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這樣？這，這還有人性嗎！”

　　那個董碧玲自私殘忍也就算了，裴功成是裴浩楠的親生父親，居然……

　　“他根本就是一頭只認(rèn)錢的畜生，怎么會有人性呢？”慕容錦輕嘆一聲。

　　他忽然輕笑著看向床上的裴浩楠，“你知道嗎？這家伙小時候根本不是現(xiàn)在這個死樣子……那時候我們一起上幼稚園，我最討厭的就是他……因為他長得可愛，又嘴甜乖巧，所有的老師和小朋友都只喜歡他……”

　　“怎么可能……”尹曉曉實在無法想象那樣的裴浩楠。

　　“那時我簡直把他看成了死敵，一心想要跟他比個高下，發(fā)現(xiàn)他突然轉(zhuǎn)學(xué)了，也鬧著要我父母給我轉(zhuǎn)學(xué)……”他淡笑著回憶著童年，忽又緊緊的皺起了眉頭，“沒想到再見到他，他卻變得不愛笑，也不愛說話了……沒多久，他又轉(zhuǎn)學(xué)了，我就再也沒找到過他……”

　　“是為了躲避董碧玲的追殺嗎？”尹曉曉猜測的問。

　　慕容錦點了點頭，“那之后，他媽媽為了躲避追殺，幾乎每隔一陣就要換住處，換工作，還要給他換學(xué)校，所以他更是幾乎沒有朋友，慢慢的，性格也越來越孤僻……”

　　腦海中想象著一個柔弱的女人，帶著一個幾歲大的男孩四處逃亡，尹曉曉難過得直想哭。

　　七八歲，她還在父母的懷里撒嬌，他卻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這么多險惡……

　　她握住裴浩楠的手忍不住緊了緊，仿佛這樣就能給他力量。

　　“再后來呢……”她不敢想象后來的故事，卻又忍不住想知道，“裴浩楠的媽媽……被董碧玲的人殺死了？”

　　“那倒不是。”慕容錦的臉上，又現(xiàn)出那種冰冷的譏削，“但我想，在浩的心里，寧愿她是直接被他們殺死的吧……”

　　“為什么……”尹曉曉的聲音忍不住顫抖。

　　什么樣痛苦的遭遇，才會讓一個深愛母親的孩子，寧愿她被人殺死？

　　“為什么……”慕容錦低低的重復(fù)著，眼中閃過一抹她看不懂的神色。

　　似乎，有幾分難過，幾分憤怒，甚至，還有幾分恐懼……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順著自己的回憶道，“那時候，我已經(jīng)兩年沒見到浩了，有一天，我突然在路上，遠遠看到他背著書包放學(xué)。我不太敢確認(rèn)，就一路跟著他，到了一間破舊的磚房……我看到他媽媽很匆忙的把他塞進一個大木箱里，還拿另一個大木箱壓在上面……”

　　“就在這時候，一群兇神惡煞的男人闖了進來，帶頭的那個一把把我拎起來，看了半天，又把我丟開，叫我滾回家去。我嚇得拔腿就跑，跑了一半，又忍不住好奇，所以偷偷跑回來，躲在大門后面……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尹曉曉被他帶入了那種可怕的情境，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慕容錦又自顧自的接下去，“我看到那群男人，把屋子里能摔的東西都摔爛了，滿地都是碎玻璃。帶頭的男人就叫浩的媽媽跪在那些玻璃上，跟他道歉，否則他們就要一直等到浩放學(xué)……”

　　“跪玻璃？”尹曉曉震驚道，“那那天晚上……”

　　她原本以為，宴會那晚，裴浩楠之所以對裴功成那么粗暴，還讓他跪玻璃，只是因為北堂靜，卻原來……

　　“不錯，他只是想以牙還牙罷了。”慕容錦看穿她的想法，“我當(dāng)時想拉住你的，但你跑得太快了，不但護著裴功成，還說了那些話……”

　　尹曉曉忍不住心尖顫抖，她當(dāng)然記得自己那天晚上說過的話。

　　“我還以為你只對別人的爸爸冷酷無情，沒想到你對自己的親生父親也這么殘忍！”

　　“像你這種不孝的禽獸，你媽根本就不該把你生下來，更不該把你養(yǎng)大！”

　　“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尹曉曉怔怔的道。

　　“我明白。”慕容錦安撫的看著她，“不知者不罪，浩那樣遷怒你，本來就不對。不過他就那個臭脾氣，也希望你不要太恨他咯……”

　　尹曉曉沉默了一會兒，“那后來呢……那些男人走了么？”

　　“當(dāng)然沒有。”慕容錦搖了搖頭，“浩的媽媽為了保護浩，忍痛跪了那些玻璃，還沒一會兒，那些血就流了滿地……我當(dāng)時年紀(jì)小，嚇得臉都白了……我想，那種痛沒有人比你更了解……”

　　尹曉曉重重的點頭。

　　那種撕心裂肺的痛，她永遠也不會忘記。

　　“說起來，當(dāng)時她那個倔強的樣子，跟你那天晚上真的很像……”慕容錦回憶著道，“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

　　“只可惜……”慕容錦沉默了許久，仿佛不忍心說，“那些人不但沒有放過她，反而見色起意……”

