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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錯便是一生之恨


  第二天一早,歐陽暖便親自將碧荷送到了董妃所住的青蓮居。

  孫柔寧早早趕到了青蓮居,給董妃請了安,看到歐陽暖讓人將碧荷送進來,便笑道:“既然董妃娘娘有事要辦,我就先回避了!北毯墒强ね蹂鹤永锏难绢^,問她的罪自己不便在場,而且自己在與不在都是一個樣兒,她是不會對處置別人院子里的丫頭有什么意見的。

  董妃淡淡看了孫柔寧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既然是家事,你也無需回避,盡管坐就是!

  孫柔寧聞言,微笑著望向歐陽暖,歐陽暖面帶微笑:“是,董妃娘娘說得對,大嫂應當在場!

  孫柔寧笑了笑,不再推辭,直接坐了下來。

  碧荷的心下沉到了谷底,上天弄人!原本就差一步了!偏偏歐陽暖突然趕回來,害的她功虧一簣!現(xiàn)在,等待她的只怕是慘不忍睹的命運!

  “碧荷,你可知道錯了?”董妃冷淡地道。

  碧荷躊躇了半天,剛要開口說話,就在這時候,突然有人稟報說,燕王來了!

  董妃連忙站起來,就看到燕王面色很平常地從外面走進來,歐陽暖和孫柔寧都跟著站起來行禮,燕王擺了擺手,示意她們不必多禮。

  看到燕王突然進來,碧荷心里猛地升起一絲奢望:燕王在這個時候來,也許就是為了給自己一個恩典呢?自己畢竟是他的故人之女,他總不會把自己逼到走投無路吧!這樣想了想,忽然鎮(zhèn)定下來,因為被關了一夜,她的頭發(fā)蓬亂,衣衫褶皺,她舉手用袖子抹了抹臉,然后又攏了攏頭發(fā),還整理了一下衣衫,雖然她明知道眼下的境況,根本不可能重新梳洗的干凈利落、明艷動人,但她還是希望可以整齊一些,能讓所有人不把她僅僅當成一個丫頭看待。既然鬧到這個份上,她索性就把伺候主子的罪名做實了!說不定還能讓燕王開口,將自己許配給肖重華!想到這里,她的心里歡欣鼓舞起來,開始幻想起自己“日后”的幸福生活。

  碧荷的動作,全都落在孫柔寧的眼睛里,孫柔寧轉(zhuǎn)過頭,似笑非笑地看著歐陽暖,這可不妙!燕王平日里是不會管這內(nèi)院里頭的事情的,現(xiàn)在突如其來的出現(xiàn)在這里,一定是有人提早將事情稟報了他,而他來這里,想必是為了碧荷與旁人不同的身世……可是,又是誰將他請到這里來的呢?她看了一眼面色平靜的董妃,又看看眼睛低垂的歐陽暖,心中冷笑一聲。今天這場戲,可是越來越精彩了!弟妹,你想要把這個丫頭問罪,可沒那么容易啊!

  碧荷心念一轉(zhuǎn),便伏地大哭:“郡王妃,奴婢知道做錯了,您一向不許奴婢們這些丫頭進房間的,奴婢卻因為看見郡王不舒服一時犯了禁令,奴婢錯了!不應該違背了您的心意進去伺候郡王!以后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真的知道錯了,您就饒了我這一次吧!彼贿呎f,一邊只管大哭求饒,口口聲聲只是說自己不應該跑到屋子里去,其他的事情一個字也不提。

  這丫頭果真是很會說話,三言兩語之間就把歐陽暖說成是一個好妒刻薄的主母,嫁過來不過幾天就把丈夫原先院子里的丫頭驅(qū)逐出了屋子,如今更是因為丫頭進屋伺候主子喝水,就給她扣上勾引主子的罪名……

  歐陽暖笑了笑,淡淡道:“碧荷,你錯在哪里都沒有弄明白嗎?紅玉昨兒個夜里為你請大夫的時候,順便把那茶碗拿給人家驗了,這位大夫我以前可是不認識的,他是你們燕王府慣常用的大夫,總不會隨便說謊的。你可知道,他在茶碗里驗出了什么?”

