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屋子里猶如灑滿了火藥粉,情勢一觸即發。
董妃說著這話,看了一眼歐陽暖。
歐陽暖沒有回避,面對董妃的目光,選擇了坦蕩無畏的回視,繼而微微一笑。
歐陽暖并不失望——即便證據確鑿,也不可能將董妃一舉扳倒,看當年林氏的事就知道了。不要說燕王府,便是歐陽家都是家族觀念很重,縱然董妃真的做出了這種事情,只要沒有鬧大,大可以推在不懂事的下人們身上,橫豎她并沒有真的出面去做這些事。至于鬧大了,歐陽暖才沒那么傻,這樣欺壓平民的事情可大可小,燕王畢竟不是當年因為仗勢欺人就被削除爵位的代王,皇帝也不可能將他如何,頂多批一頓,更何況依照皇帝那性格,只怕對這個兄弟太過信任倚重,連批都舍不得,但傳出去總是很不好聽的,更嚴重影響燕王在百姓心中的威望。不管此事真假,只要一點捕風捉影的消息,就會讓大家面子上不好看。所以,越是鐘鳴鼎食、富貴豪奢之家,出了丑事一般都是爛在家里。
歐陽暖看著被董妃一句話嚇得目瞪口呆的張五柳,慢慢道:“董妃娘娘的意思是,你可是因為心懷怨恨,在靈芝里動了什么手腳?”
張五柳一愣,頓時反應過來,她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那個在背后給她銀子讓她上門來鬧事的人是誰,可她不傻,她知道自己沒有退路,對方可是許了自己唯一的兒子一輩子的好前程,她不能臨陣退縮,更何況還是被冤枉說在靈芝里下了毒,她連忙道:“這怎么可能!我爹爹雖然是藥鋪掌柜,可毒藥這種東西可不是隨隨便便能買到的,我家的藥鋪都封了,我去哪里弄毒藥!更何況,靈芝不是尋常的東西,這毒藥怎么下我都不知道!”
歐陽暖笑了笑,道:“其實呀,張姑娘,我也相信你是無辜的,出事之后,我已經派人去后頭查看了那最后的一丁點靈芝,那上面并沒有毒素,若是你真的在靈芝上下了毒,應該整個靈芝都染了毒素。更何況,你一個外人,總不會跑進世子的小廚房里頭在藥盅里面動手腳吧,這有點不合乎常理了,董妃娘娘,您說是不是?”
董妃的臉色僵住了。她剛才對旁邊的丫頭使了個眼色,就是讓她在剩下的靈芝上動手腳,現在聽歐陽暖這么一說,她才意識到,只怕那丫頭根本沒有得手不說,還被對方抓住了把柄!
何媽媽更是神色變了又變,半晌反應過來,對著張五柳罵道:“你這個下賤的丫頭!還敢拿來污蔑人,你……”不等她說完,便被一記斷喝打斷。
“夠了!”肖重華沒有繼續聽下去的意思,“這里是主子說話,什么時候輪到你這個奴才發號施令!”
何媽媽一驚,看著面如寒霜的肖重華,只覺得他身上的寒氣逼人,叫人恐懼的說不出話來,她住了口,艱難地轉頭看向董妃。
董妃在這個瞬間已經下定了決心,她看了一眼何媽媽,慢慢道:“你真是太糊涂了,我命你去買靈芝,你卻做出這種強取豪奪的事情,叫我怎么保你!”
何媽媽一愣,隨即明白過來,面色一白,訥訥地再也說不出一句話,重重叩頭下去:“都是奴婢的過錯,奴婢不察,竟然那些個小人捉住了話柄來陷害娘娘,奴婢有罪啊!”
