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出浴刺客來訪
自從肖衍出京,短短兩個月,京都的情況不僅沒有好轉,甚至在不斷的惡化。
“明郡王西征平亂,皇長孫治水出京,太子意外墜馬,燕王突然遇刺,周王觸怒陛下被禁足……”歐陽暖一樁樁一件件地細數著最近發生的變故,頗有些毛骨悚然的驚懼。盡管不愿意,但她不得不承認,對方的手段著實高明,每一步都近乎走在眾人的死穴上,讓別人還來不及反應就完全懵了。這樣的步步為營,這樣的算計人心,究竟是誰在那里操控棋局?也許這就是真真切切的亂局,每個人都在按照自己的計劃進行布置,雖然她不知道秦王到底準備到了什么地步,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倘若真的京城大亂,那么,前面就是萬丈深淵,僅此而已。
“小姐,沐浴的水準備好了。”
歐陽暖被這話一驚,才醒過神來:“好,抬進來吧。”
兩個小廝低著頭抬著木胎鑲銀的澡盆送到走廊底下,由四個媽媽接手,一直抬進屋子里,屋內早已鋪好油布,媽媽們輕輕抬進澡盆放下,那澡盆上雕刻著海棠花的圖樣,精致典雅。菖蒲將水桶中的熱水徐徐注入澡盆中,整個房間內靜香細細,默然無聲,只能聞得嘩嘩的水流入澡盆的聲音。紅玉帶著其他幾個大丫頭端著紫紅色木托盤站在一旁,里面裝著沐浴用的布巾、皂角。
歐陽暖心底一直很畏懼水,這或許是前世的記憶帶給她很深刻的恐懼,除了那一年下水救爵兒,她輕易不敢靠近湖邊,只是她不敢對別人說,更不愿意讓任何人知道她的這種恐懼,所以總是竭力壓制著,不叫別人發現。
“你們都出去吧,我自己來就好。”歐陽暖對著紅玉說道。
紅玉早已清楚歐陽暖獨自沐浴的習慣,應了一聲是,隨即道:“奴婢們就在門外,小姐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就好。”
雖是冬日,只是屋子里燃著銀絲炭,又有熱水的蒸氣熱熱的涌上來,歐陽暖的額上不由自主沁出細密的汗珠,她剛要除去外衣,一只手卻趁著這機會捂住了她的嘴。
“不要說話!”耳邊傳來一個男人刻意壓低的聲音,似乎還帶著些難以抑制的喘息,像是勉力擠出那低弱的言語,那捂住她嘴唇的手掌有些濕濕黏黏的,帶著奇怪的腥味:“是我!”
“明郡王!?”歐陽暖心中陡然一驚,用力掰開那捂住自己嘴唇的手,突然覺得嘴里莫名其妙多了一股血腥的味道。她詫異地轉過身,果然看見眉峰緊蹙、神色冷峻的肖重華,不由輕叫了一聲:“你怎么會……”
可接下來,她愣住了!
