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省親 二
“你是哪個?我們姐妹倆敘話也有你插嘴的余地?”容清菲自來眼里揉不得沙子,聽女子如此說,臉一下沉了下來。
畢竟出身公侯之家,嫁的婆家也極清貴,容清菲一旦繃起臉來,一身的威勢絕不是尋常女子所能比,那艷麗女子臉色一白,嚇得撲通一聲就跪倒在地:
“大姐恕罪,妾身是武郎君的側室周氏……”
容清蓮所嫁夫君姓武名世仁,也就是這周氏口中的武郎君。
但凡是正室,就沒有哪個不厭煩妾室的,容清菲又和夫君自來琴瑟和諧,因此對妾室這種生物也就更加生理性厭惡。現在再看那小妾,養的水蔥一般潤澤,反倒是自家妹子這個當家主母,卻是憔悴滄桑到了極點,頓時大怒,乾指罵道:
“一個低賤妾室罷了,算什么阿物,也敢如此猖狂!我乃堂堂容府小姐、四品官員夫人,也是你這種下作腌臜東西可以上趕著叫姐姐的?等見了我那妹夫,倒要請教請教這算是哪家的家教?”
那周氏本是一個小鄉紳的女兒,家里本就是小門小戶,自嫁入武家,一向深得武世仁寵愛,府里下人又慣會捧高踩低,日子過得委實比容清蓮這個正室還要滋潤,生了一個女兒又接連生了兩個兒子后,更是囂張跋扈,若不是武世仁從旁提點,說是容清蓮再是庶女,卻好歹是容府小姐,斷不可過于造次,怕是容清蓮的情形還會更慘。
所謂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周氏潛意識里甚至把自己當了正室看待,又在外省多年,便是那些官家夫人,也知道走誰的門路,對自家老爺更有好處,自是對周氏百般奉承,對容清蓮卻很是冷淡,時間長了,使得周氏愈發猖狂,竟是養成了什么場合都要顯擺一下的性子。
卻不想這會兒被容清蓮指著鼻子一陣痛罵,頓時又羞又愧又氣,又被容清菲逼人的富貴給嚇到,頓時跪在地上捂著臉嚶嚶哭泣起來。
周氏一哭,本是扯著她手的兩個男孩卻是不樂意了,上前護住周氏,氣沖沖的沖容清菲嚷道:
“你是誰?干嘛欺負我娘親?我們要回去稟告爹爹——”
還有一個十多歲滿身綾羅長相精致的女孩雖是未曾開口,瞧向容清菲的神情卻明顯很是不滿。
“你娘親?”容清菲有些愣怔,轉頭看向容清蓮,“他們是誰?”
容清蓮神情苦澀:
“這是二郎三郎……”
二郎三郎?容清菲半天才明白過來,那不是說,其實是妹夫的兒子?氣的幾乎咬碎銀牙:
“說什么書香門第?這武家怎么這般沒規沒距?當初可是他托了三媒六聘,我們才答應妹子下嫁于他,怎么竟敢縱容妾侍做出這般無恥行徑?試問朝中哪一家的孩兒,竟敢當著嫡母的面喚一個下賤的妾侍為娘親?若不是仗了我容家,他武家焉能有今日富貴?現在竟敢如此欺辱我妹子,當真可惡!”
因這個妹子性情自來老實懦弱,自己和繼母阿弟商量,嫁入豪門,怕是會被拿捏,就想著尋個寒門,有容府做后盾,好歹能平安喜樂一生。
明明那會兒在上京,武世仁待妹子還可以,怎么現在瞧著,卻是和原先所見大相徑庭?
既氣妹子太過老實,憑著堂堂容府小姐的身份還被人欺負成這樣子,更氣那茍世仁和眼前這周氏。竟是一疊聲的就要命人把那兩個孩子并那周氏一并轟出去。
霽云卻是一愣,只覺“武”這個姓氏好像在哪里聽過,想了下卻是沒絲毫頭緒,便也就丟在一旁。
只是小姑母畢竟剛到,是非因果到底如何還不清楚,而且再怎么著,小姑母還是茍府正室夫人,那周氏也就罷了,不過是個妾侍,那兩個孩子卻還是要喊小姑母一聲娘的,若是全都攆出去的話,怕于容府令名有礙,小姑母面子上也須過不去,便是回府了怕是也不好交差,便沖著容清菲笑道:
“大姑姑見了小姑姑,便連云兒也不要了。”
又沖容清蓮福身施禮:
“小姑姑在上,云兒有禮了。”
霽云一開口,整個場面都為之一寂,容府所有下人神情頓時恭肅無比。
容清蓮方才便已注意到姐姐身邊的這個衣飾華貴不怒而威的明麗女孩,卻沒來得及探問,這會兒聽霽云這般說,立時明白,這女孩一定就是兄長的愛女、自己娘家的唯一后人,并因被立為世女而名動天下的那位侄女兒容霽云了,忙握了霽云的手道:
“你就是云兒嗎?快讓姑姑瞧瞧——姑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著親人了呢。”
嘴里說著,卻已是落下淚來。
那周氏卻是偷眼看了下霽云,神情明顯很是訝異。忙給身邊滿臉不高興的女孩使了個眼色——這就是那個容府世女?年紀這般小,定然很好哄騙!
那女孩兒怔了一下,竟是立馬換上一副乖巧的笑容,沖著霽云福身道:
“這位就是云姐姐嗎,妹妹香玉有禮了。”
霽云一眼瞥過去,正好看到女孩頭上那支九珠鳳釵,卻正是自己去年歲末時托人給小姑姑帶去的,神情頓時也是一冷——看女孩長相,和那周氏極為肖似,分明是周氏所出,卻怎么竟敢佩戴姑姑的東西?