  碧荷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驚恐,她明明是把茶碗打碎了的,怎么會,怎么會被拿去驗了!

  “是合歡散。”歐陽暖的眼睛里浮起一層薄冰,語氣緩慢,卻字字句句清楚明白。

  “奴婢不知情!奴婢什么都不知情!那碗茶……”碧荷失聲道。

  董妃的臉色微沉,把茶盞重重放在了桌上:“旁的事情先不提,你先說說,為什么要在茶里放這種骯臟東西?!這事兒如果你不說個清楚明白,那別說王爺,我也不會饒了你!”

  董妃冷哼一聲,碧荷的哭聲立刻變小了很多,到董妃問完,碧荷只是抽泣不敢再哭鬧個不休了,只是,董妃的話卻反而提醒了她。有燕王在,他總可以做個擋箭牌的!“董妃娘娘,奴婢原不敢說此事的,因為奴婢的確是違背了郡王妃的意思,這已經(jīng)是大錯了,哪里還敢追究她人的錯處?但娘娘垂問了,奴婢也不得不說一說了。”

  歐陽暖逼得她無路可走,現(xiàn)在碧荷索性把心一橫,要把黑的說成白的!她迅速換上一臉的委屈;“董妃娘娘,奴婢是倒了水給郡王,可是水卻不是奴婢準備的,所以昨晚的事情,如果有人要借機勾引郡王,也絕不是奴婢,奴婢只是無心之下拿了那杯茶,還請董妃娘娘明察!”碧荷說到這里略微一頓,掃了一眼歐陽暖,又看了一眼燕王,她的膽氣便十足起來:“啊!奴婢想起來了,昨晚上本來文秀要端茶進去給郡王,后來蔣媽媽有事情吩咐她做,奴婢就換了她,難道那茶水是文秀給郡王準備的?”碧荷就是要倒打一耙,她怎么可能會承認是她要勾引肖重華呢?就算所有人都疑心是她要這么做,可是她非要把黑白顛倒過來,至少也要把事情攪得一團亂,讓人真假難辨。想到這里,碧荷心頭冷笑:文秀可是歐陽暖的大丫頭,她自己的丫頭做出這種事情,等于是打了她一個耳光!哼,看她怎么收場!

  碧荷微微抬起眼睛,有些得意的掃向了站在歐陽暖身后的文秀。

  文秀聽完碧荷的辯駁氣得不輕,心道她居然還敢如此強辯,簡直是太不要臉了!只是文秀向來溫柔,訥于言辭,聽到這話臉頓時漲的通紅,半響才道:“碧荷,明明是你做的事,怎么能顛倒黑白說成是我?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什么要這樣陷害我!”

  相比較氣的連身子都在顫抖的文秀,碧荷卻是一臉可憐相,她不理文秀,反而露出委屈到了極點的表情:“董妃娘娘,那茶,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本就不是奴婢備下的,要說奴婢有錯,也是錯在不小心,沒有察覺到茶里面有問題,差點害了郡王而已!說到底,奴婢才是真正冤枉的。 

  文秀心里一急,剛要說話時,歐陽暖攔下了她,不過歐陽暖卻沒有立時開口,她只是淡淡地看著碧荷,看了半晌后才沉聲道:“原本我也不想讓你太難堪,可既然你執(zhí)意如此,我也只好讓大家知道真相了。來人,將碧瑤帶上來。”

  所有的丫頭們,歐陽暖在來這里之前早已經(jīng)問過了……當然免不也用些手段,她從來不會做毫無把握的事。

  碧荷聽到碧瑤的名字,臉上的可憐委屈一下子變成了驚慌,碧瑤被帶上來,難道是她出賣自己,已經(jīng)把事情都說了出去嘛?不會的,應該不會的。自己不過是跟她說了幾句話,也沒落下什么把柄,她能拿自己怎么樣?雖然心下如此想著,碧荷還是忍不住向廳門看去。

  不一會兒,碧瑤便被帶了上來,她上來后看也不敢看碧荷,只是對著上面的燕王和董妃跪了下去。碧荷迅速調(diào)開了目光,開始想應對之策,不能這樣就認罪的!她總不能坐以待斃,就這樣被人處置了吧?

