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攔路的告白


  一盆冷水從頭淋到腳,冰涼刺骨,曹榮猛地驚醒,瞪大眼睛,看到了眼前的一群人。

  肖衍的面色完全變了,冷聲道:“說!你怎么會在這里!你對那丫頭做了什么!”

  曹榮死命想要說話,無奈舌頭割斷,語句含糊,他臉色灰白,雙腿顫抖,嗚嗚咽咽說不出話來!無可奈何之下,只能眼珠子四下尋找蘭芝,盼望她來解釋!可蘭芝已經(jīng)變成了一具尸體,壓根沒有人再替他澄清一切。

  一個管事媽媽冷聲道:“殿下,肯定是此人趁著人多,混進(jìn)來輕薄蘭芝,她抵死不從,這惡賊便想胡來,蘭芝才咬斷了他舌頭!奴婢們發(fā)現(xiàn)蘭芝的時候,她滿嘴都是血,衣裳也全都是凌亂的!身上還有好多擦傷!”

  林元柔早在發(fā)現(xiàn)死去的丫頭是蘭芝的時候,就一下子警醒起來,她的心臟砰砰直跳,聲音尖銳得幾乎要刺破眾人的耳膜:“不要胡說八道!不過是一個丫頭,他就算想要,明面上來討就行了,何至于用這種手段!這……這一定是遭人誣陷的!”

  林元馨并不知道蘭芝背主,只以為曹榮凌辱了她的丫頭并且置她于死地,心中實在惱怒到了極點,猛地跪倒在地,沉聲道:“太子妃,蘭芝是我身邊的丫頭,從小伴著我一起長大,雖然她只是個奴婢,情分卻非同一般,我原先想著給她許一個好人家,讓她有所依靠,可沒想到竟然這么年輕就遭此噩運(yùn)!今日我若是任由她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別人定會覺得堂堂太子府竟無法庇護(hù)一個奴婢!馨兒求太子妃,為蘭芝做主!”

  奴婢是主人的私有財產(chǎn),蘭芝是林元馨的陪嫁丫頭,沒有獨(dú)立戶籍,列入太子府中。若是曹榮看中了蘭芝,大可以向皇長孫開口,如果皇長孫和林元馨都同意將蘭芝送給他,尚需要西市署出公券,引驗正身,明立文券,才能將人領(lǐng)走。曹榮在主人沒有同意的情況下,公然侮辱太子府的丫頭,不僅僅是損害太子府的財產(chǎn),更重要的是,當(dāng)眾打了太子府的臉面,便是太子妃向來溫厚平和,也不禁動了怒,她親手來攙扶林元馨,安慰道:“馨兒,你先起來!此人竟然敢在太子府胡作非為,當(dāng)真是膽大包天!你放心,我不會就這樣饒恕他的!”

  林元馨白了一張臉,猶豫再三,還是順從地點點頭,站起來立在一旁,歐陽暖悄悄走上去握住她的手,只覺得觸手冰涼,心中微微沉了沉。表姐不知道蘭芝早已背叛了她,還在為這個丫頭的死傷心,當(dāng)真是太不值得了!

  各式各樣的眼光落在林元柔的身上,同情的、鄙夷的、嘲笑的、驚奇的,林元柔此刻恨不得一腳踹死這個害她丟人現(xiàn)眼的丈夫,可她不能!甚至不能在眾人面前流露出一絲一毫的不信任,她只能咬牙道:“太子妃,曹榮雖然膽大妄為,尚不敢這樣無禮,求太子妃給個恩典!徹查此事!還他一個公道!”

  曹榮滿口血污,話都說不出來,遑論解釋,他惡狠狠地盯著站在人群中的歐陽暖,心中實在恨到了極點!

