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來不及
“賤人”
最痛恨的二字被小札反復罵著,激起了過往的記憶,善柔的情緒似乎越發的不穩定了。
“你胡說!你立馬給我閉嘴!你再說一句,信不信本宮這就殺了她!”善柔說著狠狠朝青奴甩去了鞭子,咻地一聲,一旁案上的刑具統統被掃落了,一鞭子甩歪了,青奴僥幸逃過了一劫。
收起長鞭來來,一臉警告地瞪了小札一眼,小札不敢再開口,稍稍冷靜了下來,必須想法子爭取時間,青奴這傻丫頭能找到這里來,宮里一定是查到了什么了!
善柔卻是被憤怒沖昏了頭腦,蹲了下來,狠狠攫取青奴的下頜來,直視青奴那憤怒而逼視的雙眸,另一手按在她肩上,手中攥著的幾枚銀針,驟然按了下去,直直插入。
青奴依舊沒有喊疼,只是蹙眉,終于是開了口,淡淡道,“柔妃娘娘,不要白白費了那么多心思,害人終害己,青奴不騙你,皇上不喜歡你,永遠也都不可能的。”
聲音淡淡的,沒有一絲吃痛,在獨孤夫人手下多少刑她沒受過的?
早就學會了不喊疼,第一回說那么長的句子,連自己都不習慣。
就這么跪坐著,任由善柔加重了肩上的力道,見她眸中的怒意比她方才還濃,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畏懼,又是一字一句重復道:“柔妃娘娘,不要白白費那么多心思,害人終害……”
肩上的銀針已經完全沒入了體內,蹙眉,繼續,說得很清楚,“皇上不會喜歡你,永遠不會喜歡你,青奴從不說慌的。”
“那又如何?”善柔起身,反問,青奴是皇上的人,她自是明白,只是,不喜歡,又如何?!她早就告訴過自己的,身為宮妃就不該去在乎那么多真真假假,權力地位保障,這才是最重要的。
“喜歡,你也懂喜歡嗎?你會真看上了那小札了吧?”冷冷地笑了起來,一臉嘲諷和不屑。
青奴看向了小札,她心里很清楚,這是最后的機會了,但是,卻沒有開口。
對上那清澈的雙眸,小札心中一怔,別過頭,不知該說什么是好。
“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他可是太監,你不會真喜歡上一個太監了吧?”善柔連連大笑。
“不可以嗎?”青奴反問,這似乎是她第一回帶著如此強烈的情緒語氣說話。
“可以,當然可以,他先前可照顧你了,不是嗎?”善柔連連感慨,又問道:“你知道為什么他出了天牢就對你不理不睬了嗎?”
小札驟然回過頭來,心中隱隱不安,善柔她知道什么?!
青奴沒有回答,只是看著小札,她早就知道的。
“本宮告訴你,他本來不是太監的,在天牢秘密受了宮刑才淪為太監,你說,這可惜不可惜呀?”善柔指向了小札,大笑了起來。
青奴大驚,小札亦是一臉震驚,她如何知道的?!
“誰告訴你的!”小札怒吼,“你竟然連宗人府的人也收買!你想對主子怎么樣?!”
他能猜到的依舊只有這一層,玉妃一案,她事先就收買了宗人府的人,嫁禍玉妃,假惺惺地討好主子,她究竟想做什么?!
“你放心,本宮現在還沒有這個本事。”善柔坐了下來,將死之人,她并不在意全部告訴他們。
“還記得那個替你上過藥的李太醫嗎?”很有耐心地問到,這一切從很早很早就開始了。
“是他!”小札這才完全明白過來,主子盤問過李太醫的,只是懷疑了獨孤影,卻未曾懷疑到善柔頭上來,猛地回過神,怒聲,“你早就知道的,天牢里的所有事全部是你算計的!”
原來,罪魁禍首,最最后面的人是她!
這個來自月國后宮,同他和公主一路到鐘離來的婢女!
他自然知道后宮險惡要防,只是防不勝防的,竟是身旁這個他原本以為可以是共患難的人!
善柔甚是得意,挑眉嘲諷道:“終于明白了嗎?小札啊小札,好歹你也是穆紫萱最貼心的人,竟這般愚蠢,穆紫萱平日里是怎么教導你的,她這個主子太過失敗了吧!或者,她也同你一般愚不可及?本宮再告訴你,本宮為妃之初,入這廣寧宮暗房那一回就是故意的了!怎么,你想得清楚嗎?”
