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仁我不義
李氏看見歐陽暖,笑容滿面。在最危急的時候,歐陽暖毫不猶豫地將皇長孫的側妃帶出城去,老太太心里還埋怨這個孫女兒不懂事,生怕一個不好自家被太子府牽連了,可是轉瞬之間,京都的局勢就已經天翻地覆,那林元馨還為皇長孫肖衍生下了長子!在李氏看來,歐陽暖這次是真真正正押對了寶!
李氏的手親熱地搭在歐陽暖的手臂上:“孩子,你可算平安回來了。”
“是,讓祖母擔心了。”歐陽暖輕聲細語道。
“老太太,暖兒才剛剛回來,有什么事進去再說吧。”歐陽治穿了件寶藍色團花束腰裰衣,目光明朗,氣質絕佳,臉色卻不知為何,有些淡淡的。
院子里,李姨娘緩緩地走到臺階處,曲膝給歐陽暖行了個禮,喊了聲“大小姐。”
歐陽暖沖她笑了笑,特意看了她兩眼,李月娥微微一笑,并不在意歐陽暖看到她隆起的腹部。
回到客廳,大家分主次坐下,歐陽暖這才有機會打量屋里的陳設。一水兒的黑漆家具,茶幾上嬌黃鮮艷的迎春花,墻角青翠可人的富貴樹,墻上八仙過海的大屏風,整個客廳重新裝扮,煥然一新。看來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家里發生了很多事情才對,歐陽暖的心里閃過一絲淡漠的笑。
幾個小丫鬟輕手輕腳地上茶,歐陽治客氣地問她:“路上可平安?”
歐陽暖襝衽行禮,恭敬地應了一聲“是”,接著笑道:“有皇長孫派來的人護送,一路上倒也沒出什么岔子。”
歐陽治聽了輕輕“嗯”了一聲,望著她的表情閃過一絲不悅:“要出遠門,怎么也不事先說一聲,這么沒規矩!”
就這一句話,歐陽暖聽著目光一冷,臉上卻笑著道:“事發突然,女兒也是沒有主意,只能派人回來通知一聲,就連隨身的衣服都沒有帶,這次的不少東西還是平城賀家的老太太為我們準備的。”
平城賀家?歐陽治聽到這里,眼睛里閃過一絲疑惑。
李氏卻沒注意到這個,突然問道:“怎么爵兒沒有跟著回來?”
屋子的空氣一滯。
歐陽暖笑容恭謙:“他一直鬧著去倉州,表姐就寫了一封信推薦了他去!”
李氏微微蹙眉:“那兒不是還打仗嗎?你怎么能讓他去啊!”
“倉州情形一直時好時壞的,但去了那兒爵兒也會有人照應,總不會叫他吃虧。”歐陽暖表情平靜而自然,“他也是個大人了,因為咱們擔心,總這樣拖著他的前程也不是個辦法。他既然有心要建功立業,自己出去闖蕩,這是好事情,咱們總該支持他的。”
李氏仍舊有點不悅,歐陽治卻點了點頭,不再提歐陽爵,而是問歐陽暖:“你去過太子府了嗎?”
歐陽暖恭敬地道:“回父親,我是親自送表姐回去后,才敢回家里來的。”
歐陽治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表姐和你從小感情要好,如今又是患難與共,能得她的青眼很不容易,可要懂得珍惜。”
這是要借由自己攀附太子府了,歐陽暖心中冷笑,口中卻恭聲應“是。”
歐陽治臉上閃過一絲笑意,又問歐陽暖:“大公主那里呢?可拜謁過了?”