  “把他先押起來,稍后等我稟明了皇祖父,再行處置!”皇長孫并不理會林元柔,只是揮了揮手,毫不留情地說道。

  看著曹榮掙扎著,被強(qiáng)行拖下去,整個太子府此刻如同一片死寂,只聞唏噓,并無人語。

  林元柔的臉色一下子慘白如紙,她立刻意識到,皇長孫這樣做,擺明了是不肯善罷甘休了!這樣一來,她豈不是……她迅速看了一眼周芷君,然而對方卻像是毫無所覺,臉上一點異樣也沒有,林元柔迅速低下了頭,仔細(xì)思索了片刻,隨后便面露羞慚之色,向眾人告辭。

  皇長孫面色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明知道她是要回去請玉妃出面,卻也并沒有出言阻止,只是道:“既然曹夫人著急回去,我們就不多留了,請便吧。”

  林元柔走得飛快,裙擺帶起一陣微風(fēng),她剛一離開,人群中便傳來竊竊私語。

  “以前聽說曹家出了個忤逆子,我還以為不過是風(fēng)流多情了點,卻沒想到這樣不像話!”

  “是啊,這可真是大丑聞!”

  “娶了個兵部尚書的千金又姬妾成群,居然還敢尋芳尋到太子府,簡直是太不成體統(tǒng)了!好在太子今日進(jìn)宮去了,若是知道還不定怎么震怒呢!”

  “是啊是啊,這一回曹家可要倒霉了!”

  “噓,小點聲,宮里頭還有個玉妃呢!說不定人家吹吹風(fēng),陛下就放了他也不一定……”

  一片竊竊私語中,太子妃臉上露出疲憊的神情:“我累了。”周芷君連忙上去攙扶她:“娘,我送您回去。”

  太子妃淡淡道:“不必了,你還要留下招呼客人。”說著,她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林元馨,似不經(jīng)意地道:“馨兒,你過來。”

  這一刻,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周芷君的身上,她卻微微一笑,柔聲對林元馨道:“既然如此,就有勞妹妹了。”說完,她又笑著看向眾人,“前面還有幾株極品山茶,諸位請隨我來吧。”眾人會心一笑,便都跟著離去了。

  歐陽暖遠(yuǎn)遠(yuǎn)看著周芷君臉上平和的微笑,想起那副掛在正堂的觀音圖,只覺得心中一陣陣的發(fā)寒。這時,林元馨卻拉了她一把,歐陽暖微微吃驚地看向她,林元馨奇怪道:“傻丫頭,在想什么呢?太子妃在跟你說話。”

  歐陽暖一愣,轉(zhuǎn)頭看向太子妃,卻見她對自己露出微笑:“孩子,你也一起來吧。”

  太子妃住在集賢館內(nèi),一路走進(jìn)去,光潔的青石板面幾乎能照見人影,一排溜光雪白的粉墻,只是懸著一幅書寫著靜心咒的字畫。窗前不是尋常女子房間會有的琴架、繡棚,反而橫著一張書案,上等的宣紙隨意鋪散著,另有一整套的青玉葵花筆洗,最引人注目的是書桌后面的楠木書架上一排的各色硯臺,仔細(xì)望去,除了時下貴族之間流行的端石、歙石、洮河石、澄泥石、紅絲石、砣磯石、菊花石外,還有尋常人家用的玉硯、玉雜石硯、瓦硯、漆沙硯、鐵硯、瓷硯等,零零碎碎竟有數(shù)十種,蔚為壯觀。朝南長窗下還放著一張金絲楠木的楊妃榻,榻邊案幾上放著一個青瓷美人觚,里頭插著幾枝蘭花,整個房間觀之古雅精致,雅致宜人。

  林元馨見歐陽暖目露驚訝,微笑道:“太子妃很喜歡書法,還喜歡搜集硯臺,這天底下的硯臺,各式各樣,幾乎都有收存呢!”