肖重華一身窄袖常服,襯得他的身形更加頎長,卻顯出一種尋常難見的落拓的氣息,未曾用束帶玉簪的滿頭黑絲,隨意地散著,顯得很凌亂,與他往日里的鎮定從容大相徑庭。此刻,他用手捂住自己的左邊肩膀,壓低聲音道:“對不起,嚇到你了。”他松開那捂住肩頭的手,露出了一道皮開肉綻的傷口,從衣衫內翻卷出來,顯出觸目驚心的殷紅。
“你受傷了!?”歐陽暖駭然。
肖重華點點頭。
歐陽暖不再多問什么,幫著他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并且小心地擦掉了剛才自己臉上無意沾到的血跡。說實話,她是很關心肖重華的安危,不僅是因為他曾經對她一再伸出援手,更重要的是,他的存在對京都的政局,對太子、鎮國侯府都有非常重要的意義,所以她不能坐視他死在這里。
“這里沒有金瘡藥,只能簡單包扎一下。”歐陽暖這樣說道。
“沒關系,是我失禮了。”肖重華的聲音,帶了點歉意。
歐陽暖微微一笑:“若等我脫了衣衫殿下再開口,那您才真要說抱歉。”
肖重華一時神色怔怔,微垂了臉,不知如何作答。
歐陽暖深吸口氣,他藏在她的閨房,她不是不生氣的,只是她也知道,聽暖閣是歐陽家最安全最清靜的地方,他只有在這里才不容易被人發現,況且他去別處,也定無人敢收留他。但……她終究是個閨閣千金,剛才還準備沐浴,萬一她沒有叫其他人出去,他也不會現身,豈不是全被他看光了……好吧,這也沒有什么大不了,忍字頭上一把刀,這把刀不算太狠,她能忍。
思及此,她壓下心頭的不悅,道:“殿下不要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
“……”
“只是你好好的回到這里來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出征主帥擅自回京是什么下場?要是事情傳到皇帝耳中……”
肖重華微微頓了下,如實道:“我在臨州,已經有一個月沒有收到來自京都的任何消息,大面上看來一切平靜如昔,可越是平靜越是叫人覺得奇怪不是嗎?而且我身邊也不斷有人蠢蠢欲動,個個都想要借機奪我性命,我遠在千里之外尚且如此,這只能說明,京都的形勢更為緊張!”
這兩句話雖然簡簡單單,但卻點出了事實。
歐陽暖在稍微思量了一下之后,陡地想到了另一個關鍵,忍不住開口問道:“對了,你是怎么進城的?如今京都各大門的守衛全都換了不少,你就不怕被他們認出來?”
“我總有我的辦法,秦王縱然控制了京都,卻還不至于只手遮天!”肖重華這樣說道,聲音中也多了一絲溫情,“你放心,我是偷偷上了一輛柴車從西華門進來的,原本一切都很順利,只可惜到了燕王府看望父王的時候,卻走漏了消息,這才會被人追捕。”
歐陽暖點點頭,不由自主地問道:“燕王殿下傷得重嗎?”
她認真的姿態如蘭花盛放,令他微微失神,不由自主地道:“是很重,那一劍幾乎穿透了他的心口。”
很重是多重,重到已經爬不起來,還是奄奄一息?歐陽暖想要問清楚,只是她也知道現在不是細問的時候,回頭瞧了瞧靜謐的門扉,心中終于下定了主意:“不知有多少人的眼睛都盯著太子府、鎮國侯府,甚至于我這里,而你回到京都的消息秦王必定已經知道了,恐怕立刻就會有人全城搜查,你不能留在這里,一定要設法把你送出去!”
“歐陽小姐的確心善,情愿擔這樣的干系來救我。”肖重華凝視她片刻,坦然道。
歐陽暖搖頭嘆息:“如果生在一般百姓家,我也不會平白無故遇見這種生死交關的事了,還盼郡王運氣好,到時別讓我賠了一條命才是。”
“這是自然,小姐今晚大恩,我必定銘記在心。”
四目相觸,她眼里只有憂慮,他目光卻很鎮定。若是可以,歐陽暖也不愿意參與這樣的事情,但現在這種情況,可能容許她獨善其身嗎?秦王如今只是在尋找最佳時機,等時候到了,他會如何對待太子府,如何對待鎮國侯府?就算他與歐陽家沒有夙愿,可林文淵和她歐陽暖呢?那可絕對不是什么善茬!
就在這時候,已經有不少人闖進了歐陽府。
管家聞訊匆匆帶人趕到門口,卻見到花園里不知何時來了一隊士兵,領頭的男子面容冷峻,身形高大,左臉上還有一塊長長的刀疤,看起來兇神惡煞的,他手底下的士兵與守園門的媽媽們爭吵起來,聽他們的語氣,似乎打算要搜查園子。
管家孫和皺著眉頭快步走上去:“你們都是些什么人!還不瞪大了眼睛瞧清楚!這里是吏部侍郎的府上,可不是你們撒野的地方!再不滾,當心我們老爺稟明了圣上,治你的罪!”
