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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本佳人奈何無心


  世人皆知,魯王世子肖漸離是爽朗少年,從來沒有這樣心情不好過,但是此刻他站在旁邊,看著別人鳩占鵲巢,半途把自己看中的小美人劫持過去陪著下棋,他欲哭無淚。換了別人,這個虧他一定不肯吃,但眼前這個人,卻是他得罪不起的,他只能很得體的調整好面部表情,表現出一位世子尊貴寬容的風度。

  當時明郡王突然從天而降,站在歐陽暖面前堂晃晃的審視對方許久后,才沖著人家平平淡淡的招呼道:“請小姐與我對弈一盤。”那般氣度,竟若施恩的王者一般。

  莫說是丫鬟侍衛們被他這樣的舉動嚇得不輕,就是歐陽暖都愣了一下,思慮良久,才點點頭。

  當時肖漸離還想要開口阻止這種不道德的半途攔截的行為,明郡王看了他一眼,竟目光冷淡的淺笑了一下。他的眼神,深沉冷酷中透著蕭索的清淡,淡淡的俯視著,隱含威脅。肖漸離立刻了然,這是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男人,甚至沒有道理可講。

  那個瞬間,肖漸離似乎能感覺身后肖清寒緊張得繃緊的神經,幾乎在同時,他哈哈大笑,起身讓出了位置,“明郡王請。”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竟就這么輕易退讓了……肖漸離覺得從今往后自己在人前壓根沒法混,實在太丟人。但他轉念一想,明郡王終究是上過戰場的軍隊統帥,氣勢上輸給他,也不算很失態,只是在美人面前,多少有點不甘心罷了。

  他那里胡思亂想著,這邊的棋局已經開始。明郡王肖重華拿著一枚白子,似乎漫不經心地悠然道:“小姐琴技超群,小小年紀,倒也不易。”

  歐陽暖淡淡一笑,道:“明郡王過獎了。”無數個噩夢之中驚醒,對著窗外無限的黑暗,一局局走來步步驚心,冬日撫琴手都僵冷,夏日靜坐汗濕脊背,一卷卷的古書,一步步的禮儀,說不盡的知書達理,優雅從容,日復一日,夜復一夜,為了復仇她對自己比對誰都殘忍……才終于走到今天,區區琴技,又算得了什么。

  肖重華一雙眼睛似大海般深沉,白子落下,口中輕聲道:“是不是過獎,小姐心中最明了。”

  心中剎那有千百個念頭轉過,歐陽暖輕輕按下一枚黑子,漫聲道:“暖兒不知郡王此言何意?”

  肖重華眸中閃過一線光芒,一瞬即逝,道:“小姐曲意敏銳,但似心懷別怨,恐不是好事。”

  除了眼觀鼻鼻觀心的紅玉,旁邊人聽著這兩人一來一往,都面露疑惑。

  歐陽暖掂著棋子在手里想了想,很快重重在棋盤上按了下去,這才抬眸,頗感意外地“哦”了一聲道:“心懷別怨?何以見得?”

  這桃樹之下,清風徐徐,香氣四溢,隔著世間嘈雜,聞著茶香淡淡,黑白縱橫,倒也是人間樂事,看著歐陽暖臉上還是一副笑吟吟的樣子,眸中卻很有幾分冷意,肖重華心中淡笑,這個小女孩看著和氣,誰能想到心底卻有這般戾氣,竟能將一首狂放不羈的琴曲彈出縱橫怨氣。

  “有才而性緩定屬大才,有智而氣和斯為大智。”肖重華下了一子,淡淡道,“光有才不定性必有災禍,光有智氣不和傷人傷己。歐陽小姐,好曲子當有好心境,莫辜負好春光才是。”

  明郡王三言兩語之間,竟是要勸她放下仇恨?他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局外人,不過從琴曲之中聽出些許,又知道些什么?仇恨傷人傷己,她會不知么?只是這世上,你善待別人,別人卻恨不得置你于死地,你好心放過別人,別人卻未必肯放過你。歐陽暖下了一粒黑子,不置可否。