  歐陽暖點點頭,笑道:“難得太子妃有這樣的雅興。”

  太子妃饒有興趣地捧起一方玉硯,笑道:“太子公務(wù)繁忙,皇長孫也成家了,我一個人閑著無事,倒是很喜歡搜集這些東西。你別看這硯臺小小的一方,學(xué)問可大著呢。我剛開始只是覺得有趣,便什么樣的都肯收,后來太子跟我說,要選硯臺,要看硯臺的材質(zhì)、工藝、銘文等。”太子妃微笑著,似是想起了什么,她輕輕用手指撫摩著硯臺,感覺手下的滑潤細(xì)膩,神情很是溫柔。她放下玉硯,捧起另外一方硯臺,道:“這一方是端硯。”她一邊說,一邊輕輕敲擊了一下,道,“你們聽,敲擊的聲音以木聲為佳,瓦聲次之,金聲為下,所以這一方是上等的端硯,如果是歙硯,以聲音清脆為好。”

  林元馨一直微笑著聆聽太子妃的話,然而臉上卻露出困惑的表情,她永遠(yuǎn)也不明白,為什么太子妃會迷戀于這種看起來毫不出眾的東西,反而對別人送來的金玉珠寶毫無興趣。這一點,不僅僅是她覺得奇怪,連皇長孫都對此飽含困惑。

  歐陽暖看著太子妃,只覺得她在說起這些硯臺的時候,神情很是溫柔,她隱隱猜想,或許這些東西和太子有某種關(guān)聯(lián),更可能……這些東西在她的眼中,是年輕時候夫妻恩愛的象征。據(jù)她所知,太子身邊有無數(shù)美麗的姬妾,政事之外的時間全都消磨在那些人的身上,對于這位太子妃,剩下的也只有敬重了吧。可她到了如今,卻還記著對方曾經(jīng)說過的話,嫁入皇家,這究竟是一種幸運(yùn),還是一種悲哀呢?

  太子妃回過神來,微笑著望向她們:“我怎么又說起這個了,你們該不愛聽了吧。”

  歐陽暖笑道:“不,小女只是覺得,太子妃的收藏很多,想必花了不少心思。”

  太子妃輕輕點點頭,將手中的硯臺放回原位,聲音中有一種說不出的空寂:“我有的是時間……”說到這里,她突然笑著對林元馨道,“別在這里陪著我了,你該陪在皇長孫的身邊,去吧孩子。”

  林元馨站在原地,面上仍舊有些猶豫。

  風(fēng)靜靜的,帶了一點沁涼柔潤的花香,徐徐吹在太子妃的鬢邊,她看著花容月貌的林元馨,不知為何,突然嘆了口氣:“馨兒,你是宴會的主人,剛才你的丫頭又出了事,你送我回來也就罷了,如果再不出現(xiàn),別人會以為你借題發(fā)揮,留下歐陽小姐和我說說話就好了,你自去吧。”

  林元馨一愣,立刻明白過來,垂首道:“是。”她隱約猜到太子妃要單獨(dú)和歐陽暖說話,心中不免擔(dān)心起來,可是又不好多說什么,只能對著歐陽暖露出一個安慰的眼神,慢慢走了出去。

  太子妃看著歐陽暖,眼神很溫和,輕聲道:“孩子,你剛才對我眨了眨眼睛,是想要單獨(dú)對我說什么嗎?”

  歐陽暖點了點頭,太子府中正妃有孕,林元馨的地位和性命岌岌可危,而這,不過只是皇室家族陰影的一角。縱然周芷君心狠手辣,她也是為了自己的孩子。成者王侯敗者寇,說不上誰對誰錯,不過各自為了生存。太子妃是太子府真正的女主人,有些話、有些事,實在是不需要也不必瞞她。歐陽暖強(qiáng)忍住心中翻涌的情緒,狠一狠心,猛地雙膝跪地,輕聲道:“求太子妃救表姐性命!”

  太子妃一怔,原本的溫柔之色剎然而收,走近她身畔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歐陽暖艱難屏息,聲音沉靜如冰下冷泉之水,冷靜道:“今日歐陽暖偶然發(fā)現(xiàn),墨荷齋中掛著一幅觀音送子圖,這畫所用的墨汁十分古怪,長期熏香恐有性命之憂……”

  太子妃心口僵了一僵,幾乎就要忍不住變色:“什么?”

