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晨到了柯橋，下了車，問了兩個人，看樣子這家印染公司在當(dāng)?shù)氐拿麣夂艽�，張晨問的人，都知道它在哪里，張晨幾乎是不費什么勁，就找到了它。

    走到了它的廠門口，張晨也被嚇住了，這家公司的規(guī)模很大，說是印染公司，其實他們連布都是自己織的，工廠的占地面積總有幾百畝，一幢幢嶄新的現(xiàn)代化的廠房，廠區(qū)里面，蒸汽管道穿梭著，把每一幢廠房連接在一起。

    讓張晨感覺到更震驚的是，在他來的路，發(fā)現(xiàn)這附近還有兩三家規(guī)模差不多大的企業(yè)，要不是今天自己來到這里，還真不知道，柯橋現(xiàn)在已經(jīng)發(fā)展到這個程度了。

    雖然他早就知道，柯橋是全國的布匹面料的集散地，謝總不是就告訴過他和劉立桿，他當(dāng)年就是從柯橋一車車的面料拉回去瀏陽批發(fā)，發(fā)了財?shù)摹?br />
    張晨腦子里馬就有了畫冊翻開第一頁，一定得是一幅鳥瞰工廠全貌的橫跨兩個版面的照片，把公司的實力和規(guī)模展現(xiàn)出來，這比什么文字都更震撼，更有說服力。

    張晨見到了倪總，一切都很順利，把合同簽了，倪總幾乎沒問張晨什么，用倪總的話來說，瞿天琳是靠得牢的，她介紹的人，肯定沒錯。

    李主任帶著張晨在工廠轉(zhuǎn)了一圈，應(yīng)張晨的要求，拍了很多的照片，這不是裝裝樣子，是張晨真的覺得自己需要感受感受這整個公司的氛圍，和工人們那熱火朝天的干勁。

    張晨已經(jīng)和倪總溝通過，他覺得那些來參加廣交會的客戶，都是專業(yè)人士，讓他們知道一匹布是怎么從滌綸絲、錦綸絲成布，再印染出來的過程并沒有什么意義，對他們來說，可能更關(guān)鍵的是想了解，什么人，在怎么工作著，才帶給他們一個花花世界。

    倪總很贊賞張晨的這個想法，特別喜歡張晨說的花花世界這個詞，他說，哈哈，我們還真是一個花花世界，我不知道，這花花世界還是一個好詞。

    忙完了所有的一切，倪總要請張晨吃飯，張晨趕緊婉拒，他也不敢多逗留，現(xiàn)在一切順利，就不要再節(jié)外生枝了，接觸的時間越久，說不定什么時候，自己就無意露了餡，一個能把生意做到這么大的人，你可不要被他表露出來的那一團(tuán)和氣所迷惑。

    張晨說不了，謝謝倪總，自己還要趕回到杭城，和一個客戶約好的。

    倪總說好，那我就不強(qiáng)留你了。

    他讓自己的司機(jī)，開車送張晨回去。

    車到了秋濤路，張晨不好意思讓司機(jī)送他去三堡家里或汽車南站停車場，這也不像是去見客戶的地方啊，想了一想，張晨和司機(jī)說，麻煩你送我去友好飯店。

    張晨在友好飯店的大門口下了車，就朝電梯走去，裝作一副是要樓的樣子，走到了電梯口，站著，像是在等電梯，偷偷瞄了一眼大門外，見倪總的汽車還停在大門口，心里陡然緊張起來，這他媽的，看樣子果然是在跟蹤自己。

    張晨無奈，只能去了五樓，這是友好飯店寫字樓所在的樓層，張晨站在電梯間等了一會，看到三臺電梯里有一臺從一樓來，到了五樓停下了，張晨嚇了一跳，他想，這會不會是那個司機(jī)跟到樓來了，他趕緊走進(jìn)走廊，朝515房間走去。

    實在不行，他就只能走進(jìn)“松竹映畫”的辦公室，見一見原田志乃了，張晨走到了515房間門口，心里哀嘆一聲，515的房門關(guān)著，張晨正準(zhǔn)備伸手敲門，身后傳來一個聲音：

    “張晨，我在這里�！�

    張晨轉(zhuǎn)過身去，才發(fā)現(xiàn)原來剛剛來的不是那個司機(jī)，而是原田志乃，他還認(rèn)識自己，張晨不僅松了口氣。

    張晨不知道的是，倪總的那個司機(jī)，這時候早就在回柯橋的路了，他把車停在大門口，不過是要跑進(jìn)去洗手間，拉個小便。

    張晨謊稱自己是經(jīng)過這里，所以來看看，他和原田志乃聊了一會，然后告辭，換了兩路公交車到汽車南站，騎自己的自行車回家。

    天已經(jīng)黑了，張晨騎到離家倒數(shù)第二個路燈口時，舉起手揮了揮，他前面從路口轉(zhuǎn)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家里的燈亮著，門口的走廊里立著一個黑影，他知道這是小昭在等他回家。

