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7 白澤,你可知錯?
形勢,陡然逆轉。
那玄色的錦衣,袖袍一揮,一片烏云消散。
而那抹身影在那瀉下的清泠泠的月色之中,一個瞬移,徑直地落在鳳九歌的身邊。
沒有絲毫的停頓,大手一攬,將鳳九歌整個摟在懷中。
那寬闊的臂膀,成了世間最溫暖的港灣,讓一顆在生死血腥之間顛沛流離的心,突地安定下來。
鳳九歌雙手在半空中一愣,而后狠狠地摟住云傲天的腰身,那種力道,好像要將這個男人捆束在身邊,再也不讓他離去。
“你終于肯回來了。”
喉嚨口,就像是碾碎過的細碎的痛,輕輕地呢喃出這幾個字來。
云傲天將人摟得更緊一些,低下頭輕輕地穩住那顫動的睫毛,似乎要吻去那眉宇間一瞬間彌漫開去的憂傷。
“回來了。”
天地之間,好像只剩下了一白一玄兩色身影,在半空之中緊緊地交纏在一起,仿若已經成為了一體。
旁邊,白澤臉上的表情晦澀不清,朱雀他們皺著眉頭沒有言語。
萬劫地獄的所有人都靜靜地看著,看著能夠讓他們女王陛下那么厲害的女人瞬間化為一抹柔軟的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小公子朝風一頭的墨發隨風狂飆,卻沒有自己意料之中的那么生氣。
潛意識里面以為,自己見到他應該是很生氣的。
畢竟是鳳九歌的男人啊,她心心念念想的全部都是他啊。
然而此刻看著他們相擁在一起,竟覺得分外和諧,就連他無孔不入的風,也無法插入他們之間去。
后面,帝天行看著功德圓滿的兩人,轉過頭去看向云飛揚,只覺得面前這個臭屁又淡漠自私的男人,形象一瞬間高大了起來。
他的天兒,是他帶回來的呢。
那么他為什么,不能把清清也帶回來呢?
云飛揚似乎看到了帝天行眼中的熾烈,一個閃身避開了他,直接湊到前面看熱鬧去了。
這些天他不在,少了多少好玩的東西啊。
天地無物,萬物無聲。
似乎過了良久良久,云傲天才放開鳳九歌,轉而反手握住她的手,就像之前他失去靈力的時候,她握住自己的手一樣。
而后,抬眼望向白澤,那眼中,愛恨分明。
“白澤,本君有沒有說過,你們要敢打她的主意,先過本君這關?”
聲音如洪鐘,一下子傳播開去,仿若雷鳴。
那樣決絕的神色,那樣無畏的聲音,好像如果要他此刻與這里的所有人為敵,他都會為了她那么做。
之前是他懦弱了。
想一想他消失的這段時間,云天之巔的子民沒了他不是照樣活著嗎?這說明對于這個天下,他是可以或缺的。
也許差別就是,這妖界或許是另一個妖界。
然而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云飛揚對他說,如果沒有你,那個女人一定會死的。
一定會死的。
他怎么能夠讓她死?
早在不知道什么時候,她就已經成為了他身體最不可缺失的一部分。
鳳九歌聞言微微抬起頭來,看著那熟悉的堅毅的下巴,眼中波光微微一動,身體竟有些忍不住地顫抖起來。
她看見了他眼中那絕對的偏護,好像就算她是錯的,他也會毫不猶豫站在她這邊的一樣。
無數次在她快要扛不住的時候向她伸出那只手,什么時候,自己已經習慣了他的守護?
鳳九歌緩緩地揚起嘴角,那眼中冰冷了那么久的神色,逐漸在這個無邊的夜色里,消融成一片溫柔的春水。
而那水光蕩漾之中,那決定守護這個男人一輩子的堅定信念,越發地深刻,似乎已經鐫刻在了骨子里。
云傲天的一句質問,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做出了不同的反應。
朝風緩緩地抬起手來,沖著后面的萬劫地獄比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們不要輕舉妄動。
這場對峙,已經不需要他們參與了。
而朱雀他們面面相覷,白澤一直以來帶著的那抹淺笑,竟也有一些生硬起來。
“君上,回來就好。有什么事,回帝都再說吧。”說出來的聲音,平和無波瀾,一如平常。
白澤站起身來,雙手抱拳一個微微地躬身,整個動作不卑不亢。
似乎他出現在這里的目的,不為別的,就是來迎接云傲天回去似的。
天曉得看見云傲天從天外天平安歸來的那一刻,他激動得甚至覺得,自己在此刻死了也甘愿。
然而他不能死,他還有他未完的使命。
伴隨著他的動作,朱雀四將以及邊城里面所有的將士,齊齊地全部跪下,匍匐成了一片。
甚至連周邊的花草動物,也齊齊地朝著這方朝拜。
他們,在恭迎他們妖皇的到來。
然而云傲天大手一揮,示意他們起來,腳下的步子卻未動一分,明顯地是不肯就那么罷休了。
“白澤,你可知錯?”