他并不關心自己的兒女,他關心的只是前程,這一點,從他問的話里頭就能夠看出來。歐陽暖慢慢道:“在太子府見著了,父親放心,公主還請我向祖母和父親問候一聲。”
“那就好……”歐陽治大大松了一口氣。
“好了好了,先用膳吧。”李氏打斷了歐陽治的話,看他的樣子,還想要說什么,卻礙于李氏不便再多言了。
眾人紛紛入座,張媽媽指揮著丫鬟們上菜,李姨娘則站老太太身邊幫著布菜。
看著李月娥還站著,歐陽治大手一揮,道:“這里也沒有外人,坐下來吃飯吧!”
李月娥面露忐忑地看向李氏,老太太笑道:“說的是。這里又沒有外人,你就坐下來吃飯吧!”
李月娥就笑著坐到了歐陽治的身邊,歐陽暖看了她一眼,不由得微微矚目。想當初,她可是推辭不肯坐的,就算坐也是坐在下首,可是如今,她竟然只是表面上客氣了一會兒便坐下了,而且還是坐在歐陽治的身旁,再加上剛才從進了門,就沒有見到王嬌杏,這位王姨娘可是一向很得歐陽治寵愛的,為什么卻沒有出現呢?實在是頗費思量……
李氏笑了笑,吩咐負責上菜的丫鬟:“上菜吧。”
胭脂鵝、翡翠白玉,銀芽雞絲、香糯紫菜苔、美人肝、蜜汁火方……擺了滿滿一桌子。就在大家以為菜已經上齊的時候,丫頭端了一碗酸辣湯放到了李月娥面前:“李姨娘,這是老太太特意吩咐給您做的。”
李月娥微怔,隨即看了一眼歐陽暖,卻見到她滿面含笑,表情并無什么異樣。
李氏已道:“這兩日丫頭說你食欲不佳,我命廚房特地煮一碗醒胃消滯的酸辣湯,很開胃,你嘗嘗。”
李月娥喜不自勝,頰邊泛起一絲紅暈,面上無限歡喜和感激:“老太太,這怎么使得?”
李氏笑著問她:“有什么使不得?怎樣?還合口味吧!”
李月娥嘗了一口,笑道:“正如老太太所言,這湯酸酸辣辣的,很是開胃。多謝老太太了!”
老太太笑了笑,拿了筷子夾了一筷子銀芽雞絲,其他人才開始動筷子。大家都舉止優雅,細嚼慢咽,桌上除了輕微的碰瓷聲,再沒有其他聲音。
吃了飯,丫鬟們上了茶。李氏突然對歐陽暖道:“我和你父親商量過了,這個月十五是李姨娘的生辰,咱們給她辦個熱鬧的生日,你也要為她置辦個禮物才是。”
歐陽暖心里一震,但很快收斂了情緒,笑著應了一聲“是。”
見她沒有一絲不情愿的樣子,李氏面上帶笑,道:“還有一件事忘了跟你說,月娥那個紅蕊院太涼,春天都沒有太陽,對孩子很不好,我便做主,將你的聽暖閣后頭空著的明麗軒給她住了,你沒有意見吧。”
歐陽暖帶著笑容道:“孫女怎么會有意見,祖母覺得好就成。”
“恩,這樣就好,今天不早了,你下去歇著吧!”李氏滿意地點點頭。
歐陽暖剛到聽暖閣,菖蒲便一臉歡喜的迎了出來,“奴婢給大小姐請安。”
歐陽暖看見她爽利的樣子就不由自主笑起來,“家里還好嗎?”
菖蒲看了一眼周圍,吞吞吐吐道:“其他都沒什么,只是方嬤嬤病了。”
歐陽暖一愣,隨即道:“帶我去看看!”
