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
曲流觴和皇甫絕旗鼓相當,戰得飛沙走石日月無光,夜色中根本看不清兩人的身形和招式,只看到月痕銀光流動如水似霧,泛出光暈如漣漪般圈圈擴展,將兩人包得密不透風。
而皇甫絕的腰刀劃閃出道道冷硬而又凌厲的冷光,在月痕的銀光包圍下,就如臨風的勁竹,秀麗清頎而又鋒芒迫人。
璃月在一旁津津有味地觀戰,又跳又叫:
“哎呀,流觴,這招漂亮,可惜沒打著!”
“啊,討債的,沒搞錯吧?他剛剛刺你眼睛耶,你卻去砍他的腳趾頭!”
“啊喲,好險好險,流觴,活著就好,耳朵沒了就沒了吧!”
“哈哈,討債的,你剛剛那個姿勢好像自宮哦!哈哈哈……咳咳……都怪你,害我笑得岔氣……”
“好好,踹斷他的腿,讓他下次再追我……誒誒,別刺他的胸呀,人家練成這樣容易嗎?有傷疤就不好看了……”
“注意注意!流觴,你右肋下有空門啦,哎呀,下盤又沒防守,現在你在打架耶,專心一點好不好?丟三落四顧此失彼,小心小命不保啦!”……
曲流觴劍眉皺了又皺,最后終于忍無可忍,抽身跳出戰圈,對正欲追過來的皇甫絕一揚手,道:“且慢!”
回身看著正用雙手將嘴巴捂得密不透風、一臉無辜看著他的璃月,恨恨道:“待我先把她的嘴給縫上再和你打。”說著大步流星向璃月走去。
璃月大眼眨巴眨巴地看著他,小聲哀號:“不要那么狠吧?今天的晚飯我還沒吃呢,吃完再縫好不好?”
皇甫絕皺著眉頭看著曲流觴的背影,心中有種說不上來的怪異感。
果不其然,曲流觴氣勢洶洶地走到璃月跟前,突然一聲不響拉起她的手騰身而起,飛燕般疾掠而去。
“哈哈哈,跑嘍——討債的,后會無期!”璃月張狂地笑著。
曲流觴在一旁輕斥:“別叫了,省點力氣留著逃命吧。”
皇甫絕提氣縱身,如影隨形地跟在兩人身后。
三人輕功都不錯,一陣狂奔之后,雙方距離既沒拉長也沒縮短,曲流觴皺眉:這樣下去何時是個頭啊?
璃月好像剛剛回過神來,邊跑邊問:“喂,那老頭又沒來,我們干嘛要跑?”
曲流觴沒好氣道:“要打你回去打好了,我沒興趣。”
璃月道:“美色當前,我下不了手耶。”
曲流觴差點沒氣昏,道:“那你我分道揚鑣。”反正他追的是你又不是我。
璃月忙拉住他,道:“我肚子餓了,沒帶錢。”
曲流觴一把揮開她,道:“叫后面的美男請你好了。”
“你在吃醋?”璃月又拉住他。
“少臭美!”曲流觴再揮開她。
“好吧好吧,我支開他就是了。”璃月妥協,伸手從懷里掏出一枚玉佩,運功向左側三丈開外一扔,叫道:“還給你!小氣鬼!”
皇甫絕見狀,一個飛躥凌空撲去,將玉佩抓到手中一看,不是他的!
抬眸再想去追,兩人早已不見蹤影。氣得皇甫絕雙手叉腰仰頭嘆氣,大半夜的全都白忙活了!
可惡的女人!
***
客棧,璃月酒足飯飽,一邊撫著肚子一邊慢悠悠地在房中來回轉圈消食。
曲流觴雙腿交叉地坐在窗下,懶洋洋道:“喂,你能不能收斂點?”
璃月轉身,看著燈光下曲流觴那分外清秀的臉龐,笑如明月,問:“怎么了?收斂什么?”