這小人,說的是張五柳,也是在說歐陽暖,歐陽暖聽著,眉眼越發舒展,慢慢道:“是啊,我們都相信,娘娘是無辜的,在背后做鬼的,應該是那些小人才對。”
何媽媽氣的渾身發抖,盯著歐陽暖說不出話來。
孫柔寧冷冷道:“何媽媽,你也真是老糊涂,怎么會做出這種事情!”先是有人在世子的藥里面下毒,接著又暴出靈芝是仗勢欺人搶來的,這事情一件套一件,縱然孫柔寧傻了點,也知道這是很好的時機。
董妃面色如同寒霜,美目在瞬間劃過一絲冷厲:“世子妃,何媽媽也不可能事必躬親,面面俱到,下面辦事的都是一些不懂事的,她也是被人蒙蔽了。”
“住口!”燕王一直默默聽著,臉上的肌肉微微抖動,顯然已經是氣極怒極,聲音憤怒而悲涼,“你們鬧夠了沒有!”說得是“你們”,目光卻是直直的看向董妃,又罵下人,“都是一群不省心的東西!”
歐陽暖和肖重華對視了一眼,都保持了沉默——何媽媽仗勢欺人,奪了平民百姓家的靈芝還逼迫死了人,慧娟無論如何解釋不清世子藥盅里面的毒藥究竟從何而來,這件事情越發的撲朔迷離。事情到了這一步,再追查下去的意義已經不大。這不是判案子,一定要人證、物證和作案時間,因為這種事根本不能公開處置,查得再透徹也是一樣。不管是誰下毒,誰被誣陷,誰搶了靈芝,反正樁樁件件,都和董妃有了關聯。
燕王不禁懷疑,難道這個向來溫柔體貼端莊大方的側妃,內心絕不如她表面一樣平和溫順?!他看到的,她精心照顧自己兒子的那一面,莫非都是假的?
可不管怎么說,燕王不能讓這件事繼續發展下去,他冷聲道:“管家,帶這位張氏下去,送兩千兩銀子給她,若她還有什么要求,都一并滿足了,好好照料。”
這一句話,已經把她納入到他的保護范圍了,誰都不能再傷害她,張五柳眼睛里不由自主閃過一絲喜悅,臉上卻淚水盈盈的,“多謝王爺為我做主。”說著,便擦了眼淚跟著人退下去。
肖重華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掩住了唇畔的笑容。看來今天這出戲,歐陽暖功不可沒了!
燕王沒有直接發落,反而問肖重君和肖重華:“你們看,此事要如何處置?”
肖重君的面色已經變得難看到不能再難看了,剛要說話,就聽見孫柔寧道:“王爺,世子身體不好,不能操心這樣的事情,還是先請他回去休息才是。”
燕王點點頭,讓丫頭扶著肖重君離開,肖重君一把推開那丫頭,冷聲道:“我沒事,這件事情,父王既然問我,我就照實說了,慧娟一個丫頭,又是董妃身旁信任的人,你們都會自然聯想到董妃的身上,但她若是想要害我,這些年來不知道多少次機會,何必拖到現在才動手?她只要不理會我,不到處替我尋醫問藥,我不是死的更快嗎?!所以,我相信……董妃娘娘一定是無辜的!一定是有人蓄意誣陷!”說著,他的目光在自己的妻子身上盯了一眼,又轉向一臉平靜的歐陽暖。
肖重華淡淡地道:“大哥,沒有人懷疑董妃娘娘,是你自己多心了。今天的事情,誰是誰非父王心中自然早已有了定論,慧娟是真的端了有毒的湯藥給你,這一點是所有人親眼所見,而何媽媽也的確是強搶了平民家里的靈芝,還迫得人家無路可走,這也是毋庸置疑的。雖然沒有鑄成大錯,但也不能不罰。不然人人都以為我們燕王府的主子可以任意謀害!燕王府的名聲可以隨意敗壞!”
肖重君震驚地盯著自己的弟弟,隨后看向歐陽暖的目光更是充滿了怨憤!
燕王點了點頭:“當然要罰,而且要重重的罰!”說完話,他似是無意的掃過了董妃!
董妃繞是再鎮定,也一下子出了一身的冷汗,燕王從來沒有用這樣冰冷的眼神看過自己,那目光太過冰冷了,她似乎還感覺到了幾絲徹骨的寒涼,等她凝神去看,卻發現只是若有若無的,而燕王又是一掃而過,她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被懷疑了。她剛要開口,卻聽見歐陽暖道:“王爺,兒媳雖然進門不久,卻已經深受董妃娘娘的照顧,兒媳相信,她并不是背后那個謀害世子的人,說不準早已有人收買了慧娟,讓她陷害董妃娘娘呢?因為靈芝是娘娘送出的,出了事情一定會讓人以為娘娘才是幕后主使呀!”