“我們走的時候,嬤嬤還好好的,怎么就病了?”紅玉急切地問道。
“嬤嬤原先只是身子不適,可是后來卻不知怎的,越來越嚴重起來,先頭只是咳嗽,后來就開始臥床不起,嬤嬤一病倒,奴婢就去請了李姨娘,讓她給嬤嬤請個大夫來,可是她卻說,府里頭的大夫都是給主子看病的,斷沒有給奴婢請的道理,讓奴婢自己出去給嬤嬤抓幾服藥就是了……奴婢氣不過,理論了幾句,誰知……”
歐陽暖一邊聽著,腳下生風,已經走到方嬤嬤住的房間門口,就在這時候,有一個穿著丁香色十樣錦妝花褙子的婦人掀開簾子走了出來。
那婦人不過三十五、六的樣子,烏黑的頭發整整齊齊梳了個圓髻,露出光潔的額頭,透著幾分精明干練。
菖蒲忙停下未說完的話。
婦人看見歐陽暖俏臉寒霜的模樣就是一愣,隨即跪在了地上磕了一個頭:“大小姐……奴婢管氏,給大小姐請安了。”
歐陽暖面上神色很淡,眼中卻有一絲慍怒:“原來是管媽媽!”
“正是奴婢!”管媽媽站起身來,口中道:“李姨娘聽說方嬤嬤病了,就回稟了老太太,老太太吩咐奴婢在這里暫時代替方嬤嬤照顧。”
歐陽暖笑起來,只是那笑容中帶著一層冷冽的寒氣:“哦,祖母可沒說過這回事。”
管媽媽心里有些忐忑,低頭道:“奴婢……只是按照老太太的吩咐做事。”
歐陽暖冷冷笑道:“既然如此,明天一早我就會去回了老太太,讓你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管媽媽一愣,剛要說什么,歐陽暖已經急步撩簾而入,大丫頭文秀正站在外室抹眼淚,一看到歐陽暖滿臉驚喜,道:“大小姐,您可回來了。方嬤嬤病的很厲害呢……”
歐陽暖見她兩眼泛紅,心中不由一驚,一面問她:“現在怎樣了?”一面疾步進了屋。
文秀跟在她身后:“人已經醒了,卻說不出話來了……”說著,低泣起來。
歐陽暖已進了內室,一眼就看見了臉色臘黃地躺在床上的方嬤嬤,她原本少有白發,如今卻已經滿頭皆是,整個人蒼老、衰弱,似乎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歐陽暖快步走了過去:“嬤嬤,您怎樣了?要不要緊?”
方嬤嬤望著她,眼中先是高興,然后開始有了淚光,嘴哆哆嗦嗦地要說話,卻一陣猛烈的咳嗽。
跟過來的管媽媽忙道:“方嬤嬤,你別心急,靜心養著,你有什么話,等好了再說也一樣。”
“紅玉,拿我的帖子,去請大夫來。”歐陽暖冷聲道,旁邊的管媽媽要說什么,歐陽暖冷冷看了她一眼,管媽媽只覺得那陣寒氣令人心驚,頓時語塞不說話了,她悄悄退了出去,只想著要趕緊去稟報李姨娘,誰知菖蒲正守著門口,一見到她要走,連忙攔著:“管媽媽,您這是要去哪里?”
管媽媽訕訕笑道:“奴婢只是……想起有些事……”
“菖蒲,讓她去吧。”歐陽暖回過身來,“記得告訴李姨娘,我這里還有一塊上好的料子是從平城帶回來的,明天帶給她。”
“是。”管媽媽剛一應下,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她明明說過自己是奉老太太的命令來的,又怎么能給李月娥捎帶東西,她連忙補救:“奴婢是回老太太那兒,大小姐若是不急,奴婢碰著了李姨娘再傳話……”
歐陽暖冷冷一笑,揮了揮手,道:“你去吧。”
管媽媽每次看到大小姐那漂亮靜謐的臉,不知道為什么,都有些如坐針氈的忐忑不安,這時候聽到她說可以走了,忙不迭地行禮退出去。
大夫很快過來開了藥,說方嬤嬤的病已經轉成了肺炎,若是再拖兩天,神仙也難救活了,歐陽暖聽到這里,微微合上了眼睛,菖蒲在旁邊道:“大小姐,您是不知道,自從您走了以后,京都里頭到處都在說您膽大妄為,居然敢帶著謀逆太子的家眷逃跑,那天開始老太太臉色就不好看了,李姨娘原本就掌管家務,后來又懷了身孕,這府里頭更沒人敢與她爭奪。她原先想要的可不是咱們后面的院子,而是聽暖閣,老太太竟然也答應了,可是方嬤嬤死活不肯將所有東西搬出去,與她據理力爭說這是小姐的院子,斷然沒有給姨娘住的道理,李姨娘就委委屈屈地去老太太跟前告了一狀,惹得老太太動怒,說方嬤嬤倚老賣老,罰她在大冷的夜里去跪祠堂……”菖蒲一邊說,一邊掉眼淚,紅玉氣的滿臉通紅。
“她真是好大的膽子,也不想想當初是誰提攜了她?”紅玉憤憤然。
歐陽暖冷笑一聲,有句老話是,這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她看著菖蒲,慢慢道:“然后呢?”
