，知道嗎，看見就想笑的那種，我不想被人一直笑，走在路上，人們的贊賞也一直是：你好好笑，你真搞笑。就像是個夢魘，明明笑不出，還要一直笑。”
“......”
萊曼聽得很認真。
甚至能夠想象，金-凱瑞日復一日在鏡子前聯系笑容的模樣。
不斷的制造歡樂，為了笑而笑的日子一定很可憐。
演員從不是在演自己，所以才有演技這種說法。
是通過某些技巧，注入某些情感，達到需要的效果。
要逗樂別人，首先要摒棄自己的感情，不開心也得開心。
沒有表演的時候，他是自己，一開演就強裝出高興來引人發笑。
這是種很虛假的感情，也讓人變得麻木。
他明明自己知道，這是生活，是假的，是演出來的，但又偏偏改變不了，一種非常糾結的自我心態。
演員對角色的認知總是和觀眾存在著偏差。
他們也總是喜歡給演員貼上某種標簽，但現實里，又有誰會在意演員本身的面貌呢。
觀眾只希望演員能在熒幕里、在他們的生活里，表現出他們需要的一面。
金-凱瑞嘗試著改變，就是對這種困擾的反抗。
只可惜，他失敗了，日后，更是深受抑郁癥的折磨。
心靈與情感上的壓抑，再加上生活中的煩惱、苦悶，使得喜劇演員變成了抑郁癥的重災區。
卓別林、羅溫-艾金森、羅賓-威廉姆斯......都承受過這種困擾。
喜劇演員本就需要心思細膩、情感豐富，如果心里承受能力又弱一點，那么，造成心里障礙的可能性實在太大。
換句話說：金-凱瑞的喜劇天賦，足以讓他暢游天際，但他沒辦法尋到回歸自我的方法。
入了迷障，自以為拿到奧斯卡就能終結這一切，能有個新的生活，可到頭來，反倒陷得越來越深，無法自拔。
歸根結底，就是這貨缺少釋放自我情感和壓力的方法。
“你的基本理解就錯了。”萊曼聽了許久，突然打斷道。
“哪里錯了？”金-凱瑞還沒走到日后那一步，此刻只是單純的覺得要擴寬戲路，不能老演同類型的電影。
唉，老天爺賞飯吃，人家還不樂意吃。
“表演是什么？演的就是你對角色的理解。你看希拉里-斯萬克今天的表現怎么樣？”
“差了一點，但進步很快。”
“她拿過奧斯卡影后，但那又怎么了，她把握不到戲份的喜劇效果，她就演不好。一個人的人生閱歷首先要達到一定程度，才能演好戲，否則你連角色是什么都理解不了，還能演出來？”
“那我要怎么轉型呢？”
“簡單，多接戲，多嘗試不同的角色，甚至多出去旅游，看看世界也行。別拘泥一個奧斯卡，那代表不了什么。你都混到這份上了，還怕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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