這話說的很巧妙,明面上聽大家都以為歐陽暖是在幫著董妃,可是燕王聽了卻深深皺起眉頭,“就算如此,搶奪靈芝的事情也是事實!”
歐陽暖道:“既然無法定罪,不如就將慧娟與何媽媽趕出府去,王爺意下如何?”
孫柔寧也點頭附和道:“媳婦也是如此認為。”她們當然不是如此認為,只是外人聽起來,都覺得這兩個媳婦都很溫和賢惠大度罷了。
兩人的話音一落,何媽媽和慧娟便大大的松了一口氣:被趕出府去,已經是最輕的懲罰了!
董妃在心底嘆了口氣,她知道事情很不妙,燕王是不會這么容易放過這兩個人的,因為她們一個牽扯到了謀害世子的事情里,一個是強取豪奪,傳出去都是天大的事,燕王怎么可能會留下個隱患呢?歐陽暖說這樣的話,分明落井下石,她不是讓燕王饒了這兩個人,而是要讓她們死!
果然,燕王聽到歐陽暖的話,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沉聲道:“不可!慧娟一個丫頭,竟然以下犯上,連世子都要謀害!”燕王用極森然的語氣說著這些話:“這個人絕不能留下!而且她已經身犯大罪,就是送官她也不會留下一條性命的。”說著,他冷冷哼了一聲,又似無意的掃過了董妃。
董妃的心頭大震,她幾乎想要上去扇歐陽暖一巴掌,都是她!一切都是她搞出來的!不但將她身邊最信任的兩個人置諸死地,還讓王爺對她二十年來的信任產生了動搖!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燕王冷冷道:“全部拖出去,仗斃!”
何媽媽一驚,悚然望著董妃,而慧娟只是哀哀求饒,可是燕王已經鐵了心腸,她的哭求自然無用。
董妃在這個瞬間,冷冷看了何媽媽一眼,警告她不要有什么不利于自己的言辭,她大多數的事情,何媽媽都是知道的,她可不希望有什么事情泄露出去!
何媽媽跟隨董妃多年,自然很明白對方的意思,她跪下身去,重重叩頭道:“主子,奴婢不能服侍您了,只盼著您長命百歲,永遠安康。”自己的女兒還在董妃的院子里,若是自己說出什么來,只怕她也逃不過懲罰,何媽媽這一輩子為董妃做了很多事情,但這些事情……都是她絕不會說出口的,只是她沒想到,今天她要為這些付出代價了!
何媽媽說完這些,就被人拖了下去,慧娟還要掙扎,卻被人堵住了嘴巴,也一并帶走了。
董妃心里五味陳雜,然而燕王卻已經喚她了:“董妃!”只聽燕王的聲氣,董妃就心中一涼。
“你是這兩人的主子,我雖然相信你不會做出謀害世子的事,世子也為你百般澄清,可那搶奪靈芝逼死無辜之人的事情,你雖然辯解說不是,但多少總是不能脫了干系!如果你好好看住下人,張家的人也就不會找上門了!”燕王雖然沒有聲色俱厲,但是話中的意思卻是不善。
“是,一切都是我的過錯,從今往后我一定好好約束下人!”
燕王很沉默地盯著她,仿佛在想應當怎么處置,屋里沒有人再說話,都各自沉默;而董妃沒有得到燕王的允許,也不敢起身,只能跪在地上,倒也沒有再多說什么。
最終,燕王冷冷的道:“你回房去禁足一個月,好好的反省自己的錯處,日后府里的事情,暫且都交給世子妃吧!”隨后,他看了看一屋的人,忽然道:“這院子里的人,還有外面那些看熱鬧的的下人都給打發掉,處理的干干凈凈--如果有什么風聲傳了出去,決不輕饒!”
