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負荊請罪
看武世仁垂頭喪氣的離開,容文翰眼睛閃了閃,也一撩轎簾,上了轎子。
到得家中,正好碰見霽云逗幾個弟妹玩兒,看他們笑鬧成一片,容文翰也是心懷大暢。
幾個孩子也看到了容文翰,忙都停下來,特別是武云昭,嚇得小小的身體不停發抖——往常在家時,若是自己這般胡鬧,輕則要挨爹爹一頓訓斥,重則還會被家法處置……
“沒事兒,你們繼續玩吧。”容文翰笑道,又沖霽云招了招手。
幾個孩子也都是聰慧的,忙上前見過舅父,卻是小心的散了去。
方才跑了一陣,霽云頭上便有些汗珠,容文翰取出手帕,仔細的幫霽云一點點拭去,才道:
“今兒你小姑父尋我,像是有話要說的樣子,是不是你小姑姑那里……”
看妹子那般滄桑,容文翰心里也很是不舒服,深悔當初看錯了人,只是木已成舟,又能怎么樣?所以雖然明知女兒是故意給武世仁難看,卻仍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聽之任之了。
可好歹清蓮也是武家的人了,這樣長久留在府里也不是辦法。
“爹爹放心,女兒省得。”霽云卻是不在意,一則自己現在擔著個世女的名頭,對小姑姑而言,爹爹和自己,就是她僅有的依仗,二則,因那個周氏,連帶著從未謀面的那位姑丈,霽云都止不住的厭惡——若沒有小姑丈的縱容,那周氏焉敢如此放肆?
“爹爹躺好,女兒給您捏捏肩。”
“好。”聽女兒如此說,容文翰即便丟開手不管了——自來對女兒,容文翰便有這樣一個認知——云兒做事,一定都是有分寸的,若哪件事有些過了,那也不是女兒的錯,定然是對方太過分了!
所以,武世仁幸好沒有在容文翰面前開口,若是真說了霽云的壞話,怕是不但要吃個大大的沒趣,還會被自己大舅哥徹底厭棄。
太陽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又有女兒一旁俏語解頤,容文翰只覺身心通泰無比,竟是倚在躺椅上閉著眼睡了過去。
霽云忙招手讓丫鬟送來裘衣,密密實實的替容文翰蓋了,自己卻仍不輕不重的幫父親捶著肩……
遠遠的花架下,王蕓娘正好經過,看到涼亭里那對兒父女溫馨的畫面,不由一愣,旋即轉身快步離開,卻差點兒撞上迎面而來的容清蓮,忙回身福了下:
“蕓娘見過表姐。”
便即匆匆離開。
容清蓮不由一怔,許是錯覺,怎么王家表妹的眼睛竟是紅紅的?
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便搖搖頭,待看到那父女倆親昵的模樣,卻也不禁感慨,自家相公也是讀書人,卻何曾對兩個孩兒這般和顏悅色過——
倒是對周氏所出的三個孩子,卻是倍加慈愛。
這樣一想,心口處不覺一痛。
武府。
武世仁下了轎,卻不見周氏的影子。倒是女兒武香玉紅正站在院里張望。看武世仁進來,武香玉一下紅了眼圈:
“爹爹——”
武香玉長得像極了年輕時漂亮的周氏,武世仁一向很是喜歡,這會兒雖是心情不好,還是站了腳問道:
“怎么了,玉兒?有什么委屈,說給爹爹聽。”
“爹——”武香玉卻是哭的更加傷心,“女兒倒沒什么委屈,卻是娘親,太苦了——”
“你娘?”武世仁愣了下。
說話間,一輛馬車停在院外,周氏荊釵布裙,手里還掂著包東西,紅著眼睛進了院子,看到武世仁,忙抬手拭了下眼睛,強顏笑道:
“老爺回來了?剛好妾身給爺買了棵人參補補身子,這就去廚房給老爺燉了來。”
說著再不看武世仁,低了頭,只管往廚房而去。
“人參?”武世仁愣了下。
“是剛剛娘親當了首飾換來的,娘說您這段時間瘦了……”武香玉強忍著悲傷道。
武世仁愣了一下,心頭頓時一熱,上前一把拉住周氏:
“惠兒,你這是何苦——”
周氏一下伏在武世仁懷里痛哭起來:
“老爺,是妾身不中用,不能幫上老爺什么忙……惠兒所能求得,也就是老爺身體康泰……”
武世仁愈發心疼,忙不住勸哄。
旁邊的武香玉早識時務的退下,漂亮的臉蛋上滿是得意之情——娘親說得對,爹爹果然最吃這一套。
埋在武世仁懷里的周氏,嘴角也閃過一絲笑意,昨日里知道那布料竟是武世仁要送給上峰的,周氏就知道自己闖了大禍,自家老爺的個性,把仕途看的最重,不然,也不會隱忍了容氏這么久!