那領頭軍官卻冷哼一聲,給手下使了個眼色,便立刻有兩名士兵上來抓住孫和,孫和頓時驚愣,剛想大聲叫旁邊的護衛上來救他,可還沒來得及開口,嘴巴就被人堵上了,被綁起來丟在地上。
軍官冷冷地道:“我們奉旨搜查刺客,誰敢阻攔者,殺無赦!”
聽暖閣。
紅玉聽見外面隱隱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不由自主皺起眉頭,對菖蒲道:“外頭怎么了?”
菖蒲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我出去看看!”
“不,好像不對勁兒,看看情況再說!”方嬤嬤揮了揮手。
就在這時,外面隱隱傳來一個人的呼喝聲:“給我搜清楚了!人一定在這里!”
接著又有一個人討好地道:“將軍,我先前看的清楚,那人就是從這宅子的后院翻墻進來的!這么一會兒功夫,他跑不遠的!”
遠處傳來一陣喧嘩:“抓到了抓到了!”“快捆上!”“走!快走呀!”軍官高聲道:“快把人押過來!”聲音里都充滿了歡喜。
屋子里,歐陽暖猛然站起身,望向肖重華:“你不是一個人?”
肖重華搖搖頭,壓低聲音道:“不,他們抓到的不是我的人。”
歐陽暖皺起眉頭,就聽到外面有人大叫道:“滾一邊去!這根本不是我們要找的人!再重新搜!一個屋子都不要放過!”
“住手!”歐陽治的喝斥聲傳來,接著便是歐陽爵的聲音:“大膽!你們闖進我們家為非作歹,是要造反嗎?”
為首的軍官冷冷地道:“對不住,哪怕你這里是王府,也抵不過圣上的旨意!你家若是私藏刺客,欺君妄上,可是死罪!”
“你口口聲聲有圣旨,那圣旨呢!圣旨在什么地方!”歐陽爵冷聲道。
“這是圣上口諭!”軍官的聲音毫不示弱。
“放肆!”歐陽治發火了,“你是什么東西?!是哪個營的人?!上峰是誰?誰給你這么大的膽子,帶著幾個人就敢假傳圣旨!闖進我家內院,又無中生有捏造罪名!怎么?你們是想要誣陷忠良還是想要栽贓陷害?!”
那軍官似乎一時語塞,被歐陽治的厲聲呵斥逼地有些窘迫,原本囂張的語氣也和緩下去:“侍郎大人,我是奉秦王之命全城搜捕刺客,這條街每一戶人家都是搜索過的,就連首輔大人家中也沒有放過,您何必為難我們,有什么話去問秦王吧!”
“你……”歐陽治頓時被噎住,旁邊的歐陽爵冷笑一聲,道,“若真是秦王殿下的命令,怎么不見他親自帶兵!你分明是怕被看穿,故意滿口胡說八道!再者說,就算你真是秦王麾下,也斷沒有權力搜查官員家中,果真要搜,拿圣旨來!”