  碧瑤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道:“昨兒個傍晚,奴婢親眼瞧見文秀姐姐走了以后,碧荷將一個小紙包里面的東西放進了茶碗里……”

  燕王的臉色越聽越難看,他簡直是用一種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這個碧荷,在他眼里,實在難以想象,為什么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居然有這么多的心眼?他都已經(jīng)向她許諾,將來定會讓她嫁個好人家,她卻還是不知足,非要攀附自己的兒子!

  董妃待碧瑤說完后,一拍桌子對碧荷怒喝道:“現(xiàn)在你還有什么話要說?碧瑤可不是郡王妃帶來的丫頭,她說的話應該沒有假吧?你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

  碧荷哭著拜倒在地上:“董妃娘娘,奴婢也不知道碧瑤為什么要含血噴人!說不定、說不定是她急于討好郡王妃,另有圖謀,所以才會來陷奴婢于不義,請您詳查,還我一個清白!”

  歐陽暖笑了笑:“你口口聲聲說別人陷害你,然而那種藥可不是一般婢女可以拿到的,如果是文秀,她從跟著我來燕王府之后,就從來沒有出過門,你不會說,是我將藥帶進來,然后交給她,以此設圈套陷害你吧?”

  燕王一直坐著一言不發(fā),他原本得了董妃的稟報,是想要饒過碧荷的,然而現(xiàn)在他對碧荷越聽越厭惡:事情已經(jīng)明朗的不能再明朗了,可是她卻堅不承認,不承認也就罷了,還時不時把臟水往別人身上潑,歐陽暖嫁進來不過幾天,她總不能串通了自己的丫頭和燕王府的丫頭一起聯(lián)合起來陷害碧荷吧,有這種必要嗎?不喜歡的話打發(fā)出去就是了,根本不必這么麻煩!只是……碧荷雖然不懂事,但她父親到底跟著自己出生入死十多年,是鐵忠的下屬……

  歐陽暖微微搖頭,鬢角一朵珠花亦微微而動:“王爺,請容我說幾句話。”

  燕王看了她一眼,點點頭。

  歐陽暖慢慢對著碧荷道:“碧荷,你父親乃是真的做錯了事,才會被先帝懲罰,你雖然無辜受累,可畢竟王爺待你還是好的,將你從罪奴中接出來不說,還要給你脫籍,將來還會給你找個好人家嫁出去,有王爺在,有董妃在,你將來即便不說大富大貴,也會平安一生,可你偏偏辜負了王爺?shù)男湃,辜負了娘娘的好心!郡王雖然很少回府,卻是你的主子,想要好好伺候主子并沒有什么錯,錯的是你不想著如何讓主子喜歡你,而是用卑劣的手段做這樣的事情,在他的茶水里下藥形同背主!我過門雖然只有幾天,可畢竟是你的主母,你竟欺我至此!一旦傳出去,不只是郡王,連燕王府都會被人笑話!這就是你的一片忠心?!”

  孫柔寧心道這個歐陽暖好厲害的嘴巴,幾句話看似平常,卻是有三重意思,一是碧荷完全辜負了燕王的好意,二是她背叛了肖重華,三是欺永安郡主新入門!這件事情傳到旁人的耳中會如何還兩說著,要是讓性情暴烈的大公主知道,可真是要翻天了!

  董妃正色對燕王道:“王爺,暖兒說得對,若是讓別人知道咱們府中有這樣一個用心不軌的丫頭,才真是丟了王爺?shù)哪樏。事已至此,只能請王爺將此事交給我處理!