  歐陽暖正色道:“歐陽暖對書法十分喜愛,對各種墨色也十分清楚,那畫的色澤較一般的更為鮮艷,其中一味褐色更帶了一絲朱紅,這是極為罕見的,所以我才起了疑心。太子妃若是不信,可以將此圖拿來驗看。”

  太子妃的目光驟然變冷:“你今日此言,到底有何目的?”

  歐陽暖揚(yáng)起臉,淡淡一笑,聲音只是沉沉的,似乎墜了什么沉重的東西:“我知道,若是我告訴太子妃,您一定會懷疑我別有目的,可是比起這些,我更在意表姐的平安!此畫是表姐從京都水月庵中求來,您若是懷疑我的目的,大可以去調(diào)查,那幕后黑手是誰,未必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

  太子妃聞言一震,默默看著歐陽暖半響,卻見到她挺直了背脊,一臉倔強(qiáng)的模樣,隨之心底黯然嘆息了一聲,忽然低著頭悶悶道了一句:“歐陽小姐,你很好。”

  歐陽暖一時不能會意,脫口道:“什么?”

  太子妃長嘆一聲,道:“你肯對我說實話,很好。”

  歐陽暖垂首,“太子妃高抬我了,若今日不是表姐受害,我是不會多此一舉的。”

  太子妃微一出神,目光有一瞬間的森冷,眼角的細(xì)紋因肅穆的神情而令人備覺嚴(yán)厲,她狠狠從唇齒間逼出幾個字來,“這種微末伎倆,不過是家常便飯罷了!”

  歐陽暖直截了當(dāng)?shù)溃骸斑@本是皇長孫家事,不容外人置喙,可馨表姐與歐陽暖情同姐妹,我實在不忍心見她陷入這樣的絕境,請?zhí)渝鷮Ρ斫愣嗉诱辗鳎恢磷屆髦槊蓧m、善者受苦!”

  太子妃的手指自頭上的纏絲瑪瑙簪子上輕輕撫過,仿佛是漫不經(jīng)心一般,道:“這是你表姐讓你來告訴我的嗎?”

  歐陽暖微微一笑:“太子妃,您可以懷疑我,卻不該懷疑表姐,她不是這樣的人。”

  太子妃的神色緩了緩,和顏道:“是,我不該懷疑她,馨兒是個單純的孩子,正因為如此,我才這樣喜歡她。我早已對她說過,她對我雖有孝心,可是這心思也該多用在皇長孫身上,用在后院的人身上,可是她卻終究還是太年輕了,無法領(lǐng)會這一點。歐陽小姐,你說是不是?”

  歐陽暖垂下眼睛,道:“表姐也有她的心思,讓太子妃過的舒心是皇長孫的心愿,她為夫君分憂也是分內(nèi)之事。再者,皇長孫的身邊還有正妃和其他侍妾,并不獨(dú)獨(dú)缺她一人。反倒是在太子妃這里,表姐說得您時常指點教誨,真正長了許多見識。”

  太子妃認(rèn)真地看著歐陽暖,神色已經(jīng)十分溫和:“好孩子,起來吧。”

  歐陽暖的神色更加謙卑,慢慢起身,道:“多謝太子妃。”

  太子妃笑著搖了搖頭,道:“你告訴我卻沒有告訴皇長孫,不過是覺得他表面上一碗水端平,其實更喜愛周芷君,對馨兒的尊重和愛護(hù)只是出于對鎮(zhèn)國侯府的尊重罷了,是不是?”