“圣旨在這里!”就在這僵持的時刻,一個身穿官袍的人翩翩來遲,歐陽治轉過臉一看,頓時皺起眉頭:“林兄……”
來人正是兵部尚書林文淵,他恭敬地向一旁的太監做了一個手勢,那太監便宣讀了皇帝的旨意,歐陽治的神色越變越難看,只是卻不能發作,強笑道:“原來真是圣上的意思……”
“歐陽兄莫怪,我這也是為皇上分憂呀!最近為著燕王遇刺的事情,皇上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下令全城搜捕刺客,偏偏有人告密說在這條街上見到了刺客,秦王殿下為了找出真兇,立刻進宮向陛下請下旨意,只等著抓人呢!您還是讓道吧。”林文淵將圣旨捧在手上揚了揚。
歐陽治臉上的笑容有一絲懷疑,卻還是后退一步:“那就請便吧,不過我事先說一句,若是到時候搜不到……”
“那我自然會向歐陽兄賠罪!搜!”林文淵冷冷地揮了揮手。
很快,士兵就搜查了所有的地方,領頭的軍官向林文淵稟報道:“沒有搜到人。”
林文淵斂了滿臉示威一般的笑意,目光顯得陰沉難測。可隨即,他似乎又發現了什么不對勁之處,陰郁且銳利的鷹眼透出深邃的光芒,慢條斯理地踱了兩步,看似漫不經心地詰問著:“歐陽兄,還有什么地方沒有搜吧。”
歐陽治皺眉:“這府里頭就這么大,能有什么地方沒有搜查,還是說你懷疑我家里還有什么密道啊密室啊什么的,你要是懷疑,就盡可能去搜好了!”
“哈哈哈……”林文淵大笑幾聲,“您真是愛開玩笑,密道密室……我倒是沒這樣想過,只是歐陽小姐的院子還沒有搜查過吧。”
“舅舅,您這樣說實在是太不妥當了!”歐陽爵忽然沉下臉,打斷了他的話,“照舅舅的說法,你們在這里搜不到人,就要跑到姐姐的房里去了?!哼……姑娘家的閨房怎么是隨便闖的,哪兒有這種道理!”
“我自然會約束屬下,不讓他們驚擾了暖兒!”林文淵冷聲道。
“爹爹,不可以讓他們亂來!若是姐姐被他們驚嚇了,咱們沒法和大公主交代!”歐陽爵提醒道。
“對,暖兒還是未出閣的姑娘,若我真讓你這么做了,明兒也沒臉出去見人了!”歐陽治難得這樣硬氣,不光是因為他如今是把歐陽暖當成稀世珍寶在呵護,生怕損了她的閨名將來嫁的不好,更重要的是歐陽暖現在可是永安郡主,一個不小心就會得罪大公主!所以他毫不退讓地道:“就此打住吧!請你們立刻離開!”
林文淵的面上劃過一絲意外,他沒有想到一向軟骨頭的歐陽治這一次這么硬氣。領頭的軍官正是秦王麾下的將軍左厲,他低聲在林文淵耳邊道:“尚書大人,秦王已經嚴令今天活要見人、死要見尸,若是這樣空手回去,咱們沒法交代!”
林文淵皺起眉,盯著歐陽治看了兩眼,權衡了一下利弊,隨即冷笑一聲,朝士兵做了個手勢:“進去搜!我就不信,他能逃到哪里去!”
“你們誰敢!”歐陽爵攔在聽暖閣門前。
林文淵使了個眼色,左厲冷聲道:“歐陽公子,失禮了!”
歐陽爵冷冷瞧著他,半點也沒有讓路的意思,左厲抽出長劍,揮向歐陽爵,歐陽爵身上并無武器,隨手從一旁的士兵腰間拔出一把刀,擋住了左厲的劍鋒!一眨眼之間,兩人已經交起手來!左厲原以為歐陽爵不過是個紈绔子弟,卻沒想到他的功夫絲毫不弱于自己,甚至較自己的功夫更為靈便,唯一不足的就是對敵經驗太少,幾個回合歐陽爵的手臂就掛了彩,只是他卻更加認真,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
歐陽爵見他步步緊逼,不由得狠下心腸,毫不留情地向左厲斬下去!左厲面前突然一絲銳利的冷風襲來,連忙閃避,仍是額上一痛,被什么刺中,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他捂住額頭倒退一步,卻是頭皮被歐陽爵削掉了一小塊,若是歐陽爵的刀剛才稍稍偏一點點,他的頭就會被這個初出茅廬的少年砍掉一半!這樣濃烈的殺氣,令從戰場上下來的左厲都不由得心驚,他真是太小看這個一身錦衣,仿佛金玉一般的小公子了!誰能想到他這樣秀氣的少年,發起狠來竟像是不要命一樣!