  王府里的一應事務,原本就都是董妃在處理的,她說這句話的意思,是讓燕王不要管這件事,因為這不僅是燕王府的體面尊嚴,更是要給大公主一個交代!

  燕王微微蹙眉,他看向歐陽暖,原本他以為,這個兒媳是個如同林婉清一樣清冷高潔的女子,若此事?lián)Q了林婉清,恐怕她會顧及顏面隱忍不說,而換了其他新過門的媳婦,也一定會因為怕別人說自己剛過門就處置丈夫身邊的丫頭傳出去不好聽而罷休,這個歐陽家的大小姐,雖然外貌和清兒很相似,性格與行事作風卻沒有半點一樣……倒有點像大公主年輕那會兒,難怪長姐將她收為義女,燕王想到這里,不免微微一笑,站起身道:“這里的事情,你自己看著處理吧!

  說完,他便大步向外走去。碧荷面色一變,趕緊撲過去要抱住燕王的腿,結(jié)果被一旁的媽媽們死死拉住,就在糾纏之間,燕王已經(jīng)快步走了出去。

  董妃不再問碧荷話,直接喝道:“來人,拖下去打五十板子!”

  碧荷聽到要打她,依然還在哭著喊冤,直到被拖出去,她喊冤的聲音也沒有停。

  孫柔寧望著歐陽暖笑道:“董妃娘娘這樣處理,弟妹滿意嗎?”

  歐陽暖微微一笑:“多謝娘娘為我做主。”無緣無故去找碧荷的麻煩,當然會被人說她容不下人,可若是她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她了!心軟這種詞,她這輩子再也不會有了!

  這一次,歐陽暖還特別帶了蔣媽媽來,讓她將這一切都看個清清楚楚。

  蔣媽媽聽到院子外頭碧荷的慘叫聲,想到如果哪一天自己被捉到了小辮子,所作所為被人查了出來,那么她的下場一定會比碧荷更慘!不說其他人,就是郡王妃想來就不會輕饒了她。想著,蔣媽媽下意識的又掃了一眼外頭的情景,便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雖然她的身子只是輕微的顫動了一下,可是歐陽暖卻偏偏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蔣媽媽心下更是驚懼,急忙斂氣垂頭不敢再左看右看。

  歐陽暖望著她,須臾,竟是一縷淺笑浮上臉頰。

  蔣媽媽現(xiàn)在幾乎可以肯定郡王妃是在疑心她了:可是為什么對方?jīng)]有動她呢?若是換了其他人,定然是不會留著她的,可是歐陽暖卻不動聲色,難道……還有后招等著自己?

  燕王府的板子可和普通人家的不同,兩寸厚五尺長的板子責打臀部以下部位,不要說五十板子,哪怕是十個板子,也要打到筋骨皆斷血肉模糊為止!碧荷嘴巴倒是很硬,死活也不肯承認,被打了五十板子痛得幾乎暈過去,她恨不得自己能暈過去才好,既可以不用面對被人拖回廳上的痛苦,還不會再感受到身上那火辣辣的疼痛。現(xiàn)在她可悔恨死了!早知如此,剛才就咬住蔣媽媽一起受罰!

  孫柔寧望望董妃,見她也正在沉思,顯然是在想同樣一件事情:現(xiàn)在要如何處置碧荷才好呢?然后她看了一眼歐陽暖,卻發(fā)現(xiàn)對方根本無動于衷似的,坐著靜靜喝茶,絲毫不給任何反應。這也就是說,要怎么處置碧荷……歐陽暖并無介入的意思。當真是好悠閑!不過……想要置身事外,哼,哪兒有那么容易!想到這里,她笑道:“弟妹,不知你想要如何處置這丫頭?”

