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新皇 三
直到眼前一抹明黃,才驀然驚醒,我趕忙低頭跪了:“臣女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跪得急了,膝蓋撞的直疼,睿蓉也緊跟著在我身邊跪下,卻沒有出聲,我偷偷看她,發(fā)現(xiàn)她竟已是淚流滿面,知道雖是早已知曉,但當(dāng)文朗這新的身份一下子出現(xiàn)在她眼前,終是難以接受的。
文朗沒有出聲,待幾名內(nèi)監(jiān)退出側(cè)殿并帶上了門,他才一下子拉起睿蓉,又扶了我。此時的文朗看起來已沒有往日的隨意縱情,取而代之的是三分疲憊、一抹無奈,若不是那刺眼的龍袍,還是尚未具備一個帝王應(yīng)有的威嚴(yán)。
看著他們彼此相望,卻又沉默,我想我是可以理解他們的心情,千言萬語不得開口,便是這般吧。
我微一遲疑,還是道:“皇上想必不能耽擱太久,若有需議之事還是盡快商量的好。”
文朗聽了這話一震,竟忽的將睿蓉?cái)埲霊阎校幌腩H貐s掙了開來,退后一步,輕聲:“皇上請坐。”
這話明顯刺痛了文朗,他面上浮現(xiàn)出驚訝神情:“睿蓉你……”
文朗似意識到什么,又扭過頭來看向我,我一怔,沖口而出:“皇上?”
他現(xiàn)了極失望的表情:“愉兒,連你也與我生分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此時的神情竟有幾分文川的模樣,讓我一時失了神。
望了他一會,我回身將睿蓉拉到文朗面前道:“睿蓉,我們不是說好了么,這一切已成了事實(shí),總要面對的。沒有旁人在的時候,皇上還是原來的朗哥哥,想必這次出宮來是特意為著見你一面。他沒有在我們面前拘著架子,我們又怎能生分傷他的心。”
我頓一頓,看著他們面色有所緩和:“先坐吧,一月未見,定有許多話要說。”
三人一同坐了,睿蓉先開口,雖還謹(jǐn)慎,語出已是關(guān)心:“那政事定是十分繁忙,皇上要保重身子。”
“不要叫我皇上,”文朗還是略有責(zé)怪,“睿蓉,你都消瘦了。”
睿蓉卻不再開口,我一看這情勢還是要我來說,于是打起精神:“所謂思念惹人瘦,睿蓉這是日日思君的結(jié)果,朗哥哥應(yīng)該歡喜才是,怎么還怪人家。”
文朗這才帶了點(diǎn)笑意,伸手握了睿蓉的手。
“愉兒,我打算接睿蓉進(jìn)宮。”
一句話說得睿蓉突然驚慌,抽回了手看我。
我倒并不意外,只是問:“睿蓉?zé)o論從身份還是年紀(jì)都不合此次遴選的要求,朗哥哥可曾稟了太后?”
文朗有了幾分焦慮:“還沒有,就是因著這該死的規(guī)矩!我想總要為睿蓉籌劃個身份,再去稟明母后,不然母后也會為難,這些日子,她頗是辛苦。”
文朗的話讓我想起了上次也是在這府里與太后的相見,那個傷心的母親,于是點(diǎn)頭:“朗哥哥可是打算為睿蓉編造個身份?”
見文朗默認(rèn),我又道:“五品以上官員家的嫡出女兒普一出生便會被朝廷記錄在冊,如今睿蓉若要仿造身份只有兩個法子,一是上報(bào)為庶出,二是頂替他人的嫡出身份。
“可是這前者若是每年的選秀還好,在遴選之時是很難入選的,就算朗哥哥強(qiáng)行納入宮中,地位也是極低,難免受人排擠,也很難升至高位。至于后者,在現(xiàn)在這個滿朝敏感時候風(fēng)險極大,一旦被拆穿,連太后許都保不了,必須找未曾在皇家場合露過面,年齡樣貌均相似,且身家絕對可靠的官員女兒,朗哥哥可有合適的人選?”
一席話說的文朗愈發(fā)黯然,他搖搖頭:“那又該如何是好?我也知道現(xiàn)在不是個好時機(jī),就算想盡法子將她納入宮中,也怕她無法適應(yīng),睿蓉畢竟不是愉兒你,有二哥為你籌劃了多年。”
我落寞的垂下眼睛,也是無言。
這時睿蓉卻道:“地位低下又如何,哪怕是名宮女,我也甘愿的。”
“睿蓉,我又怎能這般委屈你!我之前答應(yīng)你的那些話,這一輩子都是算數(shù)的!從前我允了你做王妃,以后我定要你成為皇后!”
文朗聽了睿蓉的話急著表白,我則嘆口氣道:“朗哥哥,這話時機(jī)成熟之前萬不可再說,小心隔墻有耳,會害了睿蓉的。無論如何,此事不能急于一時,只能待明年選秀再做打算,這大半年的分離是在所難免了,睿蓉就住在我那,我與她相伴,朗哥哥自可以放心。”
“也只好如此,”文朗平靜下來,點(diǎn)了頭,又道,“對了,愉兒,你……今后有何打算?”