“歐陽爵,你這是要抗旨嗎!”林文淵見情況不妙,厲聲呵斥道。
歐陽治生怕獨子受傷,急忙上去拉住他道:“小畜生,還不快住手!”
歐陽爵盯著林文淵手中的圣旨,不由自主攥緊了拳頭,漆黑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強烈的殺意。林文淵心道這個小子什么時候變得這樣可怕了,不由色厲內荏道:“全都進去搜!”
就在這時候,歐陽暖當機立斷地抽掉發髻中的玉簪子,脫了中衣,只穿著肚兜和衣內的薄綢襯裙,對肖重華冷聲道:“藏起來!”同時,她對外面說了一句:“紅玉、菖蒲,你們倆進來!”緊接著便迅速下了水。
紅玉和菖蒲對視一眼,快速進了屋子,隨即關好了門。
外面的左厲對著歐陽爵冷笑一聲,帶頭進了聽暖閣,院子里的媽媽和丫頭們都用震驚的眼神望著他,左厲面無表情,大步向正屋走去。此刻房門緊閉,毫無聲息,只能聽見自己腳步沙沙輕響,更覺此處靜謐萬分,空氣中飄散著的芳香讓人漸漸多了一分難以形容的熏熏然。左厲打起十二分的小心,他知道屋子里的女子并非尋常身份,所以他此時禮數尤恭,在門前躬身報名大聲道:“末將奉詔搜查屋內,請小姐恕罪。”
“什么人這么大膽!”一個女子大喝一聲,猛地推門出來,“竟敢擅闖小姐閨房?”
驚鴻一瞥中,左厲只看到薄薄的屏風后有道纖細的人影閃過,菖蒲已經從房中奔出來,擋住了他的視線,惡狠狠地道:“你是什么東西,敢如此放肆!”
在這瞬間,屋子里歐陽暖已經匆匆披上了外衣,卻還披散著一頭濕漉漉的青絲。
“請小姐恕罪!”左厲絲毫也不理會眼前這個濃眉大眼的丫頭,只揚聲對屋子里的人道:“小姐,請您移步,讓我們搜查屋內!”
歐陽暖冷笑一聲,房門被她一把推開,冷風撲面,吹起她濕漉漉的長發冷簌簌打在臉上。
院子里的丫頭媽媽們大驚,紛紛跪倒,方嬤嬤急道,“大小姐,您怎么可以出來見這樣的人!”
“見了永安郡主,還不跪下!”菖蒲大聲斥責。
院子里站著數名甲胄佩劍的男子,左厲一見歐陽暖,驚得呆住,竟也不知道低頭回避,目光直直停駐在她臉上,過了片刻才回過神來,率先屈膝跪下,后面幾人跟著單膝跪地,身上錚錚鐵甲閃爍冰冷寒光,發出一陣可怕的摩擦聲。
歐陽暖不怒反笑,冷聲道,“敢問將軍要搜查何人?”
“末將奉旨搜查刺殺燕王的刺客。”不知為何,在歐陽暖的面前會有一種莫名自慚形穢的感覺,左厲皺起眉頭,低了聲氣,語氣也不復剛才的強硬。
歐陽暖淡淡一笑,道:“燕王遇刺是半個月前的事情,刺客只怕早已出城,怎么抓到我的院子里來了,你是在懷疑刺客與我有關呢,還是覺得這刺客根本是大公主派出去的!”
那男子面紅耳赤,俯身重重叩首,“郡主恕罪,末將絕無此意!”
“絕無此意?既然絕無此意,又為什么帶刀劍闖進這個院子,是想要當著我的面殺人嗎?”歐陽暖正說著,看見林文淵已經踏進了院子,“還是說……舅舅想要讓這些人闖進屋子里去,破壞我的名節!”