  “小姐不贊同?”肖重華似知她心中所思所想。

  “山不轉路轉,境不轉心轉。有時非是我放不下,而是別人不肯放下。更何況千人千般苦,苦苦不相同,郡王不是我,焉知我的心思?”歐陽暖含著笑意,淡淡道。

  肖重華深沉的眸中惋惜一閃而過,而歐陽暖,她表情平淡,仿無所覺。

  “姐姐!”歐陽爵此刻從遠處走過來,似乎已經找了很久,額上隱隱有細密的汗珠,這時候看見肖重華,略微有些吃驚,立刻有模有樣的行禮,然后飛快地站到歐陽暖身旁去了。

  歐陽暖看著他,對肖重華說道:“這是舍弟歐陽爵,他可是仰慕郡王久亦。”

  肖重華剛才已經見過歐陽爵,這時候抬起眸子打量了他一眼,歐陽爵立刻站的筆直,那模樣跟被巡視的小將一個模樣。歐陽暖笑了,道:“他羨慕郡王在戰場上建功立業,說將來也要效仿,我笑他癡人說夢,他還不信。爵兒,你且問問,郡王肯不肯收你。”

  歐陽爵立刻死死盯著肖重華,對方頭戴玉冠,身著華衣,神情卻清淡得很,若處身山林流泉間一般,半點也看不出曾在戰場上浴血奮戰的模樣,他不禁懷疑,眼前這個明郡王,跟那個屠盡南蠻異族的厲害統帥,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肖重華右手抵在頷下,慢慢思量,聞言又打量了歐陽爵兩眼,重新在棋盤上下了一子,道:“懂兵法嗎?”

  歐陽爵一愣,道:“不懂。”

  “作戰呢?”“不懂……”“謀攻呢?”“不懂……”“兵勢呢?”“不懂……”“布陣呢?”“呃……”“五行八卦?”“……”“用間?”“……”

  肖重華干脆地道:“不要。”

  肖清寒看不過去了,道:“重華哥你也不要這樣說吧,誰也不是一生下來就什么都會的呀!總可以慢慢學。”

  “戰場之上,容不得人慢慢學,縱然郡王肯給他這個機會,敵人會給這樣的機會嗎?”歐陽暖輕輕一笑,看了弟弟歐陽爵通紅的小臉一眼,心中卻暗自嘆息,她希望他能認清現實,可是真的看到他難受的抓心撓肺,她心中又為他失望難過。所以她輕輕下了一子,含了七分的笑,三分的嬌,柔聲道:“如果將來有一天,爵兒做到您所說的這些,您會收下他嗎?”

  歐陽爵剛才還覺得無地自容,滿臉通紅,這時候聽見姐姐這么說,立刻眼睛亮閃閃的盯著明郡王瞧,肖重華看他一眼,默然良久,最終道:“可以。”

  歐陽暖臉上的笑容越發云淡風輕,對歐陽爵道:“還不謝謝郡王!”

  歐陽爵立刻起身拜倒,然后喜滋滋地站起來,肖清寒望了他一眼,心道這世上有人比自己還傻,肖重華此人要求極高,御下極嚴,想要讓他滿意可比登天還難,何必自討苦吃呢?他卻不知道,歐陽暖此舉煞費苦心,一是讓歐陽爵從此定下心來苦心磨練,二是誆著明郡王許下承諾,依照他的身份和地位,既然已經承諾只要爵兒達到他的要求便收下他,就不會輕易毀諾。其實在歐陽暖看來,明郡王未必是最好的選擇,但歐陽爵如此仰慕他,她也就不得不順從他的心意了。

  就在此時,侍衛過來回稟肖清寒說世子在到處找他,肖清寒一愣,便向歐陽暖告辭,走的時候還不忘把一直愣愣看著的肖漸離捎走了,在他的想法中,肖漸離是勁敵,不能把他留在美人跟前獻媚。

  肖漸離依依不舍,一直癡癡看著歐陽暖,她的側影很美,低頭的時候,修長的頸現出柔美的弧度,因為年紀還小身形略略顯得有些單薄,可是這單薄很襯她柔弱的風流姿態,清麗如春水,連身上如雨過天晴般清澈的天水碧春裳也為她添上了一番嫵媚而含蓄的韻致。

  他們二人離去后,歐陽暖不著痕跡地看了歐陽爵一眼,道:“爵兒,今日你還沒有拜見過大舅母她們吧。”

  只在片刻之間,歐陽爵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轉身向明郡王行禮道:“我先走一步,請郡王恕罪。”

  明郡王點點頭,歐陽暖目送歐陽爵離去,她容顏清遠,眉眼卻溫柔,回過神來才發現肖重華看著自己,她微微一笑,掂起棋子的細長手指,晶瑩細膩,肖重華看著,微一瞬有些失神,隨即伸手取子,冷聲道:“剛才小姐是在算計我?”當即就在棋枰上落下一枚白子,來勢不善。

  歐陽暖自棋盒中取了一枚黑石棋子又按下,邊搖頭嘆息般的道:“歐陽暖不過區區女子,郡王何必如此計較。”

  肖重華取白棋應了一手,隨口回道:“小姐自己要做睚眥必報的人,卻說我計較?”

