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奉元地震 二
“安卿的意思,是認同昭兒之言,認為,那祈梁國狼子野心,想要犯我大楚之心不死?”楚琮合上奏折,微微皺緊眉頭。
“老臣明白皇上仁慈,想要與民休養(yǎng)生息,可是——”安云烈微微搖頭,“祈梁自來多小人而少君子,歷來君主,鮮少堅明約束信守盟約之人。老臣得到確切消息,祈梁揚言退兵,卻隱隱有往東北集結之勢,怕是別有圖謀,我大楚不可不防。”
這些話,楚昭之前也曾跪在殿前陳辭,可楚琮聽著,只當是小孩子信口一說罷了,現(xiàn)在聽安云烈這樣鄭重其事的分析出來,心里也不由大驚:
若昭兒和安卿所言成真……
“父皇要讓人傳旨,讓容文翰原地待命?”打發(fā)走來送信的太監(jiān),楚晗臉色一下鐵青——
果然楚昭在父皇心目中地位更重嗎?不然,為何明明已經(jīng)決議要和祈梁握手言和,卻又命大軍原地待命?或者又是萱草商號從中搗鬼?可是應該也不會啊,明明謝明揚說那萱草商號的幾個當家人已然全滅!
“著人,請謝公過府一敘。”
果然,第二天朝堂之上,楚琮明確表示竟要暫緩撤兵,滿朝大臣嘩然。
“皇上,萬萬不可啊!”太師凌武陽第一個出班上奏,“古語有云,‘人無信不立’,祈梁求和在前,我大楚應下在后,大軍回撤,已經(jīng)明示天下,各地百姓無不歡呼吾皇圣明,若是朝令夕改,如何取信于天下?”
“是啊,”近年來蜚聲朝堂的青年才俊,甫從外地考察民情歸來的謝府嫡長公子謝莞也跨前一步道,“太后圣壽在即,舉國歡慶,臣一路行來,所到之處百姓無不額手稱慶,言說定是太后皇上洪福齊天,才會有祈梁求和這等大喜之事,實是天佑我大楚!皇上切不可聽信別有用心之語,受好大喜功者蠱惑,妄動刀兵,使我百姓再受流離失所之苦,方才之議……啊!”
卻是大殿猛地晃蕩了一下,謝莞一個站立不穩(wěn),“嗵”的一聲趴在地上。
“發(fā)生了何事?”楚琮只覺屁股下的龍座猛地晃了一下,險些將自己掀倒地上,沉著臉快步走到殿外,那些大臣也慌慌張張的跟了出來。
大殿外卻是惟有北風帶著尖利的哨音肆虐而過。
數(shù)日后,驛站特使送來了一封八百里加急奏折——
大楚昭元十四年朔日,奉元地動,天塌地陷,城池盡毀,死傷無數(shù);
又過兩日,再有邊關急報,祈梁撕毀合約,以為國君報仇為名全軍墨缞,悍然發(fā)兵攻打居元……
當時太子正好在旁侍奉,楚琮愣怔半晌,抓了幾案上玉鎮(zhèn)紙就砸了過去,連罵“豎子誤我大楚”!
第二日,太子稱病未朝。
……
聽說太子抱恙,謝明揚忙準備了一份豐厚的禮物,親自登門探望。
一路上也遇見了幾名官員,那些人卻都是一拱手打個哈哈,便均匆匆離去。
知道這些人一向把自己歸到太子的死黨一列,現(xiàn)在眼看著太子失了圣寵,這些人自是避之唯恐不及。謝明揚雖是氣的牙根癢癢,卻也無可奈何。
實在是人算不如天算。本想插一杠子,來個渾水摸魚,卻不料到最后,白白沾了一身腥!幸虧自己做事謹慎,不然,現(xiàn)在被申斥命令閉門思過的就不是兒子謝莞,而是自己了!
事到如今,只能盡力想辦法補救才好!
“謝明揚?不見。”聽侍衛(wèi)回稟說謝明揚來訪,楚晗不耐煩的一揮手,只覺頭上的傷疼的更加霍霍直跳——這只老狐貍,怕是現(xiàn)在還沒有完全對自己死心塌地吧?不然,何以昨日的朝堂之上,明明之前說好要他和外公一起向皇上進諫的,結果到最后,這老東西卻是讓兒子謝莞出頭。
現(xiàn)在外公被申斥,丟盡了臉面,母后也對自己多有埋怨,言說自己偏袒謝家,竟推了外公做這出頭鳥……
“且慢,”旁邊正抱著孩子逗弄的嫵媚女子忙叫住了那準備聽令而出的侍衛(wèi),揮手讓他先下去,剛要開口,懷里的孩子忽然哇哇啼哭起來。
女子愣了一下,含嬌帶羞的瞟了楚晗一眼,卻還是松開衣襟,一個渾圓雪白的奶子小白兔一般蹦了出來,孩子一口噙住,果然止了哭。
楚昭看的下腹頓時一熱,忽然伸手把女子另一邊衣襟也松開,俯身就叼住了另一邊的奶頭:“孤嘗嘗,心兒的奶水,可甜——”
“哪有奶水——”女子作勢欲推楚晗,手卻用力把楚晗的頭往自己胸部壓去,“不過是,哄哄孩子罷了,殿下這么,聰明,難道不明白,要想孩子不哭鬧,總是,要哄一哄的,便如殿下對那些偶爾不聽話的臣子,啊——”
卻是楚晗,用力咬了一下。終于意猶未盡的抬起頭來:
“雅心真是孤的解語花。對了,那容霽云——”
“容霽云早已對我弟弟修林死心塌地。”方雅心慢慢攏上衣襟,抱起孩子起身,“殿下且放寬心便是。”
“哈哈哈——”楚晗心里終于暢快了些,容文翰僅有的一點兒骨血仍在自己掌握之中,又有謝家全力支持,雖是小有挫折,可目前自己仍是立于不敗之地。
容文翰為人最是重情,不然也不會看顧了楚昭這么久,也正因如此,這人必然不會棄唯一女兒于不顧!更何況,就自己掌握的情況來看,當年,容文翰對這個女兒可是寵愛的很呢!