林文淵看她滿頭青絲都是濕漉漉的頓時一愣,顯然也沒想到歐陽暖剛才在沐浴,立刻有些難堪,瞪了那左厲一眼,訕訕笑道:“暖兒沒有受驚吧?你放心,我們只是要捉拿犯人,絕不會影響你的。”
歐陽暖淡淡一笑,眸子里冷冷的流光閃過:“二舅舅,我家并無你們要找的人,你們卻偏偏闖進各院驚擾內眷!你且說說那犯人究竟長得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最好說清楚,連一顆痣都別漏掉!否則隨便在院子里抓住什么仆從就說是刺客,然后告我一個窩藏之罪,我可擔當不起!若是再嚴重一點,你們抓住了所謂的刺客,當場殺了人,這下可死無對證了,我全家上下更是落了個伙同刺殺之罪!說起來,我還真是不明白,二舅舅已經是位高權重,又何必這樣辛苦的到處奔波,甚至連自家外甥女都信不過,傳出去豈不是引人笑話?”
這話實在是太過誅心,林文淵臉都黑了,心下忍不住破口大罵:“暖兒慎言!我只是奉旨行事,哪里有半點私心,你可不要血口噴人!”
“哦?是么?!”歐陽暖輕輕一笑,“陛下正在病中,這些人卻強行闖入我府上,我倒是想要問問,到底是這搜查的圣旨頒在前呢,還是這些人的步子更快些?若是在圣旨頒下之前,這些人就已經闖入了府中,可就是隨意調動軍中兵馬,這樣的罪名,二舅舅擔當得起嗎?”
歐陽暖猜得不錯,圣旨是秦王剛剛進宮請來的,而左厲生怕肖重華跑掉,早已搶先一步進了府。林文淵被她問得一怔,旋即笑道:“不管怎么說,現今陛下的圣旨已經下來了,暖兒這番質疑,難道想抗旨么?”
歐陽暖冷冷道:“抗旨是個死字,此事不問個清楚,讓這些人就這么沖進我的閨房,名節受損,我也還是無顏面見人,一樣是死路一條。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這回輪到林文淵大怒:“你……”左厲伸手將他擋下,瞥了一眼在旁邊冷冷盯著他們的歐陽爵,再看一眼臉色平靜的歐陽暖,他們的神情都在暗示,他們根本就不擔心會抓到什么人,只是覺得讓他們這樣進去搜查女子的閨房十分恥辱。這讓他拿不準主意了。恐怕他這回是真的撲了個空,可是探子不是說已經把人逼到這里來了嗎?還是說歐陽家的人都是在裝模作樣呢?
這時候,歐陽暖微微側開了身子,淡淡道:“舅舅真的要搜,就進去搜吧,不過到時候什么都搜不到,我會如實將一切稟明大公主,哪怕鬧到陛下那里,我相信母親也會為我討回這個公道!”
場面一時僵持下來,林文淵猶豫不定地站在院子里,若是進去搜不到人,歐陽暖就罷了,可她身后還有一位大公主再撐腰,如今秦王正在關鍵的時刻,如果現在打草驚蛇,就怕功虧一簣!突然,一道充滿冷嘲的聲音打斷了院子里的死寂:“這里是怎么了?”
左厲一愣,隨即跪下道:“給世子請安!”
“安什么安!”肖天燁風塵仆仆,像是剛剛從馬上下來,手中仍握著馬鞭,在空中虛抽了一記,“你們在這里鬧騰什么?”轉而一把將左厲提起來,見他滿頭是血,頭皮少了一塊,不由大怒,“我不是吩咐過嗎,誰也不許闖進這里來!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嗎?!”
左厲畏懼地看了他一眼,道:“殿下息怒,是秦王殿下……他……他……”他看了林文淵一眼,對方立刻堆起笑容道:“世子,我們只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父王是讓你們搜查刺客,你們卻跑來永安郡主這里鬧騰,僭越到這種地步,眼里還有上下尊卑么?”