那女孩被霽云一眼掃來,只覺心里發寒,本想撒著嬌求了霽云讓自己娘起來,這會兒卻不敢再說半句話,便是那朵柔媚至極的笑容也僵在了臉上,竟是一副哭笑不得的狼狽模樣。
霽云也不理她,依舊攙了容清蓮的手:“早聽爹爹說,小姑姑近日要回府省親,祖母和大姑姑也是念叨的緊。這會兒終于到了,實是咱們闔府的一大喜事,姑母莫要難過,咱們一家子團圓,該歡喜才是。”
容清蓮這才抹了淚,哽咽著連連點頭:
“正是,正是,姑姑只是太高興了。”
容清菲本要提點妹子幾句,看妹子這個樣子,卻又不由嘆氣,這么個土性人,怪不得受人欺負,也不知將來可要怎么著才好。
幾人一路說著往里而去,卻沒有人搭理那周氏母子四人。
周氏起也不是,跪也不是,臉色變了又變,終于憤憤然起身,派了仆婦和容清蓮說身體有些不舒服,然后便徑直領了那三個孩子和幾個下人揚長而去。
聽了下人的回稟,容清菲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火氣又騰地一下上來了——
這哪里是妾侍,分明就是祖宗,竟是敢在容府面前來這一套!當下便要命人把那幾人給綁了回來,卻被霽云攔住,淡淡道:
“姑母莫惱,那些沒眼色的東西,哪里值得您動氣?她要走自便走即可,有什么要緊?只莫要再回來就好。”
容清菲聽得霽云話里有話,不由有些疑惑。
那邊霽云已經對旁邊侍立的仆婦吩咐道:
“派人去后安街武府傳話給容福,就說我的話,那些器具什物都退回去吧,還有送去的仆人并打掃的雜役也一并帶回來——”
卻是武家在后安街的那處宅子,本是一直空著的,霽云聽爹爹說小姑姑要回來了,就忙派了容福過去,想著姑姑回來之前好好修葺一番,再置辦些家具,省的到時候再手忙腳亂。沒想到那周氏卻來了這么一出。
容清菲一聽就樂了——還是侄女兒這個下馬威好,很快那賤人就會明白,武家的富貴可不是憑空大風刮來的,若沒有容家,武家屁都不是!
周氏哪里知道這些,一出了容府,便憤憤然上了自家馬車,氣的不住抹淚。
“夫人,咱們這是,要去哪里?”旁邊的仆婦小心翼翼道。
周氏狠狠的啐了一口:“自是要回后安街的府里,你說要去哪里!”
聽夫君的意思,府中正在修繕,現在應該已經是好了的。
那仆婦不敢再說,諾諾的應了,小聲的告訴了車夫,一行人便神情沮喪的往后安街武府而來。
剛來至街口,恰好和幾輛拉著漂亮家具的騾車走了個碰頭,香玉探頭瞧見,一下看直了眼,扯了扯周氏的衣襟道:
“娘親,您瞧那家具好生漂亮,全是咱們在贛南時沒見過的式樣呢。”
周氏瞧著也是兩眼發光,喃喃道:
“等你爹回來了,咱們央告他也買些這樣的家具來。”
等騾車過去,車夫這才趕著車子跟了上去,只是走不了多久,車子卻又停下。
周氏本就很是勞乏,又想到容清蓮這會兒在容府不定用著什么山珍海味呢,愈發惱火,對前面車夫斥責道:
“這么磨磨蹭蹭做什么?照你們這般走法,何時才能到家?”
“夫人,不是我們不走,委實是那些騾車把前面的路給堵住了。”那車夫有些委屈道。
路被堵住了?容清蓮愣了一下,對旁邊的下人道:
“去看看怎么回事兒?”
那下人跑過去,很快喜氣洋洋的又跑了回來:
“啟稟夫人,卻是往我們府里送家具的,東西太多了,搬得慢了些。”
“什么?”周氏頓時大喜,那么多漂亮家具竟是要往自己家送嗎?喜悅之下,竟是馬上下了車,“那敢情好,我先去瞧瞧,這么貴重的家具,可不要摔了才好。”
忙忙的進了武府,卻又有些心酸——院子倒也不算小,可是比起方才去的容府來,又實在差了一個天也不止。
卻在看到那些漂亮家具后,又打起了些精神,上前張羅著擺放家具。
容福遠遠的瞧見,卻聽那仆婦下人對那女子一口一個夫人的,不由疑惑,明明這婦人模樣并不是自家小姐,又算是哪門子夫人?想著許是親戚,又把心頭的疑慮給壓了下去。
眼看著還剩下最后一張漂亮的大床,不說那嗅著甚至有隱隱香氣的木料,但是那上面雕工精細的富貴云紋以及栩栩如生的大朵牡丹,都無不讓周氏愛極,正張羅著讓人往自己房間抬,卻有一匹馬如飛而至。
馬上人三步并作兩步來至容福面前,伏在容福耳旁說了幾句什么。
容福頓時一愣,轉而寒了一張臉,叫住正抬著床的仆人:
“把床放回去。”
又指揮著眾人把方才放進去的所有家具全都搬上了車子。
“喂,你們這是要做什么?”周氏頓時慌了手腳,忙上前攔阻。
容福鄙夷的瞧了周氏一眼:
“我們小姐有令,這一應家具什物,本是給姑奶奶預備的,現在姑奶奶身體有恙,要常住容府,這些東西自然還要拉回去。”
周氏一下傻了眼:
“給你們姑奶奶的?”
旁邊的容府仆婦早對周氏竟敢以夫人自居不滿,這會兒也涼涼道:
“那是自然,這般富貴的東西,又豈是你一個上不了臺面的姨娘可以享用的,沒得折了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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