知錯?
他有何錯?
為云天之巔,為他云傲天,他做了他這一輩子最不該做的事卻從來沒有說過什么,他有何錯?
白澤嘴角的笑意越發濃盛,說話的語氣越發謙卑:“君上說的極是,微臣有錯。”
錯在,不該心慈手軟。
云傲天居高臨下地睥睨著他,那眼中的冷然,黑壓壓一片,深邃不見底。
他似乎了然白澤在想什么似的,輕哼了一聲,繼續開口道:“你可知道,你不是錯在你的韜略上,而是錯在,你不信任本君。”
不信任……那不可能!
白澤臉上的笑意瞬間頓了頓,驀地抬起頭來,直視云傲天的雙眼:“君上這句話作何解?”
他全心全意地幫他,自然全心全意地信任他。
如果連云傲天都不能信任,那他一直在做的事情,到底是為了誰?
云后說,你會是最圣明的丞相,天兒會是最圣明的君主。
最開始堅定的信念,如今卻隱約地開始動搖起來。
他全力輔佐了一千多年的君上,居然會說出“你不信任本君”這種話來?
云傲天語氣清冷,淡漠不驚:“如果你信任本君,那就該知道,本君帶她來到妖界,必定是做好打算了的。本君不會拖累妖界,也不會讓她有絲毫損傷。”
說著,他低頭,看了鳳九歌一眼,這才抬起頭來,繼續道:“所謂天譴,不過是一個沒有勇氣的懦夫只會逃避引來的禍端,卻成為了你們強行拆散我們的借口。你們若怕,那就讓所有的報應都落在本君身上好了!”
一字一句,聲聲震耳。
所有維護的話語,飄散在空中,形成了一道無形的沖擊波,以此為中心,逐漸地擴散開去。
影響,深遠。
白澤第一回被人說得無言以對。
他一直以為他是對的。
知曉萬物,深謀遠慮,便以為所有人的缺點和優點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任憑自己左右著他們的命運。
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這個在他生命里面最重要的男人,竟逐漸地偏離他預想的軌道,變得那么陌生。
喜歡上了一個人類女子,這對妖類來說,多么諷刺?
更何況那個將要淪為整個妖界笑柄的,還是他一直維護的,云天之巔的妖皇。
沒有什么理由讓他能夠容忍這種事情的發生,所以那個女人消失,是遲早的事。
只是沒想到那個女人,以一人類之軀,卻在萬劫地獄練就舉世無雙的絕世靈力。
只是沒想到他一直守護的男人,竟為了一個女人,將矛頭對準了他。
只是沒想到自己努力了那么久的成果,在一瞬間便消弭了干凈——一切的一切,最終只剩下一句“你不信任本君”了嗎?
“啊——”
白澤突然失控地大叫了一聲,一下子跪了下去,表情痛苦地抱著頭。
云傲天抱著鳳九歌瞬移到了他的面前,低下頭問道:“白澤,你可知道自己錯在哪里了嗎?”
聲音明明近在眼前,卻仿佛比天邊傳來的更加幽遠。
白澤整個身子一僵,突地仰起頭來,表情怪異地看著云傲天:“我沒有錯。你們兩個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永遠不可能在一起的。”
就算是當初的妖皇帝天行和帝后云蓮清,一個妖龍族,一個神龍族,兩個如此類似的種族結合,生出的云傲天都差點夭折。
更何況是人類的鳳九歌,只怕兩人一結合,就足夠送她上西天了。
自然有它的自然法則,這種法則是不允許任何一方去破壞的。
他不信,有什么力量可以讓兩個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走到一起。
然而看著云傲天那張篤然的臉,他突地發現那穩如磐石的信念,竟然又動搖了一分。
在他自以為了解透徹的男人面前,又動搖了一分!
“君上,你找到方法了?”
云傲天無聲微翹嘴角,卻比任何回答都強勁有力。
白澤無力地垂下手臂,驀地一口氣輕嘆出聲:“那么,還真是我錯了?一直以來,其實都是我錯了?”
朱雀和白虎他們都在一旁看著,卻連一句寬慰的話都說不出來。
他們也跟了云傲天一千多年了,然而直到剛才,他們也犯了和白澤一樣的錯誤,那就是對他們皇的認識,還僅僅只停留在表面。
如果能夠早認識到這一點,或許也不會發生這么多波折。
折騰了那么久,一切卻回到了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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