  歐陽暖笑笑,擱下茶杯,道:“大嫂,碧荷雖然是我院子里的丫頭,可是燕王府主事的是董妃娘娘,原本就該交給她來處理,若是你非要問我么……我很可能會心軟放過碧荷的!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著歐陽暖,放過碧荷?她們不會是聽錯了吧。

  “話雖如此,我轉(zhuǎn)念一想,董妃娘娘就不會像我這樣婦人之仁。雖然碧荷是王爺故屬的女兒,不過燕王府的體面也不能一點兒不顧,若是以后誰都學著她這個樣子,還有什么上下尊卑之分呢?所以,我想董妃娘娘處事公正,對碧荷的處罰也一定能震懾別人,大嫂,你說對不對?”孫柔寧一愣,然而,歐陽暖的話還沒有說完,又繼續(xù)道:“這種事情,當然要殺一儆百,要讓燕王府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有哪個敢打主子的主意,是絕不能輕饒!”

  碧荷是絕留不得了,否則自己就得承擔縱容丫頭無法無天的罪名!董妃看了一眼歐陽暖,慢慢說道:“碧荷的所為,已經(jīng)對不起王爺?shù)脑耘啵^不能輕饒!找人來發(fā)賣了吧!”

  碧荷剛剛挨了板子,又被人硬生生從庭院里拖回來,幾乎有出氣沒進氣,此刻聽到董妃娘娘的話一下子心涼了半截:發(fā)賣了?!她不敢置信地抬起頭,自己根本不是普通丫頭啊,怎么能隨便發(fā)賣了!立刻強自撐起身體,苦苦哀求董妃道:“娘娘,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董妃冷冷道:“你這樣心氣大的丫頭,郡王妃還能容的下你嘛!如果不是看在你父親的臉面上,今天的事情絕不會如此便宜你……換做是他人,是一定要杖斃的!來人,拖下去!”

  外面的婆子應著,進來拖起碧荷就要走。

  歐陽暖微微冷笑,她原本可以自己處置了碧荷,可偏偏將她送到這里來,就是要讓所有人看看清楚,碧荷背后不管站著什么人,都護不了她!以后誰再敢打肖重華的主意,就掂量掂量看著辦!

  被拖出去的那一刻,碧荷突然大聲叫道:“是蔣媽媽,一切都是蔣媽媽唆使奴婢!奴婢自己不敢的呀!娘娘,是蔣媽媽害了奴婢!”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落在蔣媽媽的臉上,她臉色刷的一下子變了,慘白慘白的,眼睛里有一瞬間的驚慌失措,趕緊看向坐在上首的董妃。

  歐陽暖將她的表情變化看在眼里,微微笑了笑:“碧荷,蔣媽媽是院子里的老人了,她無緣無故怎么會唆使你,這個謊也說的太大了。這一回,連董妃娘娘都得對你加重處罰不可,娘娘,你說是不是?”

  董妃點了點頭,揮手道:“關進柴房餓三天再賣掉,把她帶下去吧!”

  孫柔寧的眼睛在董妃、歐陽暖和面無人色的蔣媽媽臉上轉(zhuǎn)了轉(zhuǎn),不免勾起了嘴角,肖重華還真是有眼光,瞧他挑來的這個明郡王妃,可真是……叫人刮目相看了。轉(zhuǎn)念一想,歐陽暖不動聲色間就逼得董妃處置了這個丫頭,行事這么厲害,現(xiàn)在又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孫柔寧突然笑不出來了。

  出了青蓮居,孫柔寧快步跟上去,攔住歐陽暖,眼睛凝視她,說:“弟妹,沒事的時候,多去我那個院子坐坐吧。”

  歐陽暖看著她,屈膝一禮,淡淡的道:“多謝大嫂!彪S后就要離去。

  孫柔寧凝視著歐陽暖的背影,微啟雙唇,輕聲一句:“郡王妃,在燕王府,過得慣嗎?”