菖蒲繼續道:“后來方嬤嬤就病了,李姨娘派了這個管媽媽來,說是替方嬤嬤管理聽暖閣,這個管媽媽刻薄又壞心,三不五時打丫頭鬧院子,弄得雞飛狗跳,還扣著咱們的月錢,丫頭若是有誰敢多說一句,她就稟了姨娘將丫頭關到柴房去。”
“這府里,就沒有人肯管一管?”紅玉氣的眼睛通紅,咬牙道。
“到處都說,大小姐已經……在半路上被亂軍殺了……李姨娘還對方嬤嬤說,大小姐是再也回不來了……”菖蒲忐忑地看了歐陽暖一眼,照實說道,“再說李姨娘掌家久了,王姨娘也很不服氣,可是兩個月前,李姨娘說王姨娘帶了麝香進她院子,惹得老太太大怒,叫人把王姨娘領出府去了,從此后誰還敢招惹李姨娘呢?”
歐陽暖站起來,走到方嬤嬤身旁,見她滿臉是淚水的看著自己,聲音不由自主變得柔和起來,“您先歇著吧!”歐陽暖幫她掖了掖被角,“我已經回來了,一切都有我在。”
方嬤嬤就閉了眼睛。
屋子里變得靜悄悄。
歐陽暖向文秀做了個照顧方嬤嬤的手勢,然后走了出去。
紅玉看向歐陽暖道:“小姐,您一定要好好教訓她!實在是欺人太甚了。”
歐陽暖淡淡的道:“世人都是逢高踩低的,這又有什么稀奇,也不獨她李月娥是這樣,只是她的臉變得太快,手段也太毒辣了些,連一個老人都不放過。”
紅玉的氣平了一些,不過還是嘟囔了一句:“她懷孕又怎么了,這府里又不是她一個人的天下……”
“你今天沒有看出來嗎?這府里,早已是她的天下了。”歐陽暖的聲音還是軟軟的:“紅玉,她肚子里的就是她最大的籌碼,這個籌碼,如今可是嬌貴得很。”
紅玉眼圈一紅:“旁的倒是沒有什么,只是看到方嬤嬤這樣被人欺負,奴婢心里、心里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
歐陽暖輕輕搖頭:“沒有什么咽得下去咽不下去的,如今她是會高興,只是能高興多久,便不知道了。”
李月娥這樣做,不過是在府里立威罷了,只是她做的太過分,傷到了歐陽暖關心的人,這樣一來,她就不能任由她這樣的得意了。
第二天一早,歐陽暖便去了壽安堂,將管氏的事情回稟了李氏,李氏先是驚訝,后來笑道:“這件事情月娥也是好意,暖兒不要多心了。”
人都派到聽暖閣了,還叫她不要多心,有這樣的好事嗎?歐陽暖笑笑,望向李月娥。
李月娥心中原本還有些忐忑,聽到這話立刻有了底氣,笑道:“老太太說的是,我只是想著方嬤嬤病了,大小姐又不在,怕聽暖閣沒人照料。”
李氏擺擺手,道:“我都明白,暖兒,這件事就別提了,爵兒可有消息沒有?”