林文淵勉力道:“密報上說刺客就在這里,是陛下的圣旨說要搜查的。”
“搜查?你們這么多人在這里虎視眈眈,是搜查還是嚇唬人!”肖天燁越說越怒,丟了左厲,一鞭子抽在他的身上,“刺客?什么刺客?我怎么沒聽說?”
左厲挨了一鞭子,卻更加恐懼,吭也不吭立刻叩頭道:“是刺殺燕王的刺客,屬下還來不及稟報世子爺……是屬下疏忽,世子息怒!”
歐陽暖站在臺階上,淡淡道:“世子不必動怒!原是厲將軍說是要在這條街上搜查刺客,搜查到我這個院子的時候,婢女說我正在沐浴,這些人卻不管不顧上來砸門,硬生生要闖進去搜查!爵兒愛惜我的清名,所以才阻擋了厲將軍。接著舅舅又請來了圣旨,進了我的院子,只是我畢竟是個姑娘家,這樣放一群陌生男子進了院子到底不妥,這才攔著他們!現在看來,左將軍和舅舅想是不知道這是我住的院子才這樣無禮,此間不過是個誤會而已!”
肖天燁一愣,隨即望向她,歐陽暖也正盯著他,微微上挑的美目因濃密修長睫毛的覆蓋濃得象夜色般令人遐想,雪白面龐似是因為浴后而沾染了一絲緋紅,肖天燁炙熱迷茫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只覺得一瞬間仿佛看到湛藍天空下桃花滿開、花瓣紛飛,他平日里只見過她清麗的面容,何曾見過如此濃艷的風情,一時之間有些癡意。
“那就好。”肖天燁緩緩嘆出一口氣,語氣仍是陰沉,“既然是左厲無心之失,今兒也就算了。左厲,給郡主請個罪,回去罷。”
左厲幾乎咬碎了一口牙齒,低頭道:“屬下年輕莽撞,請郡主大人大量,饒恕了我。”
歐陽暖淡淡看著他,不置可否。
肖天燁冷眼看著林文淵:“尚書大人,就算是我父王請了旨意拿人,圣旨上也沒有說著兵部尚書一塊兒吧,您這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兒做嗎。”
林文淵面色一沉,卻礙于肖天燁的身份不敢發作,只能垂手立在一邊,當下露出一個和藹的笑容:“這都是誤會……誤會!世子莫要生氣,我也只是偶然碰上了這件事,為了皇上分憂而已。”接著便回頭道:“全都回去吧……”這樣說著,他的目光還是在向歐陽暖的房間里窺探。
歐陽暖不再理睬他們,直接吩咐紅玉道,“去各處查問清楚,有沒有人受傷,有沒有什么貴重的東西被碰壞了!看看祖母那里有沒有被驚擾,打壞了多少東西!可有何處需要修整的!”
聽到這里,歐陽爵不由自主掩住唇笑了。
“是!”紅玉應聲去了。
歐陽暖看見林文淵一聽這話,臉色立刻變了,不由得冷笑道:“舅舅,不知道這賠償的事宜……”
林文淵冷汗直流,道:“哎呀,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向秦王復命,改日再來叨擾!”說著便丟下其他人,快步走了出去。
肖天燁笑著望向歐陽暖,卻聽到她說道:“世子請回吧,我不送了。”
她轉身,跨入房中,房門在身后砰然關閉。
因為最后被歐陽暖揶揄了一句,肖天燁更是生氣,走出歐陽府的時候臉上依舊是余怒未消,跨上馬,他冷冷看了一眼左厲。
左厲頭皮發麻,上前道:“世子,這里距屬下的軍中不遠,世子不如先上那兒歇一會兒?”
“哪兒都不去。”肖天燁將馬鞭摔在他臉上,“回秦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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