  歐陽暖瞬時停住腳步,緩緩回過頭來。

  “嗯,各位對我都很好,我很習慣!彼α艘恍Αj柟庥持哪槪?nèi)坏男θ荨?br />
  看不見一點陰影的笑容,讓孫柔寧瞇起了眼睛。她已經(jīng)斷定,這位明郡王妃,若非是真的對自己毫無防備,就是深不可測。對于自己來說,這可不是什么好事。

  “在這里生活,鋒芒太露可不好。如果得意過了頭,你以為坐得穩(wěn)郡王妃的位子么?”孫柔寧聲音越來越低,她的面頰一半迎著日光,另一半?yún)s映著陰影,漸漸有了一種異樣的陰沉。

  “位高人愈險,大嫂,你是不是更應當比我要危險許多?”歐陽暖看到孫柔寧的臉色一變,笑道:“大嫂,有些事情,關系到我自身,我自然會介入。今日之事,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赡切┡c我無關的事,我是不會多管閑事的。”孫柔寧攔著她,不過是還在擔心自己將她的秘密泄露出去,而歐陽暖能做的,也不過是再向她重申一遍自己的立場,至于信不信,就不在她的掌控范圍之內(nèi)了。

  耳畔傳來風簌簌吹落樹葉的細微聲響,略帶沙啞。孫柔寧的眼瞬間帶了一絲凌厲,隨即不再言語,冷冷看了歐陽暖一眼后,快步轉(zhuǎn)身離去。

  “世子妃真是莫名其妙!”菖蒲小聲地與紅玉咬耳朵。

  回到賀心堂,紅玉服侍歐陽暖換了家常衣裳,因為肖重華身體不舒服沒有出去,歐陽暖不想打擾他休息,便坐在外室的窗下看書。

  紅玉覷著左右無人,方打著扇子道:“小姐,奴婢不明白,今天明明可以連蔣媽媽一起收拾了,怎么您還留著她呢?”

  歐陽暖手中的書翻過一頁,片刻,輕輕道:“你方才瞧見她的模樣了嗎?”

  “什么模樣?奴婢不明白。”

  當時蔣媽媽看了董妃一眼,這樣一來,她背后的主子是誰,不就很明顯了嗎?歐陽暖笑了笑,指尖劃過飄著墨香的書頁,輕輕道:“就在那時候,我改變了主意,暫且留著蔣媽媽吧。”

  紅玉滿臉的迷惑不解。

  如今已是夏季,窗邊有一道細密垂下的湘妃細竹簾子,把暑氣都隔在了外頭,重重的簾影深一道淺一道烙在地上,歐陽暖看著影子,緩緩道:“如果除掉了她,背后那個人自然會派別人來。我瞧著……還不如暫且留著她,興許以后有用!睔W陽暖垂手,凝眸須臾,“我真想要看看,她們還能做出什么來!

  七月十三。

  肖天燁一身紅袍,在大帳中坐著。他的腦海中,一遍一遍回想起歐陽暖說過的話,一遍一遍,仿佛重放。

  肖凌風走進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肖天燁獨自一人坐著的情景,他微微皺眉,道:“明日就要迎親了,你別忘了曾經(jīng)答應過,只見她一面,她若是不肯跟你走,就此死心,回來好好圖謀大業(yè)的!你不要壞了大事!”

  大業(yè)?!哈!是的,大業(yè)。肖天燁冷笑,肖凌風滿腦子里都是大業(yè),自己和歐陽暖今日的苦果,他可沒少在其中摻和!如果他沒有隱瞞婚事的消息,他絕不會晚去一步──生生地將自己心愛之人推給了他人!反正他已無所顧忌了!要毀滅,就大家一起毀滅!他突然站了起來。

  “你……”肖凌風看著突然面色冷凝的肖天燁,心中的不安更是逐步擴大,他猛地搖了一下頭,一定是他多心了!肖天燁雖然從京都回來后就一直有些異常,但是現(xiàn)在不也恢復了?甚至表現(xiàn)得比他還要迫切些,似乎急著要得到南詔一樣,然而肖天燁越是如此,他越是有種莫名的恐慌!他看著他,道:“如果你覺得不行,這次的進攻,就由我做主帥吧。”

  “你?”肖天燁冷冷地看著肖凌風,勾起唇畔,這次的指揮權(quán),他絕不可能讓給任何人!“不,我要親自來!”肖天燁冷魅地道,渾身上下有著說不出的詭異,當下便換得了肖凌風的質(zhì)疑:“你有把握嗎?不要隨隨便便拿五十萬將士的性命開玩笑!”