歐陽暖笑著點點頭:“孫女正要給祖母看,今天早晨收到了一封信,信上只說他一切平安,在倉州一切都好,其他的就沒有提及了。許是怕咱們知道他在哪兒,派人去找他回來。”
“唉,倉州那兒還在打仗,誰會跑去捉他回來,這孩子也真是,太不讓人省心了。”李氏嘆了口氣,發自內心的擔憂道。
歐陽暖略略出神,李月娥面上憂慮道:“本來叛軍都要敗了,聽說那秦王世子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了軍資,如今前線鬧得兇呢!”
歐陽暖微微垂首,望住墻上自己的倒影,看不清容顏,只覺得側影如見,清瘦了許多,她忽而一笑,聲音仿佛是從古舊的記憶中穿來:“這場仗,不知道要拖上多久了。”
李月娥瞧她神情有異,以為她還在憂慮歐陽爵的安全,便笑道:“好在老太太是個有福的人,而且還是極有福的人啊,大少爺自然也能沾上福氣,平安歸來的。”
李氏笑道:“我哪里有福了……”
李月娥駕輕就熟地笑道:“老爺官居侍郎,眼看著還要升遷,而且以老爺的才能,日后官居一品不敢說,但是官居二品、三品還不是一句話?到時候,老太太一定會一起冊封的!這還不是天大的福氣嗎?”
官居一品?歐陽暖心底冷笑一聲,李月娥還真是拍馬屁不打草稿,歐陽治可也是上了勸進書的,太子不過是看在鎮國侯府的面子上沒有追究,歐陽家這些人卻還不懂得自我反省,依舊活的迷迷糊糊,拼了命的想要往上爬。
李氏被李月娥說得眉眼又笑開了:“嗯,被你一說,好像我還真有那么一點兒福氣。”
李月娥笑道:“當然是有福了,何止是一點兒福氣,將來我也要跟著您沾沾福氣呢!”
歐陽暖看著她們二人,臉上自始至終保持著冷淡的笑容。
府里進人出人,向來是有定例的,尤其李月娥管事以后,誰都別想在她眼皮子底下安排人手,可偏偏她如今懷了身孕,精力大不如前,歐陽暖看準機會,悄悄在府里的書庫里安排了兩個看守書庫的丫頭。書庫不同于書房,歐陽治十天里頭也會去個三四天,卻又不是天天在,旁人看來并不顯眼,卻實在是個很重要的地方,歐陽暖送去的這兩個丫頭,一個會吟詩一個會作畫,溫柔體貼,相貌美麗,都十分的出挑。
一切都安排好了以后,紅玉十分疑惑地道:“大小姐,這兩個丫頭畢竟出身低,就算是她們伺候了老爺,老太太只要不松口,也不一定能成姨娘的啊,對李姨娘更是沒什么作用了。”
歐陽暖笑吟吟地道:“這就未必了。”
紅玉看向歐陽暖:“小姐有法子?可是老爺會看得上那兩個丫頭嗎?她們的容貌比起李姨娘還差了點,更是比不上當初的周姨娘和王姨娘,老爺只怕是不會將她們放在眼里。”
歐陽暖淡淡一笑:“以前爹爹身邊的姨娘,大多是不通文墨的,就連李姨娘,雖然是個秀才家的女兒,卻也并不十分通曉這些,爹爹自然會有些曲高和寡的寂寥。這兩個丫頭,是我請母親特地為我高價買來的,你以為只是認識幾個字的尋常丫頭嗎?李姨娘懷了孕,爹爹身邊就沒有了噓寒問暖、知冷知熱的人,這兩個丫頭頗有才情,自然該知道怎么做。”
紅玉依然聽得似懂非懂,不過她聽明白了一件事兒:大小姐很有把握,歐陽治會喜歡這兩個丫頭。剛剛放下一個擔心,又想起了另外一個憂心:“大小姐,這兩個丫頭畢竟不是府里頭的,她們的品行如何我們也不知道,要防她們得了老爺的歡心后,會像李姨娘一樣反咬您一口。”
歐陽暖淡淡一笑,道:“母親既然將她們送過來,自然就有拿捏她們的法子。這一點,你不必擔心……”
“那……要不要奴婢交代她們幾句?”紅玉小心地道。
歐陽暖笑笑:“有些事情不必咱們交代,全靠她們自己的本事,若是沒有本事,就只能老老實實認命地被李月娥壓一輩子,若是她們有能耐,事情就大有可為了。”
歐陽暖從來沒有想過壓制李月娥,畢竟這歐陽府上的一切她都不在乎,可是李月娥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拿方嬤嬤來立威,這一點讓歐陽暖極為惱怒,李月娥也必須為此付出代價。她既然不想過好日子,大家不妨試試看!