這是要開殺戒嗎?歐陽暖不著痕跡地盯著肖重華看,肖重華笑了,淡淡道:“父王,此事不宜大動干戈,依我看,我們府中一些老實可靠的人,還是請大嫂挑著留下來,但是要讓他們知道什么是能說的,什么是不能說的;其余的人你挑一些打發到遠遠的莊子上去——確保今天發生的事情,不會有一絲半點傳出去就是了。”
燕王聽到這里立時明白了肖重華的意思:若是為了封口殺了太多人,難免會引人疑竇,不如全都把人打發到燕王府的莊子上去,他們既不會將此事傳出去,也保住了性命,這是最好的處理方法,也是一個很仁慈的法子。燕王看了一眼肖重華,心道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心慈手軟了,隨即聽到歐陽暖笑道:“王爺,您說這個法子好不好?”她微笑著,眼睛帶著一絲溫暖,這樣問道。
燕王發現,對著這樣一張臉,很難說出一個不字,他嘆了一口氣,道:“就這樣吧。”
碰到這樣的事情,大家都沒有了繼續說話的心情,燕王第一個走了,董妃冷冰冰的甩袖回房。走過歐陽暖身邊的時候,董妃看了歐陽暖一眼,表情倒是淡淡的,并沒有大悲大怒的樣子,唯有眉頭似是不經意微微一跳。眸子里覆蓋的薄冰輕輕晃動,只一眼便猶如千里冰川,那種摧枯拉朽的寒冷,令得人心里微微異動。歐陽暖卻是微微一笑,很是恭敬的模樣。
董妃突然明白了,正是這份恭敬和柔順,一點一點把她的對手送上了西天。果然是個可怕的丫頭,她心中想著,快步帶著自己的人走了出去。
歐陽暖早已預料到董妃的態度,也不以為意,轉過頭來,肖重君的眼神像把冰刀子似的,直直看向歐陽暖,似乎想要說點什么,但最終只是抿了抿嘴。
孫柔寧全都看在眼里,朝歐陽暖笑道:“弟妹,我送你們出去。”
肖重君看向孫柔寧的眼神,近乎惡毒。孫柔寧卻眼神冰冷地直視對方,都到這步田地了,實在沒必要再作那些虛假的掩飾,況且燕王和董妃也都不在,所以她轉過臉,便挽著歐陽暖出了門。
出了院子,肖重華看著她們二人,笑道:“既然沒別的事,我就回軍營去了。”
歐陽暖點點頭,目送他離去,隨后便聽見孫柔寧嗤笑道:“感情這位是來給你撐場子的?”
歐陽暖莫名地臉紅了:“大嫂說的是什么話?”
“他是怕你吃虧吧。”孫柔寧笑了笑,似羨慕似嫉妒地嘆口氣,“今天這件事,和你有關系嗎?”
兩人這時候已經走出了很遠,身旁除了歐陽暖的心腹并沒有其他人,然而歐陽暖也只是笑笑,沒有回答。
孫柔寧見歐陽暖目光朦朦,唇邊含著滿滿的笑,似望著她,又似沒有望著她,心中頓時就明白了,道:“你怎么不等他喝下去再說!那樣不是更好!”
歐陽暖忍不住笑了,隨即道:“他畢竟是重華的大哥,若我真的用這樣狠辣的手段,豈不是叫他傷心?也無端端壞了我們夫妻的情分,不值當的。”
孫柔寧卻覺得很可惜:“我倒是很想做個寡婦的,可董妃和肖重君一直都防備著我,生怕我下毒一樣,哼,還不是百密一疏?”不過,她的腦海里隨即想起,董妃離開時候的表情,心中還真有些惶恐,“咱們得罪了她,以后還是要小心些。”
歐陽暖笑了:“大嫂,以前咱們不夠小心嗎?她不是一樣千方百計陷害我,既然如此,何妨斗到底?”
孫柔寧一愣,頓時有些語塞:“可我每次看到她,總覺得心里很恐懼。”
歐陽暖笑了:“這十幾年來,我只學會了一個求生的技能,就是謀算人心以及爭斗競逐,我是不會輸的,以前是,現在是,以后也會是!”
孫柔寧看著這樣的自信的歐陽暖,不由自主感到一種臣服,慢慢道:“我相信你。”
送了歐陽暖一直送到門口,孫柔寧都不肯走,歐陽暖奇怪道:“哪兒有這么送客的?”