  歐陽暖眼中似有惶恐,聲音卻很是平靜:“小女不敢。”

  太子妃突然大笑起來:“有什么不敢的,衍兒那個孩子我很了解,不只是他,男人都是這樣,總有一些新鮮勁兒,芷君的容貌心機(jī)都勝過馨兒很多,又比她晚進(jìn)門,如今還有了身孕,他在意些也再所難免。”

  正因為周芷君懷有身孕,不可能受到嚴(yán)懲,歐陽暖才沒有將此事告知林元馨,表姐的心思單純,太過善良,萬一她得知此事,就算能忍下怨憤,言談舉止之間也難保不被周芷君看出端倪。

  若非死過一次,歐陽暖怎么會真切地了解一個忍字的真諦。忍耐,忍耐到心中如有利爪狠狠撓著、撕拉著,一下一下抽搐的疼,卻也要對著仇人笑的溫柔,甜美,直到有一天,一擊必中,將對方置諸死地!

  現(xiàn)在將一切告訴林元馨,是會讓她生出警惕,再然后呢,萬一她無法忍住怨憤,會造成何種結(jié)果?所以歐陽暖權(quán)衡再三,選擇了太子妃,她或許在意周芷君肚子里的孩子,更在意的卻是皇室家族的體面和安寧。

  此刻,歐陽暖沉默著,太子妃的語氣里有一種涼薄,也有一種過來人的悲哀,那語聲里面沁涼的意味,透過肌膚直沁入心里去。歐陽暖定定望著她,帶著懇求的口氣,“太子妃,您……”

  太子妃微瞇了眼睛,面上還是溫和無害的神色,眼底卻閃爍著寒冷的光澤:“別人的府中我不管,太子府里,容不得這些害人的東西!”

  歐陽暖放下心來,只要太子妃出面敲打周芷君,必能讓對方有所收斂,想必在嫡長子出生以前,林元馨能過一段比較安全的日子。

  太子妃又盯著歐陽暖看了半天,直看得她心里拎了起來,才微笑道:“芷君沒有嫁入太子府之前,我是曾經(jīng)見過的,性子溫柔沉靜又靦腆。只不過你表姐先她進(jìn)門,又討我的喜歡,在府里站穩(wěn)了腳跟,她難免有些急躁了……放眼去看這世間,男人有他們的爭斗,女人也有自己的世界。不要說這里是太子府,就算是尋常的人家,妻妾之間平日里明爭暗斗、花樣百出,一點不會少,但凡牽扯上了正妻的地位、牽扯上了權(quán)力,哪一個不是施展渾身解數(shù),不惜從脂粉堆里殺出一條血路的,馨兒的委屈不過是剛開始……”她眼角隱隱有一點失落,然而語氣卻是平淡而疏離的,連自身的憤怒亦是淡淡的不著痕跡。這樣的平靜,想必亦是心有所感了。

  歐陽暖聽著,如重重一記擊在她心口上,周芷君要的是表姐的性命,何其殘忍啊!可是在太子妃看來,不過是后院爭寵的手段,僅僅是地位受到了威脅,就要奪人性命……她微微低下了頭,道:“請?zhí)渝判模斫憬^不會知道此事,更不會因此傷了和正妃之間的和氣。”

  “你這個孩子這么聰明,難怪長公主喜歡你,這兩年每次有宴會,身邊都帶著你。”太子妃說到一半故意停住,可是歐陽暖卻靜靜地站著,并不接話茬兒,倒是她忍不住追問了一句:“我也很奇怪,她為什么這么喜歡你呢?”

  歐陽暖坦然一笑,“公主常說,若是她的女兒能夠平安長大,就應(yīng)該是我這個模樣,我想,這大概就是公主青眼于我的主要原因吧?”

