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昭王府 二
聽說容府小姐來了,劉靜萱也不敢怠慢,親自接了出去。
劉靜萱相貌生的并不十分好,不過清秀之資,卻勝在端莊穩重,舉止有度,頗有大家閨秀的風范。
更兼現在有了身孕,又添了幾分神采來。
“見過王妃。”霽云忙要上前見禮。
卻被劉靜萱給攔住,親切道:
“云兒莫要多禮,你能來,我已是很高興了。”
旁邊一個四十許容長臉女人也掩嘴笑道:
“怨不得我這侄女兒每日里說容府小姐最是個可人兒,今兒一瞧果然是個貼心的,你們也別在風地里站著了,這就進屋去吧。”
嘴里說著,竟是握住霽云的手,神情親熱無比。
聽女人這般說,霽云心知對方應該就是劉靜萱的那位寡居的姑母劉榮懿了。
只是自來不習慣和陌生人這般親密,便借故抽出自己的手,對著劉榮懿淡然點頭道:
“夫人安好。”轉身跟著劉靜萱往房間而去。
劉榮懿就有些訕訕,卻又很快掩飾了過去。
霽云剛坐好,便有機靈的丫鬟奉上香茶,劉靜萱面前卻不過是一杯白開水罷了。
這是孕吐的緣故嗎?
霽云又是好奇又是悵惘,上一世,自己不知有多想要個孩子,卻終是奢望,只是也幸好,沒有孩兒……
“云兒很喜歡孩子嗎?”看霽云一直瞧著自己的肚子發呆,劉靜萱輕輕一笑,以手輕撫尚不明顯的小腹道,“我和王爺也盼了很久呢。你不知道,得知我有了孩兒,王爺那般歡欣的模樣,真真是和孩子一般呢。”
說道楚昭時,劉靜萱明顯加重了些語氣,眼睛也微不可查的在霽云身上掃了一下。
聽劉靜萱說起楚昭的歡喜雀躍,霽云不由會心一笑,神情是由衷的喜悅,又想起自己來的目的,忙命人把東西奉上,一一指給劉靜萱看。
那足有兒臂粗的野生人參、百金才得一兩的精品燕窩、上好的云絲做的衣服……饒是劉榮懿見多識廣,也是看的目瞪口呆,瞧向霽云的眼神宛若看一只發光的大金元寶——
早聽說容霽云擅長經商,再加上她背后金光閃閃的容家世女身份,亭兒真是娶了她,倒也不算冤。
本以為這么多東西已經實在是一份厚禮了,哪知霽云最后又拿出一只木匣,打開來,卻是滿滿一盒子精美的玉飾!
劉榮懿瞧得眼睛都直了,人都說黃金有價玉無價,匣子中的玉看著上面好似蒙著一層淡淡的煙霧,劉榮懿禁不住用手碰了下,果然溫溫的,摸著真是舒服極了,一時里,竟差點兒連呼吸都屏住——
這么絕好的玉,可得要多少銀子啊!
霽云卻已經笑著道:
“人都說玉最養人,王妃現在身子貴重,正是最需要將養的時候,云兒就托人打了這套玉飾過來,王妃瞧瞧,可還喜歡?”
饒是劉靜萱本是有些小心思,這會兒心里也不由微微一動,知道自己有孕,昭王府這幾日委實賀客盈門,卻沒有一家這般用心!容霽云的模樣,明明心懷誠摯,或許,是乳娘和姑母都錯了吧?
看劉靜萱把匣子合攏收了起來,劉榮懿這才戀戀不舍的收回眼神,再看向霽云時,方才的些許不快早已煙消云散,不住嘴的夸贊霽云,直把人說的天上有、地上無。
霽云隨口敷衍了幾句,便起身準備告辭,臨走時又悄悄塞了把淺褐色的木釵到劉靜萱手里,低聲囑咐了幾句,這才轉身離開。
看霽云離開,劉榮懿笑呵呵的湊近來,有些好奇的看著那柄木釵子,伸手就想拿:
“容家果然豪富,再料不到,容霽云出手這般大方。我瞧瞧,這又是什么好東西?”
“一個釵子罷了,”劉靜萱卻已把東西籠回袖里,“說是用廟中的古樹枝雕成,又請寺院住持開過光,也就圖個吉利罷了。”
“倒也是個有心的。”劉榮懿笑了下,話題又轉到霽云身上,“萱兒,姑母方才的話你可記得了?俗話說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再怎么著,還是一家人更讓人安心。容相待咱們王爺再親,可要真是容霽云找得郎君不是咱們這邊兒的,你以為他會扔了自己女兒不管,巴巴的跟著王爺鞍前馬后?真要是到了那時候,再后悔可就晚了。”
看劉靜萱沉默不語,忙又趁熱打鐵:
“可要是把容霽云給了我們家亭哥兒那就不一樣了,她再是容家世女,可所謂出嫁從夫,就算是咱們家的人了,她再有本事,一個女人家家的,還能翻了天去?”