我搖搖頭:“我還能有何打算。”
文朗看著我:“愉兒,二哥把你托付給我,自要為你打算。眼看你也到了出嫁的年紀(jì),來年選秀的時候幫你指門婚事吧,你是聰穎的女子,這種事拖得一年兩年,拖不得長久,倒不如趁這大半年挑個中意的,朗哥哥自會讓你風(fēng)光。”
他頓一頓:“我看那新狀元宋浩然是不錯的,家中尚無妻室,為人正直也很有想法,以前二哥就看好他,我亦是打算重用。”
文朗這么說,我心中感激,只是實(shí)在無法想象自己嫁作他人婦的景象,只要想起來,就會難以抑制的搖頭拒絕,多想逃離這紛擾,尋個世外之地,讓我可以獨(dú)自回憶從前的美好,可以安靜的悲傷。只要不需嫁與旁人,哪怕境況貧窮、環(huán)境險惡,我都是愿意的。
隔絕安靜、孤獨(dú)險惡……忽然,一個念頭從腦中閃過,電光石火之間,想到一條路,心中左右衡量些許,做下了決定。
我問:“朗哥哥,這次遴選的旨意什么時候下來?”
“就在這一兩天,昨兒個他們拿名單來給我看過了。”
睿蓉在一旁插話:“有很多人吧?”
“倒是不少,我沒有仔細(xì)看,那名單里又沒有你。”文朗安慰睿蓉的笑容,溫暖而安心。
“那么,就請朗哥哥回去,吩咐在那候選的名單里面添上一個,”見他二人皆是疑惑,我醞釀一下,果斷開口,“加上愉兒的名字,待殿選時欽點(diǎn)愉兒入宮。”
文朗一怔:“愉兒?”
睿蓉也是驚訝:“姐姐?”
“你們聽我說,”我鄭重開口,“川哥哥去了,愉兒心中已再無所盼,每每想起要坐待家中將來嫁入一個陌生人家,便心痛無比,只愿能尋個與世隔絕之地,再不思量這些煩惱。”
“朗哥哥肩負(fù)了江山之重,社稷之責(zé),想必知曉那后宮是另一個朝堂,激烈不亞于戰(zhàn)場,許多事皇上也插手不得,想賞想罰都要再三思量,唯恐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如此這般,以睿蓉的性子和背景,在宮中想必艱難,朗哥哥不護(hù)著她,她難保自身,護(hù)著她,她便成了眾矢之的。到時候,別說升至主位妃位,就連性命都要日日堤防,唯恐遭人暗害。至于這皇后之位,更是需要長久的謀劃和等待,立后不是皇上一個人所能決定的,是整個朝廷乃至天下的大事。”
我看著文朗陷入沉思,知他已明白這其中利害,接著道:“我雖知曉較多,但多為聽來的,不若親身經(jīng)歷,我若與睿蓉一起入宮,不見得能順利保全兩個人。
“所以,如今于我們?nèi)硕己玫霓k法只有一個,那就是讓愉兒遴選入宮,在明年選秀之前的這段時間,愉兒在宮中探清虛實(shí),立穩(wěn)腳跟,謀劃鋪路,待睿蓉進(jìn)宮時也好照應(yīng);朗哥哥找機(jī)會為石家平反,加官進(jìn)爵,還他們官家背景,也好讓睿蓉將來得晉高位;至于睿蓉,先住在我那別院或是住進(jìn)我家都可以,朗哥哥派兩個妥當(dāng)之人護(hù)著便是。”
文朗思量了一會,道:“如此自然很好,可是愉兒,這樣做對你不公平,你的犧牲未免太大。”
“誰說我是在犧牲,若能使愉兒不必嫁與他人,才是救了愉兒呢,”我笑笑,“再者,川哥哥還要我為他找出害他之人,我一個女子勢單力薄又怎能做得到?若要探聽消息,哪里比得上宮中來得方便,需要愉兒的時候,還可輔佐朗哥哥。
“待將來塵埃落定,大仇得雪,朗哥哥江山穩(wěn)固美人得抱之時,便賜我一個安靜之所,讓愉兒賞日月美景,與四時為伴,那便是對愉兒最大的照顧了,還請朗哥哥成全。”
我見文朗還在猶豫,索性道:“莫不是朗哥哥覺得愉兒不夠資格入宮,不愿浪費(fèi)銀兩養(yǎng)這樣一位妃嬪?還是睿蓉吃味于我,不愿與我擔(dān)共侍一夫的聲名?那也罷了……”
睿蓉自是立刻否認(rèn),文朗也這才應(yīng)下來。
“愉兒妹妹,難為你了。”
有句話我沒有說出來,睿蓉若是孤身入宮,文朗與她是難成佳偶的,我已失去了文川,實(shí)不愿身邊的人再勞燕分飛,難得幸福。
川哥哥,你將我托付與文朗,又何嘗不是將文朗托付與我。
這一次與文朗的會面,這一個決定,并未改變我命運(yùn)的軌跡,卻改寫了我的后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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