  太子妃看她一眼,表情甚是認(rèn)真地點了點頭道:“大公主識人慧眼遠(yuǎn)甚于我,我先前以為,你不過是刻意討好她借以晉身的閨閣女子,然而今天才了解到,你遠(yuǎn)不是我以前想象中的那種投機(jī)之輩。”

  今天歐陽暖所言,簡直是冒險到了極點,可她為了林元馨竟全然不顧。

  所以太子妃這句贊譽(yù),的確是出自真心,并無虛飾,歐陽暖自然分辨得出,然而她只是靜靜行了一禮。

  從集賢館中出來,歐陽暖的眼中已是一片寒潭靜水,漠然、平穩(wěn)而又幽深,已掩住了所有的情緒……

  宴會結(jié)束,歐陽爵已經(jīng)等在馬車前,看見林元馨親自送歐陽暖緩步走出來,便快步走過去向林元馨行了禮,然后道:“姐姐,咱們回去吧。”他隱約覺得,這個太子府里頭每一個人都怪怪的,尤其是今天花園里發(fā)生的事情,他總覺得很不對勁,卻說不出哪里有問題。

  林元馨微微一笑,道:“暖兒,快回去吧。”

  歐陽暖點點頭,轉(zhuǎn)身要離開。林元馨突然叫住了她,歐陽暖一愣,回身望著她,林元馨的手突然拉住她,眼中有一種淡淡的疑慮:“暖兒,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

  歐陽暖深深吸了一口氣,踏前一步,用力握住了林元馨的手,一字一句道:“表姐,我不能時時刻刻陪在你身邊,你……要小心。”說完,她快速轉(zhuǎn)身,上了馬車。車簾放下的那一刻,林元馨竟看到她眼中隱隱的淚光。

  山菊同樣聽到了這句話,不由得露出詫異的神情:“林妃,您覺不覺得,表小姐變得好多。”

  林元馨一直望著馬車絕塵而去,如果可以,她希望歐陽暖不要變,但是她一直在變,從以前怯懦膽小的小女孩,變成現(xiàn)在清麗絕俗的模樣;從安安靜靜不愛說話,變成如今心機(jī)深沉的少女。她淡淡地道:“不管她變成什么樣,都是我最好的妹妹,這一點,是永遠(yuǎn)不會變的!”她說到最后一句的時候,聲音已有些喑啞,眼圈兒也已經(jīng)發(fā)紅,山菊疑惑地瞪大了眼睛,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元馨是善良,可并不愚蠢,她知道,歐陽暖不會無緣無故向自己索要那幅畫的,這其中一定有緣故,只怕是蘭芝的死,也和這件事有關(guān)系……

  歐陽家的馬車駛過鬧市區(qū),到了一處拐角,歐陽爵突然下令停了馬車。紅玉掀起了車簾,歐陽暖看見歐陽爵面色古怪地向前方望去,她皺了皺眉頭,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見一丈開外的地方,肖天燁悠閑地站著,見她掀開車簾,便輕輕點了點頭。雖然他臉上沒有什么特別的表情,但那個姿勢卻清楚地表明,他是專門先行一步,在此等候歐陽暖的。

  “姐姐,不要理他,咱們該回去了。”歐陽爵對肖天燁一直沒有好感,這時候看見對方,刻意壓低聲音對歐陽暖說道。

  最初的一瞬間,歐陽暖有些猶豫,但不過片刻之后,她還是坦然地?fù)u了搖頭:“不,我過去說兩句話。”

  “我陪你一起……”這句沖口而出的話只說了半句便停住了,因為歐陽暖輕輕看了歐陽爵一眼,他立刻明白,姐姐并不希望自己一起去,所以他只是策馬退后了幾步,不再多言。

  菖蒲想跟上去,卻被紅玉一把抓住,拉了回來:“小姐若是需要跟著,自會吩咐的,你老實呆著。”

  歐陽暖已經(jīng)走向肖天燁,他看著她走近,面色有些冷淡,春水般的眸子里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狂熱情緒。

  歐陽暖在離他三步的地方站定,靜靜道:“世子找我有事?”

  肖天燁身形一頓,默然了片刻,直視著她,答道:“我剛才翻來覆去都在想一件事。”

  歐陽暖看著他,露出驚訝的神情。肖天燁像是在說給她聽,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我為什么要救你呢?在獵場的時候,你把我氣個半死,還害的我犯了心疾,差點死在當(dāng)場。后來又逼我扮成女人,害得我丟盡了臉面。按照道理說,我應(yīng)當(dāng)恨你才對,為什么要救你呢?”