  歐陽暖笑了:“古人有言,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郡王高才,竟沒有聽說嗎?”

  明郡王勾起唇畔的笑容,從第一次在書齋前見到她,他曾想,這女子冰雪聰明,懂得以心換心,心中一定另有一方與世迥然的天地吧,再次見面,卻見到她步步為營、時時謀算,終究掩不住一身的索然與倦怠。他見多了互相傾軋算計,并不少她一個,卻也心生疑惑,不過一個少女,為何會有這樣冰冷的眸子……他想起父王密室里的那幅圖,那樣相似的一張容顏,卻是完全迥異的性格,聽聞鎮國候府千金容顏如玉,當年曾冠絕京都,卻是個十分清高孤傲的性子,怎么會生出這樣的女兒呢,著實令人費解。

  歐陽暖臉上帶著笑容,在棋盤上按下最后一枚黑子。本來廝殺得難分難解,甚至白子還有幾分優勢的局面立刻大變,白子兵敗如山倒,再無一絲生機。

  這一局,贏得很痛快,紅玉看了棋盤一眼,又看了看那位明郡王的臉色,心道小姐呀,對待魯王世子你尚且給人家留了三分顏面,怎么對明郡王就如此心狠手辣、不留余地呢?

  對上肖重華似笑非笑的眼神,歐陽暖站起身,盈盈而笑,道:“郡王都說了我是睚眥必報,這一局自然是半子不讓的,失陪。”說完,她轉身就走,紅玉和菖蒲對視一眼,趕緊跟了上去。

  “郡王,這……”金良在旁邊看的有點目瞪口呆。

  肖重華用原本拿在手上來不及下的白子敲擊了三下棋盤,嘆息道:“卿本佳人,奈何無心?”

  歐陽暖的世界,太遙遠,也被間隔得太虛無縹緲,旁人縱然費盡一生,只怕也難以窺得一方風景,她如此作為,倒讓他懷疑,她真正的溫柔,是否只在歐陽爵面前流露稍許……

  剛走過假山,卻突然闖出一個人來,歐陽暖不免吃了一驚!

  “小姐不要害怕!我是曹榮!”歐陽暖看了來人一眼,十分眼生。這人年紀不大,相貌也算俊俏,偏偏不但眼睛生的直勾勾的,連面上都帶著點癡纏,身上穿著最上等的絲綢,一條做工精細的腰帶上掛著大大小小十幾件飾物,有玉佩、寶石還有香囊,拇指上戴著個墨綠的大扳指,看起來倒十足的富貴。“小姐不要走!唉,小姐不要害怕,我不是壞人哪!”見歐陽暖并未停住步子,他急急忙忙上前擋住她的路。

  “有壞人說自己是壞人的嗎?”菖蒲沖上去將小姐攔在后面,保護的嚴嚴實實。“這個……”曹榮有些微發窘,看著歐陽暖臉上漲得通紅,一時說不出話來。“菖蒲,不得無禮,曹國舅不是壞人。”歐陽暖眼波流轉,十分靈動,看得曹榮目光炯炯,一點都不舍得移開。