因此今日才使了這個苦肉計,看武世仁心疼的樣子,知道危機已經解除了,故意邊拭淚邊道:
“要是姐姐在就好了,定然能把老爺伺候的妥妥帖帖,哪像妾身,這般愚笨,每每只會惹老爺生氣……”
說著,故意捂著被武世仁踹了一腳的胸口,現出痛苦的神情。
心里卻是恨恨,若不是容氏把著那銀子不放,自己也不會吃這么大一個虧,今日里自己委屈多狠,來日里老爺定然會讓那容氏加倍還來。
武世仁果然大是心疼,扶了周氏在床上躺了,溫言道:
“讓你受委屈了。”
周氏心里一喜,按往日情形,老爺接下來就會好好的寬慰自己一番,再送些好東西給自己,最后還會以懲治容氏來讓自己舒服些……
正自胡思亂想,卻聽武世仁接著道:
“……明日你一大早,就去容府給容氏磕頭請罪。”
“啊?”周氏一愣,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幻聽了。
武世仁卻仿佛沒看到周氏被雷劈了的模樣:“為夫也知道,你最是賢惠,現在府里這般情形你也看了,你還是要去一趟容府,無論如何,也要求得容氏回來。”
看周氏不說話,武世仁以為周氏已是默許,愛憐的拍了拍周氏:
“為夫知道你受了委屈,將來,一定會好好的補償你。”
“你再躺會兒,我會讓管家明日一大早就陪你去容府。”
直到武世仁離開,周氏才回過神來,終于嗚咽出聲,直至放聲痛哭起來——自己受了這么多委屈,不應該容氏受罰嗎,怎么到頭來,卻要自己去她府上磕頭賠罪?!
第二日一早起來,周氏哭的眼睛都腫了,一千個不樂意下,待武世仁離開,故意穿著些破衣爛衫就上了轎,待來至容府,想著怎么也要讓容清蓮也堵堵心才是,哪知剛一進門,趕巧就碰見了容清韻,看到周氏哭喪著臉雙眼紅腫的樣子,頓時大怒:
“哪里來的喪門星,這么一副遭了瘟的歹樣子,當真是晦氣,還不快給我轟了出去。”
容府家丁倒沒動手,可個個喝罵,一番橫眉怒目,直嚇得周氏大氣都不敢出,慌慌張張就回了家。
本想編個瞎話,那跟著去的管家早把當時情形一一說給武世仁聽。
武世仁既怪自己那大姨子太過蠻橫,又嫌周氏不會辦事,當即責罵道:“果然是沒見過世面的小門小戶出身!他那般公侯之家,便是下人也俱是穿金戴銀,你這般模樣,又成何體統?沒得只會丟人現眼罷了!”
一番責罵,周氏又羞又氣,第二日只得好生打扮,忍氣吞聲又到了容府,一路上膽戰心驚,唯恐再遇見容清韻,好在這次終于得以見到了霽云,周氏心里一松,以為小孩子家,面皮兒薄,自己低聲下氣去求,量她也不好就駁了回去。
又一想武世仁所說,待請回容氏,自己心儀的那套家具也罷,各種漂亮的精美首飾也罷,容家必然都會慷慨送來,到時,自己盡可以拿來使用……
哪知還未開口,霽云臉就沉了下來,服侍的下人頓時斂聲屏氣,大氣都不敢出,周氏一嚇,好不容易擠出來的一絲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
霽云卻不看她,只冷聲道:
“管家——”
容福忙上前跪倒:
“主子。”
“我只問你,前年春上,我讓你給小姑姑送去的那件鏤空飛鳳金步搖,你可是確實交到了小姑姑手上,而不是送錯了人?”
容福忙磕頭,恭恭敬敬道:
“啟稟小姐得知,小的當時是親手交到了二姑奶奶的手上,并未交給旁人。”
“是嗎?”霽云神情愈發冰冷,“怪不得……去,告訴武府管家,讓他回去替我問一下姑丈他老人家,緣何我送于小姑姑的首飾卻帶在他人頭上,如此不問自取,又和賊人有何區別?”
周氏頓時臉色煞白,這才想起,自己因了昨天的事,今日里刻意打扮了一番,卻忘了這件金步搖本是容氏的……
失魂落魄的回了家,氣的武世仁直罵周氏昏了頭,怎么竟敢帶著容氏的首飾去容府!
又怒沖沖的甩了一張清單給周氏:
“這是容府一并派人送回來的,你和玉兒,現在馬上把清單上的飾品給容氏還回去!”
看周氏和武香玉都是傷心欲絕的模樣,跺了下腳,終于還是道:
“便是你們如何不舍,好歹也要把容氏先請回來再說,只要容氏回來了,那么多首飾,她自是戴不了,你們喜歡的話,再拿去便是!”
周氏無法,只得和武香玉把這些年搜刮的容清蓮的首飾全都還了回去,母女倆心疼之下,對著那些首飾竟是哭了一夜。
一直到天亮,因武世仁怕周氏去了再不濟事——俗話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過慣了奢華的日子,再這般捉襟見肘,武世仁早受不了了!
因此無論如何,也要把容清蓮給請回來,而且聽管家傳達的容家那小魔女的意思,對自己好像有些不滿,自己這次去,也算給容清蓮做足了面子,姐夫那里也好交代些。
這樣想著,便和周氏一道往容府而去。
周氏這次倒是學的乖了,甚至臨出發前,特意去打聽了別家妾侍的穿著打扮,到了容府,更是小心翼翼的直接跪在大廳外,一副再老實不過的樣子。
便是最為挑剔的容清韻看了也相信,看來這個女人,果然是被收拾的怕了。
霽云這才松了口,親自陪著容清蓮母子三人到前廳去見武世仁。
聽說霽云到了,武世仁雖是長輩,卻是沒敢大喇喇的等著霽云拜見,反而起身迎了出去。
本是和霽云并肩而行的容清蓮看到武世仁,臉色頓時變得蒼白,便是霽云,在看清武世仁的長相時,臉色也變得難看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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