　　尹曉曉握住裴浩楠的手驀地收緊！

　　見裴浩楠敏感的皺了皺眉頭，她又趕緊放松了力道。

　　渾身的戰(zhàn)栗無法停止，她只好緊緊的咬著自己的下唇。

　　慕容錦還在繼續(xù)的說著，“當(dāng)時，我根本不知道他們在干什么，只知道浩的媽媽很痛苦……她不斷的反抗，掙扎，但是根本沒有用……他們?nèi)颂�多了……�?br />
　　“別說了……”尹曉曉忍不住打斷他。

　　慕容錦卻還沒回神一般，“我當(dāng)時怕得傻了，過了很久很久，看他們好像要走，才想到要跑。我一路跑回家，把這件事告訴爸媽，他們不但不相信，還把我關(guān)起來……等我重新自由之后，再去那間破屋，已經(jīng)沒有人了……”

　　“裴浩楠他……”胸口傳來一陣陣鈍痛，尹曉曉眼中騰起蒙蒙的霧氣，含淚的看向沉睡的裴浩楠。

　　他就那樣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最愛的媽媽被人凌辱？

　　“那個打木箱上，有一條裂縫供他呼吸，我想，足以讓他看到整個過程了……”慕容錦沉重的點了點頭，“就算現(xiàn)在，我還是無法想象他當(dāng)時的心情。如果是我，估計會瘋吧。”

　　他頓了頓，又道，“幾年后，當(dāng)我重新遇到浩，他的媽媽已經(jīng)過世了。”

　　“那些人還是不肯放過她？”尹曉曉含著淚，咬牙切齒的道。

　　慕容錦搖了搖頭，“后來董碧玲懷孕了，生了一個兒子，所以他們暫時得到了安全。只不過，浩的媽媽因為那件事，一直郁郁寡歡。也許是為了浩，她一直沒有輕生過，但身體卻一天比一天差，沒幾年，就得了肺癌……”

　　“他們一窮二白，根本沒錢醫(yī)治，浩就一連幾天跪在裴家門口，求裴功成拿錢給他媽媽治病。可是那時候，裴功成正在謀求讓裴氏和董氏合并，他怕他給了錢，董碧玲會破壞這件事，所以一分也不肯給。沒過多久，浩的媽媽就病死了。”

　　他自顧自的說著，尹曉曉捂著嘴，已經(jīng)泣不成聲。

　　“她死之后，浩幾天幾夜都沒有吃飯，生病了也不去管，就那樣倒在街上等死。”

　　“這些……是裴浩楠告訴你的嗎？”尹曉曉抽泣道，以他的性格，是不會說的才對。

　　“他什么也沒說。”慕容錦搖搖頭，“我剛才告訴你的事，除了我自己親眼見到的那些，其余大部分，都是我自己去查的。不過浩的媽媽死后的事，多半是靜告訴我的。”

　　“北堂小姐？”

　　“對。”慕容錦點頭道，“就在浩快要餓死的時候，他遇到了靜，就在你們早上去過的那條老街上。浩說，那時候靜也剛被親生母親拋棄，不但拿了僅有的錢給他買餅充饑，還扶他回去找醫(yī)生，不眠不休的照顧他。”

　　“所以他才那么愛北堂小姐……”

　　“可以說，靜是他的救命恩人。”慕容錦繼續(xù)道，“他們在一起生活了不久，裴功成便成功將裴氏和董氏合并，成為后來A市最大的家族財團，這樣的盛舉驚動了整個上流社會，當(dāng)時所有的媒體都爭相報道。”

　　“這種人，遲早會有報應(yīng)的。”尹曉曉恨恨的道。

　　“是啊。”慕容錦笑了笑，“他得意了沒多久，他和董碧玲生的兒子就一起出了車禍，那個孩子當(dāng)場身亡，而他，也被查出再也無法生育。所以，他又舔著臉找到浩，要他回去做裴氏的繼承人。”

　　“裴浩楠怎么會同意？”尹曉曉有些不敢置信。

　　他恨死了裴功成，怎么會稀罕當(dāng)什么繼承人？

　　“他當(dāng)然會同意。”慕容錦看了看裴浩楠，眼中精光閃爍，“因為，他要報仇。”

　　……

　　晨光漫進窗簾，病房里漸漸亮起來。

　　裴浩楠迷蒙的睜開雙眼，便察覺自己的一只手，被人緊緊的握在手里。

　　他垂下眼瞼，便見到一顆小小的頭顱，伏在自己的床邊。

　　她在這守了一夜？

　　冰冷的黑眸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柔光。

　　他小心翼翼的動了動手指，想要把手抽出來，沉睡中的尹曉曉卻還是敏感的察覺到了。

　　眼看她就要睜開眼睛，他驀地加大力度，一把將手抽了出來。

　　“你醒了？”尹曉曉被他的動作徹底驚醒，有些詫異的看著他的手。

　　他剛剛……其實是想不驚動她，讓她多睡一會兒吧？

　　所以他現(xiàn)在……是在害臊？不想讓她知道，他對她，也有溫柔的時候？

　　意識到這一點，她禁不住輕輕的勾了勾唇角。

　　看到她詭異的笑容，裴浩楠莫名有種被拆穿的窘迫。

　　他的臉頓時黑了幾分，“誰批準(zhǔn)你握著我的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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