明麗軒。
李月娥走進屋子,心情極好:“佩兒,把燕窩捧上來。”
佩兒奉上了一盅燕窩:“姨娘請用。”
李月娥看向那湯盅,立時便皺起了眉頭:“庫房里不是有上好的血燕嗎?”
佩兒一愣,隨即低著頭:“姨娘,奴婢今兒去領的時候,庫房的管事媽媽說那血燕是皇長孫側妃送給大小姐的,大小姐不在的時候她還敢放出來一點,現在是真的不敢動……”
李月娥瞪了佩兒一眼:“沒用的東西!既然她送進了公中,那就是誰都可以用!還不快去領來!”
佩兒點點頭,快步去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回來,卻依舊是兩手空空:“姨娘,大小姐把血燕全都送去了壽安堂……”
“什么?”李月娥把臉一沉,“我還真是小看了這個丫頭,哼,她心眼兒多著呢!當初夫人就是被她扳倒了,當真是個笑面虎!”
佩兒想了想,道:“如今老太太這樣疼姨娘,您不如去壽安堂說說……”
“說什么說!”李月娥重重點了一下佩兒的額頭,“真是個蠢丫頭!你認為我懷了兒子就是修成正果了?不是!左不過是一個姨娘罷了。想要過上好日子,這府里上上下下要費多少心思?而很多事情不是費心思就可以做到的,還要打點一番才可以。老太太的確是寵著我,那也是看在我肚子里孩子的份兒上,這份寵愛得用在刀刃上,哪兒能為了這點小事就去鬧騰,豈不是顯得我很沒道理,知道嘛?!”
佩兒有些忐忑:“可是大小姐回來,咱們做事就不方便了,公中的那些賬目……”
李月娥想了想,不由自主嘆了口氣:“我也知道,好在前些日子咱們已經攢下了不少體己,沒有老太太的吩咐,歐陽暖也不敢去查。現在最要緊的是生個兒子,到時候我想吃多少燕窩就能吃多少燕窩了,就是將她聽暖閣搬空了,她也得笑盈盈的!”
就在這時候,李月娥突然想起了要緊的事:“老爺呢?”
佩兒臉色微微一紅,道:“老爺用完膳后就去書庫了,說是要找兩本書,待會兒再過來。”
“都這么晚了看什么書。唉。罷了。讓人在小廚房里整治些小菜吧。剛才老爺晚飯吃的很少,別餓著才是。”
歐陽治這些日子還是每天都到李月娥這里來,不過現在李月娥已經不能伺候著留宿了,她為了籠著歐陽治的心,特意將佩兒送去給歐陽治侍寢,這樣一來,也算暫時安撫了他,免得他在自己懷孕期間再去惹什么事。在這一點上,李月娥比林氏大度,也比她看得更長遠。
佩兒給李月娥梳了頭、更了衣。可是她們主仆折騰了半晌后。又等了足足兩個時辰,歐陽治卻依然沒有來。
佩兒有點奇怪地掃了一眼沙漏,看向了李月娥,李月娥皺眉道:“收拾一下睡吧。”
佩兒有點不死心:“姨娘,要不要奴婢出去找一找?”