曲流觴無奈地側過臉,少時又轉過來,道:“你到底是真傻還是裝不懂?這里離西武皇都已然不遠,群雄聚首豪俠云集,你剛剛閹了一個郡王,朝廷許是已經頒下海捕文書,這些人為了賞金什么都能做。”
“哈哈,流觴,你可真逗。”璃月笑得花枝亂顫,“群雄,豪俠?賭的英雄,嫖的大俠吧!總之我是一個都沒看見。”
曲流觴皺眉,道:“璃月,跟你說正經的呢。”
“好吧,既然你這么擔心我,看在朋友的份上,趕緊介紹一個有錢又有權的美男給我吧。這樣你就不用擔心我了。”璃月來到曲流觴身旁,像檀郎一般蹲在他腿邊,雙手搭在他腿上,一雙大眼眨巴眨巴萬分誠懇地看著他。
曲流觴失笑,一把拂開她的爪子,問:“真的想要?”
璃月忙不迭地點頭,補充道:“不是極品就免開尊口了啊。”
“有倒是有一個,就怕你克不住他。”曲流觴挑釁地看著她。
璃月干脆往地上一坐,道:“你不用激將我,只有你想不到,沒有我璃月得不到的。”
曲流觴的笑容轉而淡然,道:“就是激將你的,其實沒這回事。”想來想去,還是不想將蘇吟歌那只妖孽介紹給她,要是這兩只聯合起來欺負他的話,他還要不要活啊?
璃月一愣,轉而美眸一瞪,伸出兩根手指狠狠地擰了曲流觴一把,道:“敢耍我!揪你一塊肉!”
曲流觴當即痛得跳了起來,叫道:“喂,有沒有搞錯?剛剛我救了你耶!”
璃月已經站起身向門外走了,邊走邊道:“救你個頭,壞了我的香艷美事,今天乏了,明天再找你算賬。”
曲流觴揉著已經開始發青的胳膊,看著她的背影叫道:“這么晚了,你去哪?”
“回嬌紅閣啊。”璃月轉身,看到站在窗前的曲流觴,眼珠一轉,身子一扭往門框上一靠,纖纖玉指魅惑地撫上自己的唇,嗲聲嗲氣道:“莫非,曲大公子舍不得我走,想‘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曲流觴一陣惡寒,揮手道:“快走快走!當我沒問。”
璃月輕笑一聲,轉身輕掠幾下,消失在迷離的月色中。
*
回到嬌紅閣為她安排的房間,進門,點亮燈盞,璃月轉身,赫然一驚。
她的窗邊竟然坐著一名黑袍老者,而她自進門之后到看見他之前竟然毫無察覺,這老者的武功之高,可見一斑。
見璃月驀然瞠眸吸氣,黑袍老者知她受了驚嚇,然眸中卻無一絲愧色,仿佛要的就是這樣的結果。
他緩緩站起身,面無表情地向璃月舉手一拱,道:“少主今日多有得罪,老朽是代他來向姑娘賠罪的。”說著,雙手遞上那枚璃月扔給皇甫絕的團龍玉佩。
璃月目光閃爍地看著他,半晌,終是嘆了口氣,放下戒備。
她秦璃月之所以能在江湖上如魚得水聲名鵲起,基于三個原因:第一,她武功不錯,而她稚嫩嬌美的外表又極容易讓對手放松警惕。第二,她夠狠,為達目的,她無所不用其極。第三,她很有自知之明,明知自己不是對方的對手,她便主動退讓不去招惹。
自上次在瑾瑜閣前遇到這老者,被他袍袖那么輕輕一揮,她便立馬知道了自己與他的差距,他若要對自己施殺手,自己絕無逃脫之理。是以,在他面前戒備,完全是多余。
而且,他看起來并不想殺她。
念至此,璃月接過他手上的玉佩,笑道:“有勞了,不過,如果下次能讓他不要纏著我,小女子會萬分感激。”
老者抬眸,道:“老朽名叫觀渡,少主是西武十三皇子皇甫絕,當今曦王,封地在朱武門。”
璃月“哦”了一聲,走到一邊倒了杯茶。
“姑娘當年拿走的玉佩,乃是王爺之母親贈,因而對王爺意義重大,若可以,還請姑娘賜還。”觀渡道。
璃月嘆了口氣,那玉佩她帶在身上五年沒人來要,剛把它送人,討債的就上門,真他娘的郁悶。
更要命的是,她根本不知道那個被她強上的少年是誰,即便有心物歸原主,她也沒地方找他要去啊。
沒辦法,她只好實話實說,道:“那枚玉佩被我送人了,現在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若是將來遇見他,我一定要過來送到朱武門去,你看如何?”