隔著衣服揉了下方雅心的胸部,“愛妃記著回去給孤準備幾個精致小菜,待孤哄完那老狐貍,就去哄你……”
說完,大笑著離開:
“有請謝公,就說孤在書房相侯。”
謝明揚到時,看著雖是額頭上敷著紗布,神情倒還平靜的楚晗,明顯愣了一下:朝中傳聞說是皇上連太子都遷怒了,自己還以為是謠傳,難道竟是真的嗎?
看出謝明揚的疑惑,楚晗擺了擺手:“無妨,這一下,是孤,自己迎上去的——”
父皇盛怒之下,這口惡氣勢必要發(fā)作出來,與其等父皇在朝堂之上剝了自己的臉面,還不如挨這么一下,也好讓父皇生出心疼之意,那懲罰相對而言反倒會輕些。
謝明揚也馬上想通了其中的關竅,不由暗暗感慨,以太子之心機,那楚昭若不是命好,攤上了一個容文翰舍命相護,怕是早已一敗涂地!
只是楚昭這次命好,可不代表次次都能命好。
容文翰再厲害,也不過是凡夫俗子罷了,難道還能逆天不成?
這般想著,對楚晗愈發(fā)信心大增。
“謝公,坐。”楚晗微微一笑。
謝明揚也不客氣,撩起袍子坐在楚晗對面:
“太子好胸襟,好氣度,有此胸懷,何愁大事不成?”
“謝公太抬舉孤了。”楚晗晃了晃手中的茶杯,“看來想要阻止容文翰建不世之功是不可能了,目前情形,謝公可有什么奇策以授孤?”
“奇策不敢當。”謝明揚穩(wěn)穩(wěn)放下茶杯,“只是臣以為,容文翰遠在邊關,又統(tǒng)領大軍,咱們自是鞭長莫及,可昭王爺嗎——”
奉元地震時,楚昭正好趕到附近,皇上便擬旨命他以王爺之尊,全權負責賑災事宜。
“楚昭不在,戶部就仍是殿下坐墩管事兒,前方將士需要軍糧,賑災也是,若糧食不能及時送到,當?shù)卮髴粢彩転纳踔責o糧可供,說不定會激起民變也未可知。”
頓了頓又道:“對了,還有,大災之后必有瘟疫,哎呀呀,若是昭王爺不慎染了時疫,那可怎么辦才好?”
“啊,哈哈哈——”楚晗和謝明揚相視而笑。
“還有,”楚晗又想起一事,“那萱草商號的事可是已經(jīng)處置妥當了?”
自己雖掌管了戶部,可那萱草商號的影響力怕是足可與戶部相媲美。
“殿下放心。”謝明揚一躬身,信心滿滿道,“萱草商號早已是群龍無首,臣已派人著手接管商號一事。”
“也好。”楚晗點頭,“對了,翼城方家的方修林是孤的小舅子,就讓他也跟著長長見識吧。”
謝明揚愣了一下,忙應了一聲“是”,心知這位太子殿下的意思,定是也要在萱草商號這塊兒肥肉上狠狠的啃上一口了。
兩人計議已定,謝明揚便要告退。
卻被楚晗叫住:“且慢。還有一事,謝公可曾聽說?”
“何事?”謝明揚站住腳,瞧向楚晗。
楚晗沉吟片刻,卻又搖了搖頭:
“孤近日聽說,安家找回了失散多年的骨肉,也不知是真是假……”
“什么?”謝明揚腳下猛一踉蹌,差點兒摔倒。
“謝公這么吃驚做什么?”楚晗一笑,“聽說是個癡傻的,這會兒子,安云烈那老頭說不定正在抹眼淚呢……”
“醒來也可能是癡兒?”安云烈踉蹌一下,差點兒摔倒。
“是。”老者嘆息,“小公子受傷太重,身上不止中了那冥花奇毒,更兼從高空墜下,腦部怕是受了重創(chuàng),一年半載之間,不見得能醒來,便是醒來,怕也是——”
說吧嘆息一聲:
“老朽無能,還請公爺另請高明。”
“公爺——”送走御醫(yī),安武紅著眼睛回返。
公爺怎么就這般命苦,先是中年喪子,現(xiàn)在好不容易尋回了公子的唯一骨血,卻竟然傷重如此。
安云烈靜默半晌,掏出一枚令牌遞給安武:“把這個給容公送去,告訴,他,安府舊部,但凡能為攻打祈梁效力,無不聽命。”
“是。”安武接過令牌,神情悲憤,“公爺放心,祈梁狗竟敢對我們安府的小公子出手,這筆血債,必讓他們十倍百倍來償!”
安家世代為將,此次雖未領兵出關,但天下將領十有六七卻是出自安門,此令一出,必可叫那祈梁有來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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