孫柔寧撇撇嘴:“我才不要回去看他的臭臉,保不定怎么折騰我呢!”話是這么說,語氣里卻沒多少恐懼的模樣。歐陽暖笑了笑,近一個月來,肖重君的病情因為天氣時而反復,只怕沒有折騰孫柔寧的力氣,但是今天卻不同,明顯他憋了一肚子的火氣,孫柔寧現在回去,少說要被修理一頓,不由笑道:“那就在我院子里呆一會兒吧。”
孫柔寧便也笑道:“好。”說著吩咐丫頭回去取針線來,“你不是會雙面繡嗎,也教教我吧。”
歐陽暖點點頭,便讓人在廊下擺了桌椅,和孫柔寧坐在走廊下,一邊曬太陽一邊說話。不多時,孫柔寧的丫頭匆匆而來,手里一塊密繡如意的帕子,上面的牡丹花繡了一半兒,孫柔寧道:“你看反面。”
歐陽暖將帕子翻過來,卻看到背面的繡線亂成一團。孫柔寧頗有點不好意思,一雙杏核眼熠熠生輝,不經意時卻總是帶著一點稚氣:“你幫我看看!我繡了好幾塊,這個可是最好的一個了。”
話是這么說,可她的手攥著那反面被繡的歪歪扭扭的牡丹帕子,倒似寶貝一樣的。以今時今日她的地位,只要開一聲口什么樣的得不來,偏要自己歪歪扭扭的縫出來,必然是要送給賀蘭圖的。歐陽暖心里不知為何忽悠悠一沉,這兩個人明明相愛,卻注定了一輩子不能在一起,就算是肖重君死了,孫柔寧也永遠都是他的妻子,這一點絕對不會改變,賀蘭圖的身份更是不能在朝上立足,這兩個人,如何能在一起呢?孫柔寧這樣對他念念不忘,真的很可憐。她笑道:“這里要拆掉,我們重新來過。”
歐陽暖垂著頭,將帕子翻過來給孫柔寧,指著其中的一條線道:“這里、這里、還有這里,都錯了。”說話的時候,她細密的劉海曳出一點陰影擋住眼睫,睫梢卻是爍著盛極的日色。手中的紅色繡線只是一股,裊裊如一縷淡薄的煙,靈活地穿梭于指間。
“你的手真巧啊。”
歐陽暖笑了笑,也不多言,就在走廊下指點了孫柔寧一個下午,不知不覺的到了天黑,孫柔寧用了晚膳,磨磨蹭蹭地也就不得不回去了。
晚上,肖重華剛一進門,歐陽暖就迎了上來,很殷勤地替他解了外袍,還問道:“用了晚膳沒有?”
肖重華一怔,隨即失笑:“看你的這個模樣,可見下午真的是你在其中弄鬼了。”
“哪里話。”歐陽暖甜甜一笑,“夫君大人還在,我怎么敢在你眼皮子底下裝神弄鬼。”那樣的笑容,還捎帶著一絲頑皮,眼睛漆黑,仿佛是無底的深淵,將人硬生生給吸了進去。千金難換美人一笑,肖重華一直聽人這樣說,卻覺得很可笑,可今天,卻是他第一次真正這么認為。歐陽暖還是望著他,伸手指了指桌子,“不用些飯嗎?”肖重華挑眉,歐陽暖很快斟滿兩小杯酒,一杯遞給他,一杯自己拿著,肖重華喝完自己的酒,拂袖一甩,便將兩只杯子都準確無誤地掃到了桌上。他微微一笑,瞬間欺近歐陽暖的身子,柔軟的雙唇覆上她的嘴,雕琢品味。咫尺之間,只聽到他笑道:“想要這樣蒙混過關?我不是說過,做什么之前都要跟我商量嗎?怎么全忘光了。”
這不是——沒來得及嗎?時機稍縱即逝,怎么能先去軍營和你商量?還不如先設個套子給董妃比較快吧。歐陽暖在心里悄悄說道。
當然,今天這件事情做的確實比較冒險,她也沒有十足把握,所以就算和肖重華商量,萬一他不同意呢?畢竟這其中還牽扯到他的兄長呢,反正她只是送份禮給董妃,也不是什么驚天動地的大陰謀,這也要匯報嗎?可是吧,她有一點點心虛。
當然,肖重華是很了解自己這位心黑手狠的小妻子的,她若是心虛,也真的只有一點點而已。沒等歐陽暖開口,肖重華逐漸加深這個吻。歐陽暖就忘了剛才想要辯解的話,腦中一片空白,被他引進無邊無際的混沌中。