觀渡點頭,卻猶是不走。
“那個……你還有事?”璃月訕訕地問。
“東儀留曲縣,那名受了賄賂因而判你母親凌遲之刑的縣令,你還沒找到吧。”觀渡淡淡道。
嬉笑的神態一斂,璃月的目光瞬間成冰。
觀渡一動不動地與她對視著,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其鋒利程度,甚至可以讓人幻想刀劍相撞的叮叮聲。
璃月的心中很是震驚,他能查到她的老底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上次在瑾瑜閣前初次見面至今,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們竟然就查到了東儀的留曲縣,查到了她的母親,她的仇人,這樣的速度和效率,才是最可怕的。
看起來,曦王皇甫絕這潭水,很深啊。
既然能查到留曲縣,查到自她手下脫逃的留曲縣縣令,那么,對于十年前的那件事,必定也是一清二楚了。
本來,她想殺光除了她之外所有知道這件事的人,不料就因為一時疏忽跑了一個,現在又多了幾個人知道。而此刻站在她面前的這個人,憑她現在的武功,是絕對殺不了的。
握著的拳緊了緊,又悄無聲息地松開,“開出你的條件吧。”如不是對她有興趣,他不必有今日之舉。
“秦姑娘可否考慮加入我們?”觀渡的神態微微緩和。
璃月斜眸看過去,頓了頓,問:“為何如此看好我?”
觀渡仍是沒什么表情,只道:“直覺而已。”
璃月笑了起來,道:“如果我不答應呢?”
“如果你不想手刃最后一個仇人,你可以選擇拒絕。”觀渡道。
他篤定她會答應。
被人看穿的滋味很不好,但她必須受著。她不能放過那個縣令,一如他當初不肯放過她母親一般。若非是他判母親當街凌遲,她何須做出那般慘絕人寰的事來?
想要虐殺他的愿望是這樣強烈,強烈到她甚至可以用自己的命去換,更遑論,只是加入他們而已。
她要一刀一刀把他身上的肉割下來,讓他知道,凌遲,究竟是什么感覺!
短暫的沉默過后,璃月笑了起來,舉起雙臂大大地伸個懶腰,語氣輕松道:“即便是賣命,也該有個期限吧?”
觀渡抬眸,問:“你緣何愿意為玉無塵賣命五年?”
“怎么?想如法炮制?”璃月斜眸過來。
觀渡不語,算是默認。
璃月站起身,慢悠悠踱到他面前,低聲魅笑道:“那我告訴你,是他出眾的色相吸引了我,和我在一起時,他任我為所欲為。”
觀渡點頭,表示了然。
“你還是說個期限吧,如果我能接受,就答應你。”璃月轉過身,喝了一口茶。
“玉無塵有的,我們王爺也有。”觀渡靜靜道。
“噗——”
聞言,璃月極沒形象地將一口茶盡數噴了出來。抬頭,她錯愕地看著觀渡,難以相信這樣的話會從他口中說出來。
他這話什么意思?為了邀她入伙,他竟不惜讓皇甫絕犧牲色相?!
不會吧?……
咳咳,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良久,她回了神,抬袖拭了拭唇邊的水漬,道:“容貌雖然各有千秋,但你家那個冰塊……咳咳,王爺,看起來可并不好擺布。”
觀渡面不改色,道:“如你這般的性格,有挑戰當能更有成就感。”
老頭不簡單吶,先拋個美男誘惑一下,再下封戰書挑釁一下,奶奶的,這激將法……還真激到要害了。
璃月氣鼓鼓的,倏忽轉身,道:“我考慮一下。”
身后觀渡道:“老朽在朱武門,恭候秦姑娘大駕。”
嘿,老頭還真的吃定她了!
璃月回轉身子,正想再跟他理論理論,卻發現房中早已沒了他的身影。她追到窗邊舉目四顧,窗外月光明晃晃的,樹影婆娑。
嘖,這樣出神入化的功夫,她什么時候才能練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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