  他說話的時候,眼睛里沒有一絲的雜質(zhì),澄明如鏡,只有微微的困惑:“你能回答我這個問題嗎?”

  歐陽暖微微搖了搖頭,淡淡一笑:“說實話,你這么做,我也很難理解。如果今天你看到這一切沒有救下我,我也不會怪你,畢竟……自從你我認(rèn)識以來,我對你一直不好,你并沒有責(zé)任和義務(wù)一定要幫忙。也許世子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后悔了……”

  “我救你,是因為我想要這么做,也沒什么好后悔的。”肖天燁突然打斷了她的話。

  歐陽暖心中一頓,面上卻仍帶著微笑:“既然世子不后悔,又何必問為什么呢?”

  肖天燁低下頭,默然不語。認(rèn)真算起因果來,兩人之間除了一些心結(jié)以外,也沒什么抹不開的血海深仇。更重要的是,他突然發(fā)現(xiàn),這種奇怪的情緒,似乎是因為自己十分看重歐陽暖,看重到了會為她暴怒的地步,甚至于不計后果地為她出氣,這種虧本的買賣,他居然也做了,如果不是突然瘋了,那就是有某種他不愿意承認(rèn)的原因。明明知道,卻不愿意承認(rèn)!

  歐陽暖笑了笑,繼續(xù)道:“我該走了。”

  肖天燁卻突然上前一步,語速極快地道:“歐陽暖,我猜……是因為喜歡你。”

  歐陽暖心中劇震,肖天燁的一雙眸子里只能瞧見她的倒影,直要望到人心里去似的,讓她的心整個縮成一團(tuán)。

  “我喜歡你。”他認(rèn)真地道,看著歐陽暖目中的震驚,他補(bǔ)充道,“我喜歡的人一定要得到。”

  歐陽暖望著他,良久,壓低了聲音說道:“可是世子有沒有想過,我根本不喜歡你。”

  “我會努力讓你喜歡上我。”

  “如果努力也沒有用呢?”

  “不可能。”

  “世子,你我立場不同,很多事情不是你想怎么樣都可以……”

  “我不在乎!”肖天燁那雙春水般的眼似極了水底下柔軟的沙子,軟得讓人要沉下去了,然而他的每一句話都充滿了堅定與頑固,“我不需要你的同意……總有一天,你會喜歡我的。”

  歐陽暖看著他,突然想起,那一年盛宴,她悄悄掩了眉目,避在盛裝錦簇的林氏身后,瞧見了蘇玉樓。

  當(dāng)時,她不必攬鏡自照,也知道自己的臉上染起淡淡嫣紅,悄悄道:“娘,蘇公子生的真俊朗……”低低的仿佛比夢囈的聲音還輕,怕是連她自己都聽不真切。

  后來,她到底如愿成了蘇玉樓的妻子。那時候,她第一次知道,原來一個人可以如此滿心滿意的歡喜和快活。

  蘇玉樓……并非沒有對她溫柔的時候,

  想起往昔的時日,恍如一夢,令她時時喘不過氣來。

  再后來又怎樣?

  他早早背棄了她,她的尸身葬身于冰冷的江水之中。

  往昔的良人變成了兇手,這樣的恨,日日夜夜煎熬著她。

  她與肖天燁根本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他們之間有太多的距離,立場、家族,她已經(jīng)犯了一次錯,絕不會再選擇一門注定不被人祝福的婚姻。

  無恨,無怨,已經(jīng)是他們最好的結(jié)局,何必再多求,想到這里,她毫不留戀地快步離去,上了馬車。

  肖天燁目送馬車消失,表情陰沉。

  “世子,我們也回去吧?”隱在暗處的侍衛(wèi)長玄景低聲問道。

  肖天燁冷哼一聲,“歐陽暖……你想這樣甩開我,哪有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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