  “我……我……恩……我……”曹榮支吾了半天,平日里對付那些女子的賴皮樣半點都使不出來,生怕嚇到了眼前這個小美人。她跟那些女人不一樣,他一時口干舌燥,反而不知道如何應付。這個曹榮,是如今圣上最寵愛的玉妃的幼弟。說起曹家,在京都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原本曹剛不過一個從七品的行太仆寺主簿,偏偏生了一個容貌出眾的女兒,長到十四歲,已經出落成一朵花,雖然宮中除皇后外,有貴妃、淑妃、德妃、賢妃四妃,還有昭儀、昭容、昭媛、修儀、修容、修媛、充儀、充容、充媛九嬪,婕妤、美人、才人二十七人,寶林、御女、采女八十一人供皇帝享用,但這個玉妃能歌善舞,頗有心計,竟從美人如云的后宮脫穎而出,成為圣上近年來的愛寵,一個小小的才人得封玉妃,曹家也著著實實體驗了一回雞犬升天的快樂,從一個普通官吏變成了當朝國丈。至于玉妃的這個弟弟曹榮,說起來歐陽暖倒是有幾分熟悉的。前生就是他盯上了歐陽可,百般糾纏無休,歐陽可借機避入蘇家,才惹出后來一連串的禍事,歐陽暖看著此刻的曹榮,不免有啼笑皆非之感。

  出乎意料的,曹榮突然噗通一聲跪倒,“小姐,曹榮對小姐一見鐘情,決定此生非你不娶,萬望小姐成全了此番心意!曹榮對天發誓,如果娶得小姐,再也不去花街柳巷,不,是再也不尋花問柳……以后對小姐一心一意……”饒是早知他愛好美色,歐陽暖還是微微一愣,在她的印象之中,此人不過是個欺男霸女的紈绔子弟,誰知道他竟然是這樣子,聽聞曹剛中年得子,十分寵愛,對這個兒子要星星不敢給月亮,才寵出這種無法無天的勁頭,曹家的家教果真如京都流傳的那樣匪夷所思。

  紅玉和菖蒲更是目瞪口呆,今天宴會上見了不少權貴,就算是魯王世子,也只敢抱著棋盤請小姐對弈一局,便是連一句傾慕的話都是不敢說的,這世上竟然還有曹榮這樣無禮的人嗎?

  歐陽暖嘴角含一縷淺淡的笑影,道:“曹公子是覺得歐陽暖美貌?”

  曹榮連連點頭,道:“歐陽小姐自然是美貌的,曹榮心中十分傾慕。”

  歐陽暖又笑,她的笑容仿佛撥開了重重云霧,有云淡風清的清明,卻帶著一絲冷意,然而近在咫尺的曹榮卻根本看不出,只臉上露出更癡迷的神色。

  “曹公子見了我尚且如此,要是見了我妹妹豈不是更歡喜?”歐陽暖輕聲道,似嘆息似感慨。

  “小姐的妹妹?”曹榮一愣,眼睛里熠熠閃光。

  “是啊,我還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妹妹,比我生得美生得好,只是身子弱了些,這一回不得空出來。”桃花如火,照耀著歐陽暖的雙眸,令她清麗的臉上添了幾許柔美嫵媚的姿態,曹榮看得呆住,愣愣道:“比小姐還要美貌的……”

  “當然,下次我可為公子引薦一二。”歐陽暖笑的從容,卻無人知道她此時見到曹榮,內心那股憤懣抑郁的怒火是如何在熊熊燃燒。

  “好!好!小姐千萬不要忘記今日此言,一定為我引薦令妹!”曹榮喜笑顏開,忙不迭地說道,說著就要上來拉歐陽暖的手。歐陽暖微微后退一步,就聽見……

  “看不出來曹公子這樣深情,在宴會上就如此迫不及待啊……”一道聲音從背后響起。

  “哪個混賬敢管我的閑事!”曹榮話剛說完,一看清來人的臉,他頓時臉色煞白,眼前言笑晏晏的華衣男子,正是肖天燁。曹榮再大膽,畢竟不敢得罪皇室,尤其是秦王府這樣實力雄厚的皇族,玉妃曾經再三警告他,誰都能惹,唯獨燕王府和秦王府得罪不起。只是美人面前,他又不想露出怯意。這里進退維谷,不知道如何是好。肖天燁輕輕一笑,“曹少爺,上次去宮里見玉妃,你也是這么跟蓉郡主說的吧。太后怎么斥你來著,放浪形骸,言行失當!罰你閉門思過百日,怎么又故態復萌了呢!”他若有若無地看了一眼歐陽暖,仿佛在說,礙事的人就是她一般。歐陽暖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轉身便走。她一走,曹榮就擦著額頭上的汗珠告退,生怕肖天燁反悔,將侮辱皇族的罪名扣在他腦袋上。

  歐陽暖腳下越走越快,可是肖天燁的腳程豈是一個小姑娘可以抵得上。很快他就擋在了她身前。歐陽暖挑起眉頭看著肖天燁,在她眼中,曹榮不過是個紈绔子弟,而肖天燁簡直可以說的上是面目可憎。

  “世子這是何意?”“嘖嘖,人家夸你美貌,你卻要捎帶上你的妹妹,這是好心還是惡意?”肖天燁嘴角掛著笑意,語調卻微含譏諷。“你我不過萍水相逢,世子何必多問?”