    張晨回到家，兩個人坐下來吃飯，小昭問，你去那個姓瞿的大姐那里，待了一個下午？

    小昭說話的時候，聲音里有種努力控制住的小心翼翼，張晨心里明白。

    “沒有，我去柯橋了�！�

    “柯橋？柯橋在哪里？”

    “紹興，離杭城五十公里。”

    “親愛的，你去那里干什么？”

    張晨想了一會，他決定把所有的事情都原原本本告訴小昭，免得她亂想，反正現(xiàn)在，自己也有活了，從明天開始，就要在家里工作，不能每天還早出晚歸，假裝自己出去班。

    張晨把劉老板的事情和小昭說了，小昭聽了不勝唏噓，她說，劉老板真可憐。

    張晨聽了也有同感，和劉老板相比，自己真的不算什么，自己丟的只不過是一份工作，劉老板沒有的，可是這一年多的心血，就因為碰到了幾個爛人。

    “親愛的，那你都沒有工作了，每天都去哪里了？”

    張晨說，找工作和去西湖邊畫畫，不過他還是沒有把畫畫的活，被那些美院的學(xué)生搶走的事和小昭說，他覺得這個太過凄慘，他只是告訴了小昭阿屈和萬柺的事。

    “你沒有了工作，為什么不告訴我，親愛的？”小昭話一出口，自己也明白了，張晨不告訴自己，還是不想讓自己擔(dān)心。

    小昭忍不住抱住了張晨，和他說：“不許了，親愛的，以后不許再這樣做了好嗎，我們不是答應(yīng)過，有什么事都告訴對方的嗎，不許了，不管碰到什么事，我們都一起來面對，好不好？”

    張晨點頭說好，他說，所以瞿天琳大姐中午打電話過來，我就馬跑過去了，她和我想的一樣，給我介紹了一個活，我才跑去柯橋。

    張晨接著把瞿天琳怎么和自己說的，這活又是個什么樣的活，都和小昭說了。

    小昭點了點頭，她說：“這瞿大姐，怎么這么好？”

    張晨說是啊，也是緣分，大姐大概是自己當(dāng)年去深圳，也是這么闖出來的，所以看到我這樣，才特別感同身受，覺得能幫一下就幫一下，這個世界，有很多的壞人，也有很多的好人，壞人我們碰到過，好人也讓我們碰到了。

    “對對，我覺得桂花姐也特別好！”小昭叫道。

    “還有海根哥，他們夫婦，包括婆婆，他們一家人都很好，這好，大概也是會傳染的。”

    “嗯，親愛的，那我們以后，也盡量對別人好一點，我們做個好人，我們的寶寶，是不是也會變成好人？”

    “好，我答應(yīng)你。”張晨說了，又哈哈大笑：“我們的寶寶，我們的寶寶在哪里？”

    小昭手放在肚子，看著張晨笑，張晨被她笑得莫名其妙，過了一會，明白了，叫道：

    “什么，你是說……”

    小昭點了點頭，張晨一把把小昭抱了起來，問道：“真的？”

    小昭“嗯”了一聲，她說：“下午桂花姐來的時候，我在吐，我以為自己是吃什么吃壞了，還是桂花姐想到，她說是不是懷孕了，一定要我去邊醫(yī)院檢查，我去檢查了，才知道是有小張晨了。”

    張晨哈哈大笑：“這個家伙，還真是不請自來啊，多長時間了？”

    “醫(yī)生說，大概有一個月了�！�

    張晨算了一下，睜大了眼睛，叫道：“那這么說，是不是在鍋爐房里的那次？”

    “我怎么知道，你總是動手動腳的�！�

    “哈哈，就是那次，一定是那次，我喜歡那次�！�

    “為什么？”

    “在越不好的環(huán)境里懷孕的，這小孩子以后就越厲害，你知道耶穌是在哪里被懷的？馬棚子里，我們是在鍋爐房，在煤堆，以后我可以和我們兒子吹牛了，你爸媽在煤堆就把你弄了出來，看看，看看，你爸媽厲不厲害？”

    張晨眉飛色舞，手舞足蹈地說著，小昭在一旁看著，咯咯咯咯地笑，她把手放在自己的肚子，慢慢地摸著，仿佛那里面真的就一定會是個兒子，而她，正在和自己的兒子說：

    “看看，兒子快看，看看你這個臭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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