夜,越來越深。歐陽暖醒來的時候,習慣性地撐起身子,可還不等她坐起,就發現一條堅實的臂膀攬在她腰身處。她怔了怔,昨晚的記憶像潮水一樣涌進腦袋,臉色微微一紅,側過腦袋凝視睡在身旁的男人。柔順光滑的的黑色長發,睡臉不見往日里的冷漠,睫毛微微上翹,唇畔柔嫩。仿佛無憂無慮,什么煩惱也沒有。
仿佛覺得很奇怪,歐陽暖怔怔地望著他,清風從院子里拂來,帶來了陣陣清香,窗簾飄揚,也惹得肖重華的幾根發絲垂落面頰,輕飄飄的,拂過心頭的一陣瘙癢。歐陽暖幾乎無意識地去撩開那幾根頭發,可也才一靠近,就被人給抓住了。迎上那雙如漩渦般的黑眸,歐陽暖一愣,他醒了?肖重華拽住她的手腕,拉近她的手放在唇邊,黑眸微微帶笑,道,“這樣就算你過關了。”以身相許還不夠?歐陽暖的身體用被褥半掩著,墨黑的發絲更襯地她膚色白皙,俏生生的臉龐含著笑意,“我可沒有做錯事哦。”“你還不夠黑。”肖重華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厚實的大掌撫在她臉龐,在她的俏鼻上輕咬一口,說話的口吻有些無奈,“她的段數太高,跟她相比,你不過是只小狐貍,竟然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真是不要命。”歐陽暖因昨晚而略微松弛的神經立刻敏感起來,表面不動聲色,笑瞇瞇地問,“你怕我斗不過她嗎?”“傻丫頭。”肖重華笑道,“若是她的把柄那么好抓,她還能平安坐在那個位置上這么多年嗎?今天能若是先告訴我,說不準這一拳能打得更重。”
告訴你就來不及了,歐陽暖心道。下手就是要快、狠、準,磨磨蹭蹭,婆婆媽媽,這樣的好機會可是稍縱即逝的。她眸中的幽光一閃而逝,“今天我不是一樣成功了嗎?”
肖重華點了點她的鼻子,頷首,“那是因為她沒有防備,在她心里,你只不過是翻不起風浪的小丫頭,想想看,你才多大,她怎么會想到你已經是個成精的小狐貍了呢?被你咬一口,也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
歐陽暖認真地聽著,眨了眨眼,“你好像比我還厭惡她。”“不過是表面上過得去。”肖重華微微一笑,他摟緊了歐陽暖,輕聲道,“當年,我隨著父王上戰場,立刻引來眾人注目。一時間,父王的依賴,大臣的支持,世人的贊譽排山倒海地涌到我面前,那個時候,我曾經天真的以為自己會一帆風順。可是后來我發現,這種風光對沒有斗爭經驗只懂得向前沖的少年來說,簡直就是催命符。也多虧了她的一次次設計,讓我明白,光是風光,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就是死路一條,不想死就只有活下去,想活下去就只有斗爭。我若死了,別人也不會為我傷心,最多給我建個漂亮點的墳墓,或者再假惺惺地流幾滴眼淚,所以我非得活著不可。”
“這么說,你早已知道她的用心險惡?”歐陽暖問道。
“只有我自己知道,而且也只是懷疑,這么多年,我都沒有找到實質性的證據。”肖重華回答。歐陽暖似笑非笑地撇了撇嘴,“可見,后院女人的陰謀詭計,男人還是不在行。”肖重華目光溫柔,溫柔地可以滴出水來。他捏了捏她的臉蛋,貌似不高興道,“傻丫頭,我一年有大半年都不在家,察覺了又能如何?只要她不傷害父王,不傷害大哥,不觸及我的底線,不理睬也就罷了。”歐陽暖想了想,慢慢道:“沒有什么陰謀是無懈可擊的,總有一天,她的真面目會暴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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