紅玉稍稍抬頭看了主子一眼,不知道該不該提醒她時候不早了,似乎她正在興頭上呢,藏了那么久的陰謀,恨不得統統道出來。
其實,皇后娘娘平日里雖溫婉大方,不斤斤計較,但做起事來,一看便只是是聰明人,拿捏得了分寸。
只是,聰明并不等于陰險,恰恰善柔有的卻是陰險,除了剛入宮那會兒,被皇上寵得后宮人人知曉外,后來的日子里在眾人面前都是低調得緊,而在皇后面前卻是乖巧極了,偶爾耍耍簡單的伎倆爭爭寵,而就是這簡單的伎倆瞞過了皇后的眼睛,讓她掉以輕心了,柔妃勝就勝在了這一點。
小札只是冷笑,這場斗爭原來開始地那么早啊,他不明白那么多道理,誰勝在哪里,誰敗在哪里,冷冷笑了起來,蒼白的唇畔無限的嘲諷,“善柔,你是幾歲入宮的呢?你是怎么長大的呢?”
善柔緩緩蹙起眉頭,他想知道什么?或者他知道了些什么?
“我不愚蠢,主子更不是愚不可及,只是,我們不需要像你這么復雜這么陰暗,自小就不需要!你以為你斗過了主子了嗎?其實你在起點的時候就輸了!你就一輩子這么斗這么爭吧,永遠都擺脫不了的,永遠都需要那么復雜!”小札直視善柔,滿眼嘲諷。
原來是她多疑了,善柔沒有被激怒,反倒笑了,亦是同小札一樣,滿滿的嘲諷,道:“不需要那么復雜?你們就單純了嗎?她為何和親而來,這場政治婚姻,她就就不復雜了嗎?!”
“善柔,即便是政治婚姻,皇上心里也是有主子的,皇上根本沒碰過你吧!他一直利用你刺激主子罷了!”小札反問,心中越發的清明了,她竟然想陳太醫套要媚藥,她根本就不曾得寵過!
“你住嘴!”善柔怒聲。
“被我說中了吧,皇上根本就是利用你,一直都是!”小札大笑,心里樂了,皇上心里終究沒有善柔的,定是只有主子一人的!
“你給我住嘴!”善柔狠狠抓起案幾上的東西砸了過去。
“你苦心算計,可是,最后,你還是要千方百計對皇上下媚藥,你輸得徹底,賤人!我家主子根本不用同你爭你贏了!”小札仿佛泄憤一般,見善柔臉越沉,他越發地想刺激她!
這時,紅玉終于是忍不住了,主子的情緒近來是越發的不穩定了,再這么鬧下去,都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宮去了,連忙小心翼翼的上前,低聲提醒,“主子,青奴都找到這里來的,咱是不是該換個地方,萬一真是宮里查……”
善柔亦是早有了打算,憤怒的視線終于是從小札身上移開,看向了青奴。
小札心中頓時不安了起來,只想轉移她的注意力,怒聲質問,“善柔,你究竟想做什么?我和主子到底哪一點對不起你了,你要這般陷害算計!你會遭報應的,你這個賤人!”
“我不是!讓你再罵一句試試!”善柔的情緒本就不穩定,早已經不起小札如此謾罵,抽出那侍衛的劍來便是狠狠朝小札刺了去。
小札緊閉雙眸,心中明白知道了那么多,善柔定不會放過他的,一直在引開她,避免青奴受傷害,只是,沒想到拖延不了多少時間。
沒有預期的疼痛,一室頓時安安靜靜了下來。
還沒來及睜開雙眸,只覺得一個瘦弱的身子朝他倒來,驟然睜開雙眸,雙手被高懸著動都不能動,就這么任由身前的人兒沿著他的身子緩緩倒了下去。
“青奴!”小札頓時一臉驚恐。
“青奴,你別嚇我,你起來啊!”
“青奴!”人就倒在他腳下,那么近,就在腳下,他卻如何都夠不著。
“青奴,我不是故意不理睬你的!你起來呀!”
如此的突然,來不及解釋,來不及道歉,一直藏在心里的話急急脫口而出,雙眸慌地恐怖。
他可以只當作這是一場夢,夢醒了,還都好好在棲鳳宮嗎?
那該多好?
可惜,不是夢,現實很不好、很不好。
地上的人兒靜靜地躺著,背向著他,鮮血沿著唇畔緩緩的流了出來,腹上劍口處的血跡慢慢的朝四周蔓延開來,洗得將白的青衣,第一回有了別的色彩。
臉依舊是丑陋無比,傷疤累累,并不瞑目,唇畔微揚起一絲絲來不及的笑容。
如此的突然,來不及道別,來不及說愛,來不及對你笑。
他這恐慌的雙眸,是她第二回見到,終于明白,是因為什么。
害怕失去。
一直以為,除了皇后,他心中不會再有如此重要的人了。
什么都來不及,幸好,來得及再見一回他這份害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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