找?去哪里找?這話說的居然透出一股親熱勁兒,李月娥狠狠瞪了佩兒一眼,佩兒一驚,趕緊低下頭去。
可是這時候,李月娥的眉頭卻皺了起來:老爺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佩兒便去收拾床鋪,李月娥坐在那里卻一直在思索事情,她的心里有一絲絲的不安,可是卻又找不到哪里不對勁兒。
一連七天,歐陽治沒有來過李月娥的院子,他每天都宿在書房,唯一不同的是,書房里多了兩個如花似玉的丫頭。歐陽暖說的對,這兩個丫頭是早已經過調教,又經過別人的指點,相當了解歐陽治的喜好,她們雖然還沒有名分,卻并不心急,本本份份的按著丫頭行事,對歐陽治照顧的極周全外,沒有一絲舉止逾規。她們的存在,很快讓老太太注意到了,出于要開枝散葉的考慮,主動替歐陽治提了她們兩人做通房。
李月娥一聽到這個消息,立刻驚得目瞪口呆,她真是想不到,書庫里頭竟然不知不覺多了兩個溫柔多情的丫頭,更不知道歐陽治去書庫是別有隱情,她思來想去,這兩個丫頭只怕還是和歐陽暖有關系,只是……人是放在書庫的,又是歐陽治自己看中帶回書房的,怎么也怪不到歐陽暖的身上。她想來想去,只能去老太太那里訴訴苦:“我也不是容不得人,只是老爺年歲日長,現在再納妾實在是糟蹋身子骨啊!尤其那兩個丫頭又年輕,實在不適合留在老爺身邊,倒是我身邊的佩兒……”
就在這時候,歐陽暖掀開簾子進來,滿臉帶笑道:“姨娘在為什么事情憂慮呀,老遠就聽到你在嘆氣呢!”
李月娥心中怨恨,臉上卻不敢露出來,訕笑道:“我是怕那兩個通房太年輕,伺候不好老爺罷了……”
歐陽暖微微一笑:“按照道理說,這些話本不該我來說,只是娘臥床不起,祖母又年事已高,很多事情都不管了,我不得不說兩句。其實呀,爹爹身邊多兩個人也好,姨娘最起碼不用太過操勞,爹爹的一切事情可以交由她們去做,姨娘也好安心養胎了。”
“可是,她們畢竟剛剛進府,很多規矩都不知道……”
“姨娘真是說笑了,咱們府里頭的丫頭,不要說是家生的,就算是外頭買進來的,也都是媽媽們好好管教過的,沒有誰不知道身份規矩的,如果真得不識規矩,不還有老太太和姨娘在嘛,錯不到哪里去的。”
李月娥一聽,頓時覺得一口氣堵在喉嚨里不上不下,什么叫憋屈,這就是了。
歐陽暖看著她面色發黃,心中卻也沒有感到很痛快,她對李月娥本人沒有好惡,本來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偏偏李月娥非要拿她的人開刀,這就怪不得她無情了。至于那兩個丫頭,也是處心積慮想要往上爬的人,歐陽暖給了她們這樣的機會,她們就毫不猶豫地抓住了。
想到這里,歐陽暖輕輕一嘆,人生在世,總是有些無奈,上一世是如此,這一世還是如此。心軟、心善是不能讓她活下去的。
就在這時候,張媽媽捧著一張帖子急匆匆地走進來:“老太太,剛才皇長孫側妃派人送來帖子,說是……有十萬火急的事請大小姐過府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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