這也正是劉榮懿的如意算盤。
要說這劉榮懿,是她那一輩劉家唯一的女孩,從小就受盡嬌寵,后來嫁入王家,又是長子嫡媳,照樣威風凜凜,哪知人再強強不過命去,丈夫卻是早逝。自從寡居在家,只得把萬事愛掐尖的性子斂了,這么多年也著實憋得很了。
這次借著做了昭王妃的侄女兒有了身孕一事,好歹得了允準回京探視,一入繁花似錦的上京,便更是不愿再回海陵,竟是一門兒心思把主意打到了霽云的頭上——
回上京這些許日子,劉榮懿倒也聽了些子新鮮事,最感興趣的就是容家世女容霽云已然及笄,卻是媒人寥寥這件事。
想想也能理解,容家再是豪富,卻沒有哪家子弟愿意做那倒插門的女婿,以致很多人雖是垂涎容家權勢,卻是拉不下那個臉面來。
更有坊間,近日關于容府小姐,也有些不好的傳言,最難聽的莫過于,甚至有人說容府世女不甚守婦道,和安家公子甚至昭王爺都有不清不楚的關系……
劉榮懿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就自己兒子的性子,這輩子都不會有什么大的出息,也就全賴宗族照看,混吃等死,當個米蟲罷了。若族人肯養著他也就罷了,真遇著個刻薄的宗主,說不好,會受不少苦!
可若是真能做了容家的嬌客,有容文翰照應著,榮華富貴那還不是手到擒來!原本還怕容府嫌自家門檻低,待聽了那些有鼻子有眼的傳言,頓時信心大增,甚至隱隱覺得,也就自己大度,肯將就娶了那容霽云,容府真是沾了偌大的便宜!
為了婚事更加十拿九穩,便想托劉靜萱讓楚昭出面做個大媒,一來面上有光,二來有楚昭做媒,容家定然不好意思拒絕。
看劉靜萱一直不說話,忙給旁邊侍立的乳娘使了個眼色。
那乳娘微不可察的點了下頭,邊小心的幫劉靜萱捶背邊道:“奴婢瞧著,咱們王爺可也是很疼容家那位小姐的,每每得了什么好東西,一準兒派人送到容府去。這眼瞧著容家小姐年齡一日日大了,王爺肯定也心里發急吧?真是給了姑太太就的二公子,都是自家人,倒也不怕有人會欺負了她,也算是給王爺分憂了。”
“什么好東西送過去?”劉靜萱就愣了一下。
“王妃不知嗎?”那乳娘故作一愣,“奴婢也是聽其他奴才們說的,就前兒,還顛顛兒的派人送了個泥人張捏的活靈活現的一頭小老虎到容府,說是容家小姐喜歡擺弄這些個物事……”
劉靜萱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
劉榮懿朝著乳娘點了點頭,悄悄退了出去。
“娘說那婚事一準兒能成?”王賀亭愣怔了一下。
今兒實在有些被霽云的氣勢嚇到了,萬沒想到,那么一個小丫頭身邊跟著的竟都是絕頂高手,那侍衛的刀貼著頭皮掠過時,王賀亭好險沒嚇暈過去。
這會兒聽母親說九成九能和容府結親,不由有些抵觸情緒。
劉榮懿卻是會錯了兒子的意思,以為兒子是擔心容府推脫,忙安慰道:“那是自然,你放心,只要能娶了容霽云,你這一輩子就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吃喝不愁了,就是娘,也能跟著你享幾天福……”
一番話說得王賀亭有些意動,卻還是有些心結:
“娘說的倒是好,可就是有一點,那容家小姐太過兇悍了些,……”
想起霽云瞟過自己身上時,那銳利的眼神兒,刺得王賀亭頓時覺得自己矮了一半。若真是日日和這樣的女人生活在一起,自己怕是會不舉吧?
“你傻呀你!”劉榮懿恨鐵不成鋼的瞪了兒子一眼,“只要能把容霽云馴的服服帖帖,憑她家的權勢,你想要什么樣溫柔的沒有?你到時只多哄她些便是!”
楚昭回了府,一進書房,便看到幾個精美的陶瓷罐裝得蜜餞,正一字排開在書桌上。
看楚昭神情疑惑,鄭涼忙道:
“是今兒個霽云小姐拿來的。”
又指了指旁邊的一大包茶葉和一個匣子道:
“還有那些,是剛收的新茶和上好的沉香,霽云小姐說不止味兒好聞,還有助于睡眠,說是聽容相說王爺打小就有個睡覺不踏實的毛病,就找來這些物事,王爺要是用了好,她就再送過來,還一再囑咐我說讓轉告王爺您,可要多注意身體,還有送給王妃的東西,聽說也全都是用心挑選的,還送了一大匣子護身的玉器讓王妃安胎用——霽云小姐,真是個有心的。”
楚昭不覺伸出手輕輕摩挲著那簡樸的木匣,神情怔忡中更有無法言訴的溫柔。
劉靜萱進房間時,正好看到這一幕,臉色頓時有些蒼白。
“參見王妃。”鄭涼忙道。
楚昭回身,神情又恢復了泰然,對著劉靜萱溫聲道:
“你身子重,有什么事派人來說一聲就好,又何必巴巴的跑過來?”
劉靜萱踮起腳,輕輕的幫楚昭解下身上的斗篷:
“妾身知道王爺心疼我,可妾身是王爺的妻子,但凡有可能,妾身都想親自服侍王爺。”
楚昭愣了下,手慢慢撫上劉靜萱的背,劉靜萱順勢偎依到了楚昭的懷里,小聲道:
“另外,妾身還有一事相求,王爺想法子,把姑母一家遣走吧,還有妾身的乳母,也是不能留下了。”
頓了頓,又小聲央求道:
“若是妾身的親人,做事有些魯莽,還請王爺看在妾身的面上,莫要責罰太重……”
乳娘會說出那樣一番話,明顯是要挑撥自己和容府的關系,那般言語,必然是有人授意,劉靜萱思來想去,也就是回娘家時,叔父和嬸娘言談之中,對容府頗為不滿……
可他們又如何知道,自己費了多少力氣,才讓王爺終于愿意試著接納自己?
怨只怨,自己和昭王爺,認識的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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