  不說還好,這話一說,肖天燁臉上雖然還是笑意盈然,眼中卻一片陰沉之色,“萍水相逢?”“難道不是嗎?我早已說過,世子就當那日在獵場上從未遇見過我們姐弟,這樣世子放心,我也無憂。”

  肖天燁面容微微一變,湊近她道:“歐陽暖,你剛才對曹榮說的話,究竟有何目的?”歐陽暖冷冷道:“縱然我有目的,這又跟你秦王世子有什么關系。”

  沒有關系?肖天燁眼神閃動,口中卻突然嘆息道:“久聞歐陽家大小姐知書達理,秀外慧中,可外人怎會知道你是一只狡猾的小狐貍,躲在暗處伺機而動呢?我猜你是故意引曹榮對令妹起意,似乎那歐陽夫人并非你的生母吧……”

  歐陽暖立刻止步,環目四望,見周圍并沒有人往來,不由稍稍松了口氣,她回身望著肖天燁,嘴角噙一抹清淺而淡漠的微笑,輕聲道:“聽世子這句話,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您與我那繼母和妹妹有什么特別關聯,要不怎么如此關心他們呢?我回去后會將您的問候帶給他們,我想妹妹一定會十分高興,改天必親自登門拜謝才是。”

  “你……”肖天燁一時氣的噎住,他與歐陽家其他人并不認識,也絲毫不關心,他關心的只有該怎樣逼得歐陽暖低頭而已。此刻聽她這樣說,不由冷笑道:“歐陽大人在朝堂上是墻頭草,歐陽小姐自由喪母,又有個強勢的繼母和伶俐的妹妹,你在家中,只怕日子不好過吧?”

  歐陽暖奇道:“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日子不好過,沒準我樂在其中呢?”她聲音是歡悅的,笑靨亦是清麗,此刻,仿佛她的人生,一切遂意,看了一眼肖天燁的臉色,她的笑容越發燦爛,道:“聽聞世子還有一位庶兄,想必你們之間關系也該十分和睦友愛才是。”

  和睦?他和肖天德之間水火不容的事情在京都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歐陽暖一口點出,是諷刺自己后院失火卻還有心管她的閑事,肖天燁不怒反笑,道:“這么說,我們的處境倒還有幾分相似之處。”

  秦王側妃張氏因生下庶長子,對秦王世子之位虎視眈眈,秦王妃早年生下肖天燁的時候不幸難產去世,張側妃借口肖天燁有心疾,說他無權繼承世子之位,他現在能夠奪得這個位置,也是披荊斬棘克服重重阻礙,所以必是心性堅忍之人,歐陽暖就是明白這一點,才會當他的面點出。此刻見他眼神變化不定,眸中似冷光無限,歐陽暖并無一絲畏懼,反冷聲道:“世子既然明白這一點,何必對暖兒苦苦為難?當真是記恨當初暖兒挾持您一事嗎?若秦王世子是如此心胸狹窄之輩,豈配掌握秦王府大權?”

  肖天燁冷冷瞧著歐陽暖,父親將他視為害死母親的兇手,他看自己不過似看人世間的一場笑話,錦衣玉食榮華富貴也不過是個華麗的冰窖,平日里他就像只蝎子,專門以戳人痛處為樂,原以為憑他那敏銳的洞察力就能輕易窺透旁人的心事,再娓娓道出對方痛處,會把歐陽暖氣得七竅生煙,然而情勢卻完全變了,當面奚落他的人竟然是一個小姑娘,他冷笑:“歐陽暖,你當真是好大的膽子!”

  歐陽暖一臉無辜,“我只不過是在說真話而已。世子已經答應過不再追究當日之事,今日卻又出爾反爾。你既知道我不是良善之輩,就該離我遠遠的,何必非要來刺我,保持一定距離,各安其事,豈不皆大歡喜?”