  “呵,若要征討南詔,我若不上戰(zhàn)場你未必有勝算。”肖天燁嘲諷地道。

  他的態(tài)度雖然令肖凌風心中不悅,但卻也無以反駁,比起自己這個晉王世子來,自然是肖天燁的威信更高!再說如今歐陽暖已經(jīng)嫁了人,肖天燁再不肯放手也沒有辦法了,他冷冷地瞧著似乎已經(jīng)恢復了以前模樣的肖天燁,難道說見了歐陽暖一面后,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刺激到了他,讓他有了危機感?肖凌風心中總覺得有些不妥,但是他卻沒有說別的,因為肖天燁的個性不容許他的“不”字。

  這一仗,是勝是敗,是生是死,誰也無法預料,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此仗關系重大,興盛衰敗在此一舉!

  走到帳門口,肖凌風突然回過頭,“你……對歐陽暖真的死心了?”

  “是!不死心又如何?她比我聰明得多,終是和相匹配的男人去過日子了,呵呵……終究是她更無情!”肖天燁突然大笑起來,那笑聲之中透著幾許凄涼,卻讓肖凌風聽著有些心酸,不知該如何說好,他也在戰(zhàn)爭中損失了妻子,只是同是天涯淪落人他又怎么不知道他現(xiàn)在的悲涼?

  “愛錯了便是一生之恨!”肖凌風長嘆道。

  “我不恨她……”他只恨自己!恨肖重華!恨肖衍!所以他必然會報復他們每一個人,也會給自己一個解脫!只是肖凌風說的對,他如今帶著的這支隊伍是自己費盡心血一點一點保下來的,他不能就這么毀了!等到奪下了南詔,他的繼位只怕是對大歷最大的打擊吧!肖天燁冷冷一笑,心中已經(jīng)定了主意。

  第二日,肖天燁到達嵐城。上一次來,整個嵐城的布軍圖他已經(jīng)到手了,如今,只差尋找最好的時機而已。今天是他迎娶南詔公主的時刻,也是嵐城舉城同慶的時候。唯一懷疑他,防著他的二皇子尤正君,已經(jīng)被他設計送上了大歷將領的斷頭臺。

  現(xiàn)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當夜,整個嵐城都沉浸在歡樂的氣氛中。肖天燁只帶了一千人進城,而此時的肖凌風兵分二路,聲東而擊西,一路軍突襲嵐城,而另一路則通過早已探好的密道深入腹地,與肖天燁的一千精兵匯合,打了南詔皇帝一個措手不及!一夜之間,原本歌舞升平的嵐城又是戰(zhàn)火紛飛,哀鴻遍野,血流成河。

  一片狼藉中,唯有南詔將軍謝靖,拼死趁亂救出了原本是新娘子,后來卻差點淪為階下囚的云羅公主,他們帶著百余名殘軍不知所終……

  肖天燁站在高高的城樓上,俯視被戰(zhàn)爭的火焰吞噬的嵐城。他冷冷地看著大火將這黑夜之中的城池燃燒得分外明亮,然而那明火之下卻看不清人,只有一張張血肉模糊的臉以及殺紅了的眼!

  暗夜中,他臉上浮起了一絲決絕的冷笑。

  很多很多年后,史書上,看到關于這一天的記載。寥寥數(shù)語,幾近平淡:“七月十四,聯(lián)姻當日,昊帝率軍親入南詔迎親,是夜,以五十萬大軍襲南詔,南詔皇帝兇悍不降,死于亂軍。南詔闔族被屠六十余萬,國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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