  肖天燁瞪著歐陽暖不出聲,心中有說不出的話,因為他嫉妒,他嫉妒歐陽爵有人守護,同樣是生活在困境之中的人,他接觸到東西都是不能見光的,陰謀與鮮血,一點點逼得他隱忍成狂,變成了屬于黑夜的人,惟有歐陽爵是這樣明快,如春日明媚燦爛的一道陽光,對一切陰暗毫無所覺,他就是見不得他這樣快樂!憑什么!

  他薄薄的嘴角一抿,是微笑,也是冷笑:“不行,因為我就是喜歡看別人也被折磨、被羞侮,我就是想看別人因為失去幸福與歡樂而自卑、自憐,我就是喜歡看別人家庭離散,無父無母,痛苦一生!你和歐陽爵越是親近,日子越是舒心,我看著就越是礙眼,不行嗎?”

  這話說得狠辣無情,常人聽來甚至十分病態,歐陽暖卻了解地笑了笑,“世子說錯了吧,我和爵兒既無親生母親相護,又無秦王府這樣的權勢,更無世子的心計權謀,不過慘淡經營而已,何談幸福?世子找錯人了。”她纖纖手指向著遠處的花圃,“那些少爺小姐們自幼嬌生慣養,日子舒坦無比,不知人間疾苦,更不知何為痛苦,世子要找麻煩,不如去那邊……”

  肖天燁淡笑:“我的心思,他們是不會明白的,歐陽暖,你是懂我的,是不是?”

  歐陽暖退了半步,臉上的笑容帶了一絲冷淡,“不,你我處境雖相似,心境卻不同。世子并無關愛之人,爵兒卻比我的性命還重要,我無法理解世子,世子也不能懂我。”

  肖天燁站在原地看她,神色變幻不定,就在他要開口說話之時,卻聽見紅玉突然打斷道:“小姐,陶姑姑好像在找您。”

  歐陽暖向遠處一望,果然見到陶姑姑笑吟吟地走過來,她見到肖天燁微微一愣,隨后對歐陽暖笑道:“歐陽小姐在這兒哪,公主已找了您許久,請您去陪諸位夫人小姐敘話呢。”

  歐陽暖點點頭,道:“叫姑姑費心了。”她回過頭,對著表情早已恢復如常的肖天燁道:“世子,恕歐陽暖失陪。”

  說完,她便跟著陶姑姑轉身離去,肖天燁陰鷙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如芒在背。在這樣的目光之中,歐陽暖深深意識到,肖天燁從此之后不會輕易放過自己了。他的任性乖張殘忍,似乎是成長于無愛環境中的人的通病。越是缺乏愛的人,越是喜歡欺凌別人,尤其是欺凌比自己幸福的人,也許,肖天燁是在追求一種殘酷的滿足感,但發泄過程中卻也無法掩藏他自身的凄苦。這樣的人,叫人愛不起來,卻也恨不起來。歐陽暖輕聲嘆息,引來陶姑姑回頭相望:“小姐怎么了?”

  歐陽暖輕聲道:“沒事,姑姑帶路吧。”

  大公主宴客之所在小花廳,一路走來,走廊上都是名貴的牡丹,走進廳去,地上鋪的是光滑如鏡的金磚,頭頂上繪著鮮艷的彩色繪飾,掛著艷麗的美人宮燈,小花廳右側立了個多寶格,擺著銅琺瑯嵌青玉的花瓶、綠地粉彩花卉瓶、景泰藍梅瓶、白玉雙銜環長頸鼓腹瓶……每一個花瓶都雕刻得非常精細,品種不同的艷麗花朵,被人截斷了長的梗子,分別在花瓶里面浸潤著。左側是一道紫檀邊嵌牙五百羅漢插屏,漆得非常光亮,上面鑲嵌著美玉和寶石,奢華的令人窒息。

  大公主坐在上首,其他各位夫人陪坐在側,鎮國候府沈氏蔣氏,南安公府徐大夫人,威北侯府周夫人,崔翰林夫人等都在。各府小姐們坐在另一側的八仙桌前說話。

  看到歐陽暖,林元馨笑吟吟地迎上去:“暖兒妹妹,我剛才就想去找你。”

  相比較林元馨的熱情,林元柔卻是矜持得多,不過一個淡淡的微笑而已。

  蓉郡主也笑道:“剛才正說起歐陽小姐書法了得,畫畫也了得呢,可巧你就來了。”

  歐陽暖臉上帶著十分謙卑的笑容,道:“郡主謬贊了,歐陽暖也不過是從小看著外祖父的書法,自己揣摩罷了,拾人牙慧而已,不比郡主天資聰穎,秀外慧中。”

  這話一說,蓉郡主臉上的笑容便更加親切了些。

  武國公府的陳蘭馨笑意款款,眉目濯濯,她的姿色不過是中上之姿,只是笑意憑添了溫柔之色,使得她別有一番動人心處,她微笑道:“說起來,我倒是很佩服歐陽小姐。”

  眾人都不明所以地望向她,不知道她怎么會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

  “你居然敢與明郡王對弈,膽子可真大,須知道尋常人家小姐是連看他一眼都要暈倒的。”

  這話一說出口,在場幾位小姐的臉色都變了,很顯然除了陳蘭馨以外,在座的人并沒有幾個知道歐陽暖與明郡王對弈的事情,歐陽暖也下意識地不想在別人面前提起,然而陳蘭馨竟然是有意要將這件事告訴別人的樣子。

  她這樣一說,其他幾個女孩子統統都驚訝地追問歐陽暖到底是怎么回事,明郡王怎么會與她下棋的。

  蓉郡主雙眸微瞇,輕輕笑道:“明郡王向來不喜閨閣千金的嬌氣,從來不與女子對弈的。”

  林元柔勾起冷笑,誰都知道太后有意將蓉郡主許給明郡王,人家蓉郡主還坐在這里,歐陽暖就敢去和明郡王對弈,這不是要與郡主結怨嗎?

  想到這里,林元柔笑瞇瞇地把明郡王的光輝事跡詳細說了一遍,比如非常厭惡與女子相處,有誰家小姐去送帕子香囊被當眾拒絕,絲毫不留情面啦等等。

  她說得越多,在座幾位小姐的臉色就越難看,幾次狠狠地將歐陽暖從頭到腳地打量了好幾回,蓉郡主的表情也是似笑非笑,看不出喜怒。

  歐陽暖看到林元馨不悅地看了林元柔一眼,似乎是想阻止她繼續說下去,林元柔卻是有意識地避開她的眼神,還興高采烈地拉著陳蘭馨一起說。

  南安公府徐明熙小姐生著一雙靈氣逼人的眼睛,配著懸膽玉鼻,妙目微橫的時候仿佛有無盡春水蕩漾,她拿起帕子擦擦白嫩的小下巴,輕笑道:“歐陽小姐畢竟出色,明郡王待你也是與眾不同。”

  林元柔笑道:“明熙小姐說的是,明郡王對暖兒妹妹可真是好,他平日里是從不與女子多言半句的,聽說連蓉郡主都不假辭色呢……”說完,她慌忙掩口,一副自覺失言的樣子,露出些微恰到好處的不安。

  林元馨聽著,不由自主皺起了眉頭。

  歐陽暖知道林元柔在耍花樣,她與侯府二房素來不睦,林元柔使絆子也是在所難免,而陳蘭馨和徐明熙的態度也值得人深思,這中間又有什么彎彎道道?但不管怎樣,看她們現在這個態度,總不是一件好事。

  蓉郡主捧了茶盞并不飲,茶香裊裊里她的容色有些朦朧,卻把一雙美目隔著熱氣望過來,歐陽暖竟是毫不變色,笑靨如花道:“讓各位姐妹見笑了,都是爵兒,他非纏著郡王說要入伍,郡王就說,若是他能贏過一局,便同意他從軍。可是爵兒棋藝不佳,便過來纏著我代替他下這一局,可惜郡王只下了一半就走了,現在聽各位一說我才明白,原來是他不耐與女子下棋的緣故。”

  這話一說,所有人的神色都緩和了些,林元柔冷笑,歐陽暖想把她自己撇得干干凈凈,仿佛都和她沒關系,怎么可能讓她如愿!她追問道:“那么郡王收下爵兒了嗎?”說完扶一扶鬢角的珠花,還佯作親熱地說:“幾位小姐都不是外人,你就別不好意思了。”

  女孩子們都齊刷刷地看向歐陽暖,眼里的意味不明。

  歐陽暖看著林元柔,微微笑了。

  “我沒什么不好意思的。”歐陽暖坦然自若地說,“爵兒年紀太小,郡王只是看在先外祖父的份上才會同意與他對弈一局,可惜我棋藝不精,壓根就沒有贏面,爵兒自然也無法如愿了。”她就不信林元柔敢說去與明郡王當面對質。

  林元柔一時之間果然找不話可以反駁。

  歐陽暖又笑著同陳蘭馨道:“下棋時聽郡王說,京都閨秀之中,久聞蘭馨小姐尤為擅長棋藝,只是姐姐早已及笄,是過兩年就要出閣的小姐了,他與您對弈恐怕多有不便吧。”

  “他當真這么說?”陳蘭馨眼前一亮,脫口而出,話一出口這才覺得自己說錯話了,她臉色一變,只覺得蓉郡主向自己望過來,不由得心驚膽戰起來。

  歐陽暖說這句話有三層意思,一是刻意捧高對方,二是點明自己的年紀,明郡王比自己要成熟,他可能會舍棄國色芳華的蓉郡主,看上自己這樣一個尚未及笄的小丫頭嗎?三么,自然是針對已經是花容月貌到了出嫁之年的陳蘭馨了……

  眾人一時之間都向歐陽暖望去,只覺得她雖然容顏特別美麗,此刻神情之間卻有些微天真之意,分明就是個還沒長大的小丫頭,只怕還不懂得什么爭風吃醋,倒是特意將此事說出來的陳蘭馨的用意……

  林元柔想想又不甘心地道:“真的是這樣的嗎?我還聽說你們有說有笑,我以為明郡王是對妹妹特別青睞呢!”

  歐陽暖越發驚訝:“哦?那為什么郡王還半途離席,除了說起陳姐姐,他都沒和我說兩句話呢!你一定弄錯了。再者說……”她拖長了聲音,“允郡王和魯王世子都在場,他們都說郡王太嚴肅,不好親近呢!害得我心中多有忐忑,還想著要是諸位姐姐都在場,氣氛興許能緩和許多。”

  “原來允郡王和魯王世子也在場么?”崔翰林家的千金崔幽若穿了一襲素淡的粉色裙子,發式亦是最簡單不過的螺髻,飾一枚鑲暗紅瑪瑙的金簪,越發柔弱似風中搖柳,文秀可人,此刻她輕聲接口道,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

  林元柔一愣,歐陽暖仍然一臉真誠地追問她:“是啊,可除了他們,旁邊沒有別人啊,元柔姐姐又是聽誰說的?”

  林元柔語塞,半響猶豫道:“是……是我身邊的丫頭碧璽無意之中看到的。”

  林元馨當然是和歐陽暖站在同一戰線的,她用同情的目光看著林元柔說:“柔兒妹妹,你的丫鬟可真糊涂,就算是要騙人玩兒,也該仔細想想合理不合理啊,好在允郡王和魯王世子都在場,要不然傳出去真是天大的誤會。”

  眾人一聽,俱都無聲的笑了。那丫鬟糊涂,林元柔就更糊涂。不過她這樣揪著歐陽暖不放,是什么道理?誰都不是傻子,每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只是都沒說出來。

  林元馨悄悄問歐陽暖:“那位陳蘭馨小姐,你是不是得罪過她?我怎么瞅著她今日此言,似乎是不懷好意的樣子?”

  歐陽暖笑道:“我往日里足不出戶,從來也與人無怨,又怎會去招惹她?再說了,今天我是與她第一次見面。”

  依照歐陽暖的性格,與人結怨也的確不可能,林元馨點頭道:“那便是她心中嫉恨了,你今日的表現,難免招惹紅眼的人。想來是見不慣你得了眾人青睞吧。她是武國公府的千金,素來享有才名,書法上也頗有造詣,你今天一來,把她的風頭全搶走了,她心中不好過,想不通也是有的。”她所能想出的唯一原因也只有這個了。

  歐陽暖卻不這樣認為,陳蘭馨素有才名,又是公侯小姐,不會是一個因為一小點事情就會公然發作、刁難別人的人,唯一的可能是……明郡王。看來在座的幾位小姐,誰都不是省油的燈,歐陽暖在心中搖了搖頭,為了男人爭風吃醋可不是她的本意,看來這個明郡王和肖天燁一樣,都是麻煩的人物啊……

  林元柔的目光在掃過歐陽暖的時候,眼里總帶了幾分不屑和憤恨,想到自己處處吃癟,不由得捏緊了手中